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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两麻袋零钱买单

        煤老板黑娃的很多故事流传在乡间,黑娃成为了家乡人们口中一个最常出现的名字,出现的频率远远超过那一年出道的李宇春和周杰伦。

        有一次,黑娃走进了一家饭店里,和几个狐朋狗友吃完饭后,才发现忘记了拿钱包。黑娃说下次来给钱,服务员不认识黑娃,坚决不同意。一同吃饭的朋友要付钱,黑娃坚决制止了。黑娃把服务员拉到了饭店门口,指着自己开来的奔驰车说:“你看着,我没有钱给你,我把这辆车给你抵饭钱。”黑娃从街道对面的五金店里拎出了一把榔头,在所有人惊愕的眼神中,将奔驰车砸成了一堆废铁。黑娃笑着对惊呆了的服务员说:“好了,你们派人把收破烂的叫来,这堆废铁够你的饭钱了。”

        事情还没有结束。

        第二天,黑娃又吆喝了一帮狐朋狗友来到这家饭店吃饭。吃完饭后,服务员结账,黑娃让两个保镖打开悍马的后车门,扛着两个麻袋走进了饭店。麻袋口解开,里面是满满两麻袋一分硬币和二分硬币。黑娃对前台结账员说:“算一算,俺们吃了多少钱,你从里面拿多少钱,剩下的我还要带走。”

        黑娃和他的那些狐朋狗友拉张凳子坐在了大堂门口,一人一根软中华,一边将大堂抽得乌烟瘴气,一边快活地聊着天,间或还将一口口浓痰恶狠狠地吐在地面上,也将烟头狠狠地摔在地面上,再踏上一只穿着鳄鱼皮鞋的脚。两个结账员一分硬币、二分硬币地计算着,忙得满头大汗,黑娃还故意在旁边大声喊:“算好了没有,俺们工作还忙得很,快点啊!”

        黑娃这帮子与煤炭有关的千万富翁、亿万富翁,整天的工作就是吃吃喝喝,日日戳戳,他们有的是时间来陪你玩。

        大堂经理走过来了,她很有礼貌地说:“先生,对不起,请将烟蒂摁在烟灰缸里。”

        黑娃也彬彬有礼地说:“对不起,我会把烟蒂摁在烟灰缸里。”

        有客人从门口走进来,看着大堂里烟雾腾腾的景象,皱起了眉头,黑娃又会不失时机地催促一句:“算好了没有,俺们工作还忙得很,快点啊!”

        客人看看这一帮歪七扭八地坐在大堂里的黑脸汉子,又看看两个狼狈不堪的结账员,就转身离开了。

        那天一直忙了两个多小时,两个结账员才算清了账目。临离开的时候,黑娃非常有礼貌地对结账员说:“对不起,给你们添麻烦了。”然后,两个保镖把剩下的硬币扛进了悍马里。

        第三天,黑娃又来了,黑娃领着更多的狐朋狗友进来了。黑娃一进来,两个结账员的脸都绿了。

        依然是点菜,依然是吃饭,吃饭后依然是买单。黑娃一招手,两个保镖又从悍马的后车门扛出了两个麻袋。麻袋口解开,这次不单单有一分钱硬币,还有一分钱纸币,硬币和纸币夹杂在一起。

        两个保镖解开麻袋口后,两个结账员差点哭了。

        一个瘦小的穿着黑色西装的女子从洗手间走出来了,她是今天的大堂经理,这两天她一直在休假,今天是上班的第一天。她没有见到前天黑娃怒砸奔驰的那一幕,也没有见到昨天服务员数钱数了两小时的那一幕。

        大堂经理走到了收银台前面,看看那两麻袋的零钱,又看看站在一边的黑娃,好奇地问道:“你是做什么的?”

