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尔纳沿着阿尔朗萨河畔跑着。他似一头奔出巢穴的雄狮,在寻找猎人,决心打不败猎人毋宁死。
他走了吗,勇敢而坚定的西班牙人?
他疾步如飞,手握一柄他寄予全部希望的粗大的长矛,沿着阿尔朗萨的废墟奔去。
一位公民:“别跟我提他,他的名字是个凶兆。”
克拉拉:“我!不能说他的名字?……你们在干什么哪,正直的人们?你们是不是神经错乱了?是不是失去了理智?别这么恐惧不安地看着我,别吓得低下头去……”
那公民:“上帝保佑,我们不能多听您说!这会带来不幸的!”
奥尔齐涅从他隐约看见孟哥尔摩灯塔的塔楼上下来,四处寻找他那可怜的向导本尼纽斯·斯皮亚古德瑞,可累了半天也没找见。他不停地喊他,但回答他的只是残垣断壁的回声。他虽对胆小的看守不可思议的失踪感到惊讶,但并没害怕,他以为看守是被什么吓着了,所以他狠狠地责怪自己不该离开他这么一会儿,之后,便决定在奥埃尔梅巨岩上过夜,等着看守回来。他吃了点儿食物,裹住大氅,挨着渐渐熄灭的篝火躺下,亲了艾苔尔的秀发一下,很快就入睡了,因为问心无愧的时候,心里再烦也能睡得着的。
日出时,他起来了,但只见斯皮亚古德瑞的褡裢和大氅留在塔楼内,却不见他的人影,仿佛表明他是仓皇出逃的。因此,他已不抱希望,至少在这奥埃尔梅巨岩上是见不着斯皮亚古德瑞了。他决定不再等他,自个儿走了,因为他第二天必须在瓦尔德霍格找到冰岛凶汉。
在本书的头几章里,我们已经得知奥尔齐涅早就习惯于游荡冒险生活中的疲惫劳顿了。他曾多次踏遍挪威北部,所以无需再要向导。他现在已经知道在哪儿能找到那个强盗了。因此,他朝着西北方向孑然走去,不用再去听本尼纽斯·斯皮亚古德瑞跟他唠叨每个山丘里蕴藏着多少石英或晶石,每座破房子都有什么典故,某个地缝是洪水冲刷而成的还是远古火山爆发所致。
他在这群山峻岭之中整整走了一天。群山犹如动物肋骨,绵亘起伏,从贯穿挪威全境的主山脉起始,延伸开去,山势渐低,直至海中。因此该国所有的海岸均呈岬角和峡湾,而内陆则由山峦和沟谷构成。这种奇特的地貌使人觉得挪威犹如一条鱼的背脊骨。
在该国旅行不是一桩惬意的事。忽而须以干涸激流的多面河床为路;忽而须踩着颤悠悠的树干,越过头一天被激流刚冲刷出来的溪流。
此外,在这荒山僻野里,奥尔齐涅有时还一连几个小时都碰不上一个人影,只是有时可以看见某处山丘上有风车翼在转动,或者听见远处铁匠铺的叮当声,看见冒出来的似黑羽毛一般的袅袅炊烟而已。
他这么走呀走的,偶尔能遇上一个农夫,骑着一头小灰马。小马低着头,模样还不及它的主人粗野;他还碰上一个皮货商,坐在一个两头驯鹿拉着的雪橇里,后面拖了根长绳,上有许多绳结,遇到路上的石头,一弹一跳的,好把野狼吓跑。
这时,如果奥尔齐涅向皮货商打听去瓦尔德霍格洞穴的道儿的话,皮货商便会漫不经心地回答道:“一直朝西北方走,走到赫尔瓦林村。越过多德利萨克斯溪涧,您今晚就能赶到苏布村,离瓦尔德霍格就只有两英里地了。”皮货商是流动商贩,只知道贩卖过程中经过的这些地名和方位而已。
如果奥尔齐涅也这么问农夫的话,后者因满脑子的当地传说和神怪故事,会不停地摇着头,勒住马说:
“瓦尔德霍格!瓦尔德霍格山洞!那里的石头在唱歌,骨头在跳舞,冰岛凶汉就住在里面。阁下要去的想必不是瓦尔德霍格山洞吧?”
“正是要去那儿!”奥尔齐涅回答。
“这么说,阁下是死了母亲,或者火烧了庄园,要不就是邻居偷了您的肥猪?”
“不,真的不是。”年轻人说。
“那么,是巫师在阁下脑子里施了魔法了。”
“老兄,我是在问您去瓦尔德霍格怎么走?”
