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皇后一语道破:“为了苟且偷安,你怕魏忠贤,难道就不怕我一国之母吗?”
大明朝天启七年(公元一六二七年)的八月,正是酷暑难熬的季节。魏忠贤的侄儿魏良卿的宁国公府,虽说绿荫蔽空、宽敞通风,但也无法阻止大自然的暑热。
六十四岁的魏忠贤,也许是上了年纪的关系,他似乎并不在意这种酷热,而是专心致志地在逗弄刚出生不久的侄孙儿。他拿出一枚玉如意给侄孙儿玩,侄孙儿下要;后来当魏忠贤拿一个仿制得极像女人乳房的乳头递给他时,侄孙儿那小手竟一把抓住不放,送进嘴里便吸吮起来……,魏忠贤见此十分开心,哈哈大笑着转向站在一旁的侄媳妇,正欲开口说什么,只见侄媳妇的脸刷地一下红了!
魏忠贤愣了一下,此刻因正值盛夏,侄媳妇只穿了一袭极薄的纱裙,他一眼就看到那白皙的乳房挺挺地耸立着。魏忠贤怦然心动:过去怎么没有注意,侄媳妇的乳房竟然这么大、这么丰满?它多像客氏的那一对呀!
客氏,即是当朝皇帝熹宗的乳娘,当年就是靠着这对丰硕的乳房,方得以入选进宫、得以宠信,也因此得以和魏忠贤相亲相爱,被皇上赐以“对食”的。所谓对食,这是大明王朝特有的习俗:因宫中的宫女和其他女性,无法跟男性接触,于是便准予她们与太监结伴,像夫妻一样在一起吃饭过日子,人们便称此为“对食”。魏忠贤与客氏这双“对食”,是熹宗皇帝御赐批准的。客氏的乳房是举世闻名的,所以人们称她为“半乳丰娘”,魏忠贤在与她过夫妻生活时,也便将所有的激情,都倾注在客氏这对丰乳上。可如今随着客氏的年老色衰,这对丰乳虽还丰硕,但已不再坚挺……
魏忠贤正胡思乱想、心猿意马之际,猛地感到身上一热,低头一看,原来是怀中的孩子尿了。侄媳妇连忙走过来,想接过孩子,魏忠贤一把攥住她的手:“别动,让他撒完!”
魏忠贤把孩子转了个方向,一直看着孩子把尿尿完后,他高兴地把孩子托起来,说了声:“小伙子,你真行!”
侄媳妇上前,要给他擦拭,他摆摆手,然后举着孙儿,怔怔地望着孙儿那白得像花生米一样的小鸡鸡,猛地上去亲了又亲,搞得小孙儿咯咯地笑了起来。
侄媳妇看着这位平日权倾朝野,皇帝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人称“九千岁”、跺一跺脚整个朝堂都为之颤动、杀人如麻、人见人怕的叔公,今天怎么这般忘形?一会儿盯视自己的乳房,一会儿又玩弄儿子的小鸡鸡,是做太监的变态心理,还是老爷子他有什么鬼念头?
二十多岁的侄媳妇本来就是个风骚角色,今见魏忠贤的淫邪举动,心中原有的好奇一股脑儿涌了上来:早就听说魏忠贤是个假太监,只因赌输了钱,情急之下自我阉割,但并未阉割得彻底,后来是买通了大太监魏源,方得以蒙骗进宫的。也正因为他尚存半截,方能击败恩人魏源,将客氏抢占得手。不然,他一个无名小卒何以能战胜大太监魏源,何以能与客氏行男女风情之事呢?
侄媳妇羞红着脸,正自胡乱猜测、情思摇动之时,房门突然“咚”的一声被撞开了,推门进来的是自己的丈夫魏良卿。
魏良卿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他根本没有注意屋内两个人惊愣的神情,而是气喘吁吁地直奔自己的叔父魏忠贤:“不好了!皇上要不行了!”
魏忠贤一听这话,犹如头顶劈下一声炸雷一样,他连忙将孩子递给窘迫的侄媳妇,脸上又重现了平日的肃杀和威严:“宫里还有别人知道吗?”
“没人。侄儿遵从您的指令,日夜守在那里,谁也没让进!只是派人去请了太医。”
“嗯。”魏忠贤点点头,他也没顾换上衣服,只是用汗巾擦了擦,就急匆匆地奔向门口,但刚走了两步,又突然站住,厉声命令魏良卿:“快去通报魏希孔,让锦衣卫把住宫门,外边任何人不得入内,宫里也不许走漏半点风声。违者,拿脑袋是问!”
