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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页埃博拉现在还有吗痰盂

痰盂

        拉里·泽特林现在是一家小型生物科技公司的共同创始人和总裁,公司名叫Mapp生物医药有限公司,在圣地亚哥城郊的一个办公园区内租用了几个房间,作为公司总部。泽特林嗓音柔和,四十多岁,黑发黑眼,身材瘦削,穿牛仔裤和t恤,他是用抗体阻击传染病的专家。

        1996年,泽特林是一名博士后,在巴尔的摩的约翰·霍普金斯大学的一间实验室工作,他和一个小组合作研发阴道杀微生物剂,目标是杀死通过性接触传播的疱疹病毒或精子——这样就可以用作杀精剂了。当时的杀精剂都不怎么好用。事实证明,精子很难杀死。这一点其实也在意料之中,因为精子在具有挑战性的环境中挣扎求生已有大约亿年时间。

        泽特林的研究思路是用抗体杀灭精子。抗体是蛋白质,由高等动物的免疫系统制造。抗体悬浮在生物体的血液中,会黏附在侵入生物体血液的外来微生物上并杀死它们。泽特林使用人类的抗体,他想知道抗体会不会黏附在人类精子细胞上并杀死它们。

        泽特林用精子和抗体做了些小型试验。他会坐在约翰·霍普金斯医院的试验台前,面前摆着显微镜和两个塑料小胶片盒。他打开一个胶片盒,里面装着少量从女性宫颈处采集的黏液。泽特林用移液器取出微量宫颈黏液,滴在载玻片上。然后他打开另一个胶片盒,里面装着一团尚有余温的精液。(“那是当天早晨一名大学生捐献的,很可能是在他去教室的路上,”泽特林说,“他得到了10块钱。”)泽特林把一滴精液滴在宫颈黏液上,然后将载玻片放在显微镜下,开始观察。

        他看见精子细胞在黏液中疯狂游动。事实上,这是大自然最古老的奇迹之一。精子细胞带着死不罢休的劲头,片刻不停地扭动。似乎没有任何东西能阻止它们。

        接下来,泽特林从显微镜下取出载玻片,在上面滴了一滴生理盐水溶液,溶液里含有抗体。然后他以最快的速度——将抗体滴在精子上仅仅一瞬间之后——把载玻片塞回显微镜下,继续观察。

        但他慢了一步,抗体已经使精子失去了活性。

        精子细胞凝聚成团,变成一个个瑟瑟发抖的球状物。它们无法动弹,最终会死去。抗体比任何一种化学杀精剂的杀精能力都强千百倍。精子细胞可以被视为入侵机体的微生物。抗体会立刻阻止入侵者。

        2000年,拉里·泽特林搬去加利福尼亚的圣地亚哥,接受了一家生物科技初创公司的工作邀约,这家公司名叫Epicyte,正在研发制造抗体的工业生产方法,抗体可用于治疗疾病和杀灭精子。他把行李塞进一辆大众GtI轿车,出发前往西海岸。泽特林在霍普金斯大学实验室的上司之一是凯文·惠利,他是研究黏液的专家,同样接到了Epicyte的工作邀约。泽特林和惠利在德尔马的海滩附近租了一套单卧室的公寓,去这家公司上班。

        这家公司拥有一套工业方法,能在经过基因改造的玉米粒上培植大量抗体。但是,2003年夏天,Epicyte遇到了麻烦。问题之一是反转基因激进分子不喜欢转基因玉米能杀死精子的这个念头。要是能杀死精子的基因从转基因玉米逃逸进入普通玉米怎么办?要是人吃了杀精玉米怎么办?

        泽特林和惠利闻到了破产即将到来的气味,他们辞职后不久公司就宣告破产。没有了工作,拉里·泽特林申请了失业救济金,开始每月领取1 600块的救济金支票。

        这时,泽特林开始思考传染病。有可能用抗体制造药物,杀死入侵人类机体的病毒吗?抗体药物会不会很快就起作用——甚至即刻见效?就像抗体在几秒钟内核平精子那样?

