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波拉是一只小袋鼠,他出世已经好几个月了,能够甩开细腿和大袋鼠们一起奔跑。但一犯困或者感到害怕,阿波拉仍然喜欢跳到妈妈诺尔达身上的育儿袋中。每当这个时候,阿波拉总会被妹妹克罗拉埋怨一通,因为俩人同时呆在妈妈的育儿袋中实在是太拥挤了。
这天,天气异常炎热,阿波拉和克罗拉又在妈妈的育儿袋中争吵起来。兄妹俩互不相让地挤闹了好一阵,终于安静下来,谁也不愿理睬对方。突然,细声细气的克罗拉冷冷地命令说:“请你出去,阿波拉。”
“凭什么叫我出去?”阿波拉没好气地问。
“因为我比你更有权利呆在这里,”克罗拉毫不含糊地说。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安静点,你们这两个小鬼,”诺尔达伸手拍拍阿波拉和克罗拉的肩膀。
“谁不知道你是孤儿,”克罗拉带着哭腔喊道:“诺尔达根本不是你的生母,但她确实是我的生母。”
阿波拉惊呆了。过了半晌,他才抬起头问诺尔达:“是这样的吗,妈妈?”
“看来,该让你知道过去的一切了,”诺尔达叹了口气,缓缓他讲起了往事。
几个月前,天气还比较凉爽,诺尔达经常和伙伴们一起在丛林中嬉戏。有一天,六名土着人拿着长矛到处捕捉袋鼠。诺尔达的好几个伙伴都被刺死了。她本人也被刺中了肩膀,无法和别的袋鼠一起逃跑,落到了土着人手中。
日落西山时,土着人准备扛着猎物回家。他们清点猎物时发现,这天他们一共刺死了六只袋鼠,加上受伤的诺尔达,总共捕获七只袋鼠,但他们才六个人,谁也不愿意多扛一只袋鼠。于是,他们决定放走诺尔达。
一个高大壮实的土着人正要松手,解放被搁在地上的诺尔达,他的伙伴,一个蓄着胡子的年轻人喊道:“等等,先别放走她。让我来安排。”
说着年轻人把手伸进一只已经死去的母袋鼠的育儿袋中。不一会儿,他咯咯笑着掏出一只小小的袋鼠。小袋鼠大概只有一英寸长,周身发红,光溜溜的没有一根毛发,而且前后腿的长短也没有什么区别。年轻人把小袋鼠传给旁边的同伴们看时,可怜的小袋鼠只能在土着人的手掌上无助地蠕动,因为它太小了,还看不见任何东西。这只出生才一周左右的小袋鼠就是后来的阿波拉。
接着,年轻人张开诺尔达的育儿袋,轻轻地把小袋鼠放在里面,然后托着小袋鼠,一直等到小袋鼠用嘴唇摸索着咬住育儿袋里面的一根哺乳线时才松手。诺尔达的育儿袋中有好几条短短的哺乳线,其中一条已经在哺育她自己的宝宝克罗拉。
年轻人满意地大笑起来,叫同伴放走诺尔达。诺尔达跌跌撞撞站起身,向前轻轻跳了一步。
“跳一跳,蹦一蹦,跳跳蹦蹦回家去吧!”六名土着人笑着拍手、高喊。袋鼠诺尔达赶紧拚足力气向前跳奔。她跳出的步子在空中划出一道道弧线,像彩虹般优雅。诺尔达心里也乐开了花。她是世界上最幸运的袋鼠,不仅大难不死,而且新添了一名家庭成员。
虽然母袋鼠很少生育双胞胎,因而很少在育儿袋中哺育两只小袋鼠,但诺尔达下决心要把失去双亲的阿波拉当作自己的孩子,让他健康成长。于是,对自己的身世一无所知的阿波拉安安稳稳地呆在诺尔达的育儿袋中,吮吸着赋予他生命的哺乳线,一点没有觉察所有这些变化。
诺尔达带着伤痛,护卫着两个孩子,一路颠簸了好几天,终于又找到了她所在的袋鼠群。不久,在朋友们的关心照顾下,诺尔达的肩伤痊愈,胃口也好了起来。阿波拉和克罗拉也因此长得更快了。
一个月以后,两只小袋鼠都长到六、七英寸长。他们小小的身躯呈粉红色,皮肤结实光滑,但仍然没有丝毫毛发出现。很难想象,有一天这些小袋鼠会浑身上下披上厚厚的绒毛。这个时候的阿波拉和克罗拉依然看不见东西——他们的椭圆形大眼睛还被皮肤覆盖着呢。不过,兄妹俩的后腿都明显地比前腿细长,算是具备了袋鼠的基本形状。
又过了好几个星期,两只小袋鼠身上都开始长毛,并且在育儿袋中互相抵撞嬉戏。再后来,他们可以短暂地放开哺乳线,在育儿袋中扭个不停,目的是让他们那毛茸茸的袋鼠头见见天日。有时候,阿波拉和克罗拉会同时把头伸出育儿袋,或许还露出一小截尾巴或后腿,看得诺尔达心里喜滋滋的。
有一天,阿波拉伸出脑袋去闻一丛野草的香味,闻着闻着他情不自禁地张嘴吃了起来。这时,诺尔达为了赶上同伴又开始向前蹦跳。阿波拉却下决心要把那芬香的草吃完。于是,还没等他完全反应过来,他已经笨拙地从育儿袋里滚到了泥地上。这下,阿波拉吓坏了。因为诺尔达不仅没有把他抱起来,放回育儿袋,而且头也不回就往前跳去了。阿波拉哪有心思吃草,赶紧使出吃奶的力气,用他那瘦瘦的细腿追赶诺尔达。最后,阿波拉终于上气不接下气地回到了诺尔达的育儿袋中。但他心有余悸,整整三天不敢再把脑袋探出去。
