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痕迹检验报告出来了。证实江小川的房间里发现了三种指纹,其中一种是江小川本人的,另外两种待查。其中之一出现在烟灰缸里的烟蒂上和一只水杯的表面。烟灰缸里有两种烟蒂,一种是江小川抽的红塔山,另一种是三五。烟蒂和水杯是昨天晚上的还是更早一些时候的,不好确认。另一种指纹分布的比较广,大凡搏斗过的地方都有,这无疑是昨天晚上留下的。但是凶器上没有留下指纹,只有江小川的两根毛发。
这里出现了一个疑点,凶手走得很慌张,以至于连门都没关好。可为什么凶器上没有指纹呢,被请除了么?这不符合慌张的特征啊!
“记住这个疑点!”欧光慈似乎有某种感觉,但是一时又说不清楚。
傍晚下起了毛毛小雨,天自然黑得比较早。欧光慈和大马二人赶到石门小区的时候,白婕还没回来。他们就坐在车里等,直等到快八点了才见一女子打着伞匆匆向五号楼走来,估计就是她了。那女子进了三门洞,不久303室的窗户就亮了。
欧光慈说:“走吧,可以了。”
两个人下了车,直上三楼而来。敲门,开门,果然是那个女子。欧光慈问:“你是白婕么?”
对方点点头:“你们是……”
“噢,我们是公安局刑警队的。”欧光慈亮了亮证件,“想找你了解一些情况。可以进来么?”
白婕让开身子放两个人进了屋。欧光慈觉得屋里的陈设很老旧,白婕说这是她租的房子,家具都是房主的。她给欧光慈二人拿来矿泉水,然后在他们对面坐了下来。
“请说吧,你们找我有什么事?”
欧光慈拿出那张速递单据让白婕看。白婕看了看说:“这件事我知道,怎么啦?”
欧光慈问白婕可不可以抽烟,白婕说随便,欧光慈便点上一支烟,他说:“根据我们的了解,你已经把这束花扔到垃圾道那儿去了,是不是有这回事?”
白婕迟疑了一下,点点头:“是的,有这回事儿,是我一早扔掉的,有什么问题么?”
“那么好的花你为什么要扔掉?”大马问。
白婕笑了笑:“因为我不喜欢送花的人。”
“送花的人并没有落名字呀?”欧光慈看着她。
白婕道:“知道我生日的就是那么几个人,猜也能猜出来,这并不难。”
“他是谁?”
“江小川。”
欧光慈和大马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说:“如果我告诉你,江小川死了,你有什么感觉?”
白婕抬起头,怔了一下:“什么,他死了?”
“对,确实死了。我们就是为这件事来找你的,我们从他身上发现了这张单据,上面有你的姓名地址。”
白婕垂下头去,沉默了一会儿,然后道:“这事情来得太突然了,怎么会这样?我虽然不喜欢他,可是……”
“你说你昨天过生日?”欧光慈问。
白婕点头道:“是,我昨天25岁。约了几个朋友。”
“庆祝生日?”
“就算是吧,一个小型的私人晚会。”
“没有请江小川?”
“没有,我们早就不来往了。”
“可是他还记得你的生日。”
白婕没说什么。欧光慈站起身来在房间里走动着。白婕依然垂着头,看得出江小川的死对她震动不小。后来欧光慈坐了回来:“白婕,现在请你谈谈生日的情况?譬如,都来了些什么人?”
白婕抿了抿嘴角,轻声说道:“来了六个人,有小猴子和她的男朋友,魏文勇,成浩,马波,还有赖雯雯——就是这六个人。我不是本地人,朋友不多。”
“请把这些人的联系方式写一下。”大马递过去一个本子,“这是办案的程序?”
白婕看了看那个本子,道:“难道你们怀疑……”
欧光慈道:“写吧,这是办案程序。”
白婕便把联系方式写了。欧光慈又问:“这些人里据你所知都有谁认识江小川?”
白婕想了想道:“这我不好说,因为我曾经和江小川共过事,后来也不时地来往一下,除了小猴子的男朋友,恐怕其他人都知道江小川。”
“你不是不跟江小川来往了么?”大马问。
白婕道:“那是近半年的事。”
欧光慈看了看手表,说:“请你谈谈昨天过生日的情况吧,越细越好。”
白婕便仔细地把昨天过生日的情况说了说。
“噢,也就是说,在你们生日晚会就要开始的时候送花的人来了?”欧光慈看着她。
“嗯,是的。”白婕点头。
“你当时就猜出那是江小川送的?”
