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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节

        等皇帝一走,皇后少不得也有一番叮嘱,她拉着大阿哥的手说:“要听师傅的话,不要淘气。听见了没有?”

        “听见了。”大阿哥响亮地答应着,皇后这两句话,他是完全懂的。

        皇后又把大阿哥那里的首领太监张文亮传了来,责成他用心照料,特别叮嘱,宁早勿迟。因此,这夜四更天张文亮就把大阿哥唤了起来,袍褂靴帽,扎束停当,领着到皇帝、皇后那里请了安,然后由奉旨照料的御前大臣景寿引领着,初到书房。

        这时,朝珠补褂,翎顶辉煌的李鸿藻,早就在书房外面站班伺候。把大阿哥迎入正屋,先按廷臣见皇子的礼节,请安行礼,然后由景寿引大阿哥进了东间书房,里面已设下东西相向的两张书案,西面一张是大阿哥的,张文亮拉拉扯扯地让大阿哥在他自己的书案面前向东站定。景寿走到上面,南向而立,李鸿藻站在东面书案前,与大阿哥面对面,其余的谙达们,在南窗下站成一排,张文亮则退出门外。

        等各人站定了位置,景寿从身上取出朱谕,高声说道:“奉旨……。”

        才说了两个字,李鸿藻赶紧趋跄数步,双膝一跪,后面的谙达们,也都纷纷跪下,只有六岁的大阿哥,还不懂这些礼节,依然站着。

        于是景寿继续传旨:“大阿哥今日初入书房,师傅已派定翰林院编修李鸿藻充任,师道尊严,虽皇子不得例外,应行拜师之礼,着李鸿藻毋得固辞。钦此!”

        李鸿藻照例先磕头谢恩,等站起身来,向景寿表示:“皇上天高地厚之恩,鸿藻感戴不荆但是,名分攸关,大阿哥要行拜师之礼,实在不敢当,求额附奏禀皇上,豁免了这个礼节。”

        “你不必太谦了!本朝最重师傅之教,大阿哥今天行了礼,也让他自己记得,师傅应该尊重,这样子他才会虚心受教。”

        说到这里,景寿朝门外喊了声:“张文亮!”

        “张文亮在!”

        “取毡条来!”

        传取毡条,自是要行跪拜之礼,李鸿藻赶紧向景寿摇着手说:“若行大礼,不敢奉诏!”

        “也罢!”景寿向张文亮挥一挥手,脸却对着李鸿藻:“按老规矩,大阿哥作揖吧。你可不许不受!”

        既是老规矩,而且朱谕有“毋得固辞”的话,李鸿藻再要谦辞,就变得虚伪而有失师道了,所以不再多说,走到书案面前,微微偏着站定。

        “大阿哥,给师傅作揖,叫‘李师傅’。”

        这是早已教导好了的,大阿哥恭恭敬敬地作了个揖,喊一声:“李师傅!”

        行了拜师礼,师弟各自归座,景寿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只有谙达没有座位,这也是老规矩。

        “大阿哥!”李鸿藻徐徐说道:“今天第一天上学,我把书房的功课跟你说一说,每天一早上了书房,先拉弓,读清书,然后读汉书。现在是半天的功课,只要你早早做完了功课,我就早早放你的学,好不好?”

        “好!”大阿哥大声答应,表示满意。

        “那么,咱们头一天就按规矩来!”说到这里,李鸿藻站起来向谙达们说,“请各位先带大阿哥做功课!”

        谙达们把大阿哥带出去教拉弓,景寿也跟了出去看着,李鸿藻仍旧留在书房里,把黄绫硬裱,裁成方块的“字号”和朱书的仿格,都整理好了,然后坐下来喝着茶等。

        弓拉完了,大阿哥回书房读清书——满洲文。先从“字头”读起,由景寿坐在大阿哥书案旁边,亲自教授。

        咿咿啊啊,读了五个满洲文的字头,休息片刻,再上汉书,李鸿藻先把着他的笔,写了“天下太平”四个字,然后开蒙第一课,读《大学》四句:“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新民,在止于至善。”李鸿藻教大阿哥自己用朱笔点断。读了有个二十遍,便能琅琅上口,大阿哥颇为得意,走下座位来,高声喊道:“张文亮!”

        “大阿哥!”李鸿藻问:“传张文亮干吗?”

        “我渴了。”

        “喔,渴了。”李鸿藻指着大阿哥的书案:“你回来坐着,我有话说。”

        看师傅的脸板着,张文亮又垂手站在门口,不敢走近,似乎是怕师傅的样子,大阿哥心存忌惮,一声不响,乖乖地爬上椅子坐好。

        “做人要学规矩,越是身分贵重的人,越要有规矩。”说到这里,李鸿藻扭过脸来问张文亮:“大阿哥平常可守规矩啊?”