后来,阿波拉和克罗拉又长大了许多。他们能够跳出育儿袋去玩耍、吃草,再跳回育儿袋。妈妈诺尔达也逐渐意识到自己的负担越来越重。现在,她带着两个孩子活动时,育儿袋简直拖到了地上。可阿波拉和克罗拉还不能完全离开育儿袋独立生活,而育儿袋空间又有限。这样一来,阿波拉和克罗拉之间的争吵。也就加剧了。本来,诺尔达怕影响家庭的和睦,一直不想把阿波拉的身世讲给两个孩子听。现在看来是非讲不可了。
“我把这一切都告诉你们,”诺尔达语重心长地加了一句,“是想强调一点,阿波拉虽然不是我亲生的,但他从小和克罗拉一起吃我的奶长大,对我来说阿波拉就是我的亲生儿子,希望你们俩也能永远像亲兄妹一样互相关心、互相爱护。”
接下去的几天中,诺尔达的育儿袋确实安静了不少,阿波拉和克罗拉似乎都变得彬彬有礼了。然而,阿波拉很快开始焦躁不安。他明白,按道理他确实没有权利和克罗拉分享育儿袋。所以,他不愿再去和克罗拉唇枪舌战。可他内心深处却憋着一股劲:“我得让你们瞧瞧,我哪点也不比别的孩子差。克罗拉,你别神气活现的,你哪有我强壮,我给你一脚你就知道了。”阿波拉没有想到的是,每次他这么搞突袭,克罗拉会马上狠狠地回踢他一脚。如果阿波拉用指甲抓克罗拉,她就会咬他的耳朵,并且用胳膊肘捅他的肚子。每逢这种事发生,两只又叫又闹的小袋鼠就会把育儿袋折腾得翻江倒海,诺尔达便无可奈何地出来干预。她会用有力的前爪拍打小袋鼠们露在育儿袋外面的部位,低下头严厉地对兄妹俩喝斥:“安静点,不许胡闹!”
于是,阿波拉和克罗拉会不好意思地暂时休战。但不出三天,两人又会闹成一团。
有一天,阿波拉和克罗拉刚要开战,袋鼠群突然惊恐地狂奔起来。诺尔达带着沉重的育儿袋吃力地跟着伙伴们奔跑,好几次落地的时候育儿袋都撞到了地上。阿波拉和克罗拉虽然被颠碰得直犯晕,但不知道出了什么乱子,恐惧地在育儿袋中缩成一团,连大气都不敢出。
终于,袋鼠们在一丛矮树林中停了下来。阿波拉觉得浑身上下像散了架似的十分难受。克罗拉也眨巴着眼睛叫苦不迭:“我快被撞死了。真不明白这么疯跑是为什么,好像并没有什么危险。”
“我想,我已经长大,不能再让妈妈带着我了,”阿波拉一边说着一边跳出育儿袋。
“对,我们还是和大家一起蹦跳吧,”克罗拉也跟着跳了出来。
“你们愿意这么做,那太好了,”诺尔达如释重负地笑着说。
离开妈妈的育儿袋以后,两只小袋鼠发现要学的东西太多了。比方说,吃草有许多讲究。眼前正值仲夏季节,天气非常闷热,却很少下雨。平原上的各种草都蔫蔫的,呈现不出丝毫绿色,但它们仍然含有一定的水分和营养。那一小撮一小撮的是米切尔草,这种草虽然矮小,但汁多味美,是袋鼠们争相品尝的佳肴。还有一种八日草,从草儿萌芽到开花结籽只需八天时间,也很好吃。当然长得高高的像稻草一样的黄草不能不提,它就是着名的袋鼠草,但阿波拉和克罗拉很快就知道这种草的茎是不能吃的;他们学会了把袋鼠草连根拔起,甩掉上面的泥土,吃草根。
除了辨别寻找食物,另外一件重要的事情就是怎样保护自己。诺尔达告诫阿波拉和克罗拉,他们必须时刻小心,提防敌人的袭击。阿波拉也明白,自己不能再指望跳回妈妈的育儿袋里,闭上眼睛和耳朵,蜷缩在克罗拉旁边,想当然地以为自己的安全得到了保障。
不久,一件可怕的事发生了。那天,阿波拉和几只袋鼠一起在平原上寻找食物。离他们不远的沙地上一只母袋鼠正和她的孩子嬉闹。小袋鼠试图咬住妈妈的尾巴,但母袋鼠故意把尾巴翘上翘下,甩来甩去,逗得小袋鼠来回蹦跳。娘儿俩正玩到兴头上,根本没有注意到高空飞来的一对巨大的老鹰。他们扑打着黑色的大翅膀幽灵般地向地面冲来。两只袋鼠听到了可怕的飞翔声,吓得浑身发抖。母袋鼠赶紧向前方奔去,一只老鹰便在她头顶盘旋着穷追不舍。
也许是因为成年的袋鼠体积太大,老鹰觉得自己不是对手,所以他很快又回头去和他的同伴一起捕捉小袋鼠。留在后面的那只鹰已经用它那坚硬的鹰嘴撞伤了小袋鼠的后背。可怜的小袋鼠跑到矮树丛中试图隐藏起来。但老鹰的动作太迅猛了。他们张开翅膀,前后配合,把小袋鼠赶出矮树丛,然后一只鹰伸出巨爪抓住小袋鼠,飞到空中;接着又松开爪子,让小袋鼠重重落到地面上。另一只鹰再把小袋鼠抓起来,从空中扔下去。这样来回折腾了几趟,小袋鼠终于悲惨地死去了。然后,一只老鹰勾着小袋鼠的尸体向高空飞去,后面紧跟着另外那只老鹰。
这一切,小袋鼠的母亲在远处都看在眼里。她的心都要碎了,但她爱莫能助。同时,诺尔达和她的两个孩子站在一棵按树下,也把这一切看得一清二楚。阿波拉和克罗拉害怕得浑身发抖。
从此以后,阿波拉和克罗拉时时刻刻都竖起耳朵,警惕翅膀拍打的声音。很快,老一辈的袋鼠们教会阿波拉和克罗拉怎样隐蔽自己。阿波拉的背上、两胁和后腿都长着赫红色的绒毛,前胸和两腿内侧的毛色浅一些。所以,阿波拉只要静静地站在红色的土壤上就很难被敌人发现;但一旦站在阴凉处,而且身后有阳光的话,阿波拉那剪影似的轮廓就会暴露一切。相反,克罗拉身上的毛呈青色。她只要乖乖地呆在树丛间的阴影中就平安无事。