“不,当时还没有,是刚刚吹完蜡烛时想起来的。”白婕看着欧光慈,“其他人胡乱猜测,我没有告诉他们是谁。”
“为什么?”
“我不想因为他打扰了我们的兴致。”
“接下来你们就开始了生日晚会?”
白婕点点头:“嗯,是的。生日晚会过得很好,很愉快。看得出大家都很尽兴。”
“晚会是几点钟结束的?”欧光慈又拿出一支烟。
白婕回忆了一下说:“将近九点钟吧,不到一些。估计是八点五十左右。”
“客人们一起走的么?”
“不,魏文勇先走一些,他要找他的一个朋友谈些事情。他大约先走了十分钟的样子。”
大马在魏文勇的名字下边打了一个记号。
“这些朋友中有没有谁和你的关系比较密切?”他问。
白婕咬了咬嘴唇,抬头道:“一定要说的话,魏文勇和我比较不错,但是关系还没到那一步。”
欧光慈透出一口气,道:“好吧,现在请你谈谈你和江小川的关系——你说你们一起共过事。”
白婕说她是从一个小城镇来的,在本市读的大专,大专毕业后找不到工作,便在江小川的那家小公司干了两年多。江小川对她不错,甚至想和她好。这里白婕特别强调了一下,说她对江小川没有什么感觉。在江小川那里干了两年,小公司越搞越不行,她就跳槽了,到了另一家搞文化经营的公司。江小川时常来找她,希望她回去。但是她没同意。在文化公司持了一年多些,才通过江小川的关系进了这家电讯公司,干到如今。起先江小川还跑动的勤一些一些,一直在追她,最近半年来断了。没想到江小川还记得自己的生日。
和白婕的交谈就到这里,离开后欧光慈比较沉默。
大马问他在想什么。欧光慈说:“我觉得这里边好像有些不对头,你想想看,就白婕所说的她与江小川的关系,似乎还不到把花扔掉的程度。你觉得呢?”
“嗯,是有些过分。”大马表示同意。
欧光慈道:“不仅仅是过分,我觉得白婕没有完全向我们说实话。那个谈话记录收好,上边有白婕的指纹。”
“明白。”大马点点头,“队长,下一个目标是谁?”
欧光慈道:“自然是那个魏文勇。听着大马,所有人的指纹我都要,你一定把这件事办好。”
“没问题。”
欧光慈若有所思地望着窗外,许久没有说话。大马看着他,他也看着大马。大马问:“队长,你还在想什么?”
欧光慈道:“我在想,那个青铜塑像上为什么没有指纹呢?这是我一直搞不懂的事。”
第二天去找魏文勇却扑了空,魏文勇到外边进货去了,下午才能回来。这是一家小型超市,魏文勇负责进货。欧光慈二人扭头去找小猴子,小猴子在。小猴子叫侯敏,和白婕是一个公司的。他们还没发问,小猴子就说她全知道了,是白婕告诉她的。她对江小川的死表示遗憾,她说江小川那个人虽然有很多毛病,但是为人还算热情。至于为什么会遭了毒手,恐怕和生意上的事情有关系。
欧光慈问她为什么会这么想。
小猴子说:“据我所知他结识人太复杂,那里头什么人没有哇。再加上江小川做生意野心勃勃,总想一口吃成个胖子,这样的人很容易闹出事来。”
“你对江小川的了解是来源于白婕,还是……”
“主要的来源于白婕,其中也有我观察的。江小川来纠缠白婕的时候,我见过他几次。”
“纠缠?你说他纠缠白婕?”
小猴子道:“他很长时间都在纠缠白婕,漂亮女人总免不了是非。”
欧光慈点点头,让小猴子说说过生日那个晚上的情况。小猴子便滔滔不绝地说了一遍,整个过程和白婕的叙述一致。只是最后多了一个小情况。小猴子说:魏文勇走后大家也就决定散了,可是成浩想多留一会儿:“我说‘成浩,你留下算怎么回事儿?人家魏文勇留下还情有可原。’成浩还想赖着不走,让大家生拉硬扯给弄走了。就是这么一个情况。你们还想知道什么?”
欧光慈很欣赏小猴子的心直口快,他说:“关于魏文勇和白婕好的情况白婕没有向我们隐瞒,但是成浩这一段她没讲。”
“这一段很重要么?”
