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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页戴建业的《我的个天》一、成书过程与体例特征

一、成书过程与体例特征

        该书成书不久,宋末齐朝的敬胤就为之作注,梁代刘孝标注问世后,敬胤注就被取而代之。刘孝标《世说新语注》堪称“典赡精绝”,与裴松之《三国志注》、郦道元《水经注》、李善《文选注》并称“四大古注”。刘注引书约四百多家五百多种,或纠原文之谬,或申原文之意,或补原文之缺,或溯原文之源,使得注文与原文相互映衬,二者成了不可分割的有机整体。

        《南史》本传称为刘义庆“所著”,要了解此书的成书过程还得从此书的编著者说起——

        《隋书·经籍志》和新旧唐志都称“《世说》”而无“新语”,藏于日本的唐写本残卷题为《世说新书》。早在刘义庆之前,汉代刘向有《世说》一书,余嘉锡先生认为《世说新书》应为该著最早的书名,以示与向著《世说》的区别,这个书名见于唐初。

        “亦未可知”“好像”云云,鲁迅先生不过提出自己的怀疑,时下学界却有人试图将这种“或然之词”证成“实然判断”,从没有统一的语言风格,书中时有前后重复、称谓不一、相互矛盾等问题,书中偶有句式和用词见于袁淑、何长瑜、鲍照诸人作品等角度,来论述该书“成于众手”(参见范子烨《世说新语研究》)。有的则竭力维护刘义庆的著作权,从具有统一的风格,袁淑、何长瑜、鲍照等人在义庆幕府或就职时间太短或与该书文风差异太大等角度,阐述该书只能“编于一人”(参见王能宪《世说新语研究》)。其实,这两种论证用心良苦却不得要领,都不能得出各自所要证明的结论。首先,无论是否具有统一风格都说明不了什么问题,因为该书“乃纂辑旧文,非由自造”,没有统一风格十分正常;该书主要记述魏晋名士清谈,这容易形成某种统一的时代风格,具有某种主导风格也合情合理。其次,极少数文句或用词习惯相同,并不能证明该书可能出自某人之手,因为刘宋与魏晋时代相接,与东晋更地域相重,出现相同的词汇和相近的句式不是很自然的吗?再次,某位幕僚就职时间不长,难道不能由其他幕僚接着干吗?最后,以文风相差太大来排除某人不可能参与编写,这种论证方法同样也不靠谱,“诗赋欲丽,铭诔尚实”,文体风格既不相同,作家语言自然会因体而异。今天,许多官场显宦和学界名流喜欢当主编,好让自己看起来有权有名又有“学”,其实他们多半“主”而不“编”——“主”归自己,“编”属他人。以今揣古,我倒是比较倾向鲁迅先生的猜测,但没有找到确凿证据之前还应“维持原判”——为刘义庆编撰。

        该书以类相从分为三十六门:德行、言语、政事、文学(以上为上卷);方正、雅量、识鉴、赏誉、品藻、规箴、捷悟、夙惠、豪爽(以上为中卷);容止、自新、企羡、伤逝、栖逸、贤媛、术解、巧艺、宠礼、任诞、简傲、排调、轻诋、假谲、黜免、俭啬、汰侈、忿狷、谗险、尤悔、纰漏、惑溺、仇隙(以上为下卷)。三十六门是按当时价值标准从高到低的顺序排列,上卷和中卷的十三门都是值得赞美的节操、品格、个性;下卷从“容止”到“巧艺”也具有肯定的伦理、社会、审美价值,从“宠礼”到“黜免”则偏于中性,编者有时似褒而实贬,有时似贬而实褒,有时只是好奇而无褒贬,从“俭啬”到“仇隙”虽多贬义,但少数地方仍难掩欣悦之情。总之,有是非而无说教,生动地描写了魏晋士人的品格、智慧、才情、个性乃至怪癖,是魏晋士人精神风貌的真实写照。

        现当代该书的重要注本有:杨勇《世说新语校笺》、余嘉锡《世说新语笺疏》、徐震堮《世说新语校笺》、龚斌《世说新语校释》。普及注本有中华书局和上海古籍出版社的《世说新语译注》。近一二十年来大陆和台湾地区,以及相邻的日本等地相继出版了多部相关的研究著作和教材。

        编于南朝宋的,一经成书便成了名著,流不久便成了经典,南齐便有学者为之作注,后世几乎代代都有名家评点。它不仅是我国古今文人的“枕边秘宝”,甚至还是日本人千百年来的“最爱”,傅雷先生郑重告诫远在国外的儿子要精读(),朱光潜先生也称伴随自己一生。

        再来看看该书的体例。鲁迅称它为“志人小说”,如今这已经成了学界定论。古代史志目录和私家目录,也大都把它列入诸子“小说类”。不过,此“小说”非彼“小说”。《汉书·艺文志》这样界定“小说”:“小说家者流,盖出于稗官。街谈巷语,道听途说者之所造也。”鲁迅先生的“小说”是指一种文体形式,汉志的“小说”标准是界定其材料来源和内容特点。“杂采群书”,一千二百多条大多“言必有据”,有的出于稗官野史,有的采自传闻逸事,有的来于人物杂记,从刘孝标注的引文可以看到,该书每则差不多“无一字无来历”。该书中的许多内容还被正史《晋书》采用。历代目录学家把它视为“诸子”,刘孝标等注家则把它当成史书,不时用大量史料证明它的“失实”。可见,是一部古代意义上的“小说”,并不是一部虚构的文学创作。事实上,它是一部优美的历史笔记,与其说它是一种小说文体,还不如说它是一本小品随笔,吕叔湘先生就曾将它选入《笔记文选读》。

        不过,一向是文人的清供雅品,很少向社会大众“敞开大门”。今天,我有幸能和大家一起细读这部杰作,领略魏晋的文采风流,感受名士的高雅飘逸,品味语言的机智隽永。

        二是编于一人还是成于众手?刘义庆文才既“足为宗室之表”,而兴趣又“爱好文义”,无论是才学、爱好还是精力,都能独自编撰而不必假手他人。《南史·刘义庆传》称“所著《世说》十卷”,并没有说是出自幕府文士;此后的史志目录和私家目录中,的撰者都是刘义庆,到明清之际才开始出现杂音。明陆师道在何良俊《何氏语林》序中说,刘义庆当时“幕府多贤”,编“虽曰笔削自己,而检寻赞润,夫岂无人”?他认为《世说》全书最后“笔削”由义庆执笔,而检寻材料和润色文字之功则属幕府文人。幕府诸贤只是做一些初级工作,全书义例与“笔削”是义庆完成,这丝毫不影响该书著作权归属义庆。鲁迅在中更进一步推测该书“成于众手”,“《世说》文字,间或与裴、郭二家书所记相同,殆亦犹《幽明录》《宣验记》然,乃纂辑旧文,非由自造。《宋书》言义庆才词不多,而招聚文学之士,远近必至,则诸书或成于众手,亦未可知。”后来,他在《集外集·选本》中也说,“并没有说明是选的,好像刘义庆或他的门客所搜集”,其实它“是一部抄撮故书之作”。

        史称刘义庆“性简素,寡嗜欲,爱好文义,文词虽不多,然足为宗室之表”。所谓“宗室之表”,是指其才华学识为刘宋宗室的佼佼者。除外,《隋书·经籍志》和新旧《唐志》录其编著书目有二百六十多卷。他本人既高才饱学,又喜欢“招聚文学之士”。许多有“辞章之美”的文人学士如袁淑、陆展、何长瑜、鲍照等,或“请为卫军咨议参军”,或“引为佐史国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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