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几分钟过后,她说道,“暴风雨过去了。”
她扬起她那闪耀着一丝微笑的美丽的面孔。
“眼睛上没有黑影,”她快活地接着说道,“嘴唇上没有口红……但愿别人心里明白……它们不会褪色。”
这种多变的性格,这种他真真切切地感受到的绝望以及随之而来的让他觉得同样真诚的喜悦,所有这一切把菲律普都弄糊涂了。
她开始笑了。
“菲律普!菲律普!您好像对女人的事情了解得不多……对年轻的姑娘知道得更少。”
她站了起来,走进隔壁那个房间,从白色的窗帘和家具的布置上可以看出那是她的卧室。回来时,她的手上拿着一本相册。她翻开相册的第一页,让他看一个哭鼻子的孩子的照片。
“您看,菲律普。我没有变。我两岁的时候跟现在一样,心里充满忧伤,眼泪就像泉水一样流个不停。”
他翻着相册,里面有苏珊娜每个年龄段的照片。儿时的苏珊娜,小姑娘时的苏珊娜,大姑娘时的苏珊娜,每一次都要比前一次更有魅力。
有一页下面写着:苏珊娜,二十岁。
“天哪,瞧您多漂亮啊!”他喃喃道。这个既美丽又快活的形象使他头昏目眩。
他无意地看着苏珊娜。
“我老了,”她说道,“漫长的三年过去了……”
他耸了耸肩膀,没有回答,因为他发现她相反比以前更漂亮了。他继续往后翻。两幅没有固定在相册上的照片掉了下来。她伸手去捡,但够不着。
“允许我为您捡吗?”菲律普问道。
“是的……是的……”
他仔细地看着其中的一幅照片,显得非常吃惊。
“这张照片上的您,”他说道,“比您的实际年龄要大……多么奇怪啊!为什么穿着这条过了时的裙子?……为什么发型也是旧时的?……这是您……又不是您……到底是谁呀?”
“是妈妈。”她说道。
他十分惊讶——他一点儿也不知道积在约朗塞心中的长久的憎恨——约朗塞会把一张他女儿以为死了很久的母亲的照片送给她。他想起那位离了婚的妻子的那些纷繁复杂的冒险经历,她今天已是美丽的德·格拉利夫人,报纸的社会新闻专栏常常殷勤地赞美她的服饰和珠宝,游客可以在利沃里大街的橱窗里欣赏到她的照片。
“的确,”他尴尬地说道,有些不知所云,“的确,您很像她……这一幅也一样……”
他避免了一个惊慌失措的动作。这一次,他仔细地看清了苏珊娜的母亲,或者不如说是利沃里大街上的格拉利夫人,光着臂膀,戴着钻石和珍珠,傲慢而又夺目。
苏珊娜抬眼看他,不做回答;他们俩面对面坐着,一动不动,一言不发。
“她知道真相吗?”菲律普暗自寻思,“不……不……这是不可能的……她一定是觉得这张照片上的人与她自己的神情相似才把它买下来的,她什么也不怀疑……”
但是,这种假设不能让他满意,他不敢直截了当去问她,因为他担心自己会触及到她那些隐秘的痛苦,使它们加深而且不再是秘密。
她把两幅照片放回相册,用一把小钥匙把它锁好。之后,过了很长一段时间,她把手放在菲律普的手臂上,对他说——她说话的方式很怪,那些想法让他困惑:“不要恨我,我的朋友,尤其是,不要太苛刻地评判我。我的身上有一个我很难了解的苏珊娜……她常常令我害怕……她古怪、嫉妒、狂热、无所不能……是的,无所……真正的苏珊娜是乖巧、理智的:‘今天,你是我的女儿。’我小的时候爸爸这么对我说。他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听上去是那么幸福!但是,第二天,我再也不是他的女儿了,我徒劳地抗争着,徒劳地尽一切可能,可我却不能变成那样了……有一些事情阻碍着我,我哭泣,因为爸爸好像讨厌我……我也想变得乖巧……我现在仍想这样,永远都这样……但世界上没有比这更难的了……因为另一个……另一个不这么想……再则……”
“再则什么?”