“是!侄儿知晓了。”魏良卿答应一声,便又马不停蹄地去锦衣卫那里了。
魏忠贤同样没有停留,而是打马快步返回皇宫,只见太医早已在外面等候,因不得魏忠贤的指令,未敢擅自入内,今见魏忠贤到来,连忙站起迎候,魏忠贤也没有跟他搭话,只是轻轻地一挥手,太医便尾随在魏的身后,走进了熹宗的寝宫。
皇帝已昏迷不醒。魏忠贤走到床边,一见熹宗面色蜡黄,这副病体恹恹、奄奄一息的样子,心中也是一怔。心想,才几日不见,怎么竟病成这副模样!熹宗因长年沉缅女色,身体极为虚弱,加之半年前与魏忠贤、客氏去西苑游玩,不慎堕入水中,而当时魏忠贤与客氏正在岸边嬉戏,一直过了许久,方被小太监杜勋他们救了上来,可熹宗孱弱的身子已在冰凉的水中浸泡多时了。回到宫中便一病不起,几个月来一直病病歪歪,朝中的大小事体,一切都交付给了魏忠贤。魏忠贤天天料理朝政,没能顾及皇上的病情,怎知一下子竟如此气息奄奄!
太医看完了熹宗的病情,朝魏忠贤摇了摇头。魏忠贤蹙起眉头,让太医到一旁的空屋里等候。太医早就知道宫中的规炬,尤其是这位杀人不眨眼的九千岁的淫威,他喏喏连声地退到了一边,只是头冒虚汗,两腿走路时也在微微颤抖。
魏忠贤肃立一旁,见熹宗睁开了眼睛,便轻声唤道:“皇上!皇上!”
熹宗见自己最宠信的爱卿守候在床边,心甚宽慰。他又微微欠起身子,眼睛四下搜寻了一遍,然后失望地喃喃自语:“五弟信王怎么不来见朕,五弟信王……”
魏忠贤恭敬上前,在熹宗耳边轻声劝慰:“皇上,信王千岁会来探视陛下的。请皇上好好安歇。”
熹宗点了点头,重又闭上了眼睛。
魏忠贤安顿好熹宗,快步走出寝宫,来到侧殿。太医正惶恐不安地等住那里。
魏忠贤一进殿门,便威严地逼视太医,道:“皇后正在西大殿等着。说!皇上的病情究竟如何?如实禀报!”
太医腿一抖,连忙跪伏在地:“启禀魏公公,天命难违,皇上纯阳耗尽,大限将至……”
“胡说!”魏忠贤狠狠抽了太医一个耳光,“要是让皇后知道实情,你还有脑袋吗?”
太医明白了魏忠贤的弦外之音,赶紧连声应答:“卑职知道!知道!”
正在这时,太监杜勋来报:“禀报魏公公:客奶奶、兵部崔尚书、宁国公魏良卿前来探望皇上,进奉太和保圣汤。”
魏忠贤见来人都是自己的亲信:魏良卿自不必说,兵部尚书崔呈秀是自己一手提拔起来的干儿子,而那位被称做奉圣大人的客奶奶,即是前面所提及的那个客氏,除了与自己“对食”以外,更是一个能让皇上言听计从的人物。于是他便放走了太医,引领他们走向皇上的寝宫。
魏良卿手捧银盘,迈着官步,登上台阶,银盘上面放着一只铮铮闪亮的银瓶。
客奶奶、崔呈秀紧随其后,亦步亦趋。
待步入殿内,跪在熹宗床前,连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后,魏良卿双手端举银盘,款款说道:“微臣遍访道庵寺庙,广收保圣秘方,求得太和保圣汤进奉陛下,祝圣上早日康复,龙体万安!”说着递上用丝帛写着太和保圣汤的方单。
“贤侄忠心可嘉!”魏忠贤高兴地赞许着,接过丝帛看了一眼,“有劳崔尚书审阅吧。”
崔呈秀知道这是魏忠贤的客气礼让,于是躬身一笑:“还是让良卿兄自己禀报吧!”
魏忠贤点点头:“那就良卿自己禀报吧!”
魏良卿接过丝帛,宛如唱诗一样,朗声唱道:“秘方太和保圣汤——用名犬地羊、白龙幼驹、炙黄虎骨、斑龙血茸、仙草灵芝,取西山玉泉之水,在银锅内浸泡七日,蒸煮七日,以气凝液,滴滴收聚,汇成太和保圣之液,补虚损,祛风寒,生精血,壮筋骨,解酒色房劳,除五脏俱损,有病治病,无病强身。”
魏良卿说完捧起银瓶并手把银壶,将保圣汤注入两只银盏中。
客氏端起一怀,正欲试身先饮,魏忠贤一把摁住:“客奶奶,你是奉圣夫人,怎能让你试身先饮哩!老奴一辈子侍候皇上,当是由我以身先试!”
