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中午，我很快就收到了马克带来的好消息。那个叫俄巴底的肉铺老板特别乐意雇佣我，尤其想到了有人为他保密，他更是二话不说，赶紧答应了下来。马克从肉铺子里带回了两个崭新的账本。账本特别厚，镶着红边，封面上工工整整地烫着金字——俄巴底兄弟肉食店总账。每隔两个礼拜，就会有人送来一大沓纸条，纸条上记着这两周内每一次的买卖记录。纸条上的字，看起来就像刮大风一样乱，整理起来并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肉铺老板常常把买肉人的姓名写错，而且每次记账的方法也不一样。我一遇到这种问题就会去找马克，问清楚了，我才能放心地入账。我记的账本工工整整，非常直观。

        胖子俄巴底看了我记的账本后非常满意。后来马克告诉我说，俄巴底对他家人说，新账本是他自己记上去的，还拜了一个数学老师，进步很大。我干了一个礼拜，他付给了我3先令6便士。这些钱听起来似乎很少，但是，在那个时期，那已经是一笔很可观的数目了。我当时就想多赚一点钱，万一有一天用到钱了，也不至于犯难。后来我真的攒了一点钱，也真的派上了用场。

        夏天悄悄地来了，白天变得比晚上要长。一天下午，大伙坐在一起喝茶，驱赶暑热。暮色慢慢降临，一轮皎洁的满月高高地挂天上。

        “斯大兵，今晚该谁值班了？”吉扑看了一眼明月，问道。

        “吐，该它了。”我回答，“它值到晚上12点，接下来就是我了。”

        “你们看见没有？”吉扑说，“在月亮的东边，有很大一块云。如果医生放烟火信号时，月亮正好被那块云遮住，可怎么办呀？”

        “其实，从月亮上看地球，是很清楚的。”我说，“我不是跟你讲过嘛，从月亮上看到的地光，要比地球上看到的月光强烈很多。医生点火时肯定会先观察一下的，如果看见周围有云，他就不点了呗。等云飘过去，他再点也行啊。”

        “你说得也对。”吉扑说，“可是你说，万一他想偷偷地回到地球，不让月球人知道，然后，好不容易点着了，却被云给遮住了，那怎么办呀？”

        “不会的，”我说，“医生的一举一动，大个子都知道的。”

        “照你这样说，那个短棍儿也太可怕了。”小白鼠吱吱道，“也就是说，没有短棍儿的同意，医生就不可能回到地球了，是这样吗？”

        “是的。”我回答道，“要在地球上清楚地看见月球上的烟雾，那需要收集像一座大山那么高的木材，而且那种木头还必须能燃爆，释放出巨大的声响和烟雾。这些月球人怎么会不知道呢？而且，放烟火信号也是一个很大的工作量。”

        “只能坐大蛾子回来吗？没有其他办法从月球上回来？”吉扑问。

        “据我所知，除了乘坐大蛾子，还没有其他可行性的办法。不过，也许有，因为我在月亮上待的时间太短了，我还没有全面地了解月球，月球的另一面，我们在地球上永远无法看到。我在月球上的那段时间，我也没有往里走多远。我回来后，医生肯定又去探险了，也许他会发现有可以代替大蛾子的巨型飞动物。说不定，医生回来时，这个新发现的飞行动物会帮助医生呢。”

        “可是，”拱卜问，“你不是说月亮上还有一个‘管事会’吗，这种新的动物又怎么会不听会长的安排，私下里帮助医生呢？”

        “行了！都给我闭上嘴巴！”嘎卜恼火了，“你们就像十万个为什么，斯大兵已经把知道的全部告诉咱们了！吉人自有天相，医生会想办法会回来的！”

        老管家的果断让我很高兴，幸亏它打断了谈话，不然的话，我又要没完没了地回答问题了，我已经被它们问了一年了，却无济于事。嘎卜就像一个母亲，特别细心，它已经看出来，虽然我表面上跟没事人似的，其实，早就心乱如麻了。同时我也清楚，嘎卜最担心医生的安危，不过，它也是尽量装作很坦然的样子。我已经多次看到它在医生房间里偷偷地哭泣。它跟我说过，医生离开杜里特家族快一年了，这辈子能不能看到他回来，它都不抱任何希望了。

        “好吧，咱们就不讨论这些问题。”小白鼠说，“可是，我还是有些不明白……”

        “这世界上你不明白的事情还多着呢！”嘎卜瞪了小白鼠一眼，“我这里还有一些热面包，你们谁吃？”

        “给我吧，我还没有吃饱呢。”拱卜猪说。

        我从烘炉里把那一大盘面包递给拱卜，大家谁也没有说话，安安静静地吃饭。

        “拱卜，你在想啥呢？”小白鼠小声地问拱卜猪。

        “我在想一个很深奥的问题，我在想厨房伊甸园是个什么样子。”

        “厨房伊甸园？这是个什么东西，我从来没有听说过。嘻嘻嘻……”小白鼠捂着嘴巴偷笑，“你一天到晚净想些什么啊！”

