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威尼斯)
我应当对你实说:我在基督教徒之间,没有看见他们像我们伊斯兰教徒一般,拿自己的宗教去向别人作强烈的说服。在他们之间,从说教到信仰,从信仰到坚信不疑,从坚信不疑到奉行教规,存在着很大的距离。对于他们,宗教与其说是神圣的问题,不如说是大家争执的题目:朝廷中人、行伍之士,甚至于妇女,群起对教士,并且要求教士给他们证明他们自己决心不相信的事物。这并不因为他们的决定是经过理智思考的,也不因为他们抛弃信仰,事先费过心,辨别了此教的真伪。这是因为他们是一些叛逆者,他们在认识枷锁之前,先已感到这枷锁,并且加以反抗。因此,他们在信仰与反信仰中,同样地不坚决。他们生活在涨落不定的浪潮中,这浪潮不停地将他们推送到信仰的这一边,又将他们推送到不信仰的那一边。有一天,这些人之中的一个对我说:“我相信灵魂不灭,但得看季节。我的意见绝对地取决于我的身体情况。按照我精神上有多少禽兽成分,按照我的胃纳增减,按照我呼吸的空气是纯是杂,按照我食用的肉类是否易于消化,我就成为斯宾诺莎派,索西尼派,天主教徒,虔诚或反教。医生站在我床边时,接受忏悔的教士觉得我易于摆布。我身体健康时,很知道如何阻挡宗教,不让它来使我痛苦;但是我生病时,就允许它来安慰我。当我对于一方面毫无希望时,宗教就出来,用它的诺言争取我;我很愿意把自己交给宗教,而死在希望那方面。
很久以来,基督教君主们已经解放奴隶。因为他们说,基督教使众人平等。这一宗教行为对于他们非常有利,这倒是真的,因为他们借此削弱封建郡主们,把庶民从他们的权力之下拉过来。后来君主们征服了某些地方,他们认为在那些地方有奴隶,而这是于他们有利的;于是他们就允许贩奴与买奴,将从前使他们如此感动的宗教原则置之脑后。你叫我说什么?此时的真理,到了彼时成了错误。何以我们不与基督徒采取同样的行动呢?我们拒绝在气候很适宜的地方建立基地,进行轻而易举的征服,只因那些地方,水不够纯洁,不能按照神圣的的原则沐浴:我们真是质朴!
我感谢万能的上帝,他给我们派来了他的伟大先知阿里。我感谢他,因为我所宣扬的宗教,比一切人类的利益更可爱。这宗教从天上下降到人间,所以和天宇一般澄澈。
一七一五年,赛法尔月十三日,于巴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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