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名长篇小说的创作始于1849年,由于作家1852年至1855年参加了俄国海军中将普佳京率领的舰队的环球旅行,小说直至十年后的1859年才问世。在这部杰出小说里,作者更深刻更有力地揭露和抨击了俄国农奴制社会的腐朽和没落,塑造了一个具有永恒艺术魅力的没落贵族阶级的典型——奥勃洛莫夫形象,极其深刻地揭示了“奥勃洛莫夫性格”的特点、它形成的社会条件,及其最终的结果。
小说主人公奥勃洛莫夫是一个三十岁开外的贵族地主,性情和善,有文化,有公职,有财产。他拥有祖传的庄园领地,有三百多个农奴,每年可以获得七千至一万卢布的收入,过着无忧无虑、养尊处优的寄生生活。小说一开始,出现在我们眼前的就是一个已经辞去了公职,慵懒,委顿,只能靠奴仆侍候的贵族老爷了。他早晨醒来,虽然知道有许多事情在等着他去做,却仍旧眷恋温暖的被窝、柔软的沙发,躺着不肯起来。对于种种事情他既懒得去做,也不知道如何下手,只好在脑子里勾画些不切实际的蓝图,去代替实际的工作。直到下午三点钟,他身上依旧穿着睡衣,躺在沙发上。天天如此。
小说里的另一个人物施托尔茨是奥勃洛莫夫的朋友。这是一位精明能干的商人。他不忍看着奥勃洛莫夫沉沦,想帮朋友一把,让他振作起来。他带他去访友、赴宴,催促他制订田庄计划,并介绍他认识了少女奥丽加。奥丽加是一位美丽、善良的姑娘,她和施托尔茨一样,想帮助奥勃洛莫夫从萎靡不振的生活中解脱出来,改变他的懒散、消沉的性格,并且一度爱上了他。奥勃洛莫夫在她的真情和爱情的感召下,也一度恢复了青春,看到了美好的现实生活,但是慵懒、委顿的积习实在太深了,他怀疑、惧怕爱情会给他带来动乱和不安,终于在他们快要结婚的时候,他退却、躲避了。奥丽加最后离开了他而与施托尔茨结为伉俪。奥勃洛莫夫又回到了旧的巢穴里,后来他在维堡区找到了另一个奥勃洛莫夫田庄——普舍尼琴娜寡妇的住所。他在这位寡妇身上及她的家务工作中看到了他十分熟悉和习惯了的奥勃洛莫夫田庄的生活方式,终于和这位小市民寡妇结了婚,重新爬上了软床,过起了浑噩麻木的寄生生活。他离不开这种生活,正如他对施托尔茨说的:“我的弱点已经使我跟这个炕长在一起了,你若把我拉开,我会死的。”就这样,他终日吃、喝、睡,发胖,中风,终于过早地走进了坟墓。
一部优秀的文艺作品,总要给人们的认识带来一些新的启迪。的新贡献在于,它鲜明、透辟地塑造了“奥勃洛莫夫性格”,通过这一性格,让读者入木三分地认识了农奴制度的本质及其腐朽性。为了达到这个目的,作者鞭辟入里地从三个方面对奥勃洛莫夫性格进行了剖析,层层深入:首先是形象而具体地凸现了“奥勃洛莫夫性格”表现的最基本的特征点——懒惰、委顿。奥勃洛莫夫受过高等教育,有文化有知识,却不做任何事情,连袜子也要仆人替他穿。他害怕任何劳动,不但把公职看作是重负,连看书、写字也认为是累赘。他饭来张口、衣来伸手,成天躺在沙发上睡大觉,完全是一条寄生虫,一个废物。慵懒是奥勃洛莫夫不可克服的恶习,也是他的性格的基本特征。接着作者进一步地揭示了“奥勃洛莫夫性格”形成的社会根源——没落的农奴制度。这一内容特别集中地表现在小说第一部的第九章《奥勃洛莫夫的梦》中。奥勃洛莫夫家族的世袭领地——奥勃洛莫夫田庄位于离彼得堡一千二百俄里的与世隔绝的偏僻地方,奥勃洛莫夫就在这里度过了他的童年。在这里,人们过着封闭式的传统宗法制生活,吃、喝、睡觉差不多就是生活的全部内容。传统的礼仪统治着人的一生。小奥勃洛莫夫连做梦都能看到田庄的一幕幕生活场景。人生的三场大戏是:出生,婚嫁,丧葬。孩子一落地,父母最关心的第一件事就是尽量体面地为孩子举行俗礼要求的名目繁多的受洗礼、命名礼……孩子长大结婚时又是一连串的礼仪、宴会,最后还有死后的葬礼……生活就是按照这种程序单调地、重复不断地延续下去,直至坟墓前才终止。还有一系列五花八门的复活节、主显节、家庆、斋后宴、盛宴、家族团聚、道喜、礼节性的眼泪和微笑……此外,这里的人十分迷信,既信家神、妖精,也信僵尸鬼。如果有人说,有一捆麦秸在地里走来走去,他们连想也不想,就会信以为真;百叶窗咔嚓一响,风在烟囱里发出啸声,都会使男男女女、大人小孩吓得脸色发白。他们从孩提时期起脑子里就埋存了许许多多奇怪的幻影、恐惧和苦闷,并在灵魂中生了根。他们把一个人死亡的原因归结为上次抬死人出门时没有让他的脚先出去,而是让他的头先出去了;火灾之所以发生,是因为有只狗在窗户下面吠了三夜。他们还相信各种古怪的预兆,说什么鼻尖儿痒了要死人,眉毛痒了要流泪,耳朵痒了要下雨,胡子痒了有人送礼……奥勃洛莫夫田庄就是这样一个落后、封闭、停滞、愚昧和充满迷信色彩的世界。