欧光慈笑笑:“对于我们来说,所有的情况都是重要的。说说看,是不是成浩也想跟白婕好?”
小猴子道:“嗯,恐怕有那个贼心。”
大马道:“听说你男朋友也去了。”
“他呀,是我硬拉着去的。这个人没什么可说的,从头到尾没说两句话,纯粹一个摆设。”
请小猴子签了字,他们告辞出来。
马波和赖雯雯没费什么事也见到了,他们的叙述和小猴子说的大体差不多,看来生日晚会的情况还是清楚的。说到江小川,马波说他仅仅是听说过这个人,没有见过。赖雯雯干脆连听说都没怎么听说,强调毫无印象。欧光慈说:“据说你带了一个数码相机去,现在在身边么?”
赖雯雯从挎包里拿出了那个数码相机,弄出了生日晚会上的所有照片给他们看。这样,欧光慈二人便得到了一些具体的印象。的确,这是一个很普通的生日晚会,大家都很高兴,笑得都很开心。其他看不出什么。
中午吃了午饭他们去见成浩,成浩正在商业局的健身室里打乒乓球,听说警察找他,马上就来了。小伙子长得很帅,多少有些玩世不恭的感觉。谈话自然从生日晚会开始,所说基本没有什么两样。谈到送花人送来红玫瑰时,欧光慈特别注视着他的眼睛,他看到一种不屑的表情,这种表情在谈到魏文勇时也出现了一下。
欧光慈问:“据我们所知,你对白婕很有好感。”
成浩看着欧光慈:“是呀,这难道不可以么。我确实很喜欢白婕,我从来没掩饰过这个,用不着掩饰。”
“散伙的时候你曾经想单独留下来。”大马看着对方。
成浩也看着大马:“怎么,连这个你们都知道——是的,有这回事儿,我是想单独和白婕待一会儿。”
“你很坦率。”欧光慈说,“那么希望你能同样坦率地回答我下边这个问题——你知道江小川这个人么?”
成浩怔了一下:“江小川,当然知道,那是个无赖。”
“你知道那束花是谁送的么?”
成浩看着欧光慈:“难道是……江小川?”
欧光慈点点头。
成浩吐了口唾沫:“无赖,真他妈无赖!我曾经想过是他,结果还真是。”
“你是怎么认识江小川的?”
“我懒得说他。”
大马道:“你必须说说,因为江小川被害了。”
“什么,江小川?!”
欧光慈点点头:“对,他死了!”
成浩沉默片刻:“死了就算了,说死人的坏话没意思。”
大马道:“我再强调一遍,你必须说说。”
“什么意思,难道你们怀疑我?”成浩的脸色变了。
欧光慈点上支烟慢慢抽着:“怀疑谁是我们的事,现在是找你了解情况,你应该主动配合我们的工作。过于抵触不好。”
成浩看看天,又看看眼前的两个警察,道:“你们问我怎么认识的江小川,一下子我还真说不出来。我估计是从认识白婕才认识他的。他像大鼻涕似地粘着白婕,甩也甩不掉。要不是我收拾了他一顿,恐怕直到现在还甩不掉呢!”
欧光慈很感兴趣:“你收拾过他一顿。”
成浩点头道:“对,小小地揍了他一顿,那小子很不禁打。噢,你们不会认为我杀了他吧?”
两个警察对视了一眼,什么话也没说。这下子成浩急了,指天发誓自己没有动江小川一根汗毛,说到最后开始捶胸顿足。欧光慈说:“用不着这样,我们并没说你什么。来吧,请你谈谈魏文勇,据说他也在追白婕。”
成浩的情绪似乎还没从江小川的死亡中挣扎出来,平静了好一会儿才说:“这没有什么好谈的,魏文勇认识白婕比我晚得多,可是有句话叫做捷足先登,白婕现在和他比较近。”
“你不嫉妒么?”欧光慈问。
成浩道:“嫉妒有什么用,关键还是要拼实力,我觉得我的实力并不比他差。当然,他经济上比我强些。”
“你还是不太有把握。”欧光慈觉得谈话可以就此打住了,“来吧,在笔录上签字。”
成浩老老实实地签了字。
离开成浩以后,大马问:“队长,你觉得是这个人么?”
欧光慈捏着下巴说:“杀人?最直接的感觉似乎不像,他过于直率了,没有要隐瞒什么的意思。我现在比较关心的是白婕的三个男人——这么说显得不太好听,但确实是事实。江小川,魏文勇,成浩。三个追求者,用最俗的逻辑分析,江小川死于情杀的可能有没有呢?”