两只小袋鼠一天天长大,嗅觉和听觉也一天天发达。他们老远就能嗅出哪里有吃的和喝的。他们的耳朵能立刻分辨出反常的声音。同时,他们蹦跳的速度也加快了。虽然和成年的袋鼠相比,阿波拉和克罗拉迈的步子大小,跳起来也有些吃力,但他们非常刻苦地练习。不久,他们也能像诺尔达他们那样优雅地大步蹦跳了。
天气干旱了很长时间,已经到了该下雨的时节,可仍然一滴雨都没有。平原上土地干裂,树木、草叶都干瘪得打起了卷。风一吹,尘埃滚滚,不见天日。炙热的太阳烤干了仅存的几个水坑。离开了水,袋鼠、鸵鸟、兔子等动物都无法生存。于是,阿波拉所在的袋鼠群再也不可能在树荫下长久地休息。他们必须到处寻找水和食物。由于终日奔波,阿波拉明显地消瘦了,毛发也变得稀少、没有光泽。
袋鼠群长途跋涉,来到一群山脉的山脚下。许多瘦弱的袋鼠已经在中途死去了。此刻,呈现在他们眼前的是一个岩石盆地,里面积聚着近两年降的雨水。
于是,袋鼠群便在盆地不远的地方活动。到了傍晚,袋鼠群的头领布鲁多带领大家悄悄地来到盆地边饮水。在那里,袋鼠们会遇到和他们一样瘦骨嶙峋的袋狸,野兔和拖儿带女的鸵鸟。
袋鼠和人一样需要比较好的光线才能看清事物。所以,他们一般只在月光皎洁的夜晚才成群结队去盆地。偏偏这些天夜里都没有月亮,谨慎的布鲁多不敢带袋鼠们去喝水。阿波拉和克罗拉口渴难忍,决定在下午的时候自己去盆地。
那天下午,阿波拉和克罗拉蹑手蹑脚地跳进盆地。他们万万没有想到,前方不远处那块饱经风霜的岩石后面藏着一条四脚蛇。那条蛇身子很长,大约有六英尺;他的皮肤是灰褐色的,上面布满黑色的斑纹。四脚蛇的一项本领就是长时间静静地呆着,等候猎物上门。他有着长长的舌头,在必要的时候还会嘶嘶作响。四脚蛇黄眼眶中的那双黑眼睛毫无表情,却能把四周的一切看得清清楚楚,这条四脚蛇年纪比较大,脖子上的皮肤已经松弛,上方耷拉着白兮兮的双下巴。他最喜欢吃袋狸和小袋鼠。
看到阿波拉和克罗拉正蹦蹦跳跳地经过那块岩石,四脚蛇便闪电似地向前一窜,抓住克罗拉喉咙边的浅色绒毛,把她拽了下来。克罗拉挣扎着尖叫一声,然后对着四脚蛇一阵乱踢。阿波拉立即机敏地往旁边一跳,沿着另外一条岩石路狂奔了几步。他转身观望时,只见克罗拉正吃力地和张牙舞爪的四脚蛇搏斗。阿波拉听到克罗拉又痛苦地惨叫了一声,看到她一次次挣扎着试图用爪子抓破蛇皮、用后腿狠踢四脚蛇;然而,狡猾的四脚蛇每次都能恰到好处地跳窜一番,躲闪过去。克罗拉的脖子和前胸却都已被四脚蛇咬伤,鲜血直流。
阿波拉先是感到毛骨悚然,浑身都发着抖。可忽然之间,他又振作起来,觉得自己已经是男子汉,完全有责任搭救和自己一起长大的克罗拉。于是,阿波拉镇静下来,准备瞅准时机上场助战。当他看到四脚蛇全身伏地、伺机置克罗拉于死地时,阿波拉猛地一跳,两条长长的后腿便踩住了四脚蛇的后背;然后,阿波拉弯下腿,用足力气,把全身的重量都压到了四脚蛇身上。不一会儿,阿波拉又嗖地往边上一站,威风凛凛地逼视着四脚蛇。四脚蛇也同时立了起来,但他活了一辈子还从来没有碰到过敢于这么袭击他的袋鼠。他在震惊之下不由得感到了恐惧。克罗拉惊魂未定,喘着气在一旁呆呆地站着。一时间,空气似乎都凝固了。三头动物就这么不知所措地互相瞪视着。突然,四脚蛇向空中一昂头,掉转身飞快地向山中逃窜。克罗拉也带着流血的伤口缓慢地向平原蹦跳。阿波拉悄悄地跟在克罗拉后面,准备随时保护她。
俩人迈着长长的步伐跳了一阵。克罗拉的恐惧感逐渐消除。她停下脚步,感激地朝阿波拉微笑。阿波拉看到妹妹只是受了点轻伤,不由得也欣慰地笑了。
阿波拉勇斗四脚蛇,救出克罗拉的壮举很快在袋鼠群中传开了。阿波拉成了英雄,大家都对他刮目相看。
干旱可怕的冬季终于过去了。白天越来越长,黑夜越来越短,多风的春天之后便是烈日炎炎的夏季。然而,天空仍然没有降下一滴雨。地上的万物,鸟兽也好,树木花草也好,人也好,都忧心忡忡,渴盼救命的雨水降临。
终于,天空阴沉了下来,不一会儿又被电闪雷鸣撕裂。紧接着,天空发黑,豆大的雨滴一滴滴砸了下来。阿波拉和克罗拉屏住呼吸,趴在地上认真好奇地观察着这一切。他们都已经长了十六个月了,但还是第一次看到下雨的景象,也是第一次尝到雨水的滋味。
早在雨水降临之前,阿波拉所在的袋鼠群就已经辗转了好几个地方了。他们成天忙于寻找食物和水源,但大多数时候都是一无所获。由于饥饿,许多袋鼠都死了,也很少有小袋鼠出生,阿波拉所在的袋鼠群至少比原来缩小了三分之一。现在袋鼠群来到的这个地方还是平原的一部分,边上有一处干涸的河床。河床边长着几棵甜叶桉树,饥肠辘辘的袋鼠们经常蹦起来啃吃长得较低的甜叶。但老一辈的袋鼠们总不忘叮嘱年轻一辈:“这些小河、河床也有危险。冬天时不要在小河河床打洞;夏天时千万不要渡河。”
此刻,在雨水的滋润下,树叶绿了,土壤红了,花儿娇艳了。阿波拉和克罗拉兴奋地望着这一切。他们舔吸着从脸上淌下来的一股股雨水,情不自禁地欢呼:“下雨真好!”
