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车到达苏三镇,已是快到黄昏了。我找了一个汽车旅馆,用真名住入,地址写了我们侦探社办公地址。
我去公立殡仪馆。
“你们这里有个死人,姓聂的?”我问。
办公桌后的男人瞄着我,很仔细地,立即假装着找找记录。
“是,有的。”
“请问能告诉我他叫什么名字吗?”
“缺土,命中缺土的缺土。”
“知道这个人背景吗?任何有关这个人的事?”
“这是验尸官的事,”他说:“公路上车祸受伤。”
“什么时候开吊?”我问。
“只有家祭。”
“我知道只有家祭。是问什么时候。”
“还没有决定。”
“我能看看尸体吗?”
“是个闭柩棺材。你是什么人?”
“我姓赖,赖唐诺。从洛杉矶来的。”
“亲戚?”
“不是,我只是有兴趣而已。”
“你有什么兴趣?”
“只是查一查。聂缺土住在柑橘林,为什么在这里开吊?”
“问我没有用。”
“验尸官管这件事?”
“是的。”
“我去问问验尸官看。”
“这是个办法。”
“那家伙的衣服呢?”我问:“我想他一定有身分证明。我能看一下他的驾照吗?”
“我一定先要有批准才行。”
“批准要多久呢?”
“一下下就好。”
那人拿起电话,拨了一个号码,说道:“这里有一位从洛杉矶来的赖唐诺,他在问聂缺土的事,想看那家伙的驾照和其它遗物。我应该怎么办?”
那人注意听了一会,对电话说:“好。”
他挂上电话对我说:“验尸官办公室有一位代表马上会到这里来。只要你有理由,他会给你看你要求的东西。”
“我会给他理由的。”我说。
我等了大概二分半钟。我试着和那男人闲聊,但他已不再开口。他做作着忙于文书工作。
门打开,三位男士进入。虽穿便衣,但全身都像有警察的印章。办公桌后的男人用大拇指向我指指。
三个人向我走近。
“好了,”三个人中一个向我稍稍亮了一下警章:“我是这里的警长。你对聂缺土这件案子有那一方面的兴趣?”
“我在做一些调查工作。”
“为什么?”
“我是个侦探。”
“你还是个侦探?”
“是的。”
“看看你执照。”
我把我私家侦探执照拿给他看。
警长看看另外两位高个子,自己说:“赖,这是我们在这件案子中第二次和你交手了。这位先生是本郡的警长。”
“您好,”我说:“很高兴见到您。”
奥兰基郡郡警长草率地点一下头,一点没有伸出他手来的意思:“你昨天在柑橘林报馆查什么鬼?也是查狄科尔的案子?”
“我是着一下发生的实情。”
“好,”当地的警长说:“我看你最好跟我们走。”
他们过来,每边各站一个人,带我到一辆汽车去。
他们直接把我带到一个民宅,我想是当地警长的家。
郡警长是发号司令人。他人倒是顶好的。但是他已先入为主,而且他在生气。
“你不要想可以在我们面前打马虎眼,”他说:“你是一个领有执照的私家侦探。这是件谋杀案。”
“当然,我知道是谋杀案。”我说。
“好,老实说,你到柑橘林的报馆去乱混,目的就是为了这件谋杀案,是吗?”
“不是。”
“不要向我说谎,我们有消息来源,说你……”
“假如你的消息来源正确,你会发现我是去查狄科尔的结婚。”
这三个人彼此交换眼神。
“不信你打个长途电话给报馆,”我告诉他:“电话费我愿意付。你会发现我初去的时候根本没谈到谋杀案这件事。我是去看结婚这件事的。”
警长把这问题抛向一边。“好,不必打电话了,我们相信你了。你去看那件结婚的事。为什么?”
“因为有关谋杀的一切我都已经知道了。”
“你承认这一点?”
“当然我承认这一点。”
“有关谋杀的事,你调查过了。”
“当然,有关谋杀的事我都调查过了。”
“这才象话,这才真的象话。告诉我们,你为什么调查这件谋杀的事?和你有什么关系?这件案子你知道些什么我们不知道的?”
“警察为这件案子给报馆记者的每一小节我都知道。”我说:“姓聂的死亡,使这件案子产生一个特别的情况。我自己在作有系统的调查,调查所有在我国西南部没有破的谋杀案。我将来要出一本报导的书。也许我会把这本书叫作‘西南法网漏洞’,或再好一点的书名:‘天网不恢恢’如何?”
