福尔摩斯的脸色苍白憔悴,旅途颠簸让他非常疲惫,我无限期待清新的乡村气息能让他尽快康复。解下行李,让福尔摩斯独自呆在房里休息,我四处漫步,熟悉新的环境。天气晴朗,蓝天白云,海面像镜子一样倒映着小山。向东看,一海里远处坐落着一个小岛,长约半英里,成尖状。向西看,最后一栋房子的尽处,是广阔的海湾,零星布满很多小岛和凸起的岩石。我携带了小型的双筒望远镜,坐在海边的长凳上,极目远望,海湾中有很多单桅小帆船,都是来钓鱼的,鹭鸶、鸬鹚聚集在岩石上,海鸥在空中盘旋。
“我对此前冲动的言行表示道歉,”岛主麦克莱文羞怯地说道,“想不到还会是其他人偷的。”
“那是幽姂岛,麦克莱文先生的家,他打算把这岛更名为麦克莱文岛。”老板答道。
“你的意思是岛上只有他一家人?”
“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年轻的儿子接着讲,“已经很难看清东西了,似乎到处是路,我们怀疑是不是走错了路。爬上一座小山坡,终于看见了遗迹,天空本来就黑,可那座遗迹更黑,只能隐隐看见黑色轮廓。遗迹的左部是一座颓废的塔,高而荒凉,周围聚集了一群低矮的建筑物;右部排布着一些更破败的遗迹,就在此时——”说到这里他突然停止,做了一个吞咽动作,一会儿又继续道。
长着淡黄棕色头发的两个年轻人我认为是兄弟俩,身形酷似。后来他们自我介绍说是两兄弟,安格斯·约翰斯顿和费格斯·约翰斯顿,来自纺织中心佩斯利自治区,特意到这里钓鱼。还有一对穿着朴素,举止矜持的中年夫妇,哈米斯·莫顿先生及夫人,来自格拉斯哥。
人员构成很复杂,很难把他们联系到一起。但是,当善谈的约翰斯顿俩兄弟把话题转到钓鱼上,平静的大厅立即热闹起来,莫顿先生更是打开话匣子,大谈不同渔具的不同特点,其夫人一直沉默寡言。后来她对我说,来吉布依村是打算写生和画些素描,但天气一直不理想。谈到艺术,马上激起了奥利芬特博士兴趣,他评论说,人类是非常依赖艺术创造的,对艺术有无穷的索取欲望。他的这一观点立即引起了激烈的争论,我也卷进去了。福尔摩斯几乎是旁观者,半躺在椅子上,半闭着双眼。
第二天上午10:30,正是喝茶时分,约翰斯顿兄弟回到了旅馆,满脸羞惭,他们的钓鱼竿断掉了,线也被什么东西缠住,兄弟俩一个是跌倒在船板上,另一个手上的钩丝螺旋轮掉进了海里,不得不回旅馆休息,虽没有受伤,但是显得很郁闷。莫顿先生的情况更糟,他单独出海钓鱼,夫人在岸上写生,船在海湾中间漏水,他拼命地往外泼水,并抓紧时间往岸上划,中途船还是沉没了,他不得不游泳回到岸上,狼狈不堪。老板默多克既损失了船只,又得罪了旅客,不知道说什么好。
接近幽珐岛,麦克莱文居住的黑塔隐现,凄凉孤独的景象。塔的后面是拉长的荒凉的岩石,表面呈暗褐色,看上去根本不适宜住人,更想不到我的好友会来这里探案。在幽珐岛的北方,100码左右远的地方,布满了一些小岛,海面被溅起的白色浪花搞得支离破碎,露出海面的岩石参差不齐。幽珐岛往南200码左右,就是到大陆最近的登陆点,岩石嶙峋不平,野生灌木丛生。
“说句大不敬的话,爸,好像是你发出了尖叫声。”儿子插话道。
“那个以后再说,现在我对热水澡更感兴趣!”莫顿把脚跟抬了抬。
“真是个不幸的季节。”老板默多克无奈地摇摇头。莫顿离开后,他接着对我和福尔摩斯说,“总发生这样的事,很快就会没有游客了,为什么这么说呢,就在两星期前,从皮布尔斯郡来的一个年轻姑娘莫名其妙地在扶梯上滑倒,跌下楼梯;还有,就在你到来之前,从阿布罗斯城来的一个女士丢失了名贵的珍珠饰针。现在又发生了这件事!我敢肯定船是非常结实的,感谢上帝,没有发生严重后果。”说完,他摇头离开了。
现在的情形,看他的样子,我都不好意思再开口出海钓鱼了。
天高云淡,我和福尔摩斯缓步在村庄、海边闲逛,轻松惬意。
尽管老板默多克一直提心吊胆,但是今天没有发生任何意外,大家都安全返回,而且兴致高涨。晚餐时,我和福尔摩斯赶到餐厅,发现多添加了一张桌子,但暂时没有人坐,估计有谁迟到了,老板不停地瞄壁炉上的摆钟,而且在摇头。肯定是来了新旅客,但是从因弗内斯车站过来早应该到了,难道又有什么变故了吗?