        泽特林开始思考埃博拉。抗体有可能用于治疗埃博拉吗?埃博拉与精子有着奇异的相似之处:人类机体被几个埃博拉病毒粒子“受孕”,大约十天后,受孕的机体会生出恐怖的埃博拉病毒粒子洪流,它们或喷涌或渗漏,通过每个毛孔和孔穴离开身体。

        2003年,泽特林和惠利创立了Mapp生物医药公司,简称Mapp生物,对外宣称的目标是治疗传染性疾病,他们打算就从埃博拉开始。他们后来怀疑给公司起名叫Mapp生物是不是个错误,因为它听着很像Crap生物(狗屎生物)。他们的创业资本是泽特林每个月1 600美元的失业救济金。他们用这笔钱在一个办公园区租了一个三房的套间。其中一个房间带车库门,因此公司立刻就有了成为传奇的模样。

        公司最大的问题在于穷得叮当响。付完租金后,泽特林和惠利已经没钱购买科研设备了,而科研设备又极其昂贵。假如他们指望自己能治疗埃博拉,就必须拥有科研设备。不过还好,他们还有那家破产的杀精玉米公司Epicyte。这家公司已经翻船,残骸飘得到处都是。Epicyte申请破产后,原先由风险投资者用大笔金钱购入的实验室设备在破产拍卖会上以可怜的低价变现清算。为了准备拍卖,这些设备被放进一个上锁的仓库。但就在拍卖开始前,Epicyte的部分设备就像经过了里令人眼花缭乱的传送,从上锁的仓库里陡然消失,又在Mapp生物的车库里陡然出现。拉里·泽特林觉得,反正这些设备要被卖掉,也还换不来几个钱,还不如做做好事,用来推动我们抗击埃博拉的事业呢。

        泽特林和搭档完全没兴趣和风险投资者打交道,而是开始向与生物防御有关的美国政府机构申请研究资金。总体思想是抗体药物能用于抗击生物武器。他们最后在国防高级研究计划局(简称DARPA)一笔30万美元拨款中分到了一部分。这个机构出了名地会投资所谓的“蓝天研究”:失败可能性极大但成功就会一本万利的研究项目。

        他们的计划是在转基因烟草(而不是转基因玉米)中培植能杀死埃博拉病毒的抗体。他们想知道是否有可能培植出数量足以制作药物的抗体。他们开始在租来的房间里用人工光源培植烟草,他们买了两台餐厅级的食物研磨机。主厨用这种机器磨菠菜泥做浓汤。泽特林和惠利用食物研磨机把烟叶磨成绿色糊状物,然后从糊状物中萃取埃博拉抗体,制备过程复杂而精细,弄得Mapp生物的办公室闻上去活像痰盂。他们最后得到了溶于生理盐水中的极少量抗体。这些抗体或许能(或许不能)杀死埃博拉病毒粒子,这部分研究还没有进行。

        Mapp生物的科学家忙着用烟叶培育抗体的时候,USAMRIID一位身穿密封防护服的研究人员正带领团队设法寻找能够杀死埃博拉病毒粒子的抗体,他叫小吉恩·杰拉德·奥林杰。奥林杰的想法与泽特林和惠利的类似,他认为抗体会是抵御新发病毒和生物武器的一种强大手段。2000年,奥林杰得到了一小笔研究资金,他和他的团队开始在USAMRIID用试管测试1 700种抗体对埃博拉的作用。

        奥林杰使用的抗体来自小鼠。小鼠的绝大多数抗体对埃博拉病毒粒子毫无作用,但有五六种抗体使得试管里的病毒粒子凝集并死去。

        然而,即便小鼠的抗体能在试管里干掉埃博拉,研究埃博拉的专家依然普遍认为抗体药物的效用不够强,无法在人体内阻止埃博拉。他们的看法是有理由的。在早些时候的实验中,一种抗体药物未能治愈被埃博拉病毒感染的猴子。奥林杰的一位科研顾问告诫他,他再这么做实验用抗体阻击埃博拉,就有可能害得自己的职业生涯走进死胡同。“人们对我说:‘你永远不可能做出结果的,埃博拉这种疾病太可怕了。’”奥林杰说。他没有听从建议,而是跟随自己的直觉做事。医学研究向来昂贵而耗时耗力,但他依然在测试抗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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