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顶上传来大笑声，低头滑手机的夏美抬起了头。液晶屏幕上出现一个搞笑艺人在很脏的河里游泳。这个节目安排艺人挑战各种企划，听说收视率很高。夏美今天晚上第一次看这个节目，但节目很无聊，所以她忍不住滑手机。

        一看时间，已经快晚上八点了。即使店里没有客人，也会开着电视，这是“并木屋”多年来的习惯，避免客人进来时感到冷清，但以前这个时候都会看NhK，只是现在不想看新闻节目。即使和自己没有关系，现在也不想听到意外或是命案的消息。

        莲沼死了之后，店里的生意变差了，只有七点左右有几个客人来用餐而已，其他时间都门可罗雀，一般民众可能认为这里是命案嫌犯开的店，所以敬而远之，但总不能写一张“本店的人有不在场证明”的牌子挂在店门口。

        拉门外站了一个人，在门打开前，夏美就站了起来。

        汤川走了进来。“欢迎光临。”夏美努力用开朗的语气向他打招呼。

        汤川巡视店内，挑选了一张四人座的桌子。

        “啤酒和卤什锦菜，还有味噌鲭鱼定食。”汤川用夏美拿来的小毛巾擦着手说。

        “好。”

        夏美走去厨房，把点菜内容告诉佑太郎后，用托盘端着小菜、啤酒和杯子送到汤川的座位。今晚的小菜是辣味蒟蒻。

        “你难得在这种时间上门。”

        “刚才和一位好几年没见的客人在聊天。”

        “是喔，来找你的客人也是物理学家吗？”

        “不，可以说是和我完全相反的人。”汤川拿下了眼镜，从怀里拿出布擦了起来，“是刑警。”

        “啊……又有刑警去找你吗？”

        夏美知道之前曾经有刑警去向汤川确认她在游行那一天的不在场证明。

        “我刚才不是说，有好几年没见面了吗？是其他刑警，以前就认识的。”

        “是喔……”

        物理学家和刑警——夏美思考着他们之间会有怎样的交集。

        “户岛老板今天晚上已经来过了吗？”汤川重新戴上眼镜后问。

        “户岛叔叔？不，今晚还没来，可能等一下就来了，你找户岛叔叔有事吗？”

        “不，我只是想找人聊聊，老主顾中，只有他会在这个时间上门。”

        “是啊。”

        莲沼死了之后，户岛仍然每天都来这里，然后问夏美有没有什么状况。虽然他没有说任何具体的话，但一定为并木家担心，夏美很感谢他。

        在汤川快吃完定食时，户岛说着：“晚安”，走了进来。“喔，教授，可以和你坐在一起吗？”他在说话的同时，已经拉开了汤川对面的椅子。

        “请坐。”汤川笑着点了点头。

        户岛像平时一样点了啤酒。

        “户岛叔叔，教授在等你，说想找人聊天。”

        户岛听到夏美这么说，立刻眉开眼笑。

        “真是太荣幸了，只要你不嫌弃我这个老头子，我随时奉陪，但我没什么话题可聊，既不赌，也没什么兴趣爱好。”

        “工作就是你的兴趣吗？”

        “说得好听点，就是这么一回事。”户岛向后摸着油头。

        夏美送上啤酒后，户岛倒在杯子里，和汤川干了杯。

        “那我们就来聊聊工作，”汤川说：“你的公司都是做加工食品的生意吧？招牌商品是什么？”

        “要聊这个啊，”户岛津津有味地喝着啤酒，“目前最赚钱的当然就是即食食品，因为可以常温保存，所以很适合目前网购盛行的时代。这些即食食品的味道也很不错，虽然不能和‘并木屋’的料理相比，但和普通的店家相比，应该就不分上下了。”

        “这样啊，那冷冻食品呢？”

        “当然也有啊，”户岛点了点头，“是和即食食品并列的主力商品，炒饭和饺子都是畅销商品。”

        “你公司使用哪一种类型的冷冻机？”

        “啊？冷冻机吗？哪一种类型……”

        “不是有很多种类型吗？像是螺旋压缩式，或是往复压缩式之类的，你的工厂采用哪一种类型？”

        “喔喔，”户岛身体向后仰，“学者有兴趣的地方果然和普通人不一样啊，你会关心这种事啊？”

        “不好意思，别人经常说我是怪胎。”

        “真有意思啊，你刚才问我什么？”

        “冷冻机的类型。”

        “喔喔，对，我那里以螺旋压缩式的冷冻机为主。”

        “你说以那个为主，所以还有其他类型的冷冻机吗？”

        “是啊，因为根据不同的用途……”

        “食品的细胞膜在急速冷冻后不容易遭到破坏，这些高级的食品是否需要使用特殊的冷冻机？”

        “喔，你真了解啊。”户岛的声音似乎有点压低了。

        拉门嘎啦一声打开了。夏美看向入口，一个中年女人走了进来。虽然偶尔会来这里，但还称不上是老主顾。她竖起四根手指问：“我们有四个人，可以吗？”

        “没问题，请进。”夏美把她带去六人座的桌子。

        另外三个看起来和那名女客年纪相仿的女人也跟了进来，夏美等她们入座后，递上小毛巾，问了她们点餐的内容。从她们的用字遣词，不难猜出她们是好朋友。她们刚看完戏，可能有点兴奋，四个人说话都很大声，而且很健谈。

        夏美不时在厨房和她们的座位之间走来走去，所以不太知道汤川和户岛之后聊了些什么，但似乎聊得并不是很投机，户岛的脸色有点难看。

        不一会儿，汤川举起手叫住了夏美，说要结账。

        结完帐后，物理学家对户岛说：“谢谢你告诉这些宝贵的内容。”然后走了出去。

        “小夏，买单。”夏美听到户岛的叫声，立刻算了一下，把写了金额的纸送去他的座位。

        “教授几点来的？”户岛从皮夹里拿出几张千圆纸钞时，小声问夏美。

        “我记得八点左右。”

        “他平时不是都更早来吗？”

        “是啊，但他说今天和以前认识的朋友聊了很久，”夏美也跟着压低了嗓门，“而且那个朋友是刑警。”

        “刑警？”户岛的眉毛抖了一下，“学者和刑警有什么好聊的？”

        “我没问……”

        户岛露出沉思的表情，没有再说话。

        夏美拿了找零的钱回到户岛的座位，户岛没有确认金额就放进了皮夹。默不作声地走去里面，隔着吧台，对正在厨房的佑太郎说话。

        户岛离开吧台时对夏美说了声：“谢谢款待，晚安”，然后走了出去。

        夏美向厨房内张望，佑太郎正在油炸食物。

        “爸爸，你刚才和户岛叔叔说什么？”

        “没说什么，只是闲聊。”佑太郎回答的时候没有停下手。

        夏美和在厨房深处的真智子四目相对，真智子微微偏着头，她应该也没有听到丈夫和户岛聊天的内容。

        “喂，在那里发什么呆啊，”佑太郎对真智子说：“动作慢吞吞，菜都冷掉了。”

        “啊，好……”她正在把高汤煎蛋卷放进盘子。

        “好了，炸好了，夏美，赶快端过去。”佑太郎不悦地说着，把装了炸竹荚鱼的盘子放在吧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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