“谁也不敢说没有。”大马道,“成浩因为爱白婕而揍过江小川,魏文勇同样爱白婕,事情就明摆着了。而且白婕明显地更喜欢魏文勇一些。”
“你怀疑魏文勇?”欧光慈点上支烟,“根据那天他们散伙离去的时间来看,杀死江小川的时间都是很充分的。魏文勇先走一些,自然更充分一些。但是……”
“还缺少证据。”
“是的,这一点最要命。”欧光慈慢慢地抽着烟,双眼眯成了两条缝,“大马,有几点值得重视,第一,白婕所说的和江小川的关系显然还不到把花扔掉的程度,这一点咱们有同感。我怀疑白婕向我们隐瞒了什么。第二,魏文勇那天是第一个走的,他说他要找一个熟人办什么事情,这其中难道不会有诈么,进一步考虑那个感情问题,我们有理由对此人打个问号。第三,成浩,他还没有足够的证据排除自己的嫌疑。此外还有一个老问题——凶器上为什么没有指纹?如果是凶手把指纹清除了的话,他应该是很从容的。而事实上,他慌张的连门都没关好!开动一下脑筋,伙计。”
“首先要弄清现场采到的那两个人的指纹是谁的。”
回到刑警队不久,魏文勇居然自己来了。他说超市的人把警察来找他的情况说了,不久又接到白婕的电话,眼下他已经知道了所有的情况,匆匆赶来是想把事情说清楚。
感觉上这是个不苟言笑的人,中等个,长得还可以,外表像某个演小品的演员。欧光慈让他坐下说,魏文勇就坐下了,他说他想抽烟,欧光慈说随便。
“你先谈谈江小川吧。”欧光慈双手捧着茶杯看着对方,“这个人你熟悉么?”
魏文勇点点头:“还算熟悉,他经常找白婕,所以我很快也就认识了,后来他给我们超市介绍了一批洗涤用品,我和他就有了个人往来,不过都是一般的往来,在一起吃个饭什么的。”
欧光慈想:看来他比别人更接近江小川一些:“据你所知,江小川是不是社会关系很复杂?”
“噢,让我想想——感觉上是。”
“你感觉他会不会有什么仇人?”大马插了一句。
魏文勇看看大马,又垂下头想了一会儿,道:“这很难说,真的很难说。”
欧光慈道:“白婕把江小川之死告诉你的时候你是什么感觉。”他盯着他的眼睛。
“我当然感到很震惊,事情来得太突然了,我一时反应不过来。”魏文勇的眼神还算自然。
“好了。”欧光慈收住这个话题,站了起来,“魏文勇,现在请你谈谈白婕的生日晚会的情况,从头说。”
“好,我说。”魏文勇显得十分配合,“那天我是第一个到的,我和白婕单独呆了一会儿,人陆续来了。包括我一共来了六个人,我,小猴子和她的男朋友,成浩,马波,还有赖雯雯,一共六个。小猴子带来一个大生日蛋糕。”他看着欧光慈,“这样说行么?”
“行,接着说。”
魏文勇继续说下去,很快就说到了送花那一段。欧光慈很注意他的表情。魏文勇说的情况和大家的叙述完全一致,欧光慈抬了抬手:“等等,当时你是否想过是谁送的花?”
魏文勇点头道:“想过,我猜出那是江小川送的。”
“你是怎么猜到的?”
魏文勇把烟蒂弄灭在烟缸里,道:“因为我一直在追白婕,对这方面的事情很敏感,一看见那花,我就想到了江小川,没有更多的动脑子。”
大马道:“你当时是什么心情。”
魏文勇问:“这也要说么?”