“魏公公魏官儿,咱俩还分啥你呀我的!”客氏不无炫耀地说,“贱妾可是把皇上打小奶养长大的。即便出事……”
“还是侄儿我试身先饮吧!”魏良卿说着便端杯一饮而尽。
“皇上!”魏忠贤观察良卿一阵之后,轻声唤着扶起熹宗,“万岁爷进服太和保圣汤。”
熹宗睁眼看看众人,见众臣如此争相试饮,大为感动,喃喃赞叹地:“众爱卿都是大明贤臣啊!对朕一片忠心,可昭告天地。”
魏忠贤不顾年迈,亲扶着熹宗喂服太和保圣汤,一口又一口……
“圣上……圣上感觉如何?”众人目光紧紧盯着熹宗。
熹宗转动转动眼睛,又咂了咂嘴,仿佛在寻找着自我感觉。
“朕觉得……一股甜热暖气通向心田,”熹宗愁眉舒展,屈肢伸臂地活动着腰身,“四肢顿感轻松,果真是圣汤仙液啊!”
众人一听高兴得齐跪熹宗面前,大声祝福:“皇上圣体万安!万岁,万岁,万万岁!”
魏忠贤在御床前,虽说也跟着大声欢呼,可一回到宁国府,他瞪眼看着这太和保圣汤,心中却不免疑虑重重:“良卿,跟我说实话,皇上久病不治,太和保圣汤这玩意行吗?能保住皇上支撑多久?”
宫中同样持有疑虑的,另外还有一个人,那就是熹宗的正宫娘娘张皇后。她因为一直看不惯魏忠贤和客氏这帮狗男女把持朝政、为非作歹、男盗女娼,所以对他们的一切行径,都持有疑虑。此刻,她正在内宫秘密召见太医。
张皇后嘴角挂着微笑,神色慈祥、态度和蔼地询问:“哀家单独召见,就想听听你的实话。”
太医跪伏在地诚惶诚恐:“微臣刚刚说的句句是真。皇上的确是偶感风寒,仅为小疾,不日即可康复。”
“果真如此?”张皇后微笑起身,不动声色,淡淡发问,“皇上既为风寒,仅为小疾,太医悉心治疗,怎么皇上卧床半年,数次昏厥,病情不见好转,反而越来越重?”
太医无言以对:“这……”
张皇后淡淡一笑后,又紧逼一句:“皇上既为小疾,不日即可康复,怎么太医束手无策,反让魏公公如此劳费心神,兴师动众进奉太和保圣汤?”
“这……这……”太医头冒冷汗,他一边擦拭,一边不由自主地站起身来。
张皇后伸手摁住太医肩头:“老太医,坐,坐啊!”
太医惶恐不安地缓缓落座,眼睛却不敢正视张皇后。
张皇后见此,已略知一二,于是她盯视太医,从容发问:“哀家知道,太医出身世代相传之家,三代御医之门,大明王朝、皇上和内宫有什么对不起你的地方?”
“没……没有,没有!”太医脑袋像拨浪鼓一样,连连摇头,“代代受到恩养,辈辈受到慈育,世世备受重用,微臣感恩在怀,世世代代做马做牛也难报皇上的恩宠!”
张皇后微笑点头,恩威并重地继续说道:
“皇上以一人治天下,龙体安康系及大明社稷祸福,系及大明江山安危,系及大明命脉承袭!如果大明命脉断送在你的手中,三代御医毁于一旦,世代功勋付之东流,你怎么对得起大明王朝的恩养慈育?又怎么对得起自己的列祖列宗?”
太医一听这话,似五雷轰顶,连忙起身“扑通”一声跪伏在地:“臣……不敢……不敢!”
张皇后单名一个嫣字,虽说只有二十多岁,容颜娇美,但却是个正派刚烈的角色,她见太医的防线已溃,便一语道破:“为了苟且偷安,你怕魏忠贤,难道就不怕我一国之母吗?”
“卑职死罪!死罪啊!”太医此时磕头如捣蒜,他悔愧万分地,“罪臣如实禀告皇后:皇上阳气已尽,大限将至,回生无望,归天有期。”边说边老泪纵横,“臣因畏惧魏公公淫威,对皇后隐瞒实情,论罪当死,罪不容赦!死罪!死罪啊!”
张皇后噙着晶莹泪水,放缓了声调:“那太和保圣汤能起死回生,果有奇效?”
太医连连摇头:“太和保圣汤卑职也已验实,虽无害,也并无奇特功效!”,说着便急切陈言,“皇上已危在旦夕,绝无回生之术!”
张皇后冷静地点点头:“照此说来,皇上天命难违,还能有多少时日?”
“臣……臣不敢明言!”太医惊恐难言。
“说!”
太医抬起头来目视皇后,几乎是一字一顿地缓缓回道:“臣以为短不过三五日,长……难超旬日。”
张皇后闭目长叹,过了许久,发出一声吩咐:“来人!”
太监王承恩应声走出:“奴才在!”
张皇后看了看跪伏在地的太医,面命王承恩:“赐太医黄金百两!”
“是!”太监王承恩应声覆诵,“赐太医黄金百两!”