        “你想啊，伊甸园不是有苹果吗？那就是说，那里面一定有一个果园喽，或者是有一个厨房花园。我一直很奇怪，《圣经》里关于这方面的记载为什么这么少呢？我现在在忙着写《食品百科全书》，等我弄明白了伊甸园果园的事情，就可以引经据典了。”

        “哈哈……你真有意思！那你有没有给那一章起名字？”小白鼠哈哈大笑了起来，“不会叫《圣经之吃》吧？”

        “这个不急，”拱卜猪认真地说，“我现在更关心亚当和夏娃，除了苹果以外，他们平日里还会吃什么？”

        “唉，用得着费那么大劲儿吗？”吉扑说，“我看你应该吃饱喝足去看你的菜园子去！别整天在这里想一些不着边际的事情。”

        “这样吧，拱卜，我替你想一个好名字吧，这一章就叫《天国果菜》，怎么样？”小白鼠说着，边说边咬了一块奶酪，眼睛一眨一眨地看着拱卜。

        “这个名字真不错。”拱卜说，“我想，天国里一定有蔬菜，对吧，如果连蔬菜都没有，那还算个什么‘天国’？你们想想，我分析得是不是很有道理。嘘！”拱卜就此打住话头，小声说，“你们听，这是什么声音？”

        “是不值钱麻雀！”小白鼠说，“快点给它打开窗户吧。”

        我们往窗户那边一看，不值钱麻雀正用它那又坚又硬的嘴巴敲窗户呢。我赶紧打开了窗户，它立刻欢喜地蹦到了我的肩膀上。

        “大家好，你们都在干嘛呢？”它又跳到了桌子上，吃拱卜剩下的面包渣，边吃边说，“我发现自己很走运，无论到了哪里都能捡到吃的。就这些面包渣，够我一天的饭量了。拱卜，我说你这家伙也太浪费粮食了，剩下这么多面包渣。你们的布嘟儿巴，这几天都有什么新闻呢？”

        “这段时间相当安静，什么新闻也没有。”我说，“我上个礼拜找了一份工作，打算挣一点小钱，刚够大伙的日常开销。你呢，每天飞去那么多地方，这次有没有带来什么新闻？对了，你老婆贝几还好吧？”

        “噢，贝几，它挺好的。我跟你们说过，我老婆就是属于那种‘无能无知无所求’的类型，‘心不贪，坏事不沾边’！哈哈……天气越来越热了，我们原来的老窝该翻修一下了，我们两口子正忙活着修窝呢。对了，我们家不是在圣·保罗像的左耳朵上嘛，昨天来了一个狗屁建筑师，要来收拾一下圣·保罗像。你们猜猜，他要干嘛？那个大坏蛋竟然让圣人像洗澡！最后，我们的乐园本来好好的，就这样被脏水冲坏了。我和贝几已经在圣·保罗的耳朵里住了6年了呀！这下可好，我们这段时间得忙着翻修了。医生呢，他什么时候回来？有他的消息吗？”不值钱问道，屋子里顿时沉默了，大家都闷闷不乐地不说话。

        “没有，”过了许久，我说，“没有医生的一点消息！不值钱，你再跟大家讲讲伦敦城里的新闻吧。”

        “噢，对了，”不值钱说，“今天晚上有月食。”

        “月食是什么东西啊？好吃吗？”拱卜问。

        拱卜猪真是贪吃，什么东西都要跟吃的挂钩。我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对它说：“月食，平日里我们看到的月光，其实是月球反射的太阳光，等到地球转到太阳和月亮之间，三个星球成为一条直线的时候，地球的影子就会投射在月球上，那么，被挡住的那一部分就会失去光照。但是，并不是所有地区的人们都可以清楚地看到月全食的，只有一部分地区能够看到月全食。”

        不值钱说：“这一次我们很走运啊，我们可以看到月全食。很多人说，要隔好多年才能出现这样的奇观呢……伦敦城的人们，把家里大大小小的望远镜都拿出来了，我还看到有人去买儿童望远镜呢。我今天就是为了这个才来的。我来之前跟我老婆说，‘贝几呀，今晚我得去一趟杜里特家。’

        “‘大晚上的，你去那里做什么呀？’它说，‘咱们的新窝还没有弄好呢。将来。你让我和孩子们住哪里啊？这些你都不管了？’

        “‘不是，今天晚上有月食，你也看到了，伦敦城这么大的雾，根本看不到月食。我想去乡下看月食。还有，以咱们麻雀的这点寿命，估计这辈子只能看见这么一回了。你应该能理解我吧。还有一点小活儿，你替我干了吧？’

        “‘月食月食，’贝几说，‘你走吧！真是个贪玩的爸爸！’嘻嘻，就这样，得到老婆大人的允许后，我就来啦。嘎卜，麻烦再弄一点面包过来。”“不值钱，月全食在今晚什么时间开始？”我问。

        “23点零几分吧。我想，到时候最好得找个宽阔点的地方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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