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见台是住宅区,附近没有居酒屋或酒吧,却有传统酒行,位于距离藤原不动产约五十公尺的另一个转角。两人在停车场停车,钻过印着“丸吉酒店”的暖帘。店内古老的柜子并排酒瓶,古色古香。说着“欢迎光临……”迎接鹈饲他们的,并不是酒醉大叔的嘶哑声,是轻盈悦耳的年轻女性声音。流平不由得环视店内。
流平在店内后方,发现一名像是店员的少女。粉红色t恤加上格子迷你裙,长长的头发绾在头部后方,大概是高中生吧。乍看格格不入,但仔细看就发现她的t恤印着一个圆圈加上“吉”字。以身上衣着致力于宣传丸吉酒店的这名少女,肯定是这间店的“活招牌”。
鹈饲从冷藏柜取出两罐啤酒,连同一张千元钞摆在收银檯。
“不用袋子。”
“咦,啊,是!……”
少女发出颤抖的声音,不知为何神情紧张。找钱给鹈饲的动作也有些生硬。她究竟在害怕什么?流平抱持质疑,和鹧饲走出酒行。他接过一罐啤酒,斜眼偷看店内的状况,少女躲在展示柜后方,像是在偷偷观察,那个女生是怎么回事?流平像这样分心时,走到车子旁边的鹈饲忽然抢先大喊:“干杯……!”
鹈饲擅自带头干杯之后,立刻将啤酒罐送到嘴边,咕鲁咕鲁大口畅饮之后,发出“噗哈……!”的愉快声音,毫不害羞说出在这个场面最常听到的话语:“简直像是为了这一瞬间而工作啊!”
“平常有在工作的人才能说这种话。”流平如此挖苦,也将手指放在铝罐拉环,淮备享受幸福无比的一刻。就在这一瞬间……
“不可以…………!”一个人影随着拼命的叫声迅速接近。转身一看,一颗粉红色抱弹高速射来。“喝!”
流平完全被这颗神秘抱弹命中,发出“咕嗯!”像是蟾蜍被踩扁的声音,啤酒罐脱手而出,在天空短暂飞舞。下一瞬间,鹈饲伸出左手,抓住差点落地的啤酒罐,另一方面,流平被抱弹打得顺势狠狠撞上鹈饲的雷诺车身,背部遭受重击的他暂时停止呼吸。“呜……为什么?为什么?”
流平背靠雷诺,不明就里缓缓滑落在地。在他睁大的双眼前方,一名少女轻盈起身。格子迷你裙、圆圈加“吉”字、绾起的头发——粉红抱弹的真面目,果然是丸吉酒店的活招牌。这名少女深吸一口气,握紧双拳,闭着双眼大喊:“不可以……!酒后驾车是重大犯罪……!绝对不行……!”
原来如此。按着腹部的流平稍微可以接受。开车来到酒行的双人组买两罐啤酒,在店门前喝起酒,在这种状况,理所当然会质疑等一下由谁开车。她阻止喝酒的判断是对的。即使忽然撞过来超乎常理,却也能解释为勇敢的行径。鹈饲称讚这样的她。
“哇,真是一位勇敢的小妹妹。这确实是我们的疏失,请看在他的背痛与雷诺的凹陷原谅我们。”
鹈饲双手握着啤酒罐,朝少女深深低头致意。“他这罐啤酒,我会负起责任晚点喝掉。不好意思,方便给他冰麦茶吗?”
鹈饲另外拿出一些零钱,少女脸上随即洋溢喜悦与安心的神色。
“您明白了吧?感谢您……”少女露出腼腆笑容,深深鞠躬回应。“麦茶是吧?”
少女说完再度回到店里,鹈饲满意地眺望她的背影。然而流平看着鹈饲左手所握啤酒罐的标籤察觉一件事,不满情绪立刻爆发。
“等一下,鹈饲先生!你请我喝的虽然是啤酒,却是无酒精啤酒吧?喝这个还是可以开车吧?”
“哎呀,你终于发现了?那当然,我不可能在这时候请你喝真正的啤酒,这都是那个女孩的误解。不过,这时候害她丢脸没用吧?只要你忍着喝麦茶,她的勇气就能得到回报。”
鹈饲畅饮自己的啤酒,继续说下去。“还是说,你想点出那个少女的误解,看她大喊‘不好意思……对不起……!’频频道歉的样子?这样彼此都很尴尬吧?”
“唔……”这样确实很尴尬,却有点想看看……
内心描绘这种虐待狂妄想的流平,忽然听到少女“呀啊!”彷彿惨叫的声音,不由得朝声音方向看去。少女右手拿着罐装麦茶,左手拿着要找的零钱,露出惊讶表情伫立在店门口。她视线投向店铺边缘,堆放旧招牌与纸箱等物的杂乱一角。不知为何有个黄色的箱形物体孤零零地摆在那里。
“咦……不会吧……为什么!……这是怎么回事……”
惊讶的叫声立刻化为疑问的低语。后来少女再度回到店里,拉着一位颇有年纪的男性到店外,大概是她的父亲吧。两人看着问题所在的黄色箱子窃窃私语片刻,接着年长男性歪着头回到店里,少女拿着麦茶走向停车场。
“小妹妹,怎么了?”
“发生什么事?”
“不,没什么事。”少女用力摇头,回应两名男性的询问,绑起的黑发在脸蛋周围剧烈晃动。“真的没事,只是发生有点奇怪的状况……”
“喔,奇怪的状况?难道是含酒精的麦茶上市?”