“为了在工作之余得到充分的放松,”父亲闪烁着狡诈的眼神,里面透露出老练和智慧,“每年我们都尽量利用假期在水上娱乐。简单地说,我们拥有一条小船,25英尺长,名叫海雀,每年都要航行一两个星期。过去,我们曾经在克莱德河湾漂流,从埃尔郡漂到琴泰半岛。今年我们计划漂到更远的地方,开辟并标绘阿盖尔郡西海岸甚至更远的航线。虽然风向很不利,但我们还是做的很好,依然在按计划进行。两个晚上以前,我们穿越斯莱特之声海域,抵达阿希湖。此后我们放慢了节奏,在海湾和海峡中穿梭,寻找可以利用的角落,标为可建港口。我们计划今天下午到达这里—吉布依村,但风向有变,我们偏离了几海里的航向,进入艾其儿海湾,就在那里我们经历了一段难忘的奇遇。刚开始我们驶向了一片不知名的海域,来到一个神秘而又魔幻的陆地,我们并不期待成为高地魔法的牺牲品。”
“我们稳步前进,穿梭在一群小岛之间,风力很小,几乎没有什么抵抗,我们缓缓行进。太阳徐徐下落,帆船拖着长长的身影,眼前出现一个颓废的塔状物,屹立在群岛中间。唐纳德赶紧查看航海图,发现这个岛叫幽姂岛,岛上有很多颓废的宗教建筑物,既然碰上了,我们决定上岛探究一番。
“可以结案了。”
老板默多克似乎在自言自语。“比这更严重,黑野猪的出现不光是预兆,根本就是魔鬼的化身,这么说魔鬼来了。”
父亲有点不屑一顾。“或许我们的运气好,我们远看那个东西并不像猪,更像是一个人,蜷伏在地上。”
“喂,先不讨论这个。过了一会儿,我们眼前突然出现一盏椭圆形的明亮的灯,好像是塔底打开了一扇门,出来一个巨人,长着姜黄色大胡子,手里提着一盏灯笼。”
“麦克莱文。”旅馆老板默多克轻轻说道。
坐在马车上,整个下午穿梭在奇妙的原始地貌中,不远处是芦苇丛生的海湾,坚硬裸露的岩石。在稀薄的土壤中,乱石林立,像一只只捏紧的拳头。马车在乱石中蜿蜒行进,好像没有尽头,颠簸了几个小时,突然急剧下坡,直抵山谷底部,两旁的山峰陡峭林立,又经过一段光彩夺目的瀑布,终于来到西海岸的一个小村庄,车夫说叫吉布依村,依附艾其儿海湾北岸一座塔状山峰而建。白色的小屋成群地沿海岸散布,其中艾其儿海湾旅馆系花岗岩所建,坚固耐看,显得很突出。
“‘噢,有这回事?那么,阁下的地图是错误的,误人误事,建议你还是买一本新的航海图。不过,尽管你们来的唐突,但没有恶意,我没有理由拒绝不幸的人。绅士们,请跟我来。’
麦克莱文不屑地摇摇头,耸耸肩。“或许是哪个人口袋里掉下的东西,好像没有什么实际意义,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来这里的游客络绎不绝,不知道是谁掉下的。”
“他养狗了吗?”
“不错,鬼鬼祟祟的,匍匐爬行,长袍拖曳在身后。”儿子接嘴说。
“不错。你还没有听到更奇异的情节。我们终于走回到西海岸,凭着灯笼的照明,回去的路还算是顺利。等我们走到登岛处,橡皮救生筏——”说到这里,他停了下来,环顾了一圈大厅。
“不见了?”
