间宫看完侦讯笔录,抬起头,一脸严肃地看着草薙,但在放下笔录后,嘴角露出了笑容。“干得好。”
“过奖了。”草薙鞠了一躬。
“我听内海说,你虚晃了一招。”
“皮革手套吗?”
“嗯,听内海说,鉴识人员的报告中并没有提到发现了手套痕。”
“关于这一点,是汤川告诉我的事发挥了作用。他告诉我说,如果凶手使用了液氮,一定会戴皮革手套。当我提到手套痕时,发现高垣的表情发生了变化,所以我灵机一动,决定用这一招套他的话。”
“你的反应很快,不过,话说回来,”问宫再度拿起数据,“没想到他们竟然用这种方法搬运液氮,真是太惊讶了。”
“老实说,当内海转述汤川的推理时,我还半信半疑,但在和宫泽麻耶见面后,确信汤川真的说对了。”
汤川认为液氮可能藏在藏宝箱内搬运,但难以想象参加游行的所有人都是共犯,应该只有队长宫泽麻耶可能与这件事有关,但她应该不知道里面放了这么危险的东西,也不可能直接把东西搬进、搬出藏宝箱,应该是由和并木佐织关系更密切的人做这件事。
于是就想到了高垣智也,他在终点遇到了宫泽麻耶,以及无法交代行踪的几十分钟就立刻变得可疑。
“虽然我们从监视器影像确认有没有人搬大型行李,却漏失了起点和终点附近。因为原本认为参加队伍搬运大道具和小道具很正常,只要没有离开那个范围就没有问题。”
“是高垣在终点把东西从藏宝箱里拿出来吗?所以说,应该有人在起点把东西放进了藏宝箱。”
“应该也是和高垣相同程度,或是比他和并木佐织关系更密切的人。这么一想,就发现对象很有限。目前已经请几个最可疑的人主动到案说明,岸谷和其他人正在侦讯。”
间宫点了点头,对下属迅速采取行动感到满意。
“还有其他共犯吗?”
“可能有,只不过我认为每个人发挥作用的重要性不同。比方说,高垣得知目的是为了制裁莲沼,但并不知道计划的详细内容,其中有人甚至不知道真正的目的。高垣的供词中提到的‘山边商店’,今天早晨派了侦查员向老板了解情况。老板承认游行当天,他把小货车借给了户岛,还借了推车,准备了宝特瓶装的水。户岛事先把工作人员穿的夹克交给他,要求他和其他东西放在一起,户岛只告诉他,临时需要在游行时去帮忙。”
间宫摸着下巴问:“户岛是幕后黑手吗?”
“我认为可以这么想,只是我无法理解,为什么并木家的人完全置身事外。既然目的是为并木佐织报仇,如果那家人完全无关,其中绝对有问题。”
间宫不发一语地看着资料,草薙认为间宫也同意自己的意见。
“可以打扰一下吗?”一名下属走过来问,草薙问他:“什么事?”
“户岛修作已经到了。”
草薙和问宫互看了一眼。
“主角登场了吗?”间宫问。
“我去看一下。”草薙向管理官行了一礼,转身走了出去。
户岛修作很老实地缩着肩膀坐在侦讯室内等待。草薙和负责纪录的内海熏互看了一眼后,在椅子上坐了下来,“不好意思,还麻烦你在百忙中抽空来这里。”
“你客气了,”户岛微微欠身后,看着草薙。
他一头花白的五分头,有棱角的脸露出强硬的表情。乍看之下,他似乎并不适合做生意,但也许擅长掌握人心,所以才能让家业顺利成长,面对他的时候恐怕无法像对待和母亲同住、心地善良的二十多岁年轻人——高垣智也这么简单。
“高垣先生有没有和你联络?”
“你说的高垣先生是那个高垣吗?没有,有什么事吗?”
高垣智也昨晚回家之后,不可能没有和他联络,但草薙料到他会装胡涂。
“在游行的前几天,你曾经和高垣先生单独谈话。”
“不知道你问的是什么时候的事,”户岛偏着头,“因为我有时候会在‘并木屋’或是其他地方见他。”
“并不是在‘并木屋’。高垣先生离开‘并木屋’之后,你坐在车上叫住了他,说有事情要和他谈。”
“喔,”户岛微微张着嘴,扬起了下巴,“你是问那天的事。”
“你们聊了些什么?”
户岛那张严肃的脸左右摇动后,露出试探的眼神看着草薙问:“他怎么说的?”