然而,他们很快发现,雨越下越大,根本没有停的意思;而他们周围除了树木以外,没有任何蔽身的场所,但袋鼠们对树荫总是心存疑窦,只有在风平浪静的大晴天,他们才敢跑到树底下去。现在,阿波拉和克罗拉浑身上下都让雨水浇透了,那滋味真不好受。
“我们还是过河吧,”阿波拉忍不住建议道。
“那怎么行,你忘了老人们的警告啦?”克罗拉连连摇头。
“没事儿的。你看,那也算不上什么河,不过是原来的河床上多了几个小水坑。对岸可能有山洞什么的,可以躲躲雨。”
“哎呀,你怎么这么顽固,老人们一直叮嘱我们,夏天是万万不能过河的,”克罗拉生气地嚷嚷开了。
“我敢肯定,现在过河绝对安全,”阿波拉拍拍克罗拉的肩膀,“赶紧走吧。”
克罗拉没好气地转过身,不再答理阿波拉。阿波拉沉默了一会儿,终于下定了决心:“那我一个人去啦。”
“又犯傻!你千万不能去!”克罗拉几乎是在哀求了,但阿波拉早已一个箭步冲出去,在雨帘中奔跑。
河道仍然没有什么水,只是河中央的水坑看上去要比他想象的大一些深一些。阿波拉把河床打量了一番,认定他只需跳上一、二十步就可以过河了。以前,他们经常在干涸的河床上蹦跳觅食。即使别的袋鼠害怕在下雨的时候过河,他阿波拉——纵身压住四脚蛇的英雄可不害怕!于是,阿波拉毫不犹豫地跳进了河床。
不一会儿,阿波拉就跳到了河床中央。这时,他才意识到,这里水坑太多太深,要避开水坑跳到对岸很不容易。于是,他决定先向上游跳一会儿,等找到水坑比较少比较浅的地段再过河。绕着水坑蹦跳了一阵,阿波拉觉得这一切很好玩,湿漉漉的沙土踩上去很温暖,很柔软,还发出沙沙的响声,让人心旷神怡;水坑很浅,雨水打落到上面,溅出一朵朵转瞬即逝的小花。不知不觉,他已经来到河岸比河床高出六英尺的地段,但还是没法轻轻松松跳过去。
阿波拉情不自禁地停住脚步,心想:“也许,克罗拉是对的,我还是马上回去找她吧。”但就在这时,阿波拉听到了沉闷的咆哮声。声音穿过激烈的降雨声时隐时现地传过来。阿波拉竖起耳朵,清楚地听到咆哮声从上游传来,越逼越近。
阿波拉恐惧极了,转身甩开大步沿来时的路发疯似的奔跑。身后的咆哮声一阵紧过一阵,河床已经被水淹没,阿波拉深一脚浅一脚地蹦跳着,眼看就要到达出发时的东河岸。阿波拉使出吃奶的力气狠命地一跳,却落入了一个深水坑。水一直没过阿波拉的肩膀,直往他的嘴里涌。阿波拉连忙四肢并用挣扎着游出水坑。这时,洪水已经滔滔涌来,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声。阿波拉刚游了几米,泛着白浪汹涌向前的洪流就把他劈头盖脸地打倒,然后卷着他向下游冲去。
阿波拉只觉得天眩地转,但他仍然挣扎春尽量挺直身体,把头伸出水面,好少喝些水,多积攒些力量。不一会儿,阿波拉被洪水席卷着经过了他与克罗拉分手的地方。但阿波拉已经自顾不暇,没有能力再关心岸上的事了。否则,他会看到克罗拉正忧心忡忡地向他那边张望。当然,阿波拉也不会知道,此刻大难临头的不光是他一个。其它一些袋鼠,还有鸵鸟和许多体积比他们小得多的动物都在猛兽似的洪水中挣扎漂泊。
阿波拉也没有心思后悔。他必须集中精力,在湍急的水流中保护自己,躲开河岸上冲下来的树枝木头;否则,即使不淹死,也会被这些打着急转的枝条击昏。雨仍然在哗哗地下,但阿波拉已经感觉不到抽打在他头上的雨滴。他只觉得自己的体力渐渐不支,整个身躯都在下沉;也许,他永远不会再站起来了。
“这是什么地方?”阿波拉吃力地睁开眼睛,好奇地问自己。他没有听到那令人恐惧的咆哮声,也没有看到汹涌激荡的洪水。他只是静静地侧身躺在沙质的河岸上,身上的毛发已经浸透,湿塌塌地贴在皮肤上,而站在他旁边俯身看着他的是一个人!
