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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页痴痴的思念是什么歌一二 周恩来在上海“周公馆”

一二 周恩来在上海“周公馆”

        

一、“周公馆”



        1946年,在我党与国民党政府进行谈判期间,上海思南路107号(现为思南路73号)的大门上,钉有一块铜牌,上镌有三个大字:“周公馆”。铜牌下端还有一行英文字,直译就是“周恩来将军官邸”。

        这所当时为中外舆论界十分关注的住宅,就是中国共产党代表团驻上诲办事处的所在地。“周公馆”,是为适应蒋管区具体情况的对外公开名称。自1946年5月初随着国民党政府“还都”南京而由重庆东迁,一直到同年11月19日因谈判最后破裂而撤返延安,在这风云变幻的7个多月中,周恩来同志——当时我们称他“副主席”,外国人称他“周将军”——经常奔忙往返于南京——上海——南京之间,同国民党进行了艰苦卓绝的谈判。思南路107号,就是他受党中央、毛主席之重托,在国民党盘踞下的上海指挥战斗的总部。那些战斗的日日夜夜,今天回想起来,还感到那么亲切!

        “周公馆”是一幢座北朝南的一底三楼独立式花园洋房。南面,隔花园与梅兰芳公馆相望。自1946年三四月间我们一些先遣人员“顶”下了这所房子后,除面向梅公馆的这一面外,其它三面,都被国民党特务的眼睛盯上了。这里过去是法租界很安静的高级住宅区,没有店铺,更没有叫卖的小摊小贩。可打从我们一住进,门前突然热闹起来了。马路对面设了个从不见有人光顾的皮鞋修理摊。一些拉三轮的,装作候客总停在门口。卖香烟的小贩,剃头挑子,也在我们门前晃来晃去,一眼就看出是些最蹩脚的演员。周公馆周围有好几家房子,被特务机关强“租”下供作监视点。他们在对面思南路98号上海妇孺医院设立了秘密监视据点,并根据上海警察局长宣铁吾的密令,黄埔分局派去的人每天要详细上报记录当天情况的《监视专报》。在正对我们大门的一间屋内,还设有摄影机,拍下进出周公馆的每一个人。

        周公馆靠北的一面住着陈家康、徐克立(南方局妇女组)夫妇。他们窗外下面是一条僻静的小巷。这条小巷,也是有眼睛盯着的。我们的人从市区回来,首先看到的是家康、克立房间的窗台。为了安全计,我们在这个窗台上摆着一盆菊花作为信号。每当有敌特或他们雇佣的地痞流氓要来捣乱时,就把花盆撤掉。外出回家前要先打个电话问问,到家时还要先抬头看看这个窗台,见花盆还在,才能揿铃进门。

        周副主席、董老他们极重视安全保卫工作。每当接见一些过沪的地下党员时,除了谈形势、谈工作外,总要详细地、具体地指导他们躲避特务盯梢的方法。有些相识的当时地下党的同志,日后和我们聊起这些情况时,深为领导同志对敌区干部这样的关切、爱护感叹不已。

        

二、和谈——“教育人民的一课”



        中共代表团与国民党政府的和平谈判,主要在南京进行,但副主席在短短的半年里四次来上海,在他的“公馆”里小住。有时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有时则住得时间长些。

        对于旧上海,各式各样的评论多矣,什么“十里洋场”、“冒险家的乐园”、“上海滩”等等,都生动地表述了它阴谋、黑暗、无耻的一面。它是反动、黑暗势力的大本营,蒋介石就是在这里起家的。但上海又是中国工业和中国工人阶级最集中的地方,它同时也是革命、进步的大本营,是中国共产党的诞生地,也是中国文化、科学、技术最为发达的地区。可以说,进步势力和反动势力都集中在那里。据当时看到的材料,那个时期国民党统治地区百分之八十的黄金贮存在上海,国民党政府财政收入的百分之八十也来自上海。上海那时实际上是国民党的命脉,也是我们党在国统区开展外事工作、统战工作、社会工作、宣传工作、文化工作等的一个重要基地。