“只有黝黑的海水击打岩石,泛起阵阵的海浪。我们可以看见远处游艇的锚,因为离开时我们在落锚处点了一盏灯,可我们怎么才能过去呢?我记得当时我们把橡皮筏系得非常牢固的。怪事年年有,今天特别多。”
“无奈我们只得原路再走一遍,请求巨人麦克莱文的怜悯。他似乎有点不高兴,但还是答应用他的快艇送我们到海雀号游艇,他的快艇就停靠在城堡的近处。唐纳德,你接着讲下去。”
“我们三人乘快艇绕到西海岸,不久靠近游艇,突然父亲发出了一声尖叫,你猜为什么?原来橡皮筏正系在一块岩石上,就像我们动身的时候一样。这时连麦克莱文先生也感到不可思议,他只得自圆其说:‘就连海螺都知道,肯定是你记错了地方,后来又迷路了。看来你们航海要时刻保持精明,否则还怎么去爱丁堡开辟航线。’”
父亲亚历山大又接过话题。“我坚信我们没有记错地方,一次尴尬的经历。我们刚登上游艇,唐纳德的脚踢到了什么东西,这个东西我们带来了,给大家看看,孩子。”
“我能看看吗?”福尔摩斯说道,接过刀,仔细观察起来。“谢菲尔德市制造,没有什么大惊小怪的,你的航线本来就偏离了,可能中途强风吹入或其他力量送入的。”
福尔摩斯没作更多的评论,我用询问的眼神望着他时,他微笑着摇摇头。“老伙计,你也知道,很多神秘的事总是充满诱惑力,人们更是把这种神秘感任意放大。我至少可以想象7种可能性,但是这个神秘没有产生损失,也很难印证,如果我说出来,会引起更大的争议。”
事情的经过很快搞清楚。幽姂岛岛主麦克莱文最后一次看见他的祖传宝物——银质带扣是在昨天下午,当时他把博物馆的展品重新布置了一番。昨天晚上,他把灯笼递给亚历山大父子俩,叫他们自己进去随意看,他没有跟进去。父子俩进去后,3分钟又出来了,来到篝火旁喝酒。晚上送走父子俩,他进博物馆拿一本书,发现带扣不见了。带扣没有采取什么防盗措施,放在台架丝绒垫子上,没有掩盖。昨天一整天只有亚历山大父子俩两个游客,门窗也没有破坏,没有外力强行入侵的迹象。起码从表面上看,来自爱丁堡的律师父子具有重大嫌疑,有对他们不利的间接证据。但他们一直辩解,进入博物馆后只是好奇地浏览了一圈,根本就没有注意到什么带扣。说句心里话,我也不相信他们会是盗窃犯,他们言行举止不像是犯罪分子。
僵局突然被打开了,福尔摩斯突然推开椅子,霍地站起身,大家都看着他的古怪举动。他用几句话就介绍了自己的身份,虽然没有起到轰动效果,但还是有几个人被福尔摩斯的名字所震动。
“我认为在逮捕任何人之前,还是先去现场看看合适。”福尔摩斯用低沉的,带有权威性的话语说道,“只有进行过现场调查,才能彻底确定谁有嫌疑。我建议,要多方面多角度的调查。”
“什么乱七八糟的的建议。”麦克莱文不满地叫道。但是警官迈克弗森立即点头表示支持。
唐纳德伸手进口袋,抽出一把木柄大折刀,打开刀锋,既宽又厚,刀的尾部也是宽的,没有刀尖。
大厅内没有得出有说服力的解释,大家带着疑惑回房间睡觉去了。
福尔摩斯蹲在地上,突然他发出一声满意的轻叫,从地板上捡起什么东西,同时还在基座旁边发现了一双脚印。他继续四处检索,在棕榈树铺垫处有一个球状的金属物,直径0.8英寸。后来好像没有新的发现,抱着双手站在那里。
我们跟随福尔摩斯走到室外,转了一圈,来到后面。一层的翼道和塔的后墙有机地结合在一起,角度很协调。在墙外有一段泥泞的湿地面,引起了福尔摩斯的高度关注。
“我看也是,你儿子的脚应该和你差不多大吧。这个脚印对你们父子来说太大,对麦克莱文说又太小。麦克莱文,你仆人的可能性?”
她情不情愿地把包放到地面,慢慢解开绑带。“荒谬!纯粹是浪费时间。”她一件件地把里面的东西掏出来放在地毯上。我伸长脖子凑上前看,地上摆着一些颜料瓶子,几个画笔和铅笔用丝带绑在一起,一块调色板,一叠画纸,还有一卷抹布,染满了七彩颜色,脏兮兮的。
“这样说,这就是窃贼的脚印!”