欧光慈道:“问什么你说什么,我也正想问这个呢。”
魏文勇沉默了一会儿道:“我当时心里很反感,说妒忌也可以——因为我没有做到这一点。”
“嗯,你继续说。”
“接下来生日晚会就开始了,吹蜡烛,分蛋糕,说说笑笑,总而言之就是通常的那一套。大家各自说了些社会新闻,马波一直想说黄段子,终于让他说了一个,大家就拼命的笑。就这么玩玩闹闹,很快就晚了。我忽然想起一个事情,要和第一百货公司的一个朋友谈一批货物的事情,于是我提前走了十来分钟,后边的事情我就不清楚了。”
“你这个朋友叫什么?”欧光慈突然凑了上来,盯着魏文勇的眼睛。
“孔杰。他叫孔杰。”魏文勇被欧光慈逼视得有些紧张。
欧光慈嘿嘿地笑了:“等一会儿我们一起去找孔杰。不过我这里要指出你一个要害,伙计,你刚刚向我们撒了谎。”
“没……没有。”魏文勇想站起来。
欧光慈按住了他的肩膀,轻轻地摆动着手指:“别跟我说没有,我的耳朵好用得很呢。你刚才说什么——你说你提前走了十来分钟,是么?”
“是,就是。”
欧光慈笑了一下,突然板下脸来:“你这里撒了谎——我问你,你既然走了,不在那里了,又怎么可能知道别人什么时候离开的?你既然不可能知道别人什么时候离开的,又怎么说提前了十来分钟,这不是分明在撒谎么?!”
魏文勇惊愕地张大了嘴,说不出话来了。
欧光慈看着他:“想想看小伙子,我说的对不对?现在你说不出话来了,这证明我说对了。那么只有一种解释,你既然知道自己提前了十来分钟,就证明你并没有真正离开那个地方,告诉我,你在哪儿?”
魏文勇的脸色苍白无色,眼睛不敢看欧光慈。他使劲地咽了口唾沫说:“是是,我……我没有走远。事实是,我刚刚走下楼就……就冒出一个念头——我想看看成浩会不会留下。”
“成浩,你为什么那么关心成浩?”
“因为成浩也在追白婕,我担心……担心白婕背着我……怎么说呢,那天去生日晚会的时候我想和白婕接吻,她不愿意,这使我心里多了一个疑问。是的,我撒了谎。我下楼以后就躲在不远处的花坛后边——十来分钟后,他们出来了。”
“接下来呢?”
“我看见成浩也走了,松了口气。等大家走远,我从花坛后边走出来。再接下来我去找孔杰了。”
欧光慈道:“看看你撒这个谎多么不值得,它使我看出了你是个心胸狭隘的人。那么我是否可以认为,你对江小川送花的行为也同样充满妒忌呢!”
“您什么意思?”魏文勇立刻紧张起来,“难道你们怀疑我……噢,不不,江小川的死和我毫不相干!”
“对不起。”欧光慈凝望着他,“因为你骗了我,使我不得不对你所说的一切统统打上一个问号。起来吧,我们去见孔杰!”
魏文勇颓丧地站了起来。
孔杰证明,那天晚上魏文勇的确和他在一起,一直呆到将近十一点才走。看来凶手不是魏文勇。
欧光慈陷入了很少有的沉默当中,他久久地凝视着那个青铜塑像,眼睛一片迷茫。大家知道这样的时候不能打扰他,队长大人正陷在大伤脑筋的思考当中。青铜塑像是整体浇注的,很有些分量,手腕子无力的人举起它来砸人不是很容易的事,而且这并不是一个很顺手的东西,只有足球运动员带球的那只脚和椭圆形的底座之间可以握住。然而,就是这个必须用力握住的位置,一个指纹也没有留下。
一个仓皇逃走的人真能从容地抹掉塑像上的指纹么?
这里存在着一个很大的矛盾,这个矛盾使欧光慈百思不得其解。感觉的确有了,但是揪不出问题的线头。
怎么那么迟钝呢——他觉得自己可能真的老了。
“队长,指纹鉴定出来了。”大马兴冲冲地走了进来。
小郝和范小美马上离开了椅子,欧光慈也从塑像上收回了心神。
大马道:“根据指纹对比,江小川死亡现场的指纹中除了江小川本人的以外,其余两种分别是魏文勇和白婕的。”大马把痕检报告放在欧光慈眼前。
欧光慈看罢,咬咬牙道:“走,马上去找魏文勇,他果然向我们隐瞒了东西。”
“白婕怎么办?”大马问。
欧光慈道:“她也跑不了,先找到魏文勇再说。别楞着了,咱们都去!”
半个小时后,他们出现在魏文勇的面前。魏文勇住在老城区的一条小巷里,是个五户人家住的小院。警察的再度光临使正在吃晚饭的魏文勇马上傻了,欧光慈拍拍他的肩膀,把他按坐在椅子上。
“魏文勇,你用不着和我们玩儿猫捉老鼠的游戏,你玩儿不过我们。我们已经得到了充分的证据证明你去过死者江小川那里!你还想抵赖么?”