“谢皇后娘娘!”太医如释重负,起身谢恩,退出。
张皇后忧心如焚,心潮难平,她徐步走到窗边,凭窗凝视,只见阳光下的皇宫一片宁静,影壁上的盘龙如飞,栩栩如生。
“大明命脉!大明江山啊!”张皇后不由自语着,她返身走向案旁,秉笔疾书。
张皇后环视屋内,目光盯在一艘做工精致的红木龙舟上,即命两名宫女:“你们将红木龙舟即刻送往信王府。”
“是!”两名宫女应声答道。
张皇后再将密信递给宫女:“这封信一定要面呈信王。”
“是!”
两名宫女化装成太监打扮后,捧起龙舟,便迈步走出了坤宁宫。
“站住!”承光门外,锦衣卫卫士手举刀枪拦住了手捧龙舟、扮成太监的两名宫女,恶狠狠地训斥,“难道你们不知道吗?太监严禁出宫!”
一位宫女正待解释,突然一锦衣卫卫士带着淫笑尖声叫了起来:“好啊!原来是宫女。你们胆敢女扮男装,让爷们检查检查!”说着就要动手动脚。
“放肆!”宫女厉声斥责。
锦衣卫卫士嬉皮笑脸:“你们这些鲜花儿,久藏深宫,得不到皇上的恩宠,芳心蠢动,熬不住想出宫打野食去呀!”
“你们一个个活得不耐烦了是吧?”宫女怒目瞪视,举手出示腰牌,“睁眼看看,这是什么?”
锦衣卫卫士一看,吓得魂飞魄散:“哎哟!我的妈呀!圣上御制腰牌:出宫放行!”说着挥手致礼,“二位姑奶奶,请!请!”
朱由检是熹宗朱由校唯一健在的弟弟,两人虽非一母所生,但因仅存兄弟二人,从小一道玩耍,所以也颇手足情深。自从哥哥熹宗当上皇帝之后,朱由检也渐渐长大,后被封为信王,搬出皇宫,兄弟之间便极少见面。特别是当魏忠贤与客氏专权朝政之后,更是很少有哥哥的消息。只是听到传言,哥哥沉迷女色,不理朝政,每日只热衷于木工制作。今见宫女送来皇兄亲手制作的红木龙舟,颇为喜出望外。
这龙舟做工精致,巧妙绝伦。朱由检将它供奉在香案上。
信王朱由检面对龙舟恭恭敬敬地跪拜之后,情绪依然非常激动:“见物如见皇兄,这是皇兄亲手雕刻的心爱之物啊!”感叹良久,方转身询问宫女,“皇后可有什么赐教?”
宫女递过张皇后的密信。
信王朱由检接过密信展读,只见锦帕上写着娟秀小字:“皇上病危,火速进宫。”
信王一看这八个字,犹如遭到雷击电劈一样,目瞪口呆,他怎么也不敢相信这会是真的。自己虽说已很久没见过皇兄,可皇兄毕竟才刚刚二十三岁,正值壮年啊!虽说房事荒唐,可怎么竟致病危呢?他揉揉眼睛,重又认真看着皇后手谕。
“皇上病危,火速进宫。”八个字醒目地呈现眼前。
信王痛苦摇头:“皇兄……皇兄病危,臣弟一直不知啊!”
“启禀信王千岁,”宫女深施一礼,“六个月前,魏公公、客奶奶引领皇上出游西苑,皇上划船落水,惊吓泡水,听说有半个时辰才救出来,吐出的湖水有半盆!以后就一直病着,太医久治无效,听说……听说……”
信王着急询问:“听说什么?”
“皇上昏死过去好几次了……”宫女怯怯地说。
“啊!”信王仰天悲叹,连着几声呼叫:“皇兄!皇兄!”
此时的宁国府内,魏忠贤和魏良卿也正在低声密议。
“一朝天子一朝臣啊!”魏忠贤端着茶杯,欲喝又放下,放下后又重新拿起。一派心事重重,“皇上大限将至,我们的末日就将来临,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啊!”
“那怎么办?”魏良卿一听此话,惊愕得也放下了茶杯,问道。
“要千方百计保住皇上!”魏忠贤忧虑地说,“要不,那些人就会像疯狗一样围上来咬我们!”他期盼地看着魏良卿,“贤侄的保圣汤,究竟能保住圣上多少时候?”
“难说啊!保圣汤只保一时,难保一世。”魏良卿连连摇头,“皇上纵欲过度,身子掏空了。”
“那贤侄还有没有安圣汤、长生饮之类?”
“天意难违,人寿有期,皇帝老子也难逃人生大劫啊!”
“这倒是!”魏忠贤点头说着,“俗话说,阎王叫你三更走,你就挨不过五更去。天子也是如此啊!”他一边把玩着茶杯,一边忧心仲仲地,“万一……皇上保不住……”
正在这时,魏良卿夫人怀抱婴儿风情万种地走进来:“贱妾领侄孙儿拜见魏爷爷!”