“我正是在回答您呀,阁下。再见吧。一直朝北!我知道您怎么去,可不知道您怎么回。”
农夫画了个十字走了。
这条路上除了单调乏味、凄凉忧伤之外,就是细雨连绵,把人淋个透湿。这雨将近中午时分就漫天纷飞,更增加了行路的艰难。奥尔齐涅穿着大氅还浑身透凉。空中,一般鸟雀已不敢造次,只有听见了他的脚步声响,突然从一个池塘的芦苇丛中飞起的秃鹫、大隼或鱼鹰在他头顶上方盘旋,爪子上还抓着一条鱼哩。
年轻的行路人穿过背靠多德利萨克斯溪涧的山杨和桦树林之后,到了苏布村。这时,天已全黑下来了。如果读者还记得的话,斯皮亚古德瑞就是想把他的大本营设在苏布村的。煤焦油的气味和煤炭的烟雾告诉奥尔齐涅,他挨近渔民们的居所了。他向黑暗中尚能辨别得出的第一座小屋走去。屋门又矮又窄,按照挪威的习俗,用一张透明的大鱼皮遮挡着。此时,屋里颤动着的红彤彤的炉火正把鱼皮映得通红。他敲着木门框喊道:
“我是过路的!”
“进来,进来!”里面有人在回答。
说着,一只手殷勤地掀起鱼皮,奥尔齐涅被领进挪威沿海渔民的圆锥形住屋。这是一种土木结构的圆形帐篷,中间生着一盆火,泥炭的红光和柏木的白光交相辉映。火旁,渔夫及其妻子和两个孩子,穿着破衣烂衫,坐在一张桌前,上面摆满木勺和土罐。桌子对面,渔网和船桨中间,两头驯鹿躺在树叶和兽皮床上酣睡,空出的地方似乎是留给屋主们和老天开恩迎来的客人睡的。第一眼是无法区别屋内的布局的,因为呛人的浓烟很难从屋顶的通风口逸出,所有的东西全都被一层厚重飘动的烟幕给罩住了。
奥尔齐涅刚跨进门内,渔夫及其妻子便站起身来,神情开朗而亲切地向他还礼。挪威农民很好客,也许既是因为他们的那种极其强烈的好奇心,也是因为他们生来就好客。
“公子,”渔夫说,“您大概又冷又饿了,这儿有火,烤烤您的大氅,还有上等的圆饼,可以充饥。然后,请阁下跟我说说您是谁,从哪里来,到哪里去,您家乡的老婆婆们都讲点儿什么故事。”
“是呀,公子,”女主人插嘴说,“您可以在吃我丈夫老爷说的这上等圆饼时,就上一块美味的鲸油渍咸鳕鱼干……您坐吧,陌生的公子。”
“如果阁下不喜欢圣乌苏夫的饭菜,”渔夫又说,“那就请您稍等片刻,我保证让您吃上一大块美味狍子肉,或者至少是一只可口的野鸡翅。我们在等着闻名三州的那个最好的猎手归来。是吧,我的好梅丝?”
渔夫叫他妻子“梅丝”,其实,在挪威语中,意思是“海鸥”。妻子听了并不觉得反感,或许这原是她的名字,或许这是个爱称。
“最好的猎手!当然是啰。”妻子夸张地回答,“他是我哥哥,有名的肯尼博尔!愿上帝保佑他满载而归!他是来同我们一起住几天的。陌生的公子,您可以同他用这同一个杯子喝上几口好啤酒。他像您一样总是东奔西跑的。”
“非常感谢,好心的女主人!”奥尔齐涅笑吟吟地说,“不过,我只来得及吃上您美味的咸鳕鱼干和一块圆饼。我等不及您的兄长、有名的猎手了。我得马上走。”
好心的梅丝既因陌生人马上要走而不快,又因他夸奖了她咸鳕鱼干和她的哥哥而沾沾自喜。她大声说道:
“您真好,公子。怎么,您这么快就要离开我们?”
“没有法子。”
“这么晚了,天又在下雨,您还敢在山里走?”