“不要以为我们会信你那一套。”警长说。
“为什么?这工作很赚钞票的。你可以卖给专以犯罪为报导对象的刊物。你也可以给书店出书。
“假如你们各位有兴趣,我可以给你们看,昨天和今天化了多少时间,我在研究上官泰的凶杀案。那才真棒!”
“嘿!这故事少说点写过十万八千次了。”郡警长说。
“没有人像我这样写过。”
“你会怎样写?”
“我当然在写成之前不能告诉你。说出来定有人抢先。”
“你做过什么写作工作吗?”
“没有。”
“不要叫人笑掉牙了。”当地警长说。
“人总有开始的时候。”
郡警长说:“你的开始很特别,一开始就花大量的旅行经费。你一定估计你的书将是百万巨着。”
“你的开始不是也特别吗?”
“什么意思?”
“你在一本真实刑案杂志中对狄家的谋杀案也写了一篇报导。你以前做过什么写作工作吗?”
“我没有写,”他说:“有人用我的名乱扯的。”
“我认为,”我说:“我有写作的天才。因为我是私家侦探,我认为我可以挖一点真正引人兴趣的内幕消息。”
我把手提箱拿起说道:“你自己看看这些东西。我可以给你看看我对上官泰谋杀案收集的资料。我不会告诉你我会着重那个方向。我会怎样去写。但是我不反对你们参观我的笔记。”
他们三个仔细,好好地看这些笔记。他们把手提箱中每本记事本都看了。他们互换眼神,难解地生着气。
第三个人可能是当地的副警长,他说:“你到苏三镇来有什么贵干?”
“来查聂缺土。”
“为什么?”
“我认为聂缺土一死,你们再也找不到杀狄科尔的凶手了。”
“那倒不见得。”奥兰基郡郡警长说。
我说:“除非他良心发现,自首了。否则绝对没希望。”
“你为什么要看尸体?”苏三镇警长说。
“我想看看有没有机会照一张死人在棺材中的独家照片。”
“那不行。”
“不行就不行。照几张车祸现场照,他最后死亡地点的照片总可以吗。我自己也喜欢收集这一类资料。”
警长摇摇头。
“为什么不可以?”
“因为我们说不可以。”
“你们为什么说不可以?”
郡警长说:“因为我们是放个钩子在钓鱼……因为我们不要你来这里把水搞混,怕影响我们钓鱼。”
当地警长说:“这件案子我们没有放弃。我们还在调查。我们不要外人来捣乱。”
“我求你们给我看一下意外报告,照一张撞坏了的车子。”我说:“这对我的书会有很多帮助的。”
“不行,想都不要想。报纸目前都和我们合作。你也一定要合作。”
我暴躁地说:“我到这里来是要化掉不少钞票的。目的只是几张照片。”
“你的相机呢?”
“我自会去租一架的。我还不太懂照相。照得好了,对照相机认识多了,我会买架合适的。目前我还没有决定买那个厂牌。你们说过开始的时候不能太化钱太特别。”
苏三镇的警长突然说:“我们几个私下谈谈。”
他们三个站起来,走向一个门。“你在这里不要动,赖唐诺。”他说。
我等了大概五分钟。
他们走回来。那警长问:“你在洛杉矶住?”
“是的。”
“警察局,你认识什么人?”
“凶杀组,宓善楼警官。”
“留在这里,”副警长说:“我们打个电话问问。”
他向电话总机说要找什么人。把电话挂上。
他们三个在等电话时互相观望着。从他们态度,我知道他们不会饶了我。
电话突然响起,打破寂静。
警长说:“一定是善楼。”拿起电话说:“哈啰。”突然,从他脸上表情的变化,我知道有什么特别事发生了。
“姓什么?”他问电话:“怎么写?怎么会事,再说一遍。”
他拿起支铅笔,在一迭备忘纸上记着,又说:“好,她叫什么名字?……她自己的车子。……好,牌照号码说一下……加州的?”