        “守!”张文亮附和着说,“大阿哥最懂规矩!”

        “好,是要守规矩,才象个人品贵重的大阿哥。”李鸿藻接下来又说,“规矩到处都有的,书房有书房的规矩。大阿哥,你可知道书房的规矩吗?”

        “不知道。”说了这一句,大阿哥忽然记起皇额娘的教导,马上又加上了一句:“要听师傅的话!”

        “对了!”李鸿藻大为兴奋,“张文亮的话不错,大阿哥真是最懂规矩。在书房里,有什么事,譬如你渴了要喝水,或者要解小溲什么的,都要先告诉我,等我答应,不可以自己走下地来,那就是书房的规矩。懂了吗?”

        “懂了。”

        “好!”李鸿藻点头嘉许,“我知道大阿哥最乖,最聪明,一说就懂!”

        “师傅,我渴了。”

        “这才对。下来,找张之亮去吧!”

        听得这一声,大阿哥身子一挺,从花梨木的大靠背椅上滑了下来,张文亮迎上两步,把他抱了起来,到对过房间。那里已摆好了活腿的小膳桌,让他朝南坐下,取下帽子,先绞了热手巾替他擦脸:“喝玫瑰露,还是木樨露?”

        “不管什么,快端来!”大阿哥一本正经地说,“我念书念得渴了。”

        张文亮为哄他高兴,便故意骂小太监:“快端玫瑰露来!

        大阿哥念书念得渴了。快,快!”

        小太监也就有意地装得手忙脚乱,端来调了蜜的玫瑰露,一大盘御膳房新出炉的“小八件”,四五个人围着大阿哥团团转。

        “张文亮!”大阿哥低声问道:“师傅姓什么?”

        “姓李嘛,木子李。”

        “我想起来了,叫李鸿藻!”说了这一句,大阿哥玫瑰露也不喝了,点心也不吃了,两只眼睛望着空中骨碌碌转,一个人傻嘻嘻地笑着。

        一遇到这种时候,小太监就要起戒心,不知道有什么淘气的花样想出来。

        大阿哥倒没有跟小太监找麻烦,伸手拉一拉张文亮的衣服,等他弯下腰来,大阿哥问道:“你怕不怕师傅?”

        张文亮是把大阿哥的性情摸熟了的,若说“不怕”,可能就会指使他去跟师傅打交道。

        书房不比宫内,太监除了传旨以外,不得与廷臣交结,更不准干预任何事务,而且看李师傅方正凝重,一上来就给大阿哥立规矩,可知是个难说话的人。所以一听大阿哥的话,马上把个头摇得拨浪鼓似的。

        “你怕师傅?”

        “大阿哥怕不怕?”

        “怕!”

        “大阿哥都怕,张文亮自然也怕。”

        大阿哥不作声了,自然,怏怏之意是完全放在脸上的。

        从这个表情,张文亮知道自己是猜对了,但看大阿哥闷闷不乐,却又有些担心,只好想出些话来哄着,哄得高兴了,再抱着送到东间。

        余下的功课是认“字号”,跟把笔写“天下太平”的意思一样,认了四个字:“正大光明”。这是入学第一天,点缀故事,颠来倒去让大阿哥认得熟了,再把那四句《大学》背一遍,一字不误,李鸿藻欣然合书放学。

        于是依旧由景寿带领,送了回去。一入禁宫,张文亮把大阿哥一把抱起,前后小太监簇拥着,如献宝似地把他送到皇后那里。

        这可是大阿哥出世以来,最得意的一天!一路上只听见太监宫女,递相传呼:“大阿哥下学了!”“大阿哥下学了!”进入中宫,但见廊上珠围翠绕,皇后和各宫的妃嫔,正含笑伫候,只是独独不见大阿哥的生母懿贵妃。

        张文亮一看这场面,赶紧把大阿哥放了下来,皇后第一句话就问:“在书房里哭了没有?”

        跪在地下的张文亮,高声答道:“没有哭,大阿哥在书房里乖得很,师傅直夸奖!”

        皇后的笑意越发浓了:“师傅怎么说呀?”

        “师傅夸奖大阿哥懂规矩,聪明。”

        “可吃了点什么没有?”

        “喝了一盏玫瑰露,吃了四五块点心。”

        “噢!”皇后拉着大阿哥的手说,“来!告诉我,今天师傅教了你些什么?”