她停下了一会儿不说话,像是在犹豫,然后继续说道:“再则,这另一个苏珊娜,她所向往的,在我看来并不那么缺乏理智。这是博大的爱的需要,但很疯狂,没有极限的,爱得过头……我似乎觉得生活没有别的目标……剩下的一切都让我厌烦……噢!爱情,你知道吗,菲律普,在我很小的时候,这两个字就震撼着我的心灵。后来……现在,在某些时刻,我感觉到我的脑袋离开了我,我的整个灵魂在寻找,在等待……”
她再一次掩住面孔,仿佛突然感到了羞耻,菲律普透过她的手指缝隙,看见她的额头和面孔涨得通红。
同情心在他的身上膨胀。透过这些条理混乱的知心话,他看见一个原原本本的苏珊娜,他不了解的苏珊娜。她所坦露的自己与现实生活中的她大不相同,她对一些未满足的感情的渴望让她困惑,她被两种相互对立本性的无情争斗撕扯着,她的女人本性只有在具备意志坚强的痛苦的品德时才拥有平衡的力量。
他要是能助她一臂之力该有多好啊!他靠近她,非常温柔地说道:“您应该结婚,苏珊娜。”
她点了点头。
“有一些年轻人到这里来,我不讨厌他们,但没过几天他们就无影无踪了。别人以为他们害怕我……或者他们知道一些事情……知道我的想法……而且……我并不爱他们……我要等的人并不是他们……而是另外一个……他却不来。”
他明白她正准备说一些无法挽回的话,他热切地希望她不要把这些话说出口。
苏珊娜猜到他的想法后沉默了,但她内心里的爱情显而易见,即使不吐露出来,菲律普也能从她长时间的沉默中觉察到她的全部感情。苏珊娜心花怒放,仿佛那些话语的牢不可破的关系把他们俩联在了一起。她补充道:“您也有过错,菲律普,您在吃晚餐的时候也有这种感觉。是的,您也有过错……在巴黎,我在您身边过着一种危险的生活……您想一想,我们俩总是单独呆在一起,形影不离。在那些日子里,我有权相信,在这个世界上,除了您和我,再也没有别的人。您说的那些话是因为我,您向我解释那些我不懂的事情是为了让我配得上您,您把我带到那些美丽的景点,到教堂,到那些古城……我呢,我惊叹不已。为我看到的东西吗?噢!不,菲律普,而是为那个突然在我面前微微敞开的新世界。我倾听的不是您说的那些话,而是您的声音。我的眼睛注视您的眼睛。我欣赏您所欣赏的那些东西,您美丽的爱情创造了我的爱情。菲律普,您教我认识的,教我去爱的只是您自己……”
尽管他在抵抗,那些话还是像抚爱一样深入到菲律普的心中。他也一样,忘我地聆听着她温柔的说话声,注视着她含情脉脉的眼睛。
他只是问了一句:“那么,玛特呢?”
她没有回答。他感觉到她就像许许多多女性一样,对这一类的因素不加考虑。对他们来说,爱情是一种可以原谅一切的理由。
于是,为了牵制住她,他重复着:“您应该结婚,苏珊娜,您应该结婚,这能使您得救。”
“啊!”她绝望地拧着双手说道,“我知道……只是……”
“只是什么?”
