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爷的房子

        老爷爷住在城里的一座小房子里。这个海边的小城市，常常刮大风。风一吹，把房顶上瓦片掀得噼里啪啦，把窗户摇得吱吱呀呀。风再大些，整座房子都在风里扭来抖去，满屋子的大小物件上下蹦跳叮当哐啷。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这屋子里住着一只摇滚乐队呢。

        这一天，又一场大风过后，老爷爷收拾好凌乱的房间，又走到屋子外边去，把从窗台上摔下来的一小盆茉莉花捡回来。淡褐色的花盆已经碎了，茉莉花前些日子生出来的半青半白的小花骨朵儿全不见了。还好枝桠和根的损伤都不大。

        老爷爷把茉莉花放进一个新花盆里，添上土和水。

        做完这些，老爷爷看看窗外的大树自言自语地说：要是我的房子长出深深的根，就不怕风吹了。

        他的话一说完，房子就真的长出了粗壮的根，深深钻进地下。

        风再来的时候，老爷爷的房子站得稳稳的。屋顶上的瓦不再掀起来，它们也长出了根。房间里的大小物件也不再蹦达了，它们自然也长出了根。

        不刮风的时候，老爷爷当街的房子里，有很多声音前来拜访。路边行人说话的声音、笑的声音、嚷的声音、路上来往车子呼地开过的声音、嘀嘀摁喇叭的声音，响到深夜也静不下来。

        老爷爷在耳朵上戴了两个棉花套子，还是被吵得白天做不了事，夜里睡不成觉。

        老爷爷说，要是我的房子长出脚来，就可以走啊走啊，带我走到个清净的地方住下，就不怕吵了。

        他的话一说完，房子就真的长出了脚，一只左脚，一只右脚，脚上还穿了双深蓝色的厚底运动鞋。房子抬起脚，左右左，左右左，走啊走，走到一个山谷里。山谷里没有其他人，也没有车，只有树和风。噢，还有一条从不哗啦乱嚷、安安静静的小河。

        山谷里空气清新，花草鲜美，老爷爷住在这里可舒服了，白天干活有劲，夜里睡得香香。

        可是过了些日子，老爷爷又觉得这里有些太安静了，安静得都冷清了。

        老爷爷说，要是我的房子能长出嘴来，和我说说话，就好了。

        他的话一说完，房子就真的长出嘴来，和老爷爷聊天儿，还唱歌给他听。

        屋子里的其他东西，门窗、桌椅、柜子、花瓶、水杯……也都长出嘴来。它们的嗓子都细细嫩嫩的像小孩子，小声地央求老爷爷给它们讲故事。

        在房子的陪伴下，老爷爷很快乐地过完了夏天，又过完了秋天。现在，已经是冬天了。

        天很冷，看起来就要下雪，老爷爷的房子里却很暖和。他坐在窗户边，烤着火，喝着热茶，听屋子和大衣柜的小合唱。

        窗外白绒绒的雪花开始飘落。啊，下雪了，老爷爷说。要是吉娜还在就好了，她最喜欢雪啊。

        吉娜是老爷爷的妻子，去年的初冬她离开了人间。她一定很遗憾没有看到冬天第一场雪吧。

        老爷爷说，要是我的房子能长出翅膀来，就可以飞，一直飞一直飞，飞到天堂，我就可以见到吉娜了。

        他的话一说完，房子就长出翅膀来。房子张开翅膀，带着老爷爷飞啊飞，飞到老奶奶吉娜的身边。看呀，原来天堂也在下雪呢，老奶奶吉娜微笑着走进房子里来，和老爷爷一起坐在窗口，一边看雪，一边喝热乎乎的可可茶。

        白绒绒的雪花，静悄悄落在房子身上，温暖，又清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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