        一面说,一面把大阿哥领了进去,皇后坐在炕上,亲自替大阿哥摘了帽子,让他靠在身边,问他书房功课。事情太多,大阿哥有些说不上来,加以妃嫔们你一句,她一句地问,越发使他结结巴巴地弄不清楚。皇后把张文亮传了进来,细问明白,再听大阿哥背了那四句《大学》,知道一切顺利,才算放下了心。

        “可真难为你!”皇后笑着摸了摸他的头,转脸又吩咐张文亮:“先把大阿哥送了去见皇上,回头就送到懿贵妃那儿去。”

        皇帝还在御书房召见军机大臣,此时任何人不准进入,张文亮不敢违背皇后的话,只好带着大阿哥在那里等着。

        这一天召见军机的时间特别长,不但因为要皇帝裁决的大事甚多,而且为了户部一个折子,君臣之间颇有不同的意见。户部满汉两尚书,实权在满尚书肃顺手里。肃顺以能清除积弊自许,认为自洪秀全金田村起事,派官军剿捕以来,时隔十年以上,而各地军费报销,犹多未办,因此,从军兴之始的广西下手,查出自道光三十年,特命林则徐为钦差大臣,并派固原提督向荣,前云南提督张必禄,领兵分路至广西会剿开始,到咸丰二年,洪杨出兵两湖,广西的军事告一段落为止,三年之中,拨过军饷一千一百余万两,延不报销。户部一再行文广西催办,又奉旨勒限于上年年底赶办完结。到现在限期过了三个月,还是拖在那里。

        因此肃顺上了个折子,奏请将广西巡抚刘长佑,布政使张凯嵩,先行议处。

        对于肃顺的清理积弊,皇帝是深为嘉许的,但从咸丰八年科场案,因为肃顺的坚持,杀了正考官大学士柏葰以后,皇帝总觉得他所主张的手段,是太过分了一些。象广西的军费报销,现任的巡抚和藩台,延不遵办,当然有他们的难处,十年前的一笔烂帐,要毫不知情的,隔了好几任的官员来负责,未免说不过去。

        “凡事总有个开头。”肃顺抗声争辩:“若照皇上这么宽大,积弊根本无从清理起。”

        “物有本末,事有始终,要说开头,首先就要从道光三十年的广西巡抚身上追究。”

        “道光三十年的广西巡抚是郑祖琛,革了职,现在不知那儿去了。以后是林则徐以钦差大臣兼署,未到任死在潮州。再后是周天爵,庐州之役阵亡了,接着是邹鹤鸣,也早在江宁殉节了。”

        “那么劳崇光呢?他在广西多年,不更应该比刘长佑多负点儿责任吗?”

        “劳崇光现任两广总督,自然也脱不了关系!”

        于是反复展开争议,皇帝疑心肃顺有意跟刘长佑为难,但以那班军机太臣都附和着肃顺说话,而且他也相当累了,懒得多说,终于准了户部的奏请,以“明发上谕”将刘长佑和张凯嵩“先行交部议处”。

        等军机大臣退出以后,皇帝才知道大阿哥已经等了好久。他自己身受师傅辅佐的莫大益处,所以把皇子典学这件事,看得比什么都重要,虽然已经累得不想说话,仍旧把张文亮传了进来,细问一切。又怕太监图功讨好,尽拣好的说,并特地找了景寿来问话,两人所说的书房情形,大致相同,皇帝深感欣慰。

        因此,皇帝这天对大阿哥格外宠爱,把他带到东暖阁用膳,又特传丽妃带了大公主来伺候,一堂之中,宠妃、佳儿、娇女,笑语不断,融融泄泄,皇帝左顾右盼,心情极其舒畅,因而胃口大开,这一顿饭吃得非常舒服。心里在想,还是在热河的好,一回到京城宫内,体制所关,不能如此随便,那就再也享受不到这份乐趣了!

        皇帝进用这顿午膳的时间相当长,大阿哥一时不能下来,把张文亮可急坏了。他知道皇后宫内的一举一动,懿贵妃无不了然,此时定已得到消息,正在等着大阿哥,去晚了必惹她动怒。当然,皇上留着大阿哥,是个天大的理由,但懿贵妃如这样说呢:“你就不能先来送个信儿?你那两条腿这么尊贵,多走一趟也不行?”

        这样一想,他自然就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了。估量着送个信的工夫还抽得出来,于是嘱咐了手下的小太监小心伺候,同时又重托了皇帝面前最得宠的小太监如意,万一上头有所传问,托他照应遮盖。这样安排妥当了,才三脚两步,一路走,一路抹着汗,赶到了懿贵妃那里。

        懿贵妃正是抑郁无聊的时讲,照她的打算,大阿哥下了学,见了皇后就会来见她,特为预备了大阿哥爱吃的菜和点心在等他。那知左等也不来,右等也不来,最后听小安子来说,皇上传了丽妃,带着大阿哥、大公主在烟波致爽殿东暖阁午膳,吃喝谈笑,热闹得很。这一下把懿贵妃气得饭都吃不下,越想越不是滋味,就这当儿,听说张文亮求见,自然不会有好脸嘴给他看。

        传见了张文亮,等他刚行过礼,懿贵妃先就绷着脸问道:“你是照看大阿哥的人,不跟在大阿哥身边,跑到这儿来干什么?”