“我没有勇气。”
“您必须有这种勇气。”
“我没有……应该给我这种勇气。应该……噢!也许没什么大不了的事,一点微不足道的快乐……一丝快乐的回忆……想到我的生活并没有完全失去……想到我也拥有过爱的时刻……但我在追求这种时刻……我乞求这一时刻的来临。”
他结结巴巴地说道:“您会在婚姻生活中找到这一时刻的,苏珊娜。”
“不会,不会,”她更激烈地说道,“只有我爱的那个人才能给我……我想……我想品尝,至少一次,两只胳膊搂着我的滋味,除此以外我别无他求,我向您发誓……把我的头靠在您的肩上,在那里靠一会儿。”
她离他那么近,她的平纹细布上衣都碰到了菲律普的衣服,他嗅着她的头发的气味。他疯狂地想搂住她。而且,她也说过,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她只是想采撷一个幸福的时刻留作回忆。
她看着他,现在已经没那么忧伤了,也没那么屈从。她笑盈盈的,卖弄着风情,把女人想征服男人的所有优雅的一面都展示了出来。
他脸色煞白,喃喃道:“苏珊娜,我是您的朋友。做我的朋友吧,只是朋友。不要去想别的。”
“您害怕了。”她说道,他试图笑一笑。
“我害怕!怕什么呢?我的上帝!”
“害怕我刚才说的小小爱情举动,大哥哥拥抱小妹妹的那种小举动,您害怕这些,菲律普。”
“我之所以害怕这些是因为这不好,违反常情,”他气愤地说道,“没有别的原因。”
“不,菲律普,有另外一个原因。”
“什么原因?”
“您爱我。”
“我!我爱您?……我!”
“是的,您,菲律普,您爱我。我挑动您与我面对面坐着,注视着我,对我说不。”
她不给他时间回答,向他俯过身子,继续热烈地说道:“您在我爱上您以前就已经爱上了我。是您的爱创造了我的爱情。不要提出异议,您现在再也没有这个权利了,因为您知道。而我第一次就知道。噢!相信我,一个女人是不会弄错的……您的眼睛看着我时流露出一种新的目光……瞧您刚才的目光。菲律普,您从来也没有像这样注视过另外任何一个女人,包括玛特。……没有……包括玛特……您从来没爱过她,没爱过她也没爱过别的女人。我是第一个。爱情对您来说还是很陌生的,您还不懂……您坐在那里,坐在我的面前,目瞪口呆,惊慌失措。因为您看到了事情的真相,因为您爱我,我的菲律普,因为您爱我,我亲爱的菲律普。”
她攀住他,满怀希望和信心,菲律普好像也不反抗。
“您害怕,菲律普。这就是您下定决心不再见我的原因……这就是为什么您刚才对我说了那么尖刻的话……您害怕,因为您爱我……现在您明白了吗?……噢!菲律普,如果您没有爱过我,我也不会像这样跟您闹……我永远也不会有这么大的胆子……但我早就知道……早就知道……您不会跟我说不,是不是?噢!我忍受了多么大的痛苦啊!我又嫉妒玛特!……今天,当她拥抱您的时候也是这样……我多想远走高飞,连个再见也不跟您说啊!……我又想到我的这场婚姻……那将是多么痛苦的折磨啊!但这些都了结了,是不是?我再也不会痛苦了,因为您也爱我。”
她说最后这几句话时有些犹豫和担忧,目光直视着菲律普,仿佛她在等候他的回答,这回答能平息让她心碎的突如其来的恐惧。
他缄默不语。他目光茫然,前额上布满了皱纹。他好像陷入了沉思,再也不怕这位年轻姑娘离他那么近,挽着他的胳膊。
她喃喃道:“菲律普……菲律普……”
他听见了吗?他无动于衷。渐渐地,苏珊娜放开了她的手臂。她的双手垂下来了。她痛苦地注视着她所爱的这个男人,突然间她倒下了,抽抽噎噎地哭了起来:“啊!我疯了!……我疯了!我干吗要说出来呢?”
在让她激动不已的希望之后,这种灾难对她来说是可怕的。这一次从她脸上淌下来的是真正痛苦的泪水。她哭泣的声音把菲律普从梦幻中惊醒了。
他伤心地听着,然后开始走着穿过房间。他是那么容易受感动,在他的身上发生的事情使他困惑不解。他爱苏珊娜!