        黑娃嬉皮笑脸地说:“我是收破烂的。”

        大堂经理脸上马上露出了鄙夷的神情,她走开两步,对一名服务员说:“怪不得这么多零钱,原来是收破烂的,如今生活富裕了,什么人都能进高档饭店。”

        大堂经理坐到了老板桌后,不再搭理黑娃一行。皮肤黝黑粗糙的黑娃,怎么看也不像有钱人。经常来这家饭店吃饭的有钱人都是皮肤细腻,气宇轩昂,头发统一梳向后面,那种发型叫作“领导头”,黑娃的头发乱糟糟的,一看就是来自下层社会,来到这里开洋荤的乡巴佬。这样的人没有多少钱,他们一年半载才会来这里一次。大堂经理觉得自己没有必要为他们浪费自己的热情和表情。

        大堂经理坐在老板桌后,看着从面前走过的每一个人,脸上带着职业的微笑。

        黑娃叼着一根香烟,来到了大堂经理的面前,他笑嘻嘻地说:“妹子,打火机用一下。”

        大堂经理从桌子下拿出了打火机,想给黑娃点烟。按照她们的要求,每一个客人需要打火机的时候,她们必须替客人点燃。黑娃摆摆手,大堂经理乐得清闲,把打火机递了过去,她才不愿意给一个收破烂的男子点烟。

        黑娃左手拿着打火机,右手从裤子口袋里抽出了一把百元大钞,手指一拨,百元大钞变成了一把扇子。黑娃擦燃了打火机,点燃了扇子,火焰腾腾燃烧着,黑娃凑近嘴巴点燃了香烟。火光照亮了大堂经理一张目瞪口呆的脸,也照亮了饭店里所有人脸上的目瞪口呆。

        黑娃点燃了香烟后,又闲庭信步地走到了收银台前,他对两个呆若木鸡的收银员说:“算好了没有,俺们工作还忙得很,快点啊!”

        善于见风使舵的大堂经理马上迎了上来,满脸堆着谄媚的笑容,她点头哈腰地对黑娃说:“大哥,大哥,请坐,请坐。”她把一张椅子搬到了黑娃的后面。

        黑娃大大咧咧地坐了下去,手肘拄在桌面上,手掌撑着下巴,对大堂经理看也不看。现在,大堂经理不摆谱了,轮到他摆谱了。

        大堂经理趴在黑娃的后背上,用她的奶子装着无意地蹭着黑娃,她的手指在黑娃的肩膀上敲敲打打,脸上笑成了一朵花,她说:“大哥,大哥,您就甭难为妹子了,您就用大钞票付了账吧。”

        黑娃的脸上冷若冰霜,他淡淡地说:“我的大钞票都是用来点烟的,小硬币才是付账的。”

        大堂经理的脸上笑容凝结了,手指也凝结了。顿了顿,她回头怒气冲冲地对收银员喊道:“快点数钱啊,还等什么?”

        两个收银员哭丧着脸埋头数钱,黑娃一行坐在大堂里等着,他们都在抽烟,将大堂抽成了烟雾弥漫的浴室。想要吃饭的客人走进了大堂,抽抽鼻子,又出去了。大堂经理站在老板桌后面,手足无措,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这次,两个收银员数了三小时的零钱,她们的手指已经僵硬得不能动了。

        黑娃笑眯眯地对她们说:“再见。”

        她们赶紧点头哈腰,目送着黑娃离开了,盼望着黑娃再也不要来了。

        然而,第四天,黑娃又来了。

        黑娃带着狐朋狗友一走进来,一个胖胖的服务员马上迎了上去,态度极其谦恭地说:“对不起,今天的饭菜卖完了。”

        黑娃们拉着凳子,散落地坐在大厅里,黑娃看着几米开外的桌子上,几个人正在津津有味地吃饭,就悠然地说:“不着急,我等你们买回原料,做好饭菜,再吃。”

        服务员接着说:“没有厨师了,饭菜做不出来。”

        黑娃依然不急不恼,他说:“厨师干什么去了?”