        周副主席来上海还有一条重要原因,即谈判斗争的需要。谁都知道,那时国民党蒋介石毫无和谈诚意,它只是利用和谈作为部署全面内战的烟幕。要在中国实现真正的和平,就得向中外人士和广大人民群众彻底揭露国民党假谈真打的阴谋。周副主席把这叫做“教育人民的一课”。他说:我们明知马歇尔、蒋介石是在搞欺骗,明知谈判不会有什么结果,但不能不和他们谈判,因为人民不了解,我们不谈就会孤立。我们一定要通过事实,也通过我们的努力,完成这“教育人民的一课”。

        国民党一方面在美国的全力帮助下,运用一切手段通过陆、海、空加紧运兵、运军火,蒋介石本人也特意飞往庐山牯岭避风,让下面将领放手大打,妄图造成以武力消灭我党我军的“既成事实”;另一方面采用政治欺骗手段,制造和谈空气,散布和谈幻想,企图冲淡其在军事上大举进攻解放区的严重事实,诱使舆论误以为它还是愿意谈判,谈判还是有希望的。

        每当这种时候,恩来同志就从南京来到上海。他气愤地对我们说:我不能继续呆在南京,去客观上帮助蒋介石制造一种谈判还在继续,谈判还有希望的假象。蒋介石和美国方面在谈判中蛮不讲理,施加压力,以为我们是怕他们的,逼我们割地求和订立城下之盟。可我们偏不吃那一套。所以,我干脆离开南京了。我来上海,就是要让全国、全世界都知道,和谈受到了挫折,正处于僵局、停顿状态。我一天不回南京,就表明谈判还没有恢复。

        恩来同志在接见外国记者时曾说,由于国民党政府拒绝保证停战,他已暂时退出南京谈判,不再与政府及美方代表进行毫无意义之磋商。除非同意重开唯一有权讨论停战问题之军事三人小组会议,否则他将不返回南京。至于司徒雷登大使主持的五人非正式小组,讨论范围仅以改组国府委员会为限,值此内战正继续进行之际,此五人小组成就如何,实无任何实际意义可言。

        那时,我们在时事政策学习中,曾争论过一个问题:蒋介石最终会选择战,还是和?

        有的同志认为:对蒋介石来说,不打,还可以拖它若干年;打,则明摆着迅速导致彻底毁灭。蒋介石是个聪明人,他总不至愚蠢到自找死路吧?

        后来听乔木(即乔冠华,以下同)同志谈,副主席听到这个说法后,笑了笑说,不要替蒋介石设想他是打聪明些,还是不打聪明些。他是不可能按我们共产党人的逻辑办事的。他站在极端反动的立场上,只能妄想消灭我们,只能打。他在别的事情上可能是聪明的,但在这样历史性选择的大问题上,他不可能聪明,只能是愚蠢的。

        

三、扣人心弦的中外记者招待会



        周公馆里,最激动人心的,莫过于副主席的中外记者招待会了。

        招待会上,副主席那铿锵有力,带点儿淮安口音的普通话,至今仍回响在我们耳际,遥远,然而清晰。

        他指点着地图,面对挤满会场的百余名中外记者,满腔义愤地揭露蒋介石在各个地区挑动内战的详情。他分析形势,讲我们必胜的根据。有时讲得慷慨激昂了,就离开翻译章文晋同志,一面指着作战形势图,一面直接用英语讲起来。翌晨,翻阅英文报纸时往往可以发现,外国记者在报道时,常喜欢特别说明哪些段落是“周将军”亲口用英语讲的。副主席就这样努力通过中外记者之笔、之口,向全国、全世界阐明事实真相和我们党的立场。