“因为有件要紧的事。”
年轻人的回答既激起了主人们的天生的好奇心,又使得他们惊讶不已。
渔夫站起身来说:
“您这是在苏布村的渔夫克利斯多夫·巴杜斯·布洛尔的家里。”
妻子补充道:
“梅丝·肯尼博尔是他的妻子和仆人。”
挪威农民在问一个陌生人的名字时,习惯先通报自己姓氏名谁。
奥尔齐涅回答道:
“我是个游荡之人,对自己的姓氏和所走的路都不甚了了。”
这个奇怪的回答似乎没有满足渔夫布洛尔。
“老戈尔孟的王冠可以作证。”他说,“我原以为现在在挪威只有一个人对自己的姓氏不甚了了。那就是尊贵的托尔维克男爵。大家都说,他马上就要改叫丹斯吉阿德伯爵了,因为他攀上了首相的千金。我的好梅丝,这至少是我从特隆赫姆带回来的最新消息……我祝贺您,陌生的公子,您竟同总督盖尔登留大伯爵的公子一样。”
“既然阁下,”妻子一脸好奇地插言道,“似乎一点儿也不能告诉我们您自己的事,那您能不能告诉我们现在有些什么新鲜事?譬如,我的丈夫老爷听到的那桩大喜事?”
“是呀,”丈夫神情严肃地说,“这是最新鲜的事了。再过不到一个月,总督的公子就要娶首相的千金了。”
“我不信!”奥尔齐涅说。
“您不信,公子!我可以肯定地告诉您,这事确实无疑了。我的消息来源可靠。告诉我这个消息的那人是从尊贵的托尔维克男爵,也就是说尊贵的丹斯吉阿德伯爵的心腹仆人波埃尔老爷那儿听来的。难道说六天以来,雷雨可能把水给搅混了?这两大家族的结合被打破了?”
“我认为是这样。”年轻人笑嘻嘻地说。
“要是这样,公子,那我就错了。网还没网住鱼,就不该先点火准备烤鱼。不过,您这话可确实?您这消息是听谁说的?”
“没人告诉我,”奥尔齐涅说,“是我在脑子里这么给安排的。”
听了这天真的话语,渔夫顾不得挪威式的礼貌,不禁哈哈大笑。
“实在对不起,公子。不过,不难看出您确实是常出门在外的,而且肯定是个外国人。您难道以为事情会按您的性子办吗?难道天阴天晴都照您的意志变吗?”
说到这儿,就像所有的挪威农民那样深谙国家大事的渔夫,开始向奥尔齐涅解释为什么这桩婚事是非办不可的,因为它对阿勒菲尔德家族的利益是必不可少的;国王愿意,总督不好拒绝;再有,大家都在说,未来的小夫妻俩在真心相爱。总而言之,渔夫布洛尔深信这桩婚事非办不可……他真想也能确信第二天定能杀死那条在玛斯特-毕克池塘里作祟的该死的海狗。
奥尔齐涅对同这么厉害的一个政治家讨论政治问题感到很不对劲儿,正好这时来了个人,使他摆脱了尴尬处境。
“是他,是我哥哥!”老梅丝嚷道。
她崇敬无比地听着丈夫的长篇大论,要不是她哥哥的到来,没有什么能干扰她的。
她丈夫在两个孩子吵嚷着搂住舅舅的脖子时,一本正经地把手向来人伸去。
“欢迎你,哥哥。”
然后,他又转向奥尔齐涅说:
“公子,这是我们的哥哥,科拉山里有名的猎手肯尼博尔。”
“衷心地问候大家!”山里人脱去熊皮软帽说,“妹夫,我在你们沿海没猎着什么,就像你们去我们山里什么鱼也捉不到似的。我想,我要是去雾气蒙蒙的玛勃王后森林捉小妖或家神,也会满载而归的。梅丝妹妹,您是我今天能够这么近问好的第一只海鸥。喏,朋友们,愿上帝保佑你们平平安安的!就为了这只讨厌的松鸡,特隆赫姆地区第一猎手在林间空地中一直跑到现在,外加这么个鬼天气!”
他一边这么说着,一边从猎袋中取出一只白松鸡,放在桌上,还硬说这么只瘦鸡不值得打这么一枪。
“不过,”他低声说,“肯尼博尔的忠实火枪,你很快就能猎着更大的猎物了。如果说你打不着穿羚羊袍或驼鹿袍的,那你将击中穿绿上衣和红外套的。”
这些含含糊糊的话语令好奇的梅丝十分惊奇。
“嗨!”她问道,“我的好哥哥,您这是在说些什么呀?”
“我是说女人的舌头底下总有个妖精在跳舞。”
“你说得对,肯尼博尔哥哥,”渔夫大声说,“夏娃的这些闺女们都像她们的母亲一样的好奇……你刚才不是说绿上衣吗?”
“布洛尔妹夫,”猎手神情不悦地抢白道,“我只把我的秘密告诉我的火枪,因为我知道它是不会讲出去的。”
“村里的人都在议论矿工们要起事,”渔夫毫不相让地继续说,“哥哥,这事你知道些什么吗?”