“罢了!罢了!”魏忠贤看见侄媳妇进来,暂时冲走了忧思地站起身来,看看婴儿,问道,“那天忘记问了,这孩子取什么名字?”
魏良卿答道:“取名鹏翼。”
“鹏翼?”魏忠贤不解问,“什么鹏翼?”
“鲲鹏展翅,扶摇而上九万里。”魏良卿细细解释着,“唐代诗仙酒圣李太白的《大鹏赋》说:‘右翼掩西极,左翼蔽东荒,跨蹑地络,周旋大纲’孩儿的字就取天纲。”
“好!好!”魏忠贤高兴地看了看婴儿,“大鹏展翅,直上九天;鹏程万里,前途无量!”
“这孩子确是前途无量!”魏良卿高兴得手舞足蹈,“落地之时,恰是旭日东升。只见彤云密布,彩霞满天,祥云冉冉,紫气浩荡!”
魏良卿夫人因那天见过魏忠贤的淫态,所以也不再畏惧他,便眉飞色舞地信口说了起来:“说来也怪,那天侍女从井中打水,竟打出一只金龟。”
“金龟?果有此事?”魏忠贤一惊,把目光转向魏良卿。
魏良卿信誓旦旦:“一点不假!良卿怎敢欺骗叔公,金龟现仍在花园池中,通体金光闪耀。”
魏忠贤上前细细端详着婴儿,突然高兴地喃喃自语:“上天吉兆,天意如此啊!天意!天命哪!”随即他转过身来,对着魏良卿郑重吩咐道,“好好善养,精心保护着鹏翼!此事要守口如瓶,秘不外传。”
侄媳妇虽然不清楚魏忠贤心中的谋略,但她从这位一言九鼎的叔公的神情上,猜出这肯定是个大好事,且肯定是和自己的儿子有关,她禁不住又下意识地紧紧护抱了一下怀中婴儿。
魏忠贤自那日的心猿意马之后,已经有好几天没有见侄媳妇了,今见她斜睨的眼神又有点神魂摇荡,但魏忠贤很快便控制住了,他知道如今皇朝风雨飘摇,首先还是皇位要紧。所以他定了定神,拉起魏良卿的手:“去把崔尚书找来,一起到客奶奶那儿,商量个对策!”
“这事太难办了!我不去!”他们赶到内宫客氏住处,对客氏将心中的谋划一说,谁知客氏撒着性子竟一口拒绝。
“哎呀!姑奶奶,这事只有你去最合适!”魏忠贤手指魏良卿,“贤侄在此,也不用忌讳,连皇上都知道,你我对食,形同夫妇,鹏翼就是你的孙儿,这事只能托你操办,如若成功,你就是大皇太后!”
客氏揶揄地看着魏忠贤:“那……你就是太上皇了?”
魏忠贤嘿嘿一笑,在客氏面前,他的脸皮极厚:“至于我嘛……理应临朝摄政。”
性急的魏良卿,等不及他们的打情骂俏,他“扑通”一声跪在客氏面前,苦苦相求:“叔如父,婶如母,良卿是你的亲儿子,鹏翼就是你亲孙子!叔叔摄政,婶婶辅佐,恩比天高,孩儿孙儿自当肝脑涂地,孝养终生!”他抬眼看着客氏,哀求地说,“婶婶如若不答应,孩儿就长跪不起……”
“起来吧,可别跪坏了膝盖头!”客氏说着不由笑了起来,“皇后可不比皇上,皇上几句好话一哄,顺着竿儿一爬,事事遂你的愿!可这皇后……脾气倔,又有心计,那小脸是属鸡屁眼的,说翻就翻!”客氏嘴上虽这么说,可站起身来却是信心十足,“我去试试吧!”
“那好,我们就这儿等着!”魏忠贤说着从锦囊中掏出骰子来玩弄着,一副静候佳音的神情。
事情全然不像魏忠贤想象的那么简单。虽说他与智囊崔呈秀等一再谋划,可客氏来到皇后所在的坤宁宫时,依旧落得个折戟沉沙!
“皇后娘娘,我来了!”客氏大摇大摆地走进殿后,颇为有礼地躬身施礼,“老身这边施礼了!”
“免礼!”张皇后上前挽起客氏,“客奶奶,上座!”张皇后开始对她还是蛮客气的。
“谢皇后!”
张皇后待客氏落座看茶后,满面笑容地热情问道:“客奶奶无事不登三宝殿,今儿来,一定是有什么事吧?”
“不,不,不!”客氏笑容可掬地说,“哪有什么事?皇上一直病着,我怕皇后烦闷焦急,前来说说话,替皇后解解闷。”
“噢!”张皇后不由感激地一声嘘叹,“客奶奶真是体贴人心啊!”