        周副主席举行中外记者招待会之激动人心,还因为这种场合往往要与国民党特务面对面斗争。

        招待会在周公馆一楼大客厅举行。但因到会的记者太多,大客厅里坐不下,还有许多人要坐到一楼平常用来吃饭的廊厅里。因此副主席总是站在大客厅通廊厅的门中间,一半身子在客厅,一半身子在廊厅。大门敞着,以便让尽量多的记者来参加。这样,便可以从大门外望见站在客厅与廊厅之间的周副主席的半边身子。一次,副主席正在向中外记者发表讲话,管保卫的同志悄悄告诉他,大门口站着好几个带枪的特务,请副主席站进客厅里,不要让半边身于暴露在外。副主席一听大怒,干脆走到直通大门的平台上,大声向门外带枪的人喝斥道:“你们谁是特务?站出来让大家看看!我是你们的政府请来谈判的,你们竟敢对谈判代表采取这样卑鄙的手段!”副主席这种凛然正气和大无畏精神,竟把那几个特务给吓跑了。

        

四、“周公馆”里的座上客



        我们后来称之为民主人士、爱国人士的,当时他们自称为“第三方面人士”,意为既非国民党一方,亦非共产党一方之“第三方面”也。迨1946年底,马叙伦先生在上海《文汇报》撰文《再论第三方面与民主阵线》指出:自国民党当局公然推翻政治协商会议决议,召开国民党一党包办的非法国大之后,中国便只有民主和反民主两个方面,不容许在这两个方面之外还有个第三方面,因此“第三方面”这个名词以后在争取民主时期应不再出现。马叙老这篇宣言性的文章发表之后,才基本上不再见有人自称或被称“第三方面”。

        周副主席是做统战工作的模范。他尊重、理解朋友们,这些朋友们也很尊重他,信赖他。他有时同朋友们聚谈,讨论,有时做耐心的解释。

        我们素所敬重的孙夫人宋庆龄先生曾与副主席在上海多次会面,亲切晤谈。我们也曾见宋庆龄先生亲临周公馆访问副主席。郭老那时是经常来的客人。他那时还不算老,身手还很矫健。一次,他一纵身跳过园子里的一汪雨水,随即向同来的几位老先生吹说:“看!我一个箭步就过来了!”

        张澜、沈钧儒、马叙伦、马寅初、谭平山、柳亚子、黄炎培、章伯钧、罗隆基、章乃器、陶行知、周建人、梁漱溟、许广平、沙千里、史良、包达三……这些后来参加了政协、人大或人民政府工作的爱国民主人士,也经常或有时在周公馆里看到。“混入又混出”的青年党人,那时还混迹于“第三方面”,有时也出现在我们的大客厅里。后因参加伪国大而被民盟决议令其“退盟”的民社党领袖张君劢,在“动摇”过去之前,也常来作客。

        1946年7月25日,民主战士、人民教育家陶行知先生突患脑溢血溘然长逝。周副主席遽闻噩耗,是多么悲痛啊!他含着眼泪说:在韬奋去世之后,我们党又失去了一位最知心、最可靠、也最可贵的朋友!一位党外布尔什维克!这真是我们党、我们人民不可弥补的重大损失!他当天在致党中央电中称誉陶先生是一个无保留追随党的党外布尔什维克,并关照在上海工作的潘汉年、伍云甫等同志,要对进步朋友多加照顾。

        周副主席一向很重视文化界的工作。许多著名作家、艺术家和电影戏剧演员经常应邀来座谈。其中有田汉、阳翰笙、胡风、夏衍、于伶、黄佐临、刘厚生等,还有电影明星白杨、秦怡、张瑞芳、丹尼等。

        一天,我们正出门,看见门口徘徊着一位身穿黄丝绸长衫,头戴礼帽式草帽,腋下夹着一根手杖的约有四十来岁的男人,他一见有人出来,忙摘下草帽,用夸张的京腔京调,一板一眼地问:“请问,这儿是周公馆吗?”这样的衣着风度,这样清晰洪亮的舞台京白腔,实党惊异!我们定睛一看,原来是京剧“麒派”创始人做麟童——周信芳先生!后来知道,他是应副主席之邀,来周公馆参加文艺界人士的座谈的。