山里人拿起软帽,低低地戴在头上,朝陌生人乜斜了一眼,然后,他俯身向着渔夫,压低嗓音简单说了一句:
“别吱声!”
渔夫的头摇了好几下。
“肯尼博尔哥哥,鱼即使不会说话,也照样落到鱼篓子里去。”
静默了片刻。渔夫和猎手意味深长地对视着;两个孩子在拔放在桌上的松鸡毛;好女人在等着听他们说话;奥尔齐涅则在观察着。
“如果你们今天没有好吃的,”猎手突然开了腔,明显是想转移话题,“那明天就不会是这样了。布洛尔妹夫,你可以捕到最棒的鱼,我一定给你带熊油来当作料。”
“熊油!”梅丝嚷道,“难道有人看见附近有熊了?……帕特里克,雷涅,我的孩子,不许你俩出这个屋子……有熊!”
“您放心,妹妹,您明天就不用再怕它了。是的,我在苏布村附近两英里地的地方确实看到一头熊,一头白熊。它好像还驮着一个人,或者不如说是一个动物……不,它弄走的可能是个牧羊人,因为牧羊人都穿兽皮衣服……毕竟是离得太远,我看不太清。使我惊奇的是,它把猎物驮在背上而不是叼在嘴里。”
“真的,哥哥?”
“真的,那动物一定是死了,因为它丝毫没有挣扎的架势。”
“可是,”渔夫合情合理地问道,“它要是死了,又怎么能在熊背上待得住呢?”
“我没法弄明白的正是这一点。不管怎么说,它将是那头熊的最后一餐了。我进村时刚刚通知了六个好伙伴。明天,梅丝妹妹,我将给您送一张比山里的白雪还要白的漂亮熊皮来。”
“您小心点儿,哥哥,”女人说,“您确实是看见了一些奇怪的东西,这熊也许是魔鬼。”
“您疯了吗?”山里人笑着打断她,“魔鬼变成熊!变成猫、猴,倒还罢了。可是,变成熊!哈哈!驱魔神圣埃尔登作证,您这么迷信,连小孩或老太婆都要可怜您了!”
可怜的女人低下了头。
“哥哥,在我尊敬的丈夫看上我之前,您一直是我的主人,您就照着您的守护神启示您的干吧。”
“可您是在哪个方向遇上那头熊的?”
“在斯米亚森到瓦尔德霍格那个方向。”
“瓦尔德霍格!”奥尔齐涅重复道。
“可是哥哥,”渔夫又说,“该不是你在往那个瓦尔德霍格山洞去吧?”
“我!上帝保佑!是那头熊。”
“您明天是不是要去那儿找它?”梅丝惊恐地插言道。
“不,真的。朋友们,你们是怎么想得出来的,一头熊怎敢拿洞穴当窝?那洞穴……”
他打住话头,其他三人在画十字。
“您说得对,”渔夫说,“动物有一种本能,能知道这些事的。”
“我的好主人们,”奥尔齐涅说,“那个瓦尔德霍格洞里有什么东西那么可怕呀?”
那三人惊呆木然地互相看着,仿佛不明白这种问题似的。
“瓦尔德国王的墓是在那儿吧?”年轻人又问。
“是的,”女人回答,“是座石墓,还会唱歌。”
“还不光是这个哩!”渔夫说。
“是呀,”女人又说,“夜里,还有人看见过骷髅跳舞哩。”
“不光这些!”山里人说。
他们都住了嘴,好像不敢再往下说。
“说呀,”奥尔齐涅问,“到底还有什么不可思议的事呀?”
“年轻人,”山里人一本正经地说,“当您看到像我这样的一只老灰狼都在颤抖的时候,说话可别这么随随便便的呀。”
年轻人温馨地笑着回答说:
“可我是想知道那个瓦尔德霍格洞里所发生的一切奇闻妙事,因为我正要往那儿去。”
这句话把三个听者给吓傻了。
“去瓦尔德霍格?天哪!您要去瓦尔德霍格?”
“他说这句话就像人们说‘我要去勒维格卖鳕鱼’或者‘去拉尔夫林边捕鲱鱼’似的……去瓦尔德霍格,上帝!”
“不幸的年轻人!”女人大声说,“您生下来时没有天使庇护吧?天上的神明没有一位是您的保护神?唉!肯定是这样的了,因为您好像连自己的姓名都不知道。”
“是什么原因促使阁下去这个可怕的地方?”
