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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李振邺把吴云鹏叫到身边,吩咐道:“那个山西举人陈敬,朝廷钦犯,你们要仔细些!”

        卫向书在旁听了,猜着李振邺似乎不安好心,便道:“李大人,皇上旨意,可是要让陈敬好好儿应考啊。”

        李振邺笑道:“我哪里说不让他好好应考了?只是交待他们仔细些。”

        说罢又吩咐吴云鹏:“你们每隔一炷香工夫,就要去看看陈敬,小心他又生出什么事来!”

        卫向书道:“如此频繁打搅,人家如何应考?”

        李振邺笑笑,说:“我知道,陈敬是卫大人山西同乡!”

        卫向书忍无可忍,道:“李大人别太过分了!同乡又如何?李大人没有同乡应试?”说罢拂袖而去。

        陈敬在考棚内仔细看了考卷,先闭目片刻,再提笔蘸墨。他才要落笔填写三代角色,猛听得吴云鹏厉声吼道:“陈敬!你凶案在身,务必自省!如果再生事端,不出考棚,就先要了你的小命!”

        听得这声断喝,陈敬手禁不住一抖,一点墨迹落在考卷上。完了,考卷污损,弄不好会作废卷打入另册的。陈敬顿时头脑发胀,两眼发黑。半日才镇定下来,心想待会儿落笔到墨渍处设法圆过去,兴许还能补救。

        张汧写着考卷,忽想查个文章的出处,便悄悄儿四顾,拿起那个砚台。正要拧开,猛听得一声断喝。原来吴云鹏过来了,正好看见张汧有些可疑。张汧惊得两眼发黑,愣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吴云鹏更是疑心起来,伸手拿过砚台,颠来倒去的看。终于发觉盖上玄机,慢慢拧开了。张汧几乎瘫了下来,心想这辈子真是完了,早听陈敬的话就好了。张汧正要哭出来,只听得砰地一声,吴云鹏把砚台扔了回来,道:“里头总算没有东西,可毕竟是个作弊的玩意儿。你仔细就是!”张汧简直傻了,望着砚台盖上的暗盒,心想难道是祖宗显灵了?嘴里不停地暗念着祖宗保佑,菩萨保佑。吃了这场惊,张汧半日才回过神去。

        午后,陈敬正工工整整写字,忽听有人敲窗,惊得考篮掉在地上。陈敬抬头看看,窗口并没有人。他刚躬身下来收拾笔墨纸砚,又忽听有人喝令,原来是吴云鹏:“陈敬,干什么?”

        陈敬抬起头来,说:“回大人,我掉了东西。”

        吴云鹏道:“掉了东西?你在捣鬼吧?”

        陈敬说:“大人您可以进来搜查。”

        吴云鹏推门进来,四处翻了翻,骂骂咧咧的。吴云鹏拿起陈敬考卷,不觉点了点头,道:“哟,你的字倒是不错。”

        陈敬道:“谢大人夸奖!”

        吴云鹏冷冷一笑,说:“陈敬,光是字好,未必就能及第!你可要放规矩些!”

        没过多久,吴云鹏又过来敲陈敬的考棚。陈敬不再惊惧,平静地望着外头。吴云鹏却道:“陈敬,你装模做样的,你是在舞弊吧?”

        陈敬笑道:“回大人,您已进来搜过几次了。不相信,您还可以进来搜搜!”

        吴云鹏恼了,吼道:“放肆!你再不老老实实的,我就让人盯着你不走!”

        卫向书正好路过这里,责骂吴云鹏:“如此刁难,是何道理!”

        吴云鹏却仗着后头有人,道:“卫大人,下官可是奉命行事!李大人跟您卫大人都是主考,可李大人是会试总裁。下官真是为难,不知道是听李大人的,还是听您卫大人的!”卫向书被呛得说不出话,怒气冲冲地走开了。

        三场考试终于完了。这些天只有陈敬不准离开贡院,每场交卷之后仍得在呆在里头。别人都是带了木炭进去的,陈敬却是除了文房四宝别无所有,在里头冻得快成死人。亏得他年纪轻轻,不然早把性命都丢了。

        第三场快完那日,李振邺悄悄儿问吴云鹏:“那个陈敬老实吗?”