        周副主席举行中外记者招待会的第二天早上,往往是我们最紧张的时刻。那时,郭沫若、沈钧儒、马叙伦、黄炎培等各老朋友往往早早就来了,他们到得差不多了,副主席就依惯例叫于产(于土当时名于产)把当天早晨所有英文报纸上关于他头天举行的中外记者招待会的报道,关于对我们党的反应、评论,当场翻译给他和这些客人一起听。什么报,写消息的记者是谁,他讲的哪些话报道了,哪些没报道,哪些话报得真实,哪些歪曲了,都要一一介绍清楚,否则他就要问。有时,连当日有什么有影响的外国人士过往上海、南京,周副主席也要知道。这些,都是我们外事组对外联络组工作任务的一部分。周副主席和客人们边听边谈论,那空气就象是一家人一样。

        记得当四平激战时,有少数民主人士曾劝我们主动“让出”四平。当我们主动放弃张家口时,也有少数民主人士以为我们顶不住了。还有的责怪我们的土改政策“损害”了“群众”利益。甚至认为我党以歼灭敌军有生力量为主要目标,而不在一城一地之得失的战略方针,不过是“战败”的遁辞而已,等等。当时我们这些年轻同志中有不少人对此很气愤。但周副主席却一方面向这些民主人士指出:在谈判桌上,蒋介石还没敢向我们提出“让出”四平街的要求,想不到我们的朋友竟向我们提出了,另方面又以事实,从道理上耐心说服他们。他还教育我们这些沉不住气的青年同志说,不要着急,等将来我们实行大反攻了,他们就会自己纠正自己的错误想法的。

        事实的发展果然如此。1946年11月,民盟严正宣布拒绝参加国民党一党包办的“国大”之后,副主席曾总结说:民盟不参加,“国大”开了就很臭。这个目的达到了。这是八年抗战和最近一年来谈判的成果,第三方面大部分居然敢于反对蒋记国大,跟着我们这条路走了。

        形势发展很快。周副主席离开上海前,在1946年11月17日夜写给郭老、于立群夫妇的信中曾说:“今后要看前线,少则半载,多则一年,必可分晓。”到了1948年秋冬,前线上早已见分晓了。这些老朋友从香港坐船去东北解放区的心情已与在上海时完全不同了。

        这里,我们觉得有必要提一提一位“洋”座上客——加拿大著名和平人士文幼章先生。

        文幼章先生算是周公馆的老朋友了。他和周副主席谈论形势,和家康等人谈论事务,还帮助我们年轻同志润饰英文稿。在周公馆里,他象在家里一样。

        美国著名女记者、女作家安娜.路易斯.斯特朗女士,在她前往延安之前,副主席曾在上海周公馆里会见她。那是1946年7月下旬,领导上告诉于产,安娜.路易斯.斯特朗女士来上海了,住百老汇大厦(今称上海大厦),要于产立即带些吃的东西先去看看她,向她表示热烈欢迎。她若提出什么要求,尽量都答应,因为她从没提过不合理的要求。

        于产遵照领导的指示去拜访她,表示热情的欢迎。她提出的唯一要求便是:会见周恩来将军!

        于产当即回答:我将立即报告将军。我认为将军会很高兴见到您的。具体时间、地点,由将军和您共同决定好吗?斯特朗很通情达理:“完全听周将军方便吧!”

        第二三天,于产就又去百老汇大厦,去接她来周公馆与周副主席会面。后来听乔木、文晋同志说,副主席就着一幅新绘制的战场形势图,不厌其详地向她介绍了国民党军队进攻我解放区的情况,以及我必胜、蒋必败的根据。

        斯特朗女士在上海会见了周恩来将军后,很快就取道北平飞延安采访毛泽东主席去了。

        

五、“周恩来瘦了”



        邓大姐1946年7月在回答上海记者们的问题时说:周恩来为中国的真正和平而忙碌不堪。午睡根本不可能,夜间也睡得极少,而且寝不能安。周恩来瘦了,不象往日那样健壮了。这时,我们也都发现我们的副主席消瘦了。

        他怎么可能不瘦呢?