“这,我……”魏文勇面如死灰,“你们都知道了?”
欧光慈坐在他对面,一指他的鼻子:“现在是我们在问你,你要如实说!”
“我……我没有杀江小川!”魏文勇绝望地叫了起来,“我只是找他去谈一谈。”
“谈什么?”
“我找他想谈一谈白婕的事,我希望他离白婕远一些。”
“谁和你一起去的?”范小美质问道。
魏文勇道:“我自己,就我自己。”
欧光慈和大马对视一眼,抬起一只手来:“慢,等一等。说,你是什么时候去的?”
“白婕过生日的前一天。”
欧光慈心头一沉,脑海中赫然跳出两个字:白婕!随即他的心缩紧了,那个一直没有弄清的疑点一下子清楚了。他轻声对大家说:“让他独自想一想,你们跟我走!”说完,头也不回地出了房间。
“队长,去哪儿?”坐进车里的时候小郝问,大家对欧光慈的神情已经产生了某种预感。
“新源里,江小川的家!”欧光慈的眼睛眯缝着,表情十分古怪,“伙计们,魏文勇是在白婕过生日的前一天去的,他和白婕去找江小川并不是同一天。出事的当天晚上出现在江小川房间里的人是白婕!”
“白婕,难道是她杀了江小川?”大马惊愕极了。
“走吧,到地方就知道了。”欧光慈闭上了眼睛。
他们又来到了那个发生了命案的房间,静静的,一切都和前两天一样,不同的是它的主人不在了,空气中隐隐地透出些悲剧的意味。欧光慈一进门就直奔书柜而去,他用手推了推书柜,让小郝拿个椅子给他。小郝搬来一把椅子。
欧光慈登上椅子,默默地向书柜的顶上看去,随即他的心狂跳起来,在落满灰尘的书柜顶上,明晰地留着一个椭圆形的白印——那个青铜塑像的底座。
“明白了伙计们,你们来看看吧。我欧光慈真的是老不中用了,这其实应该想到哇!”他从椅子上下来,“我的脑子怎么那么笨呢!妈的——并没有人去拿那只青铜塑像,它是自己从书柜的上方掉下来的!”
他沮丧地跌坐在沙发里,狠狠地在自己的脑门上拍了一巴掌。大家依次上去看了看,然后同时看着他。欧光慈一拍大腿指指书柜:“那是白婕和江小川扭打在一起的时候撞在了书柜上,由于强烈的震动,青铜塑像掉了下来,砸在了江小川的后脑上,事情其实就这么简单——欧队长的脑子生锈了!”
大家默默地看着他,心里充满的尊敬。尽管他在无情地责备自己,谜底却恰恰是他找出来的,欧光慈就是欧光慈。是的,在一般的情况下谁都会认为那凶器是被人从某个地方拿过来使用的,你很难想到它是从上方掉下来的。而事实恰恰如欧光慈所说,白婕在和江小川扭打中撞在了书柜上,撞落了上边的那个铜家伙……江小川死于非命。
“队长,抽支烟吧。”范小美从欧光慈口袋里拿出烟来抖出一支,然后笨拙地给他点上。
欧光慈空空地咳嗽了几声,抹抹嘴唇道:“伙计们,现在清楚了。在白婕过生日前一天的晚上,心胸狭隘的魏文勇来到了这个房间。用他的话说,他想跟江小川谈谈,希望江小川离开白婕,烟头和杯子上的指纹无疑就是那一天留下的。而白婕的指纹是在第二天,也就是她的生日晚会那一天的晚些时候来到这里留下的,她和江小川之间有过一番扭打,指纹遍布在所有的扭打的空间里,最后,他们撞在了那个书柜上……”
大家扭头看着那个书柜。
大马道:“换句话说,队长,白婕向我们隐瞒的就是生日晚会之后发生的事情。”
欧光慈点点头。
小郝说:“那时候天已经很晚了,她居然穿过半个城市来到了这里——什么事情使她非来不可呢?”
“这正是我们想知道的。”欧光慈站了起来,“走吧,去见见白婕!”