发觉有人在注视他,阿波拉顿时恐慌起来,挣扎着想站起来逃跑。但他早已筋疲力尽,哪里站得起来。阿波拉绝望地躺倒在地,后腿无力地伸展着。
那个人是一名白人传教士。他单腿跪下,一只手轻轻地抚摸着阿波拉的脖子,口气温和他说道:“你可真不容易,居然从这么大的洪水中幸存下来。看来,你的命确实大得很!”
阿波拉听不懂传教士的话,只是微微地颤动着身体。
“看起来,你还是能自己挺过这难关的,”传教士接着说,“我还是把你留在这儿吧,我的朋友。”
说完,传教士站起身似乎要离开,但几乎是同时他又不安地自言自语说:“我这样做合适吗?”
他抬起头,把一只手搭在前额上,眯起眼睛往天空望去。他看到一只老鹰正拍着黑翅膀在距地面几百英尺的高空盘旋,而且正虎视眈眈地俯视着阿波拉。
“不行,”传教士沉思着又说道,“我还是把你带回去,让你在我那儿呆上一阵。”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截绳子拴住半死不活的阿波拉的后腿,然后把阿波拉甩到马脖子上;接着自己翻身上马,向传教团活动区奔去。
雨已经停了。阿波拉被洪水卷走的可怕遭遇已经过去了两天,当时,丧失知觉的阿波拉沿着河道被水流往下冲了好几英里。后来,河岸渐渐变缓,天也不再下雨,洪水溢过河岸,向广大的平原漫延。干燥的土壤很快像海绵一样贪婪地吸收着每一滴水。后来,只有河道里还残存着一些水,但水很少,已经不能流动;而太阳悬挂在空中,无情地烧烤着地面的一切。然而,对阿波拉来说,这倒是件好事。要不是洪水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流失、蒸发得所剩无几,他哪里能保住性命。
可以后会怎么样呢?这是阿波拉出生以后第二次与人打交道,等待他的又会是什么呢?
大约一小时之后,传教士来到一群用树枝和帆布搭成的低矮的棚屋前,这是土着人居住的地方。再过去一点就是传教团的所在地——几座用石头垒成的盖着波纹铁皮屋顶的房子。
传教士的马刚停下,土着孩子就争先恐后地围了上来。他们激动、好奇地嚷嚷着:“小袋鼠,小袋鼠,他死了吗?他还活着吧?”
传教士把阿波拉从马脖子上取下,轻轻地放到地面上。阿波拉浑身颤抖,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竖起耳朵,卷了卷尾巴。
土着孩子又叫喊起来:“袋鼠好吃,晚饭有好吃的啦。”
“不行,不行,”传教士微笑着说,“我们不要吃他。我们把他养起来,让他和我们玩。”
黑孩子们非常喜欢这个主意。很快,他们给袋鼠拿来了青草和牛奶,但阿波拉一点胃口也没有。接着,传教士和几个土着小伙子一起用树枝和铁丝圈出一个小院子,把阿波拉放在院子里面。黑孩子们绕着篱笆又唱又跳,直到传教士叫他们去教室才停止。
阿波拉闭着眼睛躺在地上。他感到筋疲力尽,他对洪水的凶猛记忆犹新,对眼前的新环境又充满恐惧。
不一会儿,土着孩子又来看阿波拉。他们唱着歌把吃的扔进篱笆,然后又陆续回去吃晚饭了。
接下来几天,土着孩子每天都把零零碎碎的食物抛给阿彼拉,但阿波拉仍然没有食欲。他只是屈着后腿,呆呆地坐着,哀伤地望着远处连绵起伏的砖红色的山脉。他是多么希望重新回到袋鼠群中,和诺尔达、克罗拉团聚!
一天晚上,阿波拉从篱笆的缝隙中看到土着孩子们三五成群,围着火堆唱着他听不懂的歌;一名胡须发白的老人在激动在领唱。后来,火渐渐熄灭,孩子们也回棚屋睡觉了。阿波拉忽然感到肚子在咕咕叫。这么些天来,他第一次想吃东西了!
阿波拉在黑暗中摸索着、嗅闻着,很快抓到了一小朵菜花,然后又吃到一块桔子皮,一些面包渣。
渐渐地,阿波拉喜欢上了土着孩子们送给他的食物。他的身体不仅恢复了原样,而且越长越结实。他也不再害怕两条腿行走的人。有时候,看到皮肤黝黑的土着小孩给他扔食物,阿波拉会蹦到篱笆边,抬起头,友好地望着孩子们。
阿波拉仍然时不时地回忆起他在袋鼠群的生活,向往在平原上蹦跳嬉戏的自由。但一想到那奔腾咆哮、令人毛骨悚然的滔滔洪水,阿波拉便不敢肯定,过去的生活真的那么美好。
于是,他慢慢习惯了在小小的院子中的生活。这里的人很善良、他不再需要冒着风险四处寻找食物。他只需要把人们扔给他的食物捡起来、送到嘴里就可以了。阿波拉变得懒洋洋的,体重倒是一天天在增加。
后来,传教士派一个土着小伙子来看管、照料院中的阿波拉。一天早晨,小伙子像往常一样轻轻地打扫着院子。忽然,他放下扫帚,径直向阿波拉走去,然后在阿波拉面前伸出拳头,摆出拳击的姿势。阿波拉马上想到,以前他和别的袋鼠一起玩过这种游戏。于是,他伸出一只前爪捅小伙子,接着又用另一只前爪捅。小伙子笑着松开手摸摸阿波拉的耳朵,同时像拳击运动员那样颠着步往后退,阿波拉便伸出前爪对准小伙子的胸口打去。
从此以后,阿波拉和小伙子每天都要玩一会儿拳击。孩子们知道了,纷纷前来观战。男孩子们很快希望自己也和阿波拉打一场。于是,小伙子让他们排好队,按次序进院子和阿波拉对阵。女孩子们看到袋鼠的拳击姿势,都开心地咯咯大笑。
阿波拉成了传教团活动区的宠物。但他的心情却越来越坏。拳击游戏使他激动,也使他更加想念他的袋鼠朋友们。那个时候,几乎每次拳击,阿波拉都是胜利者。可现在,连四脚蛇都敢斗的孤儿阿波拉居然心甘情愿地呆在这个巴掌大的篱笆圈中,供人取乐!
