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虽然总是自然无为,可没有一件事不是它所为——这就是人们常说的“无为而无不为”。
为什么“无为”却又“无不为”呢?
“道”不属于任何一类或一种事物,它无形、无名、无声、无臭,因而“无”也就成了“道”的别名。作为潜在无限可能性的“无”,不断地生成万物实现万有,万事万物这些具体的“有”来源于无形无名的“无”。万有总处于生生灭灭的过程之中,而“无”则超越时间与空间永恒不变。世上所有的生物都不免一死,而孕育生命的“道”却未有了时;物体所呈现的形状可触可见,而形成这些物体的“道”却没有任何可感的形象;声音发出的音响谁都能听到,而产生这些声音的“道”却不曾有声;色彩所表现的画面是那么显眼,而形成这些色彩的“道”从未显现。“道”何曾有意去孕育生命、形成物体、制造色彩和产生声音,可一切生命、物体、色彩、声音无一不来源于“道”,这一匪夷所思的现象是由“道”“无为而无不为”的特性所决定的。
“道”“无为而无不为”这一特性,用康德的话来说就是“无目的而合目的”。“无为”是指其无所目的,它与基督教中的上帝截然不同。《旧约·创世记》中上帝是有意识地创造天、地、人的。“道”却全然无意于天地,天地也全然无心于万物。“大道”的运行是无目的、无意识的。不过,正是它“无目的”使它能“合目的”——无用而后能用之,无为而后能为之,大道无为而天地以成,天地无心而万物以生。
人们早已明白“道法自然”的至理,自然的境界是我们所推崇的最高境界,而要达到自然之境就必须“无为”,因为“有为”或妄为必定破坏自然。当然,“无为”并不是消极地无所作为,不是叫人们躺在沙发上什么也不干,或者把两手插在裤兜里四处闲逛,千万不能将“无为”等同于“不为”,它反对的只是违背自然的妄为,要求不以个人主观私欲来破坏自然的发展,所以人们常把“自然”与“无为”连用,把二者合称为“自然无为”。只有“无为”才有“自然”,同时“无为”本身也就是“自然”。因而,对于我们大家来说,“无为”既是手段又是目的,既是生活态度又是人生境界。
君主治国应效法大道的“无为”,用“无为”的方式去应对一切世事,处处按自然的规律行事,辅助自然万物的发展而不人为地干扰它,不背离自然去追求个人的私利,不违背民意以满足个人的私欲,这样反而能达到自己的目的,反而能实现自己的政治理想。“有意栽花花不发,无心插柳柳成荫”——“无为而无不为”的原则同样适用于政治。
前人的正反经验早已证明,淡然无为而无不为,恬然无治而无不治。所谓“无为”就是不先于万物而妄为,所谓“无不为”就是因物之所为而成事,所谓“无治”是指不违反自然凭主观意志办事,所谓“无不治”是指顺应历史潮流实现天下大治——这就是“无为而治”的本质。
要“无为”首先就得“无欲”,欲壑难填就会驱使人们胡作非为。在原始氏族社会崩溃后的奴隶社会,物质文明和精神文明有了极大的发展,但伴随着文明的进程又出现了大量的罪恶、惊人的残酷和无所不在的虚伪,与之相应的是代表人类文明的法律、礼教、典章、制度。于是,一边是对仁义、道德、忠孝、礼义的推崇,一边是阴谋、奸诈、虚伪、凶暴的横行,原始社会中人与自然的和谐统一被破坏了,人与人之间的温暖诚信消失了,上层社会物欲横流,下层百姓饥寒交迫。统治者的贪得无厌和残暴邪恶,最后又导致他们自身走向灭亡。正是人们为了满足自己的贪婪欲望,才从事种种违反自然的活动,这正是一切罪恶现象的主要根源。制止罪恶的唯一办法便是以“道”的真朴来消除人们的欲望,一旦返朴归真就会以“无为”代替“有为”,这样人与自然又重归于和谐,人与人又可能重归于真诚。
通过“无为”来实现“无不为”,以取消人们主观努力的办法来实现人们的主观目的,这听起来真的荒唐极了!但正是在这看似荒唐的言辞后面,包含着丰富而又深刻的智慧。自然中一切事物的生长都是无目的、无意识的,但结果又无一不合目的;大自然从不有意识去追求什么,但无形中却实现了一切。水流花开,鹰飞鱼跃,这一切都是无目的的,然而又是那样妙不可言;它们并没有想到要实现什么,可没有哪一样没有完满地实现。
每一次社会的大动乱过后,新上台的统治者鉴于前朝覆灭的惨痛教训,暂时克制自己,不胡作非为,以免引起社会的震荡和人民的不满,他们采取“无为而治”的治国方略,以“无为”来实现“无不为”,以“无治”来达到天下大治。汉文帝和汉景帝父子就是用“无为”的方式,最终造就了史家所盛称的“文景之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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