客氏见话很投机,便舍去了拐弯抹角,而是开门见山地直奔今日的主要话题。
“说起来……也真是可惜!”客氏一声长叹之后,侃侃谈道,“当初皇后娘娘也是有过身孕的呀!”
一句话勾起了张皇后心中的悲哀:“可不是?已经怀孕六月,竟然产下死胎,当时我都看见了……是个成形的男身!”说着抹去眼中的泪水。
“唉!”客氏又一声长叹,“要不,这孩子就可立为太子,娘娘就是太后,皇上和娘娘就无须为传位操心费神了!”
“是啊!”张皇后此刻尚未警觉,因为客氏触动了女人最为痛楚的所在,所以张皇后亦真诚地叹息,“以后久无身孕,现在求子无望了。”
客氏见话已入港,便莞尔一笑:“娘娘,希望还是有的。”
“哦?”张皇后为之一振,“还有希望?”
“活人不能让尿憋死。”客氏斜视一眼情急的张皇后,“有个主意不知当说不当说?”
“客奶奶但说无妨。”
“只要娘娘同意,有个孩子可以过到皇后名下。”客氏鬼祟地说着,“内宫的事,外面也无人知晓。娘娘只要同意是自己生的,就是你的血脉,娘娘可尊为太后,辅佐新帝,共治天下。”
“这个主意倒是不错!”一提到皇权帝位,张皇后开始警觉了,但为了套出客氏的阴谋,她依然笑容满面,“那孩子多大了?”
“不到半月。”客氏高兴地说着。
张皇后紧接着追问:“那孩子是谁人之后?竞有天子之命?”
客氏以为张皇后已步入圈套,于是便和盘托出:“九千岁魏公公的侄孙,宁国公魏良卿的儿子。”
“噢!”张皇后全然明白了他们的阴谋诡计,她嘿嘿笑了两声,“照这么说,朱明王朝就变成魏氏天下了?”
“这……”客氏虽听出话音里有讥讽口味,但她利令智昏,竟连连点头,“魏公公辅佐皇上,可是效尽犬马之劳;皇上再传位他侄孙,就是亲上加亲哪!”
“客奶奶,你为皇上乳母,替皇上分忧,为哀家解难,真是费尽心机啊!”
客氏依然没有听出张皇后的弦外之音,她嘻嘻一笑:“不敢当!不敢当!”
但此时的张皇后却收起了笑容:“我若同意,客奶奶觉得对得起皇上,对得起大明社稷臣民吗?”
“这……”客氏被诘问得无言以对。
张皇后直视着呆愣的客氏,往日的旧恨新仇一起涌上了脑际……
张皇后是河南祥符县诸生张国纪的女儿,家教严谨,天性刚正,她早就看不惯恣意横行、蝇营狗苟的客氏和魏忠贤,总希望丈夫能翻然悔悟,除去这两个祸害。一次,正在内宫读书,皇上走过来问她在读什么书?她冷冷地回道:“《赵高传》。”这位熹宗当然清楚皇后的话外之音,清楚赵高这个秦朝的宦官祸乱误国的故事,也清楚皇后的矛头所指。熹宗无言以对,于是顾左右而言他的,讪讪离去了。
此事传到魏忠贤和客氏耳中,他们对张皇后更加恨之入骨,不除不快。但皇后与皇帝感情笃深,想直接废掉皇后不可能,于是他们便指使亲信御史上书攻击张皇后之父张国纪,说他强占民田,殴毙无辜,诽谤朝政。魏忠贤还找来一名死囚重犯孙止孝,让他上书说皇后是这个死囚无赖的女儿,而非张国纪所生。幸好熹帝在这事上还算清醒,戳穿了死囚孙止孝的诬陷。
但魏忠贤与客氏并没有就此止步,当张皇后怀孕,举国为之欢欣“我主有后”时,客、魏两人却利用手中之权,将皇后宫中的太监、宫女陆续撤换,不到一个月,皇后身边已没有一个熟悉的面孔。皇后预感不祥,熹宗却根本不信:“客妈妈仁慈和蔼,魏忠贤忠贞为国,纵有包天之胆,他们也不敢打你皇后的主意呀!”但就在这天晚上,皇后让一侍女按摩捶腰时,这侍女狠命地连捶带掐,皇后喝止而她仍不停手!第二天早晨皇后小解时,排出的竟是一个男胎。她惊得昏死过去,待查那宫女时,早已无影无踪,此后皇后便再无生育。
断子绝孙,均是客、魏这对狗男女造成的,可她今天竟厚着脸皮重提此事,还阴谋以魏良卿儿子充作皇子,实现其篡权之谋。想到这儿,张皇后怎能不怒火中烧!她霍地一下站了起来,走近客氏,手指着客氏的额头:
“客奶奶被皇上封为‘奉圣夫人’,难道你就是这样‘奉圣’吗?倘若如此,你怎么能配称奉圣夫人,哀家又怎么能母仪天下!”