阿波拉想逃跑的愿望一天比一天强烈。一天晚上,机会终于来了。看管他的土着小伙子因为有别的任务,叫另一位土着男孩来帮他给阿波拉送晚饭。小男孩打开篱笆门,把吃的东西和一盆水放到地上,就迫不及待地要和阿波拉玩拳击。阿波拉故意不理他,只是闷头闷脑地又吃又喝,急得小男孩直跺脚。阿波拉看小男孩实在不耐烦了,才跳到他跟前,摆出姿势和小孩玩了起来。他们你一拳我一拳地玩了好长时间,阿波拉仍然一个劲地逗小孩出拳、躲闪,把小孩折腾得筋疲力尽,兴奋不已。最后,小孩依依不舍地离开时,阿波拉还伸出舌头舔他胖胖的小手。小孩咯咯笑着摸摸阿波拉的头,早把关门的事忘得一干二净。
阿波拉看着小男孩走进附近的棚屋,又确定周围没有人,才用他那双刚才还在玩拳击的手推开篱笆门,在夜幕的掩护下蹑手蹑脚地轻轻向前蹦跳。当他回过头看到自己已经把传教团活动区远远地甩到身后时,阿波拉才停下脚步,歇口气,然后迈开大步激动地沿着记忆中的路线奔跑。
月亮升上来了,银色的月光泻在一望无际的平原上,阿波拉感到浑身轻松惬意。他已经好长时间没有这么自由自在地在天地之间漫游了。
阿波拉一边小心翼翼地避开河床,一边轻轻地自言自语:“上次的教训太深刻了,差点把命丢掉。看来,有时还真得听听老人的话。”
阿波拉就这样信心十足地赶路。荆棘扎破了他的皮肤,他摸摸伤口,幽默地甩甩头,又大踏步前进了。饿了,他就吃各种野花野草,大自然为袋鼠准备的食物比陈旧的面包屑好吃多了。
很快,阿波拉就发现,白天气温太高,在野外奔跑很容易中暑。于是,太阳出来不久,他就找一处阴凉的地方睡觉;等太阳落山了,他再继续他那孤独的旅程。有一天晚上,阿波拉正在影影绰绰的灌木丛中行走,突然,他听到远处传来一声嚎叫。那声音凶猛、持久,阿波拉明白,那是袋鼠的天敌——澳洲野狗的叫声。野狗残忍、狡猾,许多袋鼠都惨遭他们的毒手。阿波拉不由得一阵恐惧。但他很快就镇定下来。他竖起耳朵,仔细辨认嚎叫传来的方向,然后机敏地绕路继续前进。
第二天早晨,阿波拉发现自己来到一个古怪的峡谷。两侧的悬崖笔直地矗立在那儿,陡峭得没有任何攀援的余地。阿波拉只好沿着两崖之间的峡谷往前走。他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觉得两座山崖在渐渐靠拢,最后会合成一体,堵住他的去路。可事实上,这峡谷却没完没了地延伸着。阿波拉突然觉得,自己在这么庞大的山崖峡谷之间行走,真是渺小得像一只蚂蚁。
不知走了多久,峡谷忽然变得开阔。阿波拉不由得眼睛一亮。经验告诉他,出口马上就要到了。果然,阿波拉很快就看到前方一望无际的大平原。
阿波拉兴高采烈地走出大峡谷。他凭着记忆,觉得要回到袋鼠群中应该往左走。左边的路上长着不少被澳洲人称为“老人滨藜”的灌木。这种灌木长得跟袋鼠一般高,叶子是浅灰的,很柔软,阿波拉很喜欢啃吃滨藜叶。他美美地吃了一顿后,看到太阳已经升得很高,便在灌木丛中找了一块阴凉的地方,躺着睡起了大觉。
然后,阿波拉走了一夜行程。第二天,阿波拉惊喜地发现,他所在的袋鼠群最近肯定在这里活动过。他循着袋鼠群留下的踪迹,耳朵听,鼻子嗅,眼睛看,煞费苦心认真寻找。终于,在奔波一天后,阿波拉望见袋鼠群正在不远处的枝树下休息。
阿波拉看到了克罗拉,也看到了诺尔达。他终于回家了!
很长一段时间,袋鼠群里的成年公袋鼠对阿波拉很敌视,他们经常不满地对阿波拉嘟囔:“你干嘛要回来?你已经离开我们这么长时间了,还回来干嘛?”