        健壮固然健壮,可人毕竟不是机器人呀。在那些处于“突击”状态的日日夜夜里,中午从不见他午睡,晚上,按一般情况,总要工作到翌日清晨四时左右才能休息,而早晨七时半左右起来,立即又开始了一天的紧张工作。这样的生活,几乎贯穿了他的一生。一天晚上,都下一点了,家康转告于产,副主席要于产立即整理一件特急材料给他。于产整好,已经快凌晨四点了,便从自己所在的二楼,蹑手蹑足下到一楼周副主席办公室兼卧室。一看,辛劳了一整天的周副主席还坐在桌子前,戴着眼镜,正聚精会神地看着上面写满了极小极小字体的材料呢!

        我们工作当然也忙,但都有明确分工:管内部工作的只管内部工作,管外事工作的只管外事工作。除有时需作必要的协作外,一般互不涉足他人工作范围。但副主席就完全不同了。他什么都得管。作为中共中央南京局书记,他还负责指导我国南部国统区地下党的工作。在实践中,他把合法与非法,公开与秘密,上层与下层,党内与党外既严格分开又紧密配合,工作有条不紊。许多党员,许多情况,他都很熟悉。他经常接见地下党的同志。

        他如此繁忙,还时刻关心每个同志的安全。

        周公馆的同志们不是为了工作是不随便外出上街的。一天,单独外出工作的广东籍年轻干部关振群同志(因为长得象,大家都叫他“莫洛托夫”)到晚上10点,过了预定回来的时间很久了还没有回来。副主席知道后非常着急,亲自在一楼用作饭厅的廊厅里把大家召集拢来,在作了分头去找的部署后,一直在廊厅里焦急地踱来踱去,当着大家的面批评有关负责同志不该让一个刚来上海不久的年轻同志晚上单独外出工作,若有必要也得有人陪伴,去前要说明所去地点和预定返回时间。

        副主席正说着,那个小广东自己回来了。原来,他在回来的路上,发现有人跟踪,他花了好大力气才脱了“梢”回到家。他一进门,看到周副主席正为他的安全问题那么焦急,他感动得涌出了热泪!

        上海工委青年组组长刘光同志,因病,化了名,填了友人家的住址,住进了上海第四医院。副主席忙成那个样子,竟曾三次亲往医院去探视。7月16日晨,刘光同志终于永远停止了呼吸。副主席和邓大姐闻讯急速赶到医院,他悲痛得说不出话来,邓大姐则抚尸大哭。每一个同志,哪怕是青年同志,是多么牵动着副主席的心啊!

        周副主席工作繁忙,吃饭极简单。在家里,他总坚持和大家同桌吃一样的饭菜。那时,管炊事的陈姐对日理万机的副主席,总觉得饭菜太单调了,于心不忍,有时就偷偷炒盘鸡蛋端上。细心的副主席一看另外一桌上没有,就告诉管行政的同志,以后不许对他“特殊”,并把炒蛋推到桌子中央,要大家一起吃。

        附带说一句,副主席瘦了,我们大家绝大多数也并没有长胖。试想,副主席那么忙,每天做那么多事,他的那些秘书,以及几乎所有的工作人员,谁又能不踏着这快速的节拍起舞呢!

        多么辛劳的日日夜夜啊!可是,我们多么渴望再过过这种虽然辛劳,但却没有扯皮,没有歪风邪气,真正全心全意扑向工作的日日夜夜啊!