“想办法留住她一下。……噢,十分钟……好,我们会尽量的快……我们在等一个洛杉矶的长途电话……好,你要尽量拖延……那样可以,但除非不得已。必要时再打电话来。”
他挂上电话,向其它两位交换一个眼光,好像说是好戏上场的味道。把那迭备忘纸上写过字的第一页撕下,折迭了一下,放入上衣口袋,看一下表,想要开始说话。
电话铃响。
他拿起听筒说:“哈啰。”自他表情我知道对方是宓善楼在说话。
他报了自己身分,说道:“我们这里有个腿子,自己说是赖唐诺。你知道有这个人吗?”
电话里传来叽嘎声。
“他在我们一个案子里乱捣乱捣。但说他的兴趣只是要写篇报导文章。这是一件目前我们不希望漏出消息的案子。我们把他怎么办?”
电话对面又叽嘎了好久。
“再给我一点资料。”警长说。
宓善楼警官一讲讲足了三分钟。
“知道了。”警长说。
他挂上电话,转向我。他的语音已十分和善。“善楼说你是非常聪明的一个侦探。说你为了客户,可以吊死自己祖母,保护到底。善楼说你的话一句也不可相信。”
“他真会损人。”我告诉他。
“善楼也对你有好批评。说你讲过的话,绝对守信。”
“那要我讲过才算。”
大家不吭声一段时间。
“你怎么来这里的?”
“我在雷诺租了辆车。”
“好了。赖,我们放你自由回去。”
“我不要回去。”
“善楼叫我转告你,买他个面子你回洛杉矶去吧。善楼说假如你不肯回去,就表示你是为一个客户在办案。善楼强调你假如不为客户,你会买他面子立即回洛杉矶。”
我移动身体,移向桌子角上坐下,电话就在我边上,假装我要做个决定,回去还是不回去。我把右手放到身后,把全身力量压在右手上。当我确定我身体已经完全遮住他们视线,他们看不到我右手后,我把右手移到装那迭备忘纸的浅匣子里,把最上面一张备忘纸撕了下来。也就是警长写过字,撕去一张,下面的那一张。
我一只手把这张纸对折,又对折,藏在手掌中。我站起身来,把右手向西裤口袋一插。
他们三个人都在注意我脸部的变化,没有人注意到我其它小动作。
“怎么样?”警长问。
“再想想。”
“你已经想过了。”
“善楼是个好人,我真不想使他失望。”
“他说你太聪明,狡猾。不能相信你。”
“真是知心朋友。”
“我想是的。”
“不过他说得很对,我不是真有客户,我会回去的。”
“善楼是这样说的。”
“算数,”我告诉他,把笔记本都放回手提箱:“我虽然贴了不少本。但我听劝,马上回家。”
郡警长说:“我对他这件事还认为不那末简单。”
第三个人也说:“我也认为另有原因。”
我突然装出急急地说:“哪你们留我在这里一天或两天。也许到时我会告诉你们一个不同的故事。”
“不要,”郡警长说:“我想过了,我要你现在就滚,滚得越远越好。我们限你一小时离境。到时不走我们给你看看我们是怎样对付不欢迎的客人的。我们会开道送你上公路。”
“找出去的公路,没有什么困难。”
“就怕你有困难,才说的。”
“我实在不喜欢你们赶我走的味道。”
“因为你是善楼朋友,我们不是赶,是送你走。除非,你是为了客户来办案的。”
我向他们告别,走出去,坐进汽车,从口袋中掏出那张纸。纸上有很浅的划痕。我把铅笔拿出来,极轻的在纸上划着平行的线条。警长在上一张纸所写的字就重现了出来:“高黛丽,洛杉矶,莫山街六八二五号。驾照JYh三二八。”
我回到我的汽车旅社,经理说警长已打过电话来,叫把我的东西都从我房中拿出来。付的钱也回给我。
我表达意见谢谢警长设想周到。
我把车开到出城第二个交又路口。把车停在路边,等着。天已很黑,我找的地方有路灯看得到经过我向前所有车子的车号。
一小时过去。
我正想放弃再等。预备发动引擎,但看到一辆福特经过我,牌号JYh三二八。
一位年轻女郎在驾那辆车。我发动引擎跟进,才知道她根本没有概念,公路上开车还有各种规定的。我努力勉强跟进。
突然,前车尾部红色煞车灯亮起。女郎把车泊向路肩停下。驾驶座旁车门打开。我看到一条美腿伸出,而后是裙子,另一条美腿。回过意来时她站在公路上,在我正前方。
我猛踩煞车,把车停下。她没有移动一下。
我从车中出来。
“你想你要干什么?”她生气地说。
“我?”我说:“我想去雷诺。”
“是呀!我知道你向雷诺走,但是你怕迷路,你要有辆车在前面替你开路。你跟了我足足二十哩了。现在请你先走,请你到雷诺之前不要回头看我和我的车子。
“事实上,假如我没有想错,你是当地警察,你们想确定我是回雷诺去了。你大可放心回去告诉他们,我一点也不喜欢苏三镇,你们用轿子来抬我,我也不会再回去。”
我说:“我和苏三镇警方一点关系没有。我一个人在赶路。假如你接受我忠告的话,像你这样漂亮的女人,为了要知道什么人跟了你廿哩,在公路上停下来,会碰到很危险的情况的。”
“没错,”她生气地说:“我会记住这一点。谢谢你提醒我。现在你请吧,一直走,别回头。你们车里几个人呀?”