        服务员说:“上街去了。”

        黑娃站起身来,马上像个正人君子一样,大义凛然地说:“工作时间溜岗上大街,这是不对的,是一个很严肃的问题,怎么能这么做呢?每一个员工都必须爱岗敬业。告诉你们老板,一定要好好批评教育他。”黑娃又坐下去了,他低声说,“我等厨师回来。”

        黑娃们坐在大厅里,并且一人占据了一张桌子,严重地影响了这家饭店的生意,有客人进来吃饭,一看到每张桌子上都有人,就走出去了,门迎想拦也拦不住。

        那个瘦小的大堂经理看着这种阵势,又不得不出面了,她像个鸨儿一样,满脸都是笑容,眼角笑出了一条条放射状的皱纹,她走过去拉着黑娃的胳膊说:“大哥,咱是有身份的人,咱不在这里等,咱进包间去。”她边说边用奶子蹭黑娃。

        黑娃黑着脸,轻描淡写地说:“咱没有身份,咱是收破烂的,没进过包间,进了包间都不知道饭咋个吃。”

        大堂经理异常难堪,她犹豫了一会儿儿,就走出去了。

        黑娃眼睛望着大厅里几桌吃饭的人,那些人也望着黑娃他们,他们看出来黑娃们来者不善,囫囵吃了个半饱,就仓皇离开了大厅。

        这是黑娃连续四天来第四次进这家饭店,每一天的事情经过都留给人们谈论不尽的话题和无限想象的空间,这条街道上的人都知道有这么一个肤色黝黑的胖子,先砸奔驰,后付零钞,又用大钞票点烟抽,现在他又来了,人们奔走相告,围观在饭店门口,焦急地等待着今天的情景剧上演。

        大堂经理又走进了大厅,手中还握着电话,她依然赔着笑,但是那种笑容已经虚假得像一朵塑料花,她对黑娃说:“我们老板说了,给您把这几天的饭菜钱退了,您快点走吧。”

        黑娃很认真地说:“那怎么能行?不能退啊,不能退,咱不能占你的便宜。欠债还钱,吃饭付款,自古以来,天经地义。”

        大堂经理没辙了,她态度诚恳地说:“我说的是真的,真的给您退钱。”

        黑娃态度更诚恳地说:“我也说的是真的,真的不能要你的钱。咱一个收破烂的,尽管没钱,但是有骨气。”

        无可奈何的大堂经理又走了出去,此后没有再现身。大堂里的收银员和服务员都靠墙站立,满面惶恐,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

        大约20分钟后,门外突然响起了喧哗声,围观的人群自动闪开了一条路,一个黑黝黝的大汉威风凛凛地走进来,他大声喝道:“是谁吃了豹子胆,敢来这里闹事?”

        煤矿都在乡下,饭店在县城,黑娃在乡下生活的时间比县城更多。在我们家乡,拥有像黑娃这样财富的煤老板多达数十个,哪一个开煤矿的,没有在那几年里迅速暴富?他们天文数字的资产,连他们也不敢相信。

        所以,在县城里,煤老板黑娃没有多少人认识,今天黑娃就是想扬名立万,拿这家不知道天高地厚的饭店来开刀祭旗。

        和那些资产来路不明的贪官局长们不同,煤老板黑娃们都做事张扬,异常高调,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有钱。

        那天,黑大汉进来了,袒胸露腹,肚子上的黑毛打着卷,拧成旋,这副形象不像郑屠就像牛二,一看就是乡间那种只长肥肉不长脑子的莽汉。黑大汉走进来后,傲慢地环顾四周,大声喝叫:“谁他妈的在这里闹事?”