        

六、人鬼之间



        一度,领导上传达说:据地下党可靠情报,国民党C.C.派特务机关,计划派出大批特务,并雇佣一批流氓、打手,打着“苏北难民”(苏北的还乡团、逃亡地主之类,国民党就叫“难民”)的旗号来我周公馆“请愿”,对我土改政策进行“抗议”,并在混乱中趁机砸周公馆,杀害我方工作人员。传达中还说,国民党特务新制订了一系列暗杀手段,其中包括:佯装一般车祸,伺机用汽车将我方人员撞死在大街上;跟踪我方独行人员,于僻静处于以绑架;制造个人原因的假象,对我方某些人员实行枪杀,等等。虽然我们都是正式登了记、办了户口的中共人员,于理是不能加害的,但国民党一向反共不择手段,它哪管什么理不理!

        为此,副主席在中外记者招待会上愤怒地指出:从沧白堂扔石子,校场口打伤人,到捣毁《新华日报》,到处进行暗杀,现在竟发展到暗杀李公朴、闻一多两先生!这一连串事件都是有计划的,其严重性不亚于内战,因为这是打击大后方手无寸铁的民主人士、工业家、新闻记者和文学家,这真是无耻之极!国民党特务的黑名单上列有许多民主人士,准备逮捕、殴打、绑架和暗杀他们。民主人士的名字都在陈立夫手上,更不要说我们共产党人了!副主席大声疾呼:现在已经不是抗战以前的时候了,我们要伸雪!我们要控诉!希望记者先生们用笔和口来控诉,以制止这种卑鄙无耻的暴行!

        一次,副主席乘车外出,发现后面有一辆中统特务汽车紧紧尾随。副主席的车停它也停,车开它也开。周副主席叫司机停车,自己下来走向特务汽车,大声斥道:我周恩来是你们蒋委员长和美国马歇尔请来谈判的,你们知道吗?你们这是要干什么?快给我走开!那几个特务只好灰溜溜地掉头开跑了。事后,副主席还曾当面向国民党上海市市长吴国侦提出抗议,要他保证以后不再发生类似事件。吴国侦只好作了保证。

        自国民党撕毁政协会议决议,悍然于1946年11月15日片面召开非法的“国民大会”,最后关死和谈大门,而完成了教育人民的一课。周副主席于这年11月19日飞返延安之后,周公馆改称“中共代表团上海联络处”,由董老坐镇,国民党对我们的骚扰迫害,更加变本加厉,明目张胆了。

        

七、“民主死不了!”



        先后惨遭国民党特务枪杀的李公朴、闻一多两先生的追悼大会,1946年10月4日上午在上海四马路天赠舞台(现名劳动剧场)举行。领导上派我们二人前去参加大会,并观察情况。

        会场附近,“民主死不了!”的大幅张贴画赫然在目,一下子攫住了大家的心!会场大门口,架着两排美制机关枪,从大门一直排到楼下内门。会场四周的军警宪特,一步一岗,荷枪实弹,如临大敌。他们守在门口盯着进入会场的每一个人,一一检查入场证,就连新闻记者,也不准自由入场采访。

        会场里布满了特务和“短衣客”(打手),臂上都一色儿缠着黑纱(凶手给殉难者戴孝,真是莫大的讽刺!),还有不少花钱雇 来的流氓、无赖以及一些还不懂事的小学生模样的孩子。这些 人把会场四周和后排的位子都占去了。据邻座的与会者介绍,这帮人清早六点就抢先来占位子,说好开会时特务一带头鼓掌, 他们就跟着紧鼓掌,特务一带头起哄,他们就跟着大起哄,不许 自作主张。报酬是除管一顿早点外,每人还发“五只角子”(五毛钱)。我们进会场时,这帮人正在补进早点——大嚼包子、面包。有个被哄骗来的女工对别人说:“叫我来,说是有好戏看。怎么还不开锣呀!”这帮人也真象是来天蟾大舞台看戏似的,从始至终嗑瓜子,嬉笑打闹,旁若无人。

        国民党上海市长吴国须首先致词,接着上海市议长潘公展讲话,他们说什么上海是“全国民主与自由的楷模”,“允许人民发言,批评”,但“要有分寸”,“要负责任”,“要顾及对国家、民族、社会、世界之影响”,云云。特务带头,那帮人鼓了掌,稀稀拉拉。有趣的是,他们中有人可能以为在捧歌星呢,竟高呼“安考儿!”“安考儿!”(英语“encore”之音译,意即“再来一个!”)有的则象听戏捧名角似地大喊:“哟,哟,好!”“哟,哟,好!”真令人哭笑不得!