        吴云鹏笑道:“下官遵李大人吩咐,每隔一炷香工夫就去看看。”

        李振邺问:“他题做得怎样?”

        吴云鹏答道:“下官没细看他的文章,只见得他一笔好字,实在叫下官佩服!”

        李振邺道:“你盯得那么紧,他居然能从容应考,倒是个人物呀!”

        吴云鹏说:“都是读书人,有到了考场尿裤子的,也有刀架在脖子上不眨眼的!”

        李振邺见四周没人,招手要吴云鹏凑上来说话。听李振邺耳语几句,吴云鹏吓得脸都白了,轻声道:“这可是要杀头的呀!”

        李振邺笑道:“没你的事,天塌下来有我顶着!”

        吴云鹏只得说:“下官遵李大人意思办!”

        吴云鹏说罢去了陈敬考棚,问道:“陈敬,时候到了!”

        陈敬道:“正要等着交卷哩。”

        吴云鹏说:“交卷?好呀!外头重枷铁镣伺候着您哪!”

        吴云鹏接过考卷看看,突然笑道:“可惜呀,您的文章好,字也好,只是卷面污秽,等于白作了!”

        吴云鹏说着,便把考卷抖在陈敬面前,但见上面有了好几个污渍。陈敬惊呆了,说话舌头都不管用了:“怎么……怎么会这样?你……你为何害我!”陈敬说着就冲出考棚,想揪住吴云鹏论理。

        吴云鹏甩开陈敬,大声吼道:“放肆!”

        陈敬再想争辩,索额图已领着人来了。陈敬冲着吴云鹏大喊:“你们陷害我!你们陷害我!”已经不容分说,枷锁早上了他的肩头。

        索额图骂道:“不得多嘴!你是否有冤,大堂之上说得清的!”卫

        向书见来人拿陈敬了,急忙上前,道:“一介书生,何须重枷伺候!”

        李振邺也赶来了,道:“陈敬可是钦犯,按律应当带枷!”

        索额图觉着为难,道:“两位大人,索额图不知听谁的。”

        李振邺笑道:“陈敬是卫大人山西同乡,还是给卫大人个面子,去枷吧!”

        索额图立马吩咐手下了陈敬枷锁。陈敬暗自感激,卫向书却像没有看见陈敬,转过脸去同李振邺说话:“李大人,我这里只有日道公心,没有同乡私谊!”李振邺嘿嘿一笑,也不答话。

        陈敬出了贡院,却把外头等着的李老先生和月媛吓着了。原来他们看见陈敬身后跟着几个官差,有个官差手里还提着木枷。领头的那个正是索额图。贡院外头照例围着许多人,明珠躲在里头把月媛父女的动静看了个仔细,料定陈敬同这户人家必有瓜葛。

        索额图带人押着陈敬往顺天府去,不料到了僻静处突然杀出四个蒙面人。索额图正在吃惊,不知从哪里又蹿出三个蒙面人。这三个人来势更凶,亮刀直逼陈敬。索额图飞快抽刀,挡过一招。于是,三个蒙面人要杀陈敬,四个蒙面人要抢陈敬,索额图他们则要保陈敬。三伙人混战开来,乱作一团。陈敬突然听得有人喊道:“陈大哥,快跟我来!”原来是月媛,她飞快上前拉着陈敬钻进了小胡同。那三伙人见陈敬跑了,掉头追去。他们追至半路,又厮打起来。陈敬同月媛飞跑着,很快就不见了。

        四个蒙面人那伙跑在前头,他们追到一个胡同口,只见明珠闪身而出,说:“不要追了!你们只拖住这两伙人,然后脱身!”明珠匆匆说罢,飞身而遁。另外两伙人追了上来,三伙人又厮打起来。

        索额图见陈敬早已不见踪影,仰天顿足道:“叫我如何在皇上面前交差呀!”

        月媛到底人小,终于跑不动了。陈敬喊着小妹妹,月媛只是摇头,喘得说不出话来。过了会儿,陈敬又说:“月媛妹妹,我不能再去您家了,我自己找个地方躲起来,您快回家去吧。”

        月媛却说:“北京城里没有您躲的地方,我爹说您可是钦犯!不多说了,快跟着我跑!”