        所有人的眼光都落在了黑娃身上,黑娃坐在凳子上,对黑大汉连看也不看,擦燃打火机,用大钞点着香烟。

        黑大汉终于明白了今天这里的主角是黑娃,又看到黑娃这种很拽的样子,他就气不打一处来。在这条街道上,只有他敢拽,别人没有经过他同意,怎么敢拽,而且就在他眼皮底下拽,这实在让他生气。他雄赳赳气昂昂地指着黑娃问:“得是你?得是你?你牛皮个锤子,得是想……”

        黑大汉的后半句还没有说出来,就像一袋土豆一样声音沉闷地倒在了地板上,站在他身边的,是一个戴着墨镜的身材高大的男子,那是黑娃的保镖。

        黑娃继续抽着烟,眼睛望着窗外,对眼前发生的一切看也不看,好像压根儿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黑大汉动作迟钝地爬起来,他骂黑娃的保镖:“把你妈日的,敢打老子,你得是不想活了?”

        话音刚落,黑大汉又倒在了地上。这次,摔得比上次更重、更干脆。

        黑大汉趴在地上,偷眼看着大厅里的人,每张桌子边都坐着一个人,都不认识,看起来应该是和黑娃一伙的。黑大汉很后悔自己单独一个人来了,操他姥姥的饭店老板只说有人来闹事,没有说来了多少人,连摔两跤,这下丢人丢大了。黑大汉不敢爬起来,他担心爬起来又会被打倒。黑大汉一直信奉着“好汉不吃眼前亏”的古训,所以他才能从优胜劣汰、残酷无比的街头斗殴中活到了今天。黑大汉灵机一动,连滚带爬地躲开了黑娃保镖的攻击范围,这才仓皇爬起身来,他边逃向门外,边大声喊道:“你们等着啊,不要走,你们等着,有你们好看的。”

        黑大汉逃跑也要逃得光明磊落。

        黑娃一直等着黑大汉,可是黑大汉没有再来。地痞流氓走了,谁还会再来?

        突然,黑娃的电话响了。

        电话是洪哥打来的,在这座县城里,没有人不知道洪哥。你可以不知道县长的名字,但是你不会不知道洪哥的名字,关于洪哥的各种故事在老中青三代人的嘴巴里流传,黑白两道的人提起洪哥肃然起敬,普通百姓提起洪哥森然惊悚。

        20年来,洪哥都是县城的黑帮老大。在周边县城里,黑帮老大像割韭菜一样,换了一茬又一茬,然而在我们县城,洪哥屹立几十年而不倒。原因在于,洪哥与时俱进。

        20年前,洪哥依靠砍杀起家,手下纠集了一帮弟兄,这些弟兄都学过武功,有的还专门去少林寺周边的武校进修了。这一批亡命之徒,从南关杀到了北关,从东街杀到了西街,荡平了县城大大小小的帮派。那时候,县城大大小小的黑帮以打人为乐,遇到看不顺眼的人就大打出手,遇到手下弟兄受欺负了,就倾巢报复。那时候,每到夜晚,县城街巷流淌的都是少年血。

        10年前,洪哥在省城一名黑帮成员的指点下,注册了一家公司,这家公司业务范围广阔,既有工程建设,又有房地产开发,既有运输行业,又有屠宰领域……洪哥手下有两大天王、四大金刚,这些人各负责一个行业领域。洪哥公司的生意蒸蒸日上,很快就积累了巨额财富。他通过官员运作,以极低的价格买地,又以较高的价格卖出;只要他的公司参与招投标,别的公司就只能退避三舍;所有的长途客运车辆,所有的煤炭运输车辆,都要定期给洪哥的公司缴纳保护费……洪哥有一套完整的企业管理体系,据说他的公司里,有好几个工商管理专业的硕士学士。洪哥的管理是抓大放小,他只把持着县城里主要的经济领域,而把一些鸡零狗碎的利润空间放给了黑大汉这样一些新崛起的地痞流氓,这样也就避免了新流氓对他这样的老流氓进行冲击。