他一刻也没有逃避事实的念头。从苏珊娜刚才说的那些话开始,不必去寻找别的证据,他就已承认了他对她的爱情,就像承认一件看得见摸得着的东西的存在一样。这就是为什么苏珊娜一察觉到菲律普的态度,就突然犯了不谨慎的错误,说出了“小心,菲律普要逃走”这样的话。他属于那一类男人,在他们认识到错误的那一时刻会意识到自己的职责。
“菲律普,”她又说道,“菲律普!”
由于他默不作声,她又握住了他的手,喃喃说道:“您是爱我的……您爱我……那么,假如您爱我……”
泪水不会毁坏她那妩媚可爱的面庞,忧伤相反地却能为她重新扮美,使她显得更加端庄,更加动人。她坦率地把话说完:“那么,如果您爱我,那您为什么要拒绝我?别人在恋爱时是不会拒绝他所爱的那个人的……您也爱我……”
她那张漂亮的嘴在哀求。菲律普从中看出那种给人以快感的动作。有人说过,两片嘴唇在表达爱的话语时是幸福的,它们不能说别的话语。
他把视线移到一边,以免头昏目眩。他控制住自己,稳住自己的声音,不让她觉察他说话时的颤抖,说道:“正是因为我爱您,苏珊娜,我才拒绝了您……因为我太爱您了……”
她感觉到这个断断续续的句子无法挽回。她没有表示出异议。完了。她用那么深入的方式才把它弄明白,以至于片刻之后,菲律普打开门准备离去的时候,她甚至连头都没抬起来。
可他没有走,担心这样会侮辱她。他坐了下来。他们俩只隔着一张小桌子,却是咫尺天涯!如果她知道所有女人的诡计、卖弄风情和嘴唇的引诱对征服这个爱她的男人的心是无能为力的话,她会是多么惊奇啊!
钟敲了十下。直到莫雷斯塔尔和约朗塞回到家里时,菲律普和苏珊娜两人一句话都没有说。
“我们准备好了吗,菲律普?”莫雷斯塔尔喊道,“你同苏珊娜道别过了吗?”
她代他回答道;“是的,我们已经告别过了。”
“那好,现在轮到我与你告别了,”他边说边拥抱着这个年轻姑娘。“约朗塞,说好你要陪我们走一段路的。”
“我陪你们走到野狼高地。”
“如果你陪他们到高地,”苏珊娜对她的父亲说道,“那还不如一直陪到老磨坊,再沿大路返回。”
“这倒是真的,可你呢,苏珊娜,你留在家里吗?”
她决定陪他们到圣埃洛夫那边。她迅速地披了一条丝巾。
“我来了。”她说道。
他们四个人一起从小城沉睡的大街上走过,没走几步,莫雷斯塔尔就急急忙忙地评论起他同达斯普利上尉的会面来。上尉是个非常聪明的人。他透彻地领会到在他看来像“碉堡”一样的老磨坊的重要性,但这位法国军官的另一个观点,在对他的下级军官应扮演的角色这个问题上,与莫雷斯塔尔的意见有分岐。
“你能想象吗,菲律普,他拒绝惩罚我向他揭发的那些士兵……你知道沙布勒克斯抱怨的那些强盗吗?……嗯,他竟然拒绝惩罚他们。这个团伙的头子,一个名叫杜沃歇尔的人,没有祖国观念,吹嘘他自己的那些观点。你明白这些吗?这个无赖用十个法郎的罚金,说了几句道歉的话,答应不再重犯和被上尉训了一通之后,就得以脱身!达斯普利先生声称他运用温柔和耐心最终会把杜沃歇尔和他那一类的士兵培养成最优秀的战士!真是开玩笑!仿佛要制服这些家伙除了用纪律外没有别的办法!战斗打响时让这一大帮坏蛋冲过国界线当炮灰吧!”