奥勃洛莫夫年幼时是一个活泼好动的小孩,敏于观察,富于好奇心,但是他的所有符合天性的素质都受到了人为的压制,被家庭的溺爱扼杀了。人们不让他下楼,不让他自由跑动,每当他从楼梯往下跑或想自己做点什么事时,立即就会有许多人来制止,在他背后响起叫喊声:“哎哟哟!快去扶着他!快去拉住他!可别让他摔着……”他就“像暖房里一朵珍奇的小花,让人精心照看着,也就像花一样,开得既慢,又缺少生气。他的精力不能向外施展,便转而向内,渐渐衰弱、委顿了”。在他上学的时候,慈爱的双亲也继续找出各种借口,尽量把儿子留在家里:冬天太冷,夏天太热,下雨路不好走……因此奥勃洛莫夫直到大学都没有学习的兴趣和习惯,后来大学毕业任职后,立即就感到公务厌烦,很快便辞了职,成了地道的社会寄生虫。作品合乎规律地表明,奥勃洛莫夫的这条人生道路,这种“奥勃洛莫夫性格”,正是在俄国农奴制宗法制的环境下自然地形成的,它乃是这一制度的产物。
最后,作者让这条寄生虫在壮年时期过早地死去,其用意也是十分明显的,那就是:奥勃洛莫夫所走的道路是一条毁灭之路。这既是对奥勃洛莫夫的判决,也是对农奴制度的最后判决。
从这里读者可以看到,这部作品比起前一部小说来,已具有了更深刻的意义,特别是对农奴制度的批判力度无比地加大了,这是无疑的。不过,我们在字里行间也体察到,虽然作者对农奴制度做出了最无情的批判,给它下了必然灭亡的判决书,有时有意无意地也流露出作者与这个制度,特别是贵族阶级及田园的宗法制观念有着千丝万缕的血肉联系。这特别表现在作者对奥勃洛莫夫的个人情感关系上。冈察洛夫虽然尖锐批判了奥勃洛莫夫的慵懒、委顿,否定了他的生活道路,却又把奥勃洛莫夫写成一个极富个人魅力的人,反复强调他的善良、纯洁,像“鸽子一般温柔”,“灵魂像镜子一样纯洁清白、人品高尚”……有时甚至对奥勃洛莫夫的那套懒人、庸人哲学似乎也带点欣赏和同情的意味。不过,同样要指出的是,即便有这种瑕疵,它在作品中所占的地位也是十分次要的。整个作品无疑是一部具有高度艺术真实的严格的现实主义珍品。作家为了艺术的真实,“不得不违反自己的阶级同情”;“他看到了他心爱的贵族们灭亡的必然性,从而把他们描写成配有更好命运的人”。
作品的艺术手段新颖、独特,语言清新简约,构思缜密。杜勃罗留波夫认为:“冈察洛夫的最强有力的一面,就在于他善于把握对象的完整形象,善于把这形象加以锻造,加以雕塑。从这一点出发,他的才能的其他一些特质,也就容易说明了。他有一种令人震惊的能力——能在随便一个特定的瞬间,摄住那正在飞驰过去的生活现象,把握它的全部完整性与新鲜性,把它保持在自己的面前……而且对于小说中所有个别事件,也能给予同等程度的注意。”别林斯基称赞他的语言“清纯、正确、轻快、顺畅流利”。在中,除主人公奥勃洛莫夫外还有三个重要人物,即施托尔茨、奥丽加和普舍尼琴娜。这四个人物在作品中是相辅相成和相反相成的:奥勃洛莫夫的对立面是施托尔茨;奥丽加和普舍尼琴娜也是相互对照的形象。整部小说就建立在这两组形象的性格对比上。奥丽加是一位有追求、有理想的进步女性,普舍尼琴娜则是一个小市民式的家庭主妇,她们各自按自己的方式行动着,但是殊途同归,都是共同为阐明小说的主题服务。施托尔茨的出身、教养、性格都与奥勃洛莫夫不同,他有德国血统,自幼刻苦、用功,惯于独立思考,活动能力强,善于经营、管理,是一位精明能干的新兴资产阶级的形象。不过这个形象塑造得并不十分成功。作者自己也承认,这个形象是“不现实的,不是活生生的……”尽管如此,施托尔茨这个形象对于整个作品的构思仍具有重要的意义。奥丽加最后离开奥勃洛莫夫而与施托尔茨结合,以及施托尔茨事业的成功,表明了俄国新兴资产阶级对贵族地主的胜利。总之,作品的总体构思、形象结构和人物安排都匠心独具,故事引人入胜,人物有声有色。小说虽然篇幅较大,却没有冗长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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