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子是一边抱怨一边走进店来的:“房东要赶我们走了,你到底什么时候才有钱,我怎么会嫁个这么没用的丈夫……”
树林里,老树精婆婆正半跪在她的树洞边。她的面前生着一堆火,火上架着一只大大的锅,“咕嘟咕嘟”冒着热气。
老树精婆婆说:“我读给你听吧。”
昨天晚上,我梦见那根七彩的头发,我真喜欢它。
大风打开袋子,里边是一方七彩的丝巾,它的漂亮和柔滑,没有人能用语言形容出来。
女人递过来一个小小的袋子:“我妈妈生前来不及把这些交给老树精婆婆,能帮我交给她一下吗?拜托了!”
早上醒来,好安静啊!爸爸妈妈哪里去了呢?一直等到中午,一直等到晚上,爸爸妈妈都没有回来。他们究竟哪里去了呢?
“婆婆,不要剪了吧,痛苦总会忘记。”大风不忍心。
“婆婆,婆婆,我不是故意的。”小松鼠说。
这天早上,理发店里来了一个神情忧伤的女人,一进店就把手上一个箱子打开了,里面全是花花绿绿的钞票。
大风说:“可是您那么爱头发,为什么要剪呢?”
您好!
大风吓得不敢呼吸,老树精婆婆毕竟不是平常人哪。
大风坐下来,他心事重重地盯着锅里看。
女人说:“不是。”
“她肯定不愿意。”
“当然要紧了,对于我来说,没有比这更要紧的事情了。”老树精婆婆生气地嚷嚷,尖厉的声音使树叶跳起凌乱的舞步,把大风吓一跳。
“如果是很简单的事情,需要十万的报酬吗?”女人反问道。
“很久很久以前,我妈妈的头发被人偷偷剪去了,织成了丝巾,现在,我剪下了自己的头发,织成丝巾……”老树精婆婆一边织一边说,她脸上的神情安详极了。
这方丝巾,你一眼就能认出来吧。对,正是您妈妈的头发编织而成。是我的曾曾曾曾外祖母一代一代传下来,并且一代一代地留下遗言,要找到您,还给您。
那么大的一锅药,老树精婆婆喝了好久才喝光。
“你,过来一下。”老树精婆婆说。
从车里递出来一小片指甲盖儿那么大的东西。
树林里好安静,许多树身都布着绿幽幽的青苔。
“是这样啊?你是她什么人?理发用不着这么多钱,三元就够了,是人民币三元。”
说完,她便走了,开着一辆宝蓝色的车。
“你趁她睡觉的时候,把头发剪下来,要剪得齐齐的,把头发交给我后,这些钱就归你了。”
大风只觉脑袋一阵“嗡嗡”响,他什么也顾不得了,一把将妻子拉到那一箱钱面前。
“收下就好了。”女人淡淡地说,“有十万。”
“请你快点儿,我等不及了呀。”奇怪,这个女人的语气里竟含着恳求,接着她又说,“最多五天,否则,那些钱加倍还我。”后面这半句带着威胁。
正转悠着,传来老树精婆婆尖厉的声音。
“好。”
傍晚,那个女人走进店说:“你已经花了我的钱,你就必须去办这件事。否则,所有的惩罚都会落在你们一家人身上。”恶狠狠的语气,眉间却写着焦虑。
女人看他一眼,说:“请你给郊外树林里那个老树精婆婆理个发。”
老树精婆婆愣了愣,竟扯开嗓门儿哭了起来。泪水很快注满了一道又一道的皱纹,然后像瀑布一样从每道皱纹里泻下来。
她看看大风说:“我认得你啊。难道这药我煮错了?”
“婆婆要忘掉什么事情呢?”
“您的头发真漂亮!”大风招呼道。
如果真的剪了,也许会死的吧。老树精婆婆自己也不知道会怎样。她只记得,她的妈妈也有这样的七彩头发,在深夜的梦乡里,被人剪了。后来,妈妈就病了,每天都说自己“好丑”,临死前,她说:“现在,你是世界上唯一长着七彩头发的树精了,要保护好你的每一根头发,记住,是每一根,一根都不能丢,一根都不能丢……”
于是整个店都被妻子的笑声占领了。
大风跑回家拿了孩子的一块橡皮,很快回到树林里。老树精婆婆把橡皮“咚”一声扔进了锅里,说:“我累了,我要睡一会儿。你帮我填点儿柴吧。”说完,轻柔的鼾声就响起来。七彩的头发在她身下像展开的一幅画。
“那就不要剪了吧。”
第二天一早,神情忧伤的女人一进店就问:“剪着了吗?”大风说:“没有。”
蓝药,一种失忆汤,“咕嘟咕嘟”,在锅里熬着。
她为什么要那样骂我呢?是因为她知道我没有爸爸妈妈了,所以要欺负我吗?