“我有点事情要问一个人。”奥尔齐涅回答。
三位主人既惊讶又好奇。
“听着,陌生的公子,您好像不很了解这个地方。阁下无疑是弄错了,您不可能是想去瓦尔德霍格。”
“再说,”山里人补充道,“如果您想问问什么人,您在那儿可谁也找不到的。”
“除非是恶魔!”女人插言道。
“恶魔!什么恶魔?”
“是的,”女人继续说,“就是石墓为之唱歌,骷髅为之跳舞的那个。”
“您不知道,公子,”渔夫压低嗓子,凑近奥尔齐涅说,“您不知道瓦尔德霍格山洞里平常住着……”
女人止住了他说:
“我的丈夫老爷,别说出那个名字,要遭祸的。”
“谁住那儿?”奥尔齐涅问。
“一个再生的贝尔则布特!”肯尼博尔说。
“说实在的,我的好主人们,我不知道你们想说些什么。有人明确地告诉过我,瓦尔德霍格住着冰岛凶汉。”
小屋里同时响起三声惊叫。
“怎么!……您早已知道了!……正是那个恶魔!”
女人拉低粗呢头巾,恳请诸神作证,不是她说出这个名字的。
渔夫惊魂甫定,凝视着奥尔齐涅,仿佛这个年轻人身上有点儿什么他无法理解的东西。
“过路的公子,我一直认为,即使我可以比我那活到一百二十岁才死的父亲活得还要长,我也决不会告诉一个有理智信上帝的人去瓦尔德霍格怎么走。”
“那当然,”梅丝大声说,“不过,阁下可别去那个该死的山洞,因为要进去,必须甘愿同魔鬼签订条约!”
“我要去,我的好主人们,而你们能帮我的最大的忙就是,给我指一条近道。”
“您想去的那地方的最近的道,”渔夫说,“就是把您从最近的岩顶上推到最近的激流中去。”
“宁可无谓地死也不愿作有益的冒险,难道结果是一样吗?”奥尔齐涅语气平和地问。
布洛尔摇摇头,而其内兄则凝视着年轻的冒险家,仔细地打量着他。
“我明白了,”渔夫突然大声嚷道,“您是想挣高级民事代表悬赏冰岛凶汉的一千皇家埃居。”
奥尔齐涅笑了。
“年轻的公子,”渔夫激动不已地继续说道,“相信我,放弃这个打算吧。我又穷又老,可我不会去为了您那一千皇家埃居而送掉我的老命的,哪怕我还有一天活头。”
女主人那哀求而同情的目光窥探着丈夫的请求在年轻公子身上会产生什么效果。奥尔齐涅连忙回答:
“是一个更大的利益在促使我去寻找那个你们称之为恶魔的强盗;是因为别人而不是为了我自己才……”
眼睛一直紧盯着奥尔齐涅的山里人打断他说:
“我现在明白您的意思了,我知道您为什么要寻找冰岛凶汉了。”
“我要逼着他搏斗!”年轻人说。
“正是这样,”肯尼博尔说,“您负有一些重大的使命,是吧?”
“这我刚才已经说了。”
山里人神情诡秘地凑近年轻人,对着他的耳朵悄悄地说了一句话,奥尔齐涅闻之,大惊失色:
“是为了舒玛赫·格里芬菲尔德伯爵,对不对呀?”
“正直的人,”奥尔齐涅嚷道,“您是怎么知道的?……”
确实,他很难理解,这秘密他谁也没告诉,连勒万将军都没透露,一个挪威山民是怎么知道的呢?
肯尼博尔俯身向着他。
“我祝您一切顺利。”他以同样神秘的语气又说,“您这样为受压迫的人效劳,真是个高尚的青年。”
奥尔齐涅惊诧不已,几乎找不到什么话来问一问这个山民,他是怎么得知自己此行的目的的。
“别吱声。”肯尼博尔用食指贴在嘴上说,“我希望您能从瓦尔德霍格的住户身上得到您想得到的东西。我的手臂同您的一样,也是忠于孟哥尔摩的那个囚徒的。”
然后,还没等奥尔齐涅说话,他又提高嗓门说:
“妹夫,梅丝妹妹,把这位可敬的年轻人当成又多了一个兄弟似的好生接待吧。好了,我想晚饭准备好了。”
“怎么!”梅丝插言道,“您想必已说服阁下放弃找那恶魔的打算了吧?”
“妹妹,为他祈祷吧,愿灾祸别降到他的身上。他是一位尊贵而可敬的年轻人。好,正直的公子,同我们一起吃点儿东西,好好休息一下。明天,我将把您要去的路指给您,我们一起去寻找,您找您的魔鬼,我找我的白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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