我们赶紧凑上去察看。一双清晰的右脚印,脚尖朝向塔身;另一双更深的脚印朝向墙外。
“他从这里爬墙,深脚印是跳回地面时的着地点。或许就是你看见过的黑野猪,亚历山大先生。”
麦克莱文轻蔑地哼了一声,没有进一步发言。
在他们交谈的时候,福尔摩斯正在近距离检查墙面。他好像注意上了头上方的一块凸起的石块,他设法拽着这块石头,突然他一发力,借助这凸起的石块,迅速抓住了博物馆翼道的檐槽,登上了屋顶,在天棚铺石板上小心翼翼地移动,察看每一个铁条天窗。
“噢,没有多大意义!”麦克莱文再次表示不耐烦,“就算是有人爬上了屋顶,事实是天窗没有打开,就是打开了,天窗太小,人是不可能从玻璃格子中钻进去,何况里面的铁条完好无损。”
福尔摩斯和颜悦色地接嘴道:“不过有人捣砸过天窗,边缘部位的铅条变弯了,胶泥碎渣脱落,还有这钉子—啊!”他扭头往后看着檐槽的顶盖,他缓步趟过去,捡起一个微小银色的金属碎片,用两指夹住,仔细端详。“警官先生,如果你能上来帮帮我,将不胜感激。”
“没有其他消息?”麦克莱文问道。
莫顿接嘴说;“这是滥用职权的行为,所有的马车夫都拒绝我们租车,但是我和夫人今晚必须赶回格拉斯哥,贝尔德·达西女士也急着赶路。难道我们被拘禁了?”
迈克弗森警官从口袋里掏出一块大怀表,看了一会儿。“你们马上就可以做你们想做的事情,先请你们到餐厅聚一下——”
“当然要物归原主,但是我看不出这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奥利芬特博士说道。
“带扣就在这座旅馆里面!”福尔摩斯接嘴说,“迈克弗森警官和他的助手将对整个旅馆进行搜查,直到找出带扣为止。”
“这怎么行,伙计,那要多少天才能完事?”哥哥安格斯问道。
莫顿夫人霍地站起身,脸上充满了惊讶和愤怒。“但是包里只有我的画和素描之类的东西。”
“请您打开抹布。”福尔摩斯说道。
“太脏了,会弄脏我的手套。这也就是一块擦布,画油画时用的—”
“你这个白痴!”莫顿夫人尖叫道,非常刺耳。“你说让我们离开格拉斯哥,很好地休养一下,你还是抵抗不了诱惑,做出这样的事来!”
这个女人的尖声滔滔不绝,让我的头发都竖起来了。他的丈夫被幽姂岛岛主紧紧地熊抱住,没有丝毫反抗能力。突然我通身变得冰冷,眨眼之间,莫顿夫人从手提袋中掏出一把手枪,看上去比魔鬼还可怕。
“统统地站到一边去,你们全部!”她的声音变得冷酷,清晰,手枪扫过我们每个人,让人不寒而栗。“这把枪早已上膛,我随时准备好开枪。”
“福尔摩斯先生,不知道说什么好,如果没有你的介入,我们父子俩现在不知道是什么结果。”亚历山大真诚地说道。
“——此案中窃贼盗得的传世油画,价值数万英镑,并让受害者严重受伤,我知道这件案子。”福尔摩斯插嘴道。
“引起我兴趣的是莫顿报告的沉船事故。”福尔摩斯接过话说,“他说他的渔具全部掉进了海底没有踪迹,但是前天晚上他曾经和费格斯兄弟争论过谁的渔具更高级,为了证明自己的质量好,还把渔具搬到了这间大厅比试,当时我好奇地看着他们的举动,同时我也注意到莫顿的钓鱼竿是精致软木制成的高级杆子,加上鱼竿是可以漂浮在水面的常识,这种鱼竿是不太可能沉没的,或许是因为其他东西勾住了丝线造成的,但他只是说沉了,没有说勾住的事,有说谎的嫌疑。当时我想过他为什么说谎,难道是为了讹诈旅馆老板的赔偿金?这种小事没有引起我的关注。
“我爬上顶棚后,特意检查了带扣垂直上空的天窗口子,明显可以发现天窗的玻璃被移动过,后来又放回去了,铁条拗弯了,后来又扭直了。至于胶泥,用刀很容易剔开,但是电镀过的钉子扣住了铁条格子,需要很到的力度才能松动,如果用刀锋作为工具,一定会导致刀口产生破裂。这种推测很快得到证实,在我的脚下天棚上,发现一摊黄油,里面夹杂微小的一块发光的刀锋缺片。
“胡言乱语!”亚历山大轻蔑地哼道,“无稽之谈,我们从没有拿过不属于我们的东西,根本就没有看见过什么劳什子带扣。”
丹尼斯·史密斯,Denis O.Smith,(1948—),著名的福尔摩斯研究学者,发表过很多福尔摩斯探案故事模仿作品。第一篇模仿作品《血手之谜》在他自己的戴奥真尼斯出版公司刊出,他的作品被编入《新福尔摩斯探案故事编年史》。他还热衷于研究古地图和维多利亚时代的铁路,这和福尔摩斯的故事有密切的关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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