        现在,洪哥已经是一个成功的企业家,他与各个行业的头面人物称兄道弟,亲密无间。他是一个成功人士的形象。

        洪哥在短短的10年里,积累了亿万财富。他是县城里所有地痞流氓仰慕的对象。

        我见过洪哥,那时候还在县城做公务员的时候就认识洪哥。和我们传统意义上的地痞流氓不一样,洪哥很注意自己的形象。他总是戴着一副金丝眼镜,皮肤白皙,西装革履,文质彬彬,洪哥看起来就像公务员,从他的外表找不到一丝一毫黑社会的痕迹。

        洪哥对老百姓笑容可掬,他早就摆脱了最初打打杀杀的境界,他待人和善,还资助那些上不起学的孩子;倒是我们那里的贪官面对老百姓凶神恶煞,遇到上访的人,就冒充地痞流氓关押痛打。

        和普通的黑社会不同,洪哥有文化,喜读书,满腹经纶。据说,洪哥最欣赏的人是石达开,石达开认为,一个真正的男人应该做到“四要八如”。所谓的“四要”是:要胆敢勒马走悬崖,要能够弯弓射明月,要舍得头颅做酒杯,要坚决饮尽仇敌血。“八如”为:心黑如漆,胆硬如钢,好色如命,酗酒如泥,挥金如土,厚义如天,杀人如麻,视死如归。也正是因为洪哥具有石达开所说的这些胆色,他才能一直占据着黑社会的头把交椅,手下弟兄20年来,唯洪哥马首是瞻。

        洪哥认识黑娃,黑娃也认识洪哥,他们的交情很不错。在我们那里,做大生意的,没有不认识洪哥的。

        那天,黑大汉狼狈逃窜后,饭店老板又托人找到了洪哥,都是道上混的人,洪哥面子上抹不开,就打电话给黑娃。

        洪哥:“听说你在饭店闹事,咋回事?”

        黑娃:“这事跟你有没得关系?”

        洪哥:“饭店老板找了我一个兄弟,兄弟让我出面问问。”

        黑娃:“洪哥,你说咱俩关系咋样?”

        洪哥:“好。”

        黑娃:“咱俩关系好归好,但跟这饭店的事情是两码事,辣子一行茄子一行,兄弟我丢不起这人,没钱人家不叫走,今个就要把面子拾起来,你说我说得对不对?”

        洪哥:“那你看着办吧。”

        洪哥挂断了电话,他懒得再理这件事情。饭店的保护费是黑大汉之类的小地痞收的,又没有分给洪哥一分钱,就让黑大汉他们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去吧。

        饭店老板一直没有出面,他不敢出面,他知道自己一出面,就会遭到黑娃们的羞辱,此后,他就无法再在这条街道上立足。他躲在家中,不断地打电话,询问谁和煤老板黑娃熟悉,谁能够在黑娃面前说起话。

        黄昏时分,一个肥头大耳的中年男子走进了饭店,他一看到黑娃就骂:“你个挨的,还不快滚!”

        所有围观的人都兴致勃勃地看着这个中年男子,眼里闪烁着激情的火花,他们盼望着今天能够有一场火星四溅的打斗。生活太枯燥了,需要煤老板这样蛮横不讲理的角色来调剂。

        黑娃听到了声音,也斜头看着中年男子。他一看到中年男子那张臃肿的脸,就赶紧站了起来,他满脸都堆着笑容:“张会长,啥风把您老人家给吹来了?”

        张会长说:“你个挨的,吃了喝了没屁事干,就胡骚情呢,赶紧给老子滚。”

        黑娃讪讪地笑着,脸上是一种很受用的神情,他一挥手,那些狐朋狗友都出去了。黑娃走在最后,他对张会长恭恭敬敬地说:“张会长,兄弟啥时候把您请一顿?”

        张会长神气活现地挥挥手,懒得再和黑娃说话。

        黑娃走到了悍马车前,回头望着这家饭店和饭店里看不到的张会长,他怒气冲冲地往地上吐了一口痰:“我把你妈日了,你牛皮个锤子,你不在这位子上,谁会尿你?”

        黑娃铩羽而归。他不害怕地痞流氓,不害怕黑社会,可就是害怕张会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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