        月媛地儿熟,领着陈敬很快就回到了家门口。大桂开了门,轻声道:“小姐,你们不能进屋!”月媛不由分说,用力推开大门,跑了进去。两人转过照壁,顿时傻眼了!原来明珠早候在这里了。

        月媛正吓得脸色发白,李老先生回来了。刚才月媛冒冒失失跑了去,他这把年纪没法追上去阻拦。虽是万分担心,回头却想小孩子家也无大碍,就一路寻人一路回家来了。不曾想陈敬同月媛都已回家,里头还有这位皇上身边的人。

        李老先生猜着大事不好,没来得及说话,却听明珠笑问道:“咦,这不是山西举人陈敬吗?”

        陈敬惊愕半晌,镇定下来,说:“陈敬见过侍卫大人!”

        明珠面慈目善,道:“哦,连在下的身份您都知晓?在名叫明珠,御前行走。明某只是皇上跟前的一个小侍卫,不敢妄称大人。”

        陈敬说:“我知道您是来拿我的。”

        明珠连连摇手,道:“不不!您我只是邂逅!不久前我到此赏梅,今日没事,又来打扰老伯。”

        李老先生知道大家都是在假戏真做,便道:“不妨,不妨。外头凉,进去说话吧。”

        明珠随着李老先生往屋里去,一边说道:“我倒是知道,皇上谕旨,您出闱之后,得暂押顺天府。不知您如何跑到这里来了?”

        陈敬说:“我也不知道怎么就到这里来了!”

        明珠故作惊讶,道:“这就奇了!”

        月媛不晓事,不懂得怕人,说:“肯定是你在捣鬼!我看见先是跑出几个蒙面人要杀陈大哥,后来又跑出几个蒙面人要抢陈大哥,几个衙门里的人就两头对付!三伙人狗咬狗打成一团!”

        明珠装糊涂:“有这事儿?”

        里头还在云山雾罩说着话,索额图领着人在胡同里搜巡,已到李家门外了。有个喽罗抬头望见门楼旁伸出的老梅,道:“索大人,这不就是上次您去赏梅的那家?”

        索额图点点头,那人说:“这家就不要进去了吧。”

        索额图说:“搜!哪家也不放过,把北京城里翻过来也要抓到陈敬!”

        陈敬在客堂同明珠正说着考场里头的事儿,忽听得猛烈的擂门声。明珠道:“什么人如此蛮横?”

        李老先生道:“准是官差,不然谁敢如此放肆?”

        明珠道:“官差?陈敬,您且暂避,我来应付。”

        大桂开了门,索额图领人一涌而入,却见明珠在这里,大吃一惊:“明兄,怎么是您?”

        明珠笑道:“皇上着您明查,着我暗访,各司其职呀!咦,您怎么到这里来了?”

        索额图却是反问明珠:“您怎么也上这里来了?”

        明珠说:“我来赏梅。皇上不是让您带陈敬上顺天府吗?您怎么到这里来了?我知道索兄没有这番雅兴啊!”

        索额图羞恼道:“容索某过后细说。告辞!”

        明珠笑道:“索兄先走吧。这回追查科场案,索兄可要立头功呀!”

        明珠送走索额图,回到客堂。陈敬问道:“明珠大人为何不叫他们带我去顺天府?”

        明珠并不急着答话,端起茶杯慢慢嗓上几口,才道:“我想救你。”

        陈敬不敢相信明珠的话,只把眼睛瞪得牛眼大,半日才说:“捉拿我去顺天府,可是皇上谕旨呀!”

        明珠笑道:“先别说这个。我明珠知道您是个人才。您十二岁应童子试,获州学第一;去年山西秋闱,您桂榜头名,高中解元。凭您的才学,不用给谁送银子。”

        听明珠这么说,陈敬似有半分信任,道:“谢明珠大人,过誉了。”

        明珠又道:“皇上着我查访科场案,您的来历,桩桩件件,我都摸清了。”

        李老先生说:“我同陈敬虽是同乡,却也是初初,甚觉投缘。他终日同我谈古道今,他的文采、才学、人品、抱负,都叫老朽敬佩!”