        民主党派和无党派民主人士的代表们一上台讲话,特务就带头鼓噪:“共产党的尾巴!”“共产党的尾巴!”那些被雇来的人也就跟着大吵大闹,乱成一团。但郭沫若、史良、罗隆基、楚图南诸先生的讲话,仍赢得了群众热烈的掌声。

        就在郭老讲话的掌声未落的时候,忽见邓颖超大姐出现在讲台上了!她神态严肃、庄重,大声宣告:我谨宣读中共代表团团长周恩来亲笔书就的悼词:

        今天在此追悼李公朴、闻一多两先生,时局极端险恶,人心异常悲愤。但此时此地,有何话可说?我谨以最虔诚的信念,向殉道者默誓:心不死,志不绝,和平可期,民主有望,杀人者终必覆灭。

        邓大姐庄严的正义的声音震彻全场。她每念一句,台下就热烈鼓掌一次。只念了短短几分钟就戛然结束,从容走下讲台。这时,全场又爆发了雷鸣般的掌声,久久停不下来,我们见此情景,激动得热泪盈眶。

        那些被特务雇来的人在此情势下,也跟着拼命鼓起掌来。过了一阵,几个特务才明白过来,忙打着手势大声喊:“错了!错了!不要拍手!不要拍手!”但是,一帮特务是扭转不了局势的,广大群众以雷鸣般的掌声,一直把邓大姐送上了汽车。民主与独裁斗争的这一重要回合,我们胜利了!

        两天后,10月6日,周副主席亲自出席了在静安寺举行的对李、闻两烈士的公祭。人们望着李、闻两烈士的遗像,眼前总浮现着那幅巨大的招贴画:“民主死不了!”是的,这次追悼大会的情景证实,以后的历史发展更证实:民主是死不了的!

        

八、撤退前夕的不眠之夜



        我们两人是当时在周副主席身边工作的干部中很年轻的两个,都是代表团的外事组(外事委员会)组员和外事组对外联络组组员。

        在蒋介石最后关死和谈大门,我代表团人员被迫作紧急撤退时,哪些同志回解放区,哪些同志去香港工作,哪些同志留在上海转入地下,周副主席都是根据每一个同志的具体情况,和有关负责同志一起,一个人一个人地亲自进行研究并作出决定的。1946年10月14日晚上,我们外联组组长陈家康同志叫我们二人晚上不要睡觉,听候命令,随时准备出发。半夜里,他来通知我们准备去香港。我们马上把箱子里所有“土”的东西都拣出来,只剩些“洋”的。隔一两个钟头,又通知我们有变动,要回解放区。于是我们又把“洋”的全倒出,箱子里全装些“土”的。又隔一两个钟头,又通知我们还是要去香港,又把箱子倒腾了一番。到天已蒙蒙亮时,才最后通知我们:立即上船出发回解放区。这时,家康同志郑重告诉我们,这是副主席亲自下的决心。按我们的专业,理应去香港工作的,但副主席考虑到我们即将有一个小宝宝出世,怕在香港万一有危险不好办,才最后下决心把我们安排到回解放区的行列中。当我们得知敬爱的副主席在这样危急的时刻,竟为未来的一个小生命而通宵考虑再三,我们怎能不感动,怎能不感到浑身是力量?

        翌日,10月15日清晨,我们登上了由上海开往我解放区的登陆艇,顺利回到了山东解放区的烟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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