        张文亮一上来就碰个钉子,心里在想,这一趟还真省不得!看懿贵妃的样子,生的气不小,如果不是先来送个信,回头带了大阿哥来,她心里更不痛快,碰的钉子更大。

        因为自己先站稳了脚步,张文亮的应对就从容了:“回懿贵妃的话,皇后懿旨,先把大阿哥送去见万岁爷,然后再送到懿贵妃这儿来。万岁爷把大阿哥留下了,奴才怕懿贵妃等着,特意先赶了来送个信儿。”

        这最后两句话,让懿贵妃听了很舒服,心一平,气一和,觉得倒是错怪他了,同时想到正应该趁此笼络张文亮,把他收为一个好帮手。

        于是懿贵妃脸上,化严霜为春风,“倒难为你了!”她微笑着说,“起来说话。”

        “是!”张文亮站起身来,又把书房里的情形,略略禀告,最后加了一句:“大阿哥聪明知礼,师傅不断夸奖,连奴才都觉得脸上好光彩!”

        “大阿哥年纪小,全靠你照应。你多费心吧,谁好谁歹,我心里全有数儿。”说到这里,喊了声:“来啊!”

        廊下三、四个宫女齐声答应着赶来伺候,懿贵妃单把替她管帐的,一个叫王福的宫女留了下来。

        “年例银子关来了没有?”

        “关来了。”王福答道:“三个月,一百五十两。”

        “怎么三个月呢?”懿贵妃大为诧异,“不是半年一关吗?”

        “敬事房首领太监说,是肃中堂新定的规矩。肃中堂说,各省钱粮催解不来,内务府经费困难,只好先发三个月。”

        “哼!”懿贵妃冷笑了一声,又换了一副脸色吩咐王福:“你拿二十两给张文亮!”

        张文亮当即磕头谢赏,等王福取了银子出来,懿贵妃接在手里,亲自递给张文亮。这份恩荣比二十两银子又重得多,张文亮跪着接了,颇有诚惶诚恐的模样。

        “本来还多给你一点儿。你看,”懿贵妃苦笑着说,“肃顺克扣得咱们这么凶!”

        张文亮是谨慎当差的人,说话行事,颇知分寸,对于懿贵妃的怨言,不敢接口。跪安退出,又匆匆赶回烟波致爽殿,正好御膳刚毕,皇帝正在跟丽妃商量着,带了大阿哥和大公主到那里去散散心。

        丽妃口中唯唯地附和着,心里却颇感为难。自上个月应召到中宫,从皇后的微带责备的语气中,引起了甚深的警惕,宫中因宠遭妒,受人暗算的事,她听得多了,如今轮到自己头上,不免害怕。她颇有自知之明,以懿贵妃的精明强干,自觉决非她的对手,就算无惧于懿贵妃,凭自己所受皇帝的宠信,大可周旋一番,她也不肯这样去做,唯愿息事宁人,和睦相处。

        因此,她希望早早把大阿哥送到懿贵妃那里,这倒不是为了讨好,只是将己比人,体谅懿贵妃此时的心情。而且也怕懿贵妃久盼大阿哥不至,因怨生怒,把这笔帐又记在她头上,越发冤仇难解。

        这话自然不便跟皇帝明说,反复思量着终于想到了一个办法。

        “皇上不是老说他们有唱错了的地方吗?何不到钱粮处去看看?”

        “他们”是指“升平署”的那些太监——宫中的伶人。皇帝与他的父亲宣宗,爱好各殊。宣宗不喜声色,而且素性节俭,认为唱戏是件最糜费无益的事,虽不便裁撤点缀“盛世”的升平署,但逢年过节,或遇太后万寿这些庆典,演戏祝贺,只是有此一个名目,上得台去的脚色,穿的行头拖一片、挂一片,简直就是一群乞儿。蒙恩赏“入座听戏”的王公大臣,私底下都在摇头叹息,说是天家歌舞,比穷乡僻壤的野台子戏都不如。

        而当今皇帝却最喜听戏,并且精于音律。自到热河行宫,才发觉嘉庆年间所制的行头砌末,异常精美,虽已四十多年未曾用过,但以收藏得法,取出来依然如新。这一下,可真高兴极了,特地由京城宫内传了升平署的好脚色来,经常演戏消遣。有时清唱,有时“花唱”,戏单都经朱笔点定,一唱总是两三个钟头。

        此外,皇帝也常去看升平署的老伶工,为新进学生排戏,那在从“钱粮处”拨出来的几间屋子里。丽妃投其所好,一提那地方,皇帝果然嘉纳。

        “大阿哥明儿要上学……。”

        “对,对!”皇帝说道:“大阿哥不宜于到那些地方去,心会野!”

        于是丽妃如愿以偿,总算能把大阿哥送到懿贵妃那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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