客氏见皇后震怒,连忙从椅子上翻身倒地,惊恐不安地跪拜:“皇后娘娘,不过说说而已,何必生这么大的气?其实魏公公也是一片好心。”
“好心?”张皇后见她如此,蔑视地看了她一眼,凛然正告,“那就劳烦客奶奶告诉魏公公《皇明祖训》:自古王侯,妄窥皇位者,无不自取灭亡!”
张皇后一语道的,戳穿了这篡位的阴谋。客氏吓得一抖,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此刻信王府的气氛,却与张皇后所在的坤宁宫迥然不同。一曲欢快的古乐声汩汩流淌。信王正在俯身拨动琴弦。琴声似幽谷铮鸣,明快而欢欣。
同样兴致很高的周王妃捧着白色王袍高兴走进,她见信王正在寄情琴弦,便悄悄地站在他的身后,专注地侧耳聆听,直到信王一曲奏完,方欣然说道:
“听这琴声就知道千岁爷十分欢愉!”
“琴传心声嘛!”信王显然很高兴,他点点头,“古人云:亡国之音哀以思,治世之音安以乐啊!”说着又潇洒地挥拨了一下琴弦。
“请千岁快换上王服吧!”周王妃说着抖开白色王炮。
信王站起身来,周王妃兴致勃勃地给丈夫易换官服。
信王虽系王子,但他在宫中的地位、处境、待遇却与其兄熹宗有天壤之别。熹宗系皇后所生、贵为太子,而信王朱由检因是选妃刘氏的孩子,且生母刘氏在他五岁时就死去了。幼小的朱由检先后被其养母西李康妃、东李庄妃所照料。而宫女、太监们大都势利眼,均认为他无望承继大统,都去围绕长子朱由校打转,而对他朱由检则处处冷遇,加之东李庄妃温厚柔弱,以至还会遭到下人的白眼。后来哥哥当了皇帝,虽很念手足之情,封他做了信王,并为他娶妻成家,建了王府。但因皇兄一向不理朝政,朝权任由魏忠贤和客氏操纵,而客、魏二人一直欺压朱由检和他的养母,所以朱由检仍长久被冷漠和歧视,他也因此变得落落寡欢,孤僻之中带有一种病态的自尊。
也正因如此,朱由检在家中总是一袭便袍,今天一换上王服,连妻子周王妃都有些看呆了,没想到自己的丈夫穿上王服后,竟是这样的年轻、英后、潇洒,且在眉宇之间隐隐透出一股帝王的英灵之气。
“喂!你呆呆地傻看什么?”信王见周妃怔怔地望着自己,望得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于是他便揶揄道。
周王妃仍目视信王,含情脉脉地说:“千岁身着王服,如此英后灵丹妙药秀,倘若王服换成龙袍加身,更是风度不凡的天子气派!”
“不可胡说!”信王知道这是杀头的玩笑,但他看看没有他人,便去关好房门,然后前后左右地看看自己身穿的王服,也不由高兴地笑着。
当信王朱由检刚刚接到皇后送来的红木龙舟和皇兄病危的书信时,他当时的感觉仅是惊恐和突然,为皇兄的病体着急担心。但在经过一段时间的思索及对张皇后便条上的“皇上病危,火速进宫”那八个字反复研读之后,他在这天大的危机之中,隐隐地感到了历史将降临自己身上的机遇,自己的命运很可能发生惊天动地的变化!因为熹宗朱由校没有子嗣,他一旦驾崩,按照祖例,皇位将由他的弟弟继承,而熹宗的弟弟只有信王一人,这就是说,熹宗一旦仙逝,信王便将承继大统,登临皇位,出任大明王朝第十六位天子!
对此,信王朱由检心里清楚,周王妃心里也同样清楚。但周王妃毕竟是女流之辈,无法抑制内心的激动,仍压低声音问道:
“你说,皇上病危,皇后召你进宫,会有什么事呢?”
“那还用说!”信王也压低声音,“一旦变故,继位是头等大事啊!”
“皇上膝下无子,亲兄弟只有你一人,理当由千岁承继皇位了。到那时,新桃换旧符,千岁成万岁……”周王妃娇嗔地睨视一眼信王,“你就是君临天下,贵为天子了!”
“小声点!”信王高兴地揽过周妃的腰身,然后悄声地,“那爱妃你就是六宫之主,母仪天下的皇后了!”
两人对视了一下,不由得一齐放声笑了起来。
在信王府朱由检和王妃高兴的同时,大明王朝的另一座王宫里同样充满了欢乐,那就是魏忠贤的府第魏王府。
在豪华一点不亚于皇宫的厅堂内,三粒骰子在一只兰花瓷碗中急速旋转……
骰子停转,显出“四、五、六”大顺。
众人如同炸雷一样,兴奋惊呼:“好!绝!……”
人称智多星的崔呈秀击节赞叹:“魏公公心想事成,出手就是大顺啊!”