“我一个人。”
她走向我车子,向里看了一下。
“好吧,走吧。”
“我也许有些你需要的消息。”我说:“我的名字是赖唐诺。”
“管你叫什么名字。我看来你走得越远越好。”
我爬上车,把车开到她车前面。我开了大概五哩路,来到一个交叉路口,把车停下,退到横路,关闭引擎和灯光,开始等候。
车头灯自直路上过来。我能听到轮胎在公路上沙沙的声音。一轿车像火箭一样过去。不是女郎驾的车。
这里已经是相当远离任何一个市镇了,车辆少,车和车间距离远。我再坐在驾驶盘后耐心地等。
另一辆车也飞快过去,仍不是我要的车。
五分钟后,才有另一辆车,车速不是太快。是那女郎开的福特。
我让她先行五分钟。然后猛力加油。我超过她的车,沿路在她车前走了一段,把车慢下来,几乎全部停下。等我在后望镜中看到她车靠近才又向前开。我在她车前又走了二十哩左右,她才发现。她把车灯改为远光,直照我后望镜,照得我眼睛也张不开。一下她向我超车,把我逼到路肩。我停下,她也停下。
她走出车来,走到我的车窗边。
“你说你叫什么名字?”
“赖唐诺。”
“你是干什么的?”
“我是一个私家侦探。”
“有趣,有趣。你有卡片吗?”
我给他一张我的卡片。
“我能看一下你的驾照吗?只是对一对。”
我把驾照拿给她看。
她把卡片放进她皮包。“好!”她说:“现在我已经知道你是什么人,要是你再在路上骚扰我,我到了雷诺就会叫你给关起来。”
“用什么名义关起来?”
“不断对女性骚扰和其它的行为不检。”
我笑着说:“这是一条公用的道路。我走一辆车,你走一辆车。我怎能骚扰你?”
“你认为我办不到?”她问。
“我要不调戏你,你就毫无办法,而我又没有调戏你。我也没有骚扰你。我开车去雷诺,一路规规矩矩,我……”
她把左手抬起,一把抓住她自己上衣的领子,用力向下一拉。
上衣撕裂了。她又把裙子下摆用一只手翻起,一只手抓住裙子的布,二边一撕。开始时没有撕动,但一下子裙子裂开,一直裂到腰上。
“有没有听到过意图强暴?”她问。
我点点头。
“好,那就是你已经犯的罪。你有没有概念要判多少年吗?”
我摇摇头。
“我也不知道,”她说:“不过听说过卡逊市的监狱办得很好。这也是你马上要去的地方。你活该,赖先生。我第一次饶了你,你又一定要再送上来,怪不了我。”
我没说话,她继续告诉我:“你一路用车跟着我。我停车抗议。你抓住我,把我推倒在路边。我挣扎逃不开。正好有辆车车头灯照过来,我拚命叫喊。你放开我,我跑回我车去,想办法比你先到雷诺。”
“你还没有到内华达州,”我告诉她:“你现在还在加州。”
她没有回答这句话,只是转身,奔跑到她车旁,跳进驾驶座,把门一下关上,飞快地把车开走。
我想开车赶过她,但是没能成功。她开车拚命,而且每次我要超车,她就把车开到路当中。
我们时速超过八十哩时,红色闪光和警笛自车后接近。警员挥手指挥我靠边。
我除了听话外,还能做什么。
交通警察把车靠过来。“跟在我后面,”他命令着:“但不准太快,我现在去捉前面那辆车。”
他一下向前冲出。我把车死赶活赶跟在后面。我远远地可以看到女郎车的红色尾灯。警车在追她,距离开我越来越远,警笛声渐渐变轻。
女郎可不含糊,真的在逃。我油门踩到底跟在他们二车之后。警车终于在我们快过州界前,把她的车逼到路肩,离开雷诺,只有十五哩了。
警员火冒三丈。
我自后赶到,把车停下,走出车来,走到警察身旁。
我把声音提得很高:“你应该给我一个机会,刚才听我解释一下。我一直在提请你注意。”
他向我喊道:“你滚回你车去坐到。我叫你不准快。我用九十哩在追这辆车,你竟盯着我屁股跑!”