菲律普本能地放慢了脚步。珊娜跟在他的身边。他在不同的地方,借助电灯光,看见她的金发上的光轮和她披着丝巾的美丽的身影。
既然再也不怕她了,他感到自己对她十分宽厚。他试图跟她说一些甜言蜜语,就像别人对待自己喜欢的小妹妹一样。但是,沉默显得更加温柔,他也不想打破这种颇具诱惑力的沉默。
他们过了最后那几栋房屋。街道由白色的公路延续着,公路两旁是高大的杨树。他们断断续续听见莫雷斯塔尔的宏论:“啊!达斯普利上尉,宽容,上下级之间的真诚关系,军营被视为博爱学校,军官像导师,所有这一切都很漂亮,但你知道这样的体制会造就什么样的军队吗?一支由逃兵和叛徒组成的军队……”
苏珊娜低声问道:“我能挽着您的胳膊吗,菲律普?”
他马上提供热情服务,为自己能让她高兴而感到幸福。看到她像一个女友一样信任地靠在他的身上,他感到特别惬意。他们即将天各一方,什么东西也不能玷污这一天的纯洁的回忆。令人安慰的感受不会给他带来忧愁。已完成的义务总留下苦涩的味道。对牺牲的沉醉再也不能使你兴奋,你明白自己拒绝的是什么东西。
在温暖的夜晚,在微风捎来的所有气味之中,苏珊娜的芳香直向他袭来。
他久久地吸着这股香气,心想还从来没有别的香气让他如此激动过。
“别了,”他默默地对自己说,“别了,小姑娘,别了,我的爱情。”
在这最后的时刻,就像是赋予给他不可能的愿望和被禁止的想法的一种至高无尚的恩典一样,他沉浸在这一爱情的快乐之中,神奇地使它在他心灵的某个未知的区域里获得新生。
“再见,”轮到苏珊娜说了,“再见,菲律普。”
“您要离开我们了?”
“是的,否则我父亲会回来陪我,可我不想要任何人……任何人……”
而且,约朗塞和莫雷斯塔尔已经在一条凳子边停了下来,那是在两条小路的交叉口,较宽的那一条,也就是左边的那一条,直通边境。大家把那个地方叫做“大橡树十字路口”。
莫雷斯塔尔再一次拥抱苏珊娜。
“再会,我善良的苏珊娜,别忘了我是你的证婚人。”
他的手表铃响了。
“哎呀!哎呀!十点一刻了,菲律普……我们真的一点都不用急……你母亲和玛特一定上床睡觉了。没关系,加油干……”
“听我说,父亲,如果你觉得无所谓,我宁可走直路……野狼高地的那条小路太长,我又有点儿疲惫。”
其实,他跟苏珊娜一样,想独自回去,这样的话就没有任何东西去搅乱他凄凉的充满魅力的美梦。莫雷斯塔尔的长篇大论使他害怕。
“随你的便,我的小伙子,”父亲喊道,“不过千万不要把前厅的门插上插销,不要把链子挂上。”
约朗塞也同样吩咐苏珊娜。然后,两个人走远了。
“再见,菲律普。”年轻姑娘重复道。
他已经踏上右边的那条小路。
“再见,苏珊娜。”他说道。
“握握手,菲律普。”
要让他的手够得上苏珊娜的手,他必须往回走二到三步路。他犹豫了。
但她已向他这边走来了,随后,她轻轻地把他拉到小路下面。
“菲律普,我们不能就这么分手……这太让人伤心了!我们一起返回圣埃洛夫……回我家里……我求您……”
“不行,”他生硬地说道。
“啊!”她撒娇地说道,“我提这样的要求是为了您呆更长的时间……这太令人伤心了!不过,您说得对。我们就此分手吧。”
他更温柔地对她说道:“苏珊娜……苏珊娜……”
她微微低下头,把前额伸向他。
“亲亲我,菲律普。”
他俯下身子,想去亲她的发卷。但她一个很快的动作,用两只胳膊搂住了他的脖子。
他还在做绝望的努力,但已经抵挡不住了。苏珊娜的嘴唇贴住了他的。
“啊!苏珊娜……亲爱的苏珊娜……”他喃喃说道。他筋疲力尽,把这位年轻姑娘紧紧地抱在胸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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