在座的谁都清楚崔呈秀这吹捧的话外之音,意指魏忠贤和客氏策划的那桩替张皇后换子的阴谋,一旦得逞,大明便收进他们的腰包,成为他们的天下了!
对于崔呈秀的吹捧,魏忠贤颇为得意,他一边摆弄骰子,一边招呼人家再赌:“老夫是气吞山河啊!待客奶奶将大事办成,咱们就可以赌天、赌地、赌江山!”魏忠贤赌瘾极大,他伸手掳过众人的赌注,“来,来,来,下注!再来一把!”
“好!”众人为讨魏忠贤欢心,便又起哄似的哄叫起来。
当大家正兴致勃勃准备再下再赌时,客氏气冲冲走进,谁也没有想到会是这般情景,众人惊愕地:“客奶奶,怎么了?”
嗜赌成性的魏忠贤也手握骰子,定睛看着客氏:“皇后怎么说?”
“她要我告诉你:自古王侯,妄窥皇位者,无不自取灭亡!”客氏说着白了魏忠贤一眼,“一个黄毛丫头,就这样脸不是脸、鼻子不是鼻子的把老娘训了一遍!”她越想越气,狠狠啐了一口唾沫,“呸!晦气!”
一听这话,魏良卿首先慌了手脚:“这……如何是好?如何是好?”
“慌什么?”魏忠贤毕竟见过阵仗,处事老辣,他轻轻地咳嗽一声,镇静地看看众人,“你们都是我九千岁的子侄,东厂大权在握,锦衣卫遍布天下,咱手下还有五虎、五彪、十狗子、十孩儿、四十孙,怕什么?”
魏忠贤的威严气势和那一言九鼎的话语,驱散了刚才的慌乱,室内重又涌起那股不可一世的气氛。
客氏愤愤地说:“干脆派锦衣卫把她拿下算了!”
崔呈秀早就鄙夷客氏的浅薄,只不过碍于魏忠贤的情面平时不说而已。当此紧急关头,见她又出此妇人之见,便连声反对道:“那怎么行,她是皇后!”
“对!皇后不能动。”魏忠贤边说边思索地转动着眼珠,“这事得从长计议,赶紧商讨对策……”
众人离开赌桌,都屏住了呼吸,紧紧地注视着踱步的魏忠贤,眼睛里似乎都在问:“有何对策?”
魏忠贤在室内踱了两圈之后,停住脚步,向大家摆摆手:“皇上无子,仅有五弟信王,要想保住我们的天下,就得防止信王和皇后暗通机关,密谋继位……”
众人又像赌博出现好点一样,交口称赞起来:“善!妙!对!”
“魏公公谋略超群,犹如张良再世!”崔呈秀本是个善拍马屁的智囊。
正在这时,太监杜勋匆匆跑进:“魏公公,锦衣卫大都督有要事相报!”
魏忠贤一摆手:“命他进来!”
“是!”太监杜勋转身外出,引着锦衣卫都督魏希孔走进。
魏希孔躬身致礼:“禀报魏公公,锦衣卫耳目侦知,皇后派宫女扮成男装,送红木龙舟至信王府,召见信王秘密进宫。”
“想不到这个娘们倒抢到我们前面去了!”客氏闻之一惊。
魏良卿颓丧道:“这……怎么办?”
魏忠贤半晌无语,过了许久只见他使劲一捏,手中骰子顿成粉末,徐徐飘落……
信王府内,穿戴停当的信王,由四名贴身侍卫陪伴,正准备离府。
信王神采飞扬地跟妻子周王妃告别:“爱妃,我即刻进宫去了。”
“王爷!”周王妃不放心地谆谆叮嘱道,“你久未进宫,要好好问候皇上。一些事当说则说,不当说则不要说。”
信王一派容光焕发:“知道,一切我心中有数。”
周王妃脉脉含情看着信王,重又叮咛:“对皇后要注意叔嫂之分,礼节周到。”
信王含笑点头:“知道,爱妃放心好了。”
周王妃又细细看看信王,依然有些恋恋不舍:“王爷速去速回,妾身静心等你回来。”
此时的王妃周氏,只有十六岁,她嫁给信王朱由检尚不足一年,这对小夫妻正是情深意笃的岁月。周王妃望着清后潇洒的朱由检,就这样千叮咛万嘱咐地将兴致颇高的丈夫一直送到外院的府门口。
当侍从打开大门,信王踌躇满志地正欲迈步走出时,突然,魏忠贤率领着一群卫队迎面站在门前,嘴里发出一声奸笑:“信王千岁要到哪里去啊?”
信王朱由检顿时像一截木桩一样,被钉在了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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