“是我在问你。”草薙露出了笑容,“请你回答,你们聊了些什么?”
“是私事。”
“高垣先生已经告诉我们了。”
户岛点了点头,坐直了身体。
“既然高垣已经说了,那不就好了吗?你可以相信他说的话。”
“可以相信吗?”
“我是说,这是你的自由。”
“高垣先生说,”草薙注视着他的脸说:“你对他说,要制裁莲沼,问他愿不愿意提供协助。”
户岛面不改色,脸上的表情反而变得稍微柔和了些。
“既然他这么说,可能就是这样。”
“难道不对吗?”
“刑警先生,我并没有否认,”户岛苦笑着,“我不是说,可能就是这样吗?”
果然是老狐狸,草薙心想。
“高垣先生说,你告诉他,在制裁时需要某样东西,所以请他帮忙搬运到莲沼住的办公室旁,这样没错吧?”
“既然他这么说——”
“我是在问你,”草薙打断了户岛,“你真的这样拜托他吗?”
户岛丝毫没有动摇,“任凭你的想象。”
草芜从椅子上站起来,向户岛探出身体。
“那样东西是什么?你要求高垣先生什么时候、用什么方式,搬运什么?”
“这个问题,”户岛也注视着草薙,“如果我不回答,就算是犯罪吗?”
“不回答的理由是?”
“因为我不想回答。”
草薙的双眼紧盯着户岛淡然的表情,重新坐回椅子上。
“照目前的情况,高垣先生的笔录内容会作为证据交给法庭,这样也没关系吗?”
“虽然我不知道是什么审判,”户岛的肩膀微微起伏,“但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
草薙握起双手放在桌上。
“几个月前逮捕莲沼时,由我负责指挥侦查工作,你知道这件事吗?”
“知道。”户岛点了点头,“我听佑太郎说的。”
“佑太郎……到了这个年纪还可以相互叫彼此小名的关系真不错,我相信你也一定很疼爱并木佐织。”
“我曾经在‘并木屋’的桌子上为她换过尿布。”户岛露出了笑容。
“我非常了解你痛恨莲沼的心情,我们也为无法起诉他恨得牙痒痒的。”
“你们懊恼的心情和我们的心情完全不一样,”户岛的嘴角虽然露出了笑容,但眼神很锐利,“性质不同,层次也不同。”
“可以把你刚才这句话记录下来吗?”
“请便。”户岛说,“要说痛恨莲沼的话,多少都没问题,要不要我再多说一些?”
“你愿不愿意说说你痛恨之余,对他做了什么吗?”
“这就任凭你的想象了。”
“如果把凭想象的内容写成笔录,你会签名吗?”
户岛呵呵笑了起来。
“这当然不行,但如果你们能够写出来,我倒想见识一下,因为我很有兴趣知道你们到底是怎么想象的。”
“你的意思是说,如果有办法想象,那就试试看吗?但是,你接到了高垣先生的电话,公司也遭到搜索,内心应该很紧张。你应该没有想到继液氮之后,藏宝箱的玄机也被警方识破。这个世界上,有些人具备了常人无法想象的想象力。”
户岛的眼中扫过一道阴霸,这是他第一次表现出慌乱。
“你该不会是说……大学的老师,那位姓汤川的……”
“那个人是谁?”
“如果不是,那就没关系。”户岛摇了摇手,“请你忘了这件事。”
“户岛先生,”草薙更用力注视着对方,“所以我劝你,不管你们齐心协力做了任何事,最好都要作好早晚会被识破的心理准备,如果在此之前说出真相,就可以减轻罪责。户岛先生,你听好了,不管莲沼多么残虐,即使他死有余辜,杀了他都是犯罪,只有司法能够判他死刑。”
户岛仍然面不改色,刚才提到汤川名字时的慌乱已经消失了。
“根本做不到啊,”户岛用嘲讽的语气说,“司法也做不到,甚至没办法把他送上法庭。”
“所以你们代替好友杀了他吗?”
户岛闭上了嘴,但并没有逃避草薙强烈的视线,沉默的时间静静流逝。
这时,传来敲门声。
“进来。”草薙回答后,门打开了,岸谷探头进来。
“失陪一下。”草薙向户岛打了声招呼后站了起来。
走出侦讯室,关上了门,“怎么了?有人招供了吗?”
岸谷等人负责侦讯新仓夫妇,当然是分别侦讯。
“不是,”岸谷一脸严肃,小声地说:“新仓留美在侦讯时昏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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