夜,很静。白日的喧嚣被斑斓而迷离的夜色笼罩了,许许多多的人生故事就是在这样的夜晚里发生的。仿佛一条欢腾的河,水底也会有暗流。
白婕的家很快就到了。
警察的出现似乎没有怎么出乎白婕的预料,她默默地坐进沙发里,像刺猬似地缩紧了身子。墙上的钟表在嗒嗒地走动着,房间里很静。
“说说吧。”欧光慈轻声道,“生日晚会后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眼泪慢慢地充满了白婕的眼眶,随后吧嗒吧嗒掉在手背上,白婕无声地哭起来,气氛显得很压抑。过了一会儿,她慢慢地抬起了头……
电话铃响——叮铃铃……
墙角的电话铃响了。白婕扭过头去看那个电话,她正在收拾桌子,突然响起的电话铃声使她小小地一惊。不知为什么,她突然有些紧张,是发自内心的。电话铃响到第五声的时候,她才快步地走了过去。
“喂,哪一位?”
电话的那头传来江小川轻轻的一声笑:“玫瑰花收到了?祝你生日快乐。”
“你……你为什么?”白婕突然恼了,“我们不是说得很清楚么,从此不再往来了,你怎么还……听着,我的男朋友是魏文勇。”
“我知道我知道,昨天晚上魏文勇还到我这儿来呢。”江小川道,“他希望我停止和你的往来,说了一大堆废话。我虽然很不乐意,可是最后还是答应他了。”
“那你为什么还纠缠我?”白婕愤愤地问
江小川说话依然是轻轻的:“白婕,你别急,听我慢慢说。假如我告诉你,这束花不是我送的,你有何感想?”
“不是你?”
“对,我是根据另一个人的意思给你送这束花的。人家说了,一定要送99朵红玫瑰给你。我想你应该猜出是谁了吧?”
白婕怔了一下,顷刻间明白了,她周身的血液仿佛在一瞬间变凉了,脑海中出现一张丑陋的脸,还有一张喷着臭气的嘴。她的声音有些发抖:“你说汪……”
“对,是汪主任让我送给你的。别看你只陪了他一个晚上,人家可是旧情难忘呀。白婕,我答应魏文勇离开你,可是汪主任似乎离不开你!”
白婕浑身发抖,说话有些喘气:“不……,这不可能,我永远不要再见到他了。你告诉他让他死了这份心吧!”
江小川提高了声音:“白婕,你这个人真不够意思,你知道你今天这个位置是怎么到手的么,是人家汪主任背后做了工作,你能有今天可不容易啊。”
白婕的嘴唇哆嗦着:“我……我可以不要这份工作。”
“别这样白婕,汪主任只是送给你一份生日礼物,并没有别的意思。”江小川的声音变成了讨好,“你听我说,今天晚打电话给你,是我本人有事找你,我有一笔买卖需要汪主任帮忙说说话,我没有你面子大,你能不能替我和汪主任说说!”
“不,我决不会去见他!”
江小川退让了一步:“不一定非要见他,打个电话说说也行,你替我打个电话吧。”
白婕愤愤地说:“别做梦了,我什么电话也不会打,我听见他的声音就恶心!还有事没有,没有的话我挂电话了。”
江小川沉默了一下,突然冷笑起来:“白婕,别以为我在求你,你应该明白,有些事情并不是那么简单的。我江小川是什么人你是知道的,把我逼急了大家都没有什么好处。”
“你……你好像在威胁我?”
江小川放松了口气:“明说吧,我这里有一些照片,是你和汪主任在一起的镜头,那是我偷拍的,为的就是关键时候拿来用。你如果想要那些照片的话,就照我的话去做!”
听到这里,欧光慈全明白了。他阴着脸站起来,默默地在房间里走动着,然后扭过头来:“随后你就去了?”
白婕含着眼泪点点头:“嗯,是的,我去了,我要把那些照片取回来,我没有别的办法。”
“当时是什么时间?”
“大约晚上九点四十吧——我打出租车去的。”
“在江小川那里你们发生了争执?”
“嗯,我要把那些照片夺回来,留在他手里我就完了。结果我没想到那个塑像……”
房间里沉默了,空气显得十分压抑。欧光慈点了支烟默默抽着,半晌才开口:“塑像砸在了江小川的头上。”
“是。”白婕的眼泪又出来了,“我……我真的没想到。当他倒在地上不动了,我才明白出了大事。我吓坏了,拿了照片就匆匆走了。”
“结果你连门都没关好。”欧光慈看着这个可怜的女孩子,目光中充满了同情。
“好像是,我走得太慌了。”
“回来后,你扔掉了那束花。”
“是。”白婕用颤抖的双手捂住了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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