鹈饲往奇怪的方向转移话题,少女当然说声“怎么可能”立刻否定。接着她像是下定决心,指着店铺角落。“其实,放在那边的啤酒箱不见了。直到昨晚明明堆了八个,现在却只剩下一个。我刚才和父亲讨论,看来是有人在半夜偷走……”
“喔,啤酒箱啊。所以里头装满啤酒瓶?”
“不,没有啤酒。”少女的头发再度大幅晃动。“啤酒箱全是空的……”
梦见台酒行发生窃案。但是遭窃的不是日本酒或啤酒,是七个空啤酒箱。窃贼与动机究竟为何?侦探们面对这个极为难以理解的现象,并没有忽然激发斗志,就只是“喔!”“这样啊:”做出冷漠反应。老实说,完全不像是重大案件。
另一方面,对于这位酒行的招牌小妹来说,这似乎是无法坐视的窃案。少女以双手把玩着本应交给流平的麦茶罐。
“这是案件……居然偷走空啤酒箱,小偷不晓得多么变态……”
她断定窃贼是变态。不过在这个世间,不是变态却偷走啤酒箱的人并不罕见。她涉世未深难免不知道,但流平知道。鹈饲心里恐怕也已经有底。流平无视于烦恼的少女,和鹈饲打耳语。
“鹈饲先生,这个窃贼的目的是那个吧?我只想得到那个目的。”
“嗯,流平,其实我也正觉得可能是那样。”
两人进行意义不明的密谈。少女感觉可疑,以疑惑表情插嘴。
“两位说的‘那个’与‘那样’,究竟是什么意思……?”
“啊,恕我失礼。”鹈饲喝口啤酒润喉。“丸吉小姐似乎是高中生,所以或许不晓得,但其实空啤酒箱有个用处,这在我们之间很有名。”
“咦,这究竟是……不,请稍等一下,在这之前……”少女右手按着自己胸口,订正鹈饲的重大错误。“我不姓丸吉,丸吉不是姓氏,是酒行的名称。我姓吉冈,全名是吉冈沙耶香……”
“原来如此,酒行的沙耶香小姐。”
鹈饲点头回应,迟一步将自己与助手的姓名告诉吉冈沙耶香。“那么回到刚才的话题。关于空啤酒箱的用处,说穿了,就是穷人用的简易桌椅与床铺。我一下子就知道。对吧,流平?”
“是的,我也有同感。考量到偷走七个,很有可能是用来当床。啤酒箱大致是长五十公分、宽四十公分、高三十公分。拿十个排成漂亮的长方形,就是一张还不错的床。”
“嗯,我和你的见解难得一致到这种程度。”
两人长年过惯穷日子的现实,在意外的地方曝光。
“话说回来,流平,看你对啤酒箱的资料掌握得这么正确,你在穷学生时代,难道也真的排过十个啤酒箱……”
“怎么可能,我没那么做过,哪可能那么做过,不是啦,不是那样,我说不是就不是,啊啊真是的,别追问了!”
流平全力否定。不懂的人应该不懂,简单来说,“啤酒箱床”就是丢脸到非得全力否定的东西。
“唔……啤酒箱床啊……但只有七个不够吧……?”
沙耶香继续感到纳闷,流平立刻回答。
“放心,没必要都从同一间店拿。排啤酒箱床的时候,可以从那间酒行拿五个、这间酒行拿两个、那边的垃圾堆放区拿三个……像这样从各处慢慢收集。”
“咦……这样不是偷窃吗……?”
“原本应该用讨的或是用捡的,不过应该也有人用偷的。要在深夜偷走店门口旁边的七个啤酒箱并不难。”
“流平,我越听越觉得这是过来人的感想,为什么呢……”
不用鹈饲说,流平自己也如此担心起来。继续讲这个话题只会自掘坟墓,如此心想的流平不再多说,相对的,沙耶香提出不同的见解。
“请问……有没有可能是醉汉偷的……?”
“喔,醉汉偷啤酒箱?你为什么这样认为?”
“其实,今天早上来店里的一群客人,讲到我很在意的事情。他们讲了两件事,一件是今天凌晨三点多,也就是深夜时分,梦见台有个醉汉闹事,我们店里的常客木户先生家里似乎遭殃。另一件事也和我们店里的常客有关,是藤原先生,同样在深夜时分,差点在自家附近被车撞,所以大家怀疑驾驶可能是酒后驾车。”
“嗯……一边是醉汉闹事,一边是酒驾啊……”流平低语并且双手抱胸。沙耶香这番话只属于未经证实的传闻,即使是事实,醉汉闹事也不稀奇。“鹈饲先生,这和啤酒箱窃案无关吧?”
“不,要断定还太早。梦见台在同一天深夜,发生三件奇妙事件,这些事件或许出乎意料相关。至少醉汉和啤酒箱调性很好,沙耶香小姐的着眼点不错。”
沙耶香听到鹈饲这么说,害羞般摇晃黑发。
“别说着眼点不错啦,我只是听大家这么说……”接着沙耶香大概是想遮羞,语气变得颇为强硬。“总、总之,我身为酒行老板的女儿,绝对不会放过啤酒箱小偷。我一定要找出扰乱梦见台和平的非法之徒严惩……!”
她高声宣布要扑灭啤酒箱小偷,并且像是要为自己打气,打开手上的麦茶罐,单手扠腰畅饮麦茶。
“啊……好冰好好喝……!”情绪亢奋的吉冈沙耶香,完全忘记这罐麦茶是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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