“有什么用吗?”
大风的手在口袋里紧紧地握着剪刀。正要抽出,他听见老树精婆婆说:“不要剪我的头发呀,不要剪。”
大风来到树林里,他的口袋里揣着锋利的剪刀,是所有剪刀里用得最顺手的一把。
“可是,我现在知道了。那么小那么瘦的尸体,那么冷的家呀,我毕竟伤害过她的。”老树精婆婆说,“所以,我一定要把这件事忘掉,把这个可怜的小家伙忘掉,不忘掉,心会疼死的。”
买一间窄窄的房子,八万;买家具,一万;买衣服,买食品,买……那十万元钱,太阳还没有落山的时候,就全花光了。大风虽然心里阵阵不安和害怕,但很快被妻子和孩子的笑声所冲淡。
“我不要老树精婆婆的七彩头发了。那些钱,就算借你的,你慢慢还我吧。”女人柔柔地说。大风怎么可能一下子就相信这是真的呢。
我坐在树上看,能看多远就看多远,我多么希望能看到爸爸妈妈的身影!
大风回理发店的时候,一辆宝蓝色的汽车正在门口停着。
哭着,哭着,老树精婆婆突然跳了起来:“啊,我想起来了。你的口袋里有剪刀吗?”
“忘掉事情。”
“你怎么可以把我的头发捡走?”
吓了大风一跳。
那时候的老树精婆婆还很小很小,她爱妈妈,她一辈子都记着妈妈的话。她爱每一根头发,就好像是爱她的妈妈似的。
“什么?”
大风愣了一下。
一个小时后,老树精婆婆睁开了眼,她有些害羞地说:“我肯定说梦话了吧。”
“蓝药。”
锅里蓝色的液体“咕嘟咕嘟”冒着热气,散发着难闻的气味。
老树精婆婆拿一个勺子往锅里搅,搅动了一会儿,说:“你回去吧,明天再给我拿一块橡皮来。”
“吱嘎——吱嘎——吱嘎——”
“我真的不知道……”
他很快就遇到了老树精婆婆,因为心里紧张,他没有像以前一样打招呼。倒是老树精婆婆先开了口:“我刚刚把一根头发弄丢了,正在找呢。”一边说一边跑到前面去了。七彩的头发,像一匹上好的锦缎那样垂到腰际,柔柔的,亮亮的,闪耀着迷人的光芒。
大风从口袋里拿出锋利的剪刀,老树精婆婆闭上了眼睛。
“嘿嘿,我最爱说梦话了。”
“是。”
汽车已绝尘而去,不见踪影。
“婆婆,橡皮。”
“没有。”
除了爸爸妈妈,这世上没有人喜欢我的。他们到底什么时候回来呢?
“漂亮。”大风轻轻地说。他只要说大声一点儿,就会把眼眶里的泪震下来了。
“咚”,橡皮落进锅里,很快就没有了踪影。大风想,再找机会下手吧。
大风漫无目的地在树林里转悠,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钱已经花了,头发必定要剪的了。他决定在树林里等到天黑,等到老树精婆婆入睡。
“我也是这样劝自己的,可是,没有用,就是心疼。那双大大的受惊的眼睛,总是在我眼前闪哪闪。她实在太可怜了,这么小,找不到爸爸妈妈,捡到一根头发,难得高兴一下,却遭到责骂,太可怜了,太可怜了!”
“你看起来有很大的心事,我也有很痛苦的心事。不过,等我把这锅药吃了,就会忘记了。”老树精婆婆一边说,一边递过来一本书,是一本用草茎缝的树叶书。
后来丝巾就这样一代一代传下来,我们也一代一代地在找您,找到您,就把丝巾还给您……
“让她闻一下,她会昏过去,你再动手。记住,只有四天时间了。”宝蓝色汽车开远了。
宝蓝色的汽车远去了。
老树精婆婆开始织起丝巾,一针,一针,又一针……
“说一次又想起一次,不说了,不说了。”老树精婆婆说,“你能给我带一块橡皮吗?我用它做药引子。”
“小松鼠不是被您骂死的,是病死的,您也不要太难过了。”大风安慰道。
“快,快把我的头发剪下。”
我等啊,等啊,爸爸妈妈还是没有回来。他们去哪里了?