“我当然盯着你跑!”我也对他喊道:“我想叫你停住。你以为我干什么?”
我说话的态度,使他重新对我看看,对现况又作了新估计。干脆看我搞什么鬼。
“有人想强奸这个女郎,”我说:“我们开快车想去报警。你假如刚才肯停下来听我解释,说不定你已经捉住一车向苏三镇去的不良少年了。但是你不肯停车。你只懂发命令,你就不肯听别人说话。”
他把头倾向一侧,看看我。
“你在说什么?”他问。
“一车不良少年,把这位小姐逼到路边,要污辱她。天知道要不是我正好经过会变成什么样!你看看她,看看她的衣服。”
警员说:“你扯什么?当我没看见?她一定喝醉了。把整条马路都当成她一个人的。你想超她车,她二面在晃。你在追她,我看……”
“她情绪受创太大,”我说:“她有点歇斯底里。她要我电话报警。”
“我的警笛一直在叫着。”他说:“她啥也不理。”
我走向她的车:“小姐,你听到这位警员先生警笛吗?”
她开始哭泣:“我想我是听到的。但是我怕得不敢停车。我以为是那些男孩回来了。”
我用解释的语气向警员说:“那些阿飞本来就是用这种方法使她停车的。一个阿飞做出警笛的声音。学得很像。她把车靠到路边,停车,他们就把她拖出车来。”
“那时你在那里?”他问。
“我想我大概在五哩之后,”我说:“他们超过我的时候,也把我逼出过路面。”
“什么样子的车子?”
“五三年别克,四门轿车。”
“几个人?”
“四个。”我说:“都是小孩。其中一个穿‘t’恤,黑皮衣。另一个皱面布鲜艳图案运动衣。第三个穿前面扣钮的唐装,第四个衬衫,运动上装,没有领带,衬衫领翻出上装外面。”
“车号看到了吗?”
“我看是看到了。”我惭愧地承认:“但是一阵大乱,我又忘了。我没有机会记下来。我一脑子希望这位年轻女士不受伤害就好了。”
警员踌躇着。慢慢地说:“照你说来是一帮人。里面有没有个高个子,金头发?”
“有,”我说:“那穿鲜艳运动衣的。有点像打篮球的。”
“十九,廿岁?超过六尺?”他问。
“有没有超过六尺我不知道。”我说:“我的车一停,他们溜得很快。”
“只有你一个人,你想对付他们四个人?”他问。
“他们不知道我只有一个人。”我说:“我有一支枪,必要时我也会用。”
“你有一支枪?”
“是呀。”
“有枪照吗?看一下。”
我给他看枪照。
他看了一下,又想想。转身向女郎:“看下你驾照。”
她把驾照给他看。
“高黛丽,嗯?”他说:“准备怎么办,要告他们吗?”
她说:“我想,但是不要。我不要我名字在报上乱登,反正我伤害不大。”
警员说:“高小姐,这样他们还是会在路上欺负其它的女孩子。”
我说:“高小姐,万一有人问你。对于这位警员没有去追那一车小流氓而猛追你的事,最好不要提。”
他的眼睛眯着说:“一九五二别克车,你说?”
“嗯哼。”
“黑轿车?”
“也许黑的,也许深得晚上看起来像黑色。我看起来,他们先超她车看一下,而后让她开前面,跟着她。又超一次车看清楚。第三次才做出警笛的声音把她拦下来。她停下来,他们就拉她出车,他们……”
“好了,好了。”警员说:“可惜你没记住车号。”
“刚才我向你大叫的时候,假如你肯听我的话,”我告诉他:“你还有时间可以捉到那辆车子。”
“也许,”他低低地说:“但还不能作为她猛逃的借口。”
“她情绪上受到了损伤。”
“好,”他说:“我去前面检查站打电话请他们把路封住。这些阿飞也许跑掉了。但也许我们还可以捉住他们。这一帮人最近闹了很多事。赖,要是见到车,你能指认吗?”