但阿波拉心里很清楚,这些袋鼠这么不友好,实际上是担心机智勇敢、见过大世面的阿波拉一回来,就会对他们的权力和威望产生威胁,他阿波拉怎么能随随便便他说来就来、说去就去呢?他的回家历程,尤其是孤身一人穿过大峡谷的经历使他对自己的能力充满信心。
同时,母袋鼠和小袋鼠们都十分崇拜阿波拉。他们常常围着阿波拉,要他讲他去过的那些稀奇古怪的地方,特别是关于那个传教团的人和事。诺尔达因为阿波拉又一次成了英雄,高兴得合不拢嘴。克罗拉热烈地欢迎阿波拉回来,当她听到阿波拉讲他差点在洪水中丧生时,只是轻轻他说了一句:“可怜的阿波拉!”这使阿波拉很感动,他原以为克罗拉会幸灾乐祸地嘲笑他:“我早告诉你,夏天是不能渡河的!”
成年公袋鼠们看到这一切,心里更加恼火。他们扬言要和阿波拉比武,决一胜负。阿波拉没有理睬他们,因为他知道,自己毕竟年轻,很难马上打败袋鼠群中最强大的袋鼠。那些来势汹汹的袋鼠只好作罢。
冬去春来,时间过得很快。阿波拉尽情享受着大自然的各种乐趣。这一年年成好,初夏的时候水草丰美;盛夏的时候,许多野花野草枯死了,但留下的茎和梗仍然是袋鼠的好食物。阿波拉心情愉快,食欲大增,身体一天比一天结实。
又过了几年,袋鼠群增添了许多小袋鼠,好几只还是阿波拉的孩子;也有不少袋鼠死了,有的是被老鹰、四脚蛇或野狗吃掉了,还有的是在干旱的季节饿死的,或者是在洪水泛滥的时候淹死的。阿波拉经历了严寒酷暑,水灾旱灾和天敌袭击的严峻考验,终于出落成袋鼠群中最高大威武的袋鼠之一。
看到阿波拉的力量和威望一天天增长,袋鼠群的头领布鲁多非常嫉妒。有一天,阿波拉正在津津有味地吃一丛茂盛的袋鼠草,布鲁多跳到他对面,怒气冲冲他说:“这是我的地盘,你竟敢抢吃我的东西!”
阿波拉抬起头,大笑起来:“你的地盘,谁不知道我们袋鼠走到哪儿吃到哪儿,哪有什么地盘的概念。”
“你再嘴硬,我非揍你一顿不可!”布鲁多气势汹汹地挥动着拳头。
“怎么?想打架?你要是动我一根毫毛,我一定奉陪到底!”阿波拉不禁怒火中烧。
“好,今天下午我们就当着大伙儿的面决一胜负。你敢吗?”
“哼,我正求之不得呢!”
于是,当天下午,在附近的一块空地上,布鲁多和阿波拉摆开了对阵的架势,袋鼠群的其他成员在边上围成圈,紧张地观看。
一开始,布鲁多和阿波拉都试图用前爪袭击对方,但两人都机敏地躲闪过去了。望着布鲁多那副不可一世的骄横模样,阿波拉感到热血直往上涌。他向后颠了几米,然后猛地向布鲁多冲去。快接近布鲁多时,阿波拉嗖地往上一跳,然后稳稳地落在布鲁多后背上。布鲁多大叫一声,费了半天劲才把阿波拉掀下来。然后,两只袋鼠又投入新的争斗。
他们打了半个多小时,不管是布鲁多还是阿波拉,都使出了浑身招数:用牙咬,用指甲抓,猫着身体撞,跳起来压。但仍然没有决出胜负。
接下来的争斗中,布鲁多已经很不耐烦,也不再那么自信,阿波拉却仍然镇定自若,信心十足。他想起了自己和土着人玩的拳击游戏,便瞅准机会用前爪轻轻拍拍布鲁多的耳根。布鲁多觉得受了莫大的侮辱,疯狂地大叫着,向阿波拉扑来。阿波拉灵活地一次次躲让着。布鲁多气得脸色铁青,不顾一切地继续扑抓对手。阿波拉一边继续躲闪一边悄悄寻找反攻的机会。当他看到布鲁多心力交瘁。累得直喘粗气时,便迅猛地冲上去,三拳两拳就把布鲁多打翻在地。
孤儿阿波拉终于成了袋鼠群的头领。
后来的几年,年成好极了。阿波拉自己长得膘肥体壮。他背上的毛红得像火,还油亮亮地发着光,他的鼻子、手、脚和尾巴梢都接近黑色,这种颜色的对比使阿波拉的一举一动平添了几分威严和尊贵。同时,由于食物的充足,袋鼠群的队伍日益壮大。为了行动方便,阿波拉把袋鼠群分成两组,一组由他带领,另一组由一只名叫格里尼的袋鼠带领。每次望着那分散在平原上奔跑觅食的成百上千只袋鼠,阿波拉总是感到无限欣慰。他觉得,生活会永远这么快乐平和地持续下去。
然而,阿波拉错了。早在几年前,一些白人就已经来到这块水源充足、植物丰盛的地方定居,建设牧场。一开始,这些白人忙着造房子,搭牛圈羊栏,根本没有心思顾及别的事情。而且,他们有足够的牛肉羊肉,不想吃他们从来没有吃过的袋鼠肉。还有,那个时候袋鼠的数量没有现在这么大,不会引起太多的注意。
但是,看到袋鼠一天天增多,而且把这么多本来可以给牛羊吃的草都消灭了时,牧场主们决心大规模地捕杀袋鼠。
一天早晨,两辆卡车载着三名白人和九名土着人向袋鼠密集的地段驶去。
卡车在一块很平坦的地方停下。车上的人拿着枪在车旁站好,分成三组,每组一名白人加三名土着人。然后,他们逆着风向向袋鼠们包抄过去。
阿波拉和他的伙伴们,已经习惯了卡车的隆隆声,因此,他们继续低着头在灌木丛中寻找食物。突然,清脆的枪声响起,一颗子弹“嗖”地飞了过来。