好像已经很多天没有吃东西了。
没想到女人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对不起,大风先生,这些日子让您为难了。”
“是心疼的声音。”老树精婆婆说,“我妈妈死的时候,我的心也这样疼过。”
大风想好了,在递橡皮给老树精婆婆的时候,同时把那一小片迷药也递过去,迅速凑近她的鼻子。等她昏过去,只要用半分钟时间,就能把头发剪下,然后交给那个女人。然后,一切都结束了。然后,搬一次家,搬到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从此,开始幸福而安宁的生活。
“剪吧,心灵不安宁,活着没有意思。”老树精婆婆语气坚决地说。
就是这样,大风每天都遇见低着头在灌木丛、草地上、花朵间找头发的老树精婆婆,每天都是一样的对话,每天都会被那尖厉的嚷嚷吓一跳。
“我要把头发统统剪下来,织一方丝巾,织一方世界上最漂亮的丝巾,盖在小松鼠的身上,她会温暖一点儿。”
看来,他们是不会回来了。我得多拾些松果回来呀。漫长的冬天就要到了。
“要剪的。”
“婆婆,我以为您不要了。我以为捡的没有关系……”小松鼠的大眼睛里蓄满泪水,声音颤颤的。
老树精婆婆:
大风以为自己听错了。
今天捡到一根好漂亮的头发,有七种颜色呢。我把它系在脖子上,真好看。自从爸爸妈妈不见了以后,我好像很久没有开心过了吧,这根七彩的头发让我好开心。可是突然来了老树精婆婆,她骂我了,她把头发扯断了,还哭了。
拿着头发快跑,大风的脑海里闪过这样一个念头。拼命地跑,她追不上的。只要跑出树林,就没事了。然后把头发交给那个女人,然后一切就结束了,然后就开始幸福而安宁的生活。
大风说:“我这就回去拿。”
“那太奇怪了,她不愿意剪怎么办?”
老树精婆婆为什么这么小气呢?她有那么多头发,而我只是捡到了一根呢。
大风一张一张翻着,书上有许多蓝色的字,不知道是用什么笔写的,也不知道写的是什么。他把书递还给老树精婆婆:“我看不懂。”
“快呀,把我的头发统统剪下,你不是一个很好的理发师吗?”老树精婆婆催促着。
正要动手,老树精婆婆说:“真怕变得很丑呢,嗯,以后不照镜子了。”
大风每天都会遇见老树精婆婆。她是这片树林里住着的唯一一个树精,谁也说不准她是什么时候搬来这里,谁也猜不出她活了多少岁。反正是很老很老了,老得皱纹都快把眼睛挤没了;反正谁都知道,这林子里住着一个老树精,长着一头灿烂的七彩头发,好像从来没有使过魔法,好像不爱做坏事。尽管这样,林子里还是很少有人来的。
大风的安慰让老树精婆婆号啕起来,泪水很快注满脸上的一道道皱纹,像小瀑布那样泻下。
我会死吗?我能等到我的爸爸妈妈吗?
大风赶紧往前走两步,看见老树精婆婆正冲一只小小的松鼠嚷嚷。小松鼠瘦瘦的,眼睛特别大,和瘦小的脸庞几乎不成比例。脖子上绕着一根七彩丝线,哦,是头发,在前胸精心打了个蝴蝶结。
“我不想剪……”
“哦,对,对,你怎么会看得懂呢!”
老树精婆婆一把一把擦着泪水:“是,就是那只被我狠狠骂过的松鼠,是她的日记,可是她死了。”
原来昨天一大早,老树精婆婆像往常一样走出树洞去采集清晨的花露,有只多事的鸟儿带着她来到那只小松鼠的家。老树精婆婆看见小松鼠睫毛上残留着泪水,永远地睡着了,小小的脑袋枕在一本树叶书上。
大风刚想说“我不要”,那女人又说了:“我知道你需要钱。”
走出树林,远远地,大风看见宝蓝色的汽车,他的心在胸膛里飞速跳起来。
大风看着痛苦的老树精婆婆,他突然之间喜欢上了她,能为一只小松鼠心疼的婆婆,怎么能不喜欢上呢?
“可是,您当时并不知道她是这么可怜的。”
“您交代的事情我做不了,我会把房子卖了,先还给您一部分钱,剩下的我一定会还上,求求您,请惩罚我一个人,不要伤害我的家人。”
大风走近了,看见锅里沸腾着蓝色的液体,一股十分难闻的气味钻进鼻孔。
大风说:“您有那么多的七彩头发,少一根有什么要紧的?”
树林里突然落起了雨,大风只得回家去。
大风把头发递给老树精婆婆。
“这些都是你的。”女人轻轻地牵动嘴角,吐出来的六个字把大风惊得摔在椅子上。
“谢谢你,请你把橡皮扔进去吧,我两只手都没有空呢。”
对不起,我知道这三个字永远弥补不了对您的伤害,但还是请求您能够接受,真的对不起。
等啊,等啊,他们怎么还不回来?
说完这些话,女人走了,钱没有带走。
一看到那个女人,大风把这些早就想好的话一股脑儿倒出来。
正要动手,老树精婆婆说:“帮我剪得漂亮一些哟。”
“剪着了吗?”
大风口袋里揣着锋利的剪刀又来到树林里。
老树精婆婆捧着头发一边哭一边问:“我现在很丑吗?”