“车子我没有见到什么特别记号。只知道是五二别克四门轿车,深色,里面一起四个混蛋。我只能告诉你这一些。另外我想我能够指认那高个子金头发,或者那个头发长得低低的矮胖子。其它我都看不太清楚。”
“好,我先走去打电话。”
警员走向他警车,进去,一下把车开走。
我站在高黛丽的车窗边。
她突然大笑出声。她说:“唐诺,你真认为我会去告你吗?”
“你撕掉了你不少好衣服。”
“我不要你在我调查的事里乱搅和。我这个办法可以阻止任何骚扰不停的男士。通常我都会把他们吓呆了。现在,我要拿出我箱子,换上一二件好看一点的衣服。”
“最好等过了州界再换,”我说:“前面就是州界了。”
“好,你带路。”
我告诉她:“好的,到了雷诺请你吃晚饭压压惊如何?”
她笑道:“你真是得理不饶人,你在玩什么把戏?”
“我在调查聂缺土那个计程司机,”我说:“被他们从镇里赶了出来。”
她眼睛睁大起来:“你在查聂缺土?”
我点点头。
“晚餐的事答应你了,”她说:“知道什么好的汽车旅社吗?”
我点点头。
“带路。”
我们通过州界检查站时,那交通警察在打电话。我向他挥手示意,他随便的点点头。我想他和我们一样,不想对这件事多加宣传。我也怕他事后会再多想想,想出对我不太有利的结论来。
我们过了州界,在进城前五哩左右,我又把车靠边。
高黛丽把车在我后面停住。拿出箱子,带了箱子走到汽车远离公路的一侧。
不到一分钟,她已经把撕破的上衣,裙子脱下,换上了别的衣服。她绕过汽车,过来看我。
“你是当真的,还是开玩笑的?”
“那一点?”
“你在调查聂缺土。”
“当真的。”
“为什么?”
“为了我不能告诉当地警方,也不能告诉你的理由。他们把我赶出镇来。”
“你有什么看法?”她问。
“对你?”
“别傻了,对聂缺土。”
“目前我不能给你任何看法。”
“为什么?”
“原因众多。”
“到底是你没有结论,还是有结论不能告诉我?”
“我不能告诉你。”
“嘿!”她说:“你真是帮我忙。”
“我是在办事。”我告诉她。
“很好,”她说:“你希望能请我吃顿饭。我答应你。我要从你身上把这答案挖出来。”
“怎么挖法?”我问。
“诡计,”她说:“用点女色,也许一点酒。”
“你对聂缺土为什么发生兴趣?”我问。
“我对他一点兴趣也没有。”
“不要笑死我了。”
她说:“你带路找汽车旅社。登记的时候不许搞名堂。你要一个单人房子,我要一个单人的房子。两个房子越远越好。我只要二十分钟就可以准备好,到时你像个绅士样来敲门,我们就去吃饭。你请吃饭可以报开支吗?”
“是。”
“好的,”她说:“你付帐。”
“我请客。”我说。
我爬进车,领先进雷诺。看到一个好的汽车旅社。是客满的。又看到一个,也客满的。我走向高黛丽的车子。
“我们可能不容易找到住的地方。”我说。
“只好尽可能再找找看。”她告诉我。
“假如找不到二个分开的房间,我们能不能……”
“不能。”她插嘴道。
“能不能,”我问:“同一屋檐下的二间房间。”
她笑道:“我把你想左了,唐诺。可以。”
“好,”我说:“我们再来找。”
下一家汽车旅社,有两个单人房子。
经理有意思地看看我们,把二支钥匙交给我。
她向我说:“二十分钟。”
“要打电话?”我问她。
她笑笑:“可能要打。你呢?”
“我用电报。”
“好,”她说:“二十分钟。”
我回自己居子,起了个电文给白莎:
“曾访作家协会及不少作家。看了部剧本,只是另一种布局。不必为此冲动,我们客户不应收集这种普通布局的资料。祝好,唐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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