阿波拉、克罗拉和另外两只袋鼠拔腿就跑。但他们并没有跑得很远,他们非常想知道那“嗖”的声音是什么东西发出来的。于是,他们躲在灌木丛后面,悄悄地伸出头去张望。顿时,又一颗子弹“嗖”地飞了过来。阿波拉和克罗拉他们马上又飞快地奔跑起来。这回,阿波拉没敢再停留,但克罗拉在灌木丛后面停下了脚步。她回头望望,没有看到任何人。她不知道,扛着枪在她后面穷追不舍的那个人看到她停下来,也在一棵树后面藏了起来。
枪声又响了,可怜的克罗拉感到胸口剧烈的疼痛,鲜血渗透了她那柔软的绒毛。克罗拉无声无息地倒了下去,再也见不到阿波拉了。
几小时后,土着人把一具具袋鼠尸体扛到卡车上,捕猎的人们乘着卡车回牧场去了。阿波拉逃过了这次劫难。
从此以后,牧场主们组织了一次又一次的捕杀活动。袋鼠群的规模越来越小,阿波拉也在失去克罗拉以后不久又失去了诺尔达,他自己也被子弹打伤了尾巴。接下来几个星期,阿波拉心情沉重地护理着他一直引以为豪的那很大尾巴。
猎人们不会善罢甘休。有一天,阿波拉无意中向远处的树林望去,却看到一个人正骑着马慢慢地向他这边过来;接着,又有一个人骑着马出现了,马脚边蹦跳着两只狗。
阿波拉转身就跑,身后跟着十几只袋鼠。虽然袋鼠们竭尽全力往前跑,但骑马的两个人很快就和他们拉近了距离。阿波拉决定只带一只公袋鼠向河道方向奔去。那两个人已经明白,阿波拉是头领。他们决心抓住阿波拉。
阿波拉发觉那两个人和两条狗已经跟上他,便加大步子拼命奔跑,同时顺手抓来石块和树枝,扔在路中间,给狗和马设置障碍。然而,对方还是追得很紧。等阿波拉他们跑近河道中的一个又宽又深的水坑时,那两只狗已经快咬住他们的尾巴了。
在水坑边,一只狗猛地窜到空中,直扑阿波拉的脖子。阿波拉迅速躬身向后一退。狗叼了一嘴袋鼠毛,气势汹汹地再次向阿波拉扑来。可阿波拉已经纵身一跳,两只脚稳稳地踩住了湿软的坑底。
阿波拉平衡好身体,把前臂伸出水面。开始在水中行走。那只袋鼠没有赶上阿波拉。两只狗左右夹攻,很快把可怜的袋鼠咬死了。接着,两只狗准备进攻阿波拉。其中一只先在水坑边跑了一阵,然后狂吠着跳人水坑。那狗很快就明白,在水坑中它必须游泳才不至于沉下去。于是,它毫无惧色地划着水向阿波拉游去。
阿波拉作好了迎战的准备。就在狗扑近他的一刹那,阿波拉猛地上前一步,双手麻利地擒住那条狗,用力把狗按入水中,不让它露出水面。岸上那两个人恼怒地大喊大叫,一颗子弹擦着阿波拉的头皮飞过水面。另一条狗在水中央害怕得不敢上前。阿波拉继续揿着那条在水下不断呻吟、挣扎的狗。
又过了一会儿,阿波拉松了手。那狗上气不接下气地爬回岸上,然后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同时,阿波拉已经蹚水来到了水坑的另一端。那两个人飞身上马,想把阿波拉的退路截断。剩下的那条狗则在后面追着他。只见阿波拉敏捷地跳完余下那部分河道,跃上一个很难立足的红色陡坡。他望望离山顶很近的那棵郁郁葱葱的沙松,马上明白下一步该怎么做。他背靠着附近的一棵小松树,转身逼视着穷追不舍的对手,同时把粗大的尾巴立在坡上,和两条结实的后腿一起支撑身体的平衡。
果然,那条狗毫不示弱,很快向阿波拉头部扑来。阿波拉瞅准时机猛地收起两条有力的后腿,又用足力气向狗踹去。阿波拉那铁钧似的趾甲抓得狗背上鲜血直流。狗狂吠着扑上来咬住阿波拉的后腿,并且趁阿波拉身体开始晃动的机会,直逼阿波拉的脖子。
阿波拉同时伸出两条前臂,紧紧地抱住那条狗。在他们俩都拼命撕咬对方的时候,阿波拉拼出全身力气狠狠地用前臂挤压怀里的那条狗——直到狗身上大部分骨头都被他压断、捏碎才罢休。
然后,阿波拉松开前臂,把狗扔下陡坡。
那两个人勒住缰绳,在山脚下观看了这场恶斗的全过程。看到他们的另一条爱犬又被阿波拉弄死了,其中一个男人气红了眼,端起枪就要射击。但他的同伴却拍着他的肩膀说:“不!千万不要打死这只袋鼠!”
这位猎人对眼前这只袋鼠的英勇善战佩服得五体投地,他实在不忍心看到这么可敬的动物被子弹夺去宝贵的生命。于是,他捡起一块石头,轻轻向山上投去。阿波拉马上跳过几块岩石,钻入浓密的相思树丛中,很快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那天傍晚,阿波拉在离白天的追捕比较远的地方找到了一片灌木林。他在地上刨出一个坑,把他那流着血、浑身作痛的身体放进坑里休息。他仔细地舔着全身的绒毛,为自己能在平生最危险的一天中节节取胜感到无比欣慰和自豪。
阿波拉不知道这天他又失去了多少伙伴,但他相信,鼠群还有希望。明天,他将把幸存的袋鼠集合起来,向远方迁移。
明天,平原上勇往直前的孤儿、袋鼠阿波拉将开始崭新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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