“你这个坏家伙,快走开!”老树精婆婆干脆坐在地上哭,“再让我看见你,我非把你捏得粉碎,捏得眼睛嘴巴鼻子都在一块!”小松鼠一步一回头地走远了。
理发店的生意是越来越清淡了。因为大风不烫也不染,虽然“嚓嚓嚓”剪得一手好头发,也吸引不了赶时髦的人们了。
“可是……”
“那只可怜的小松鼠,我还清楚地记得呢,我记得我骂她的每一个字。不行,不能想了,心太疼了。”老树精婆婆几乎要哭起来。
还有一封信。
大风想,断了一根头发就这样,如果被剪了,真不知道会怎样啊!
等啊,等啊,爸爸妈妈,你们知道我等得有多辛苦吗?
“是什么声音?”大风问。
除了那头灿烂的七彩头发,这个婆婆真的没有让人喜欢的地方。大风想。他边想边在一棵张牙舞爪的枯树边坐下,心立刻被一阵紧似一阵的愁苦绑住了。日子一天比一天难过,妻子不知道抱怨了多少回,孩子已经很久没有穿上新衣,更重要的是,他们一家快没有地方住了,因为没有钱交房租。真应该有一间自己的屋子呀,不会被赶来赶去。可是有什么办法呢,理发店的生意这么不好。作为一个男人,这样的状况真的是太糟糕了……
“不要可是了,只有这样,我的心才会安宁……”
“有……有的。”
大风几乎被吓着了,半躺在椅子上,久久回不过神,直到妻子和孩子出现在店里。
“咔嚓,咔嚓——”几剪子,老树精婆婆锦缎一样柔滑彩虹一样绚丽的长发便在大风的手里握着了。
“我知道你口袋里有一把剪刀,我早知道了。”老树精婆婆的眼睛是闭着的。
想到这里,大风的手心出起了汗。会安宁吗?会幸福吗?不会的,不会的。
“很久很久以前,我妈妈的头发被人剪了。那些头发,听说被织成了一条丝巾,那是一条世界上最美丽的丝巾,它成了无价之宝,人们都想得到它,他们争啊,吵哇,抢啊,打呀……我的妈妈,病死了,呜呜呜……树精的头发剪了就不会再长,就成了世界上最丑的树精了……所以会生病啊……”老树精婆婆一边睡一边哭。
“你坐下来吧。”老树精婆婆朝他努努嘴,示意大风在锅对面坐下。
“婆婆,别难过了。”
“你这小家伙实在是太可恶了,这树林里谁不知道我的头发是不能捡的,捡到了也得给我送回来。”依旧是凶巴巴的声音。
大风一连几天都早早关掉他小小的理发店,到郊外的树林里散心。
拿什么钱还呢?大风苦恼地想,没有办法了,只能对不住老树精婆婆了。再说,头发剪了,还会再长,也算不上十分坏的事情吧。
老树精婆婆正往锅底填着柴。
“我要喝药啦。等我喝了药,我大概就认不得你了。如果我冲你发脾气,你不要怪我呀。”老树精婆婆说。
大风问:“是老树精婆婆请你来的吗?”
大风好奇地问:“婆婆,这是什么?”
“不用你说,我也知道。”老树精婆婆嘟囔着,“我忙得很,刚刚把一根头发弄丢了,正在找呢。”
“是这样的,我妈妈刚走了,去另外一个世界了。她走之前总是迷迷糊糊地说‘七彩头发丝巾’,我以为她想要七彩头发编的丝巾。我爱她,是呀,这世界上没有谁不爱自己的妈妈。所以我请你去剪老树精婆婆的头发……现在我知道,她不是这个意思,也请您看一看吧。”
大风听得心里难受,他起身想离开。但是他刚起身,老树精婆婆喊住了他:“火要灭了,填点儿柴,别走开。”
这么多天了,他们到底哪里去了呢?会不会出意外了?
她把锅放下说:“好难喝呀。”接着她摸了摸自己的胸口,“怎么还疼呢?”
“是松鼠的日记吗?”大风轻声问道。
大风的泪水悄悄地滑下来。
没有爸爸妈妈的日子,每一天都这么长。我好像生病了,头总是晕晕的。要是妈妈在,她会给我采药的。
老树精婆婆伸手去扯松鼠脖子上的头发,因为发火用了太大的力气,头发“啵”的一下断了。
很久很久以前,我的曾曾曾曾外祖母在一片树林里遇见了您妈妈,她看见了那七彩的头发,于是被深深地迷住了。她请人在一个深夜里剪下了它们,又请人织成了丝巾。丝巾真漂亮啊,可是她却找不到快乐了,特别是听说您妈妈死后,她就再也没有笑过。她拿着丝巾到树林里来找您,可是您已经搬家了。
大风的嘴巴成了“O”形:“那我怎么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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