        明珠道:“我见您在皇上面前那么从容自如,便暗想,此必是可为大用之人呀!”

        陈敬连连摇头道:“明珠大人谬夸了!”

        李老先生道:“监考官频频打扰,他尚且能镇定应考,非常人能为呀!”

        陈敬说:“都白费功夫了!今日交的卷子被那考官故意污损,肯定会入另册!”

        明珠道:“那个监考官暂时不去说他!其实在下猜着您没罪,我想皇上恐怕也不相信您有罪。”

        听明珠这么一说,陈敬立马站了起来,朝着明珠长揖而拜:“万望明大人救我!”

        明珠却是摇头,道:“还得您自己救自己。”

        陈敬便同李老先生面面相觑,不懂明珠深意何在。李老先生道:“容老朽说句话。既然都知道陈敬没罪,为何捉的要捉他,抢的要抢他,杀的要杀他?”

        明珠脸上甚是神秘,道:“这就要问陈敬了。”

        陈敬暗自寻思着,他知道押他去顺天府的是索额图,想杀他的必是白云观里那三个人,可谁想半路劫他呢?又想李老先生早就嘱他不要说出真相,便道:“我真的不知道呀!”

        明珠凝视陈敬半日,猜他心里必有隐衷,便道:“您不肯道出实情,疑窦就解不开,我就没法救您,皇上也没法救您。正好李谨被杀那夜您逃匿了,天下人都知道这事儿,杀了您没谁替您伸冤!”

        陈敬只是低头叹息,不肯吐出半字。明珠精明过人,早把这事琢磨了个八九不离十,道:“其实我早猜着了,有人想杀您,是因为您知道某桩秘密。而这桩秘密,一定同科场贿赂有关。敢如此胆大包天,先后两次要取你性命的人,一是他权柄不小,二是您知道的秘密反过来可以要了他的性命!”

        陈敬心里叹服明珠,嘴上却道:“明珠大人说得我更加糊涂了。”

        明珠拊掌大笑,道:“不不,您不糊涂!您清楚得很!不过我想,没有高人点化,凭您这年纪轻轻的读书人,不会如此老成!”

        明珠说着便瞟了眼李老先生。陈敬望望李老先生,仍是说:“我真是一无所知。”

        明珠道:“我明白,您是怕招来积怨,将来在官场没法立身。其实,您就是把事情原委同我说了,我也不敢说是您告诉我的!”

        陈敬又望望李老先生,欲言又止的样子,问道:“为什么?”

        明珠并不马上答腔,喝了半日的茶,缓缓说道:“为什么?我帮您窝藏于此,已犯了欺君大罪。当然,我若想自己脱罪,现在仍可以把您押往顺天府。但您想想,哪怕就是把您关在天牢里,随时也会有人加害于您。我冒着欺君大罪,让您藏匿于此,真是想救您呀!科场案一日不破,歹人一日不杀,您一日不得安生!”

        月媛突然在旁说道:“你老是说想救陈大哥,那么半路中间要抢陈大哥的就是你的人吧?”

        明珠望望月媛,笑了起来,说:“老伯这女儿将来必定赛过大丈夫啊!”原来那四个蒙面汉子正是明珠的人,他猜着陈敬倘若去了顺天府大牢必定被歹人所害,便冒险出了此招。李老先生刚才并没有在意月媛也在这里,忙招呼田妈把她带走了,回头对陈敬说:“看来明珠大人宽厚可信,确实惜才,你就说了吧。”

        陈敬这才把那夜白云观外听得有人收银子,又怎么被人追杀,怎么逃命,细细说了。只是隐去张汧托高士奇送银子的事没说,毕竟顾及同乡之谊。明珠听罢,起身告辞,说:“好,我这就回去禀明皇上。陈敬,您一定会高中皇榜,等着我的好消息吧。”

        陈敬却是长叹:“我只怕是中不了啦!”

        明珠道:“您是担心那张考卷吗?我自有道理!不过您可不得离开这里半步呀!”明珠再细细嘱咐一番,告辞去了。

        索额图诚惶诚恐回到宫里,见着皇上只知跪着发颤。皇上听说陈敬跑了,自然是龙颜大怒,骂道:“索额图,你真是没用!”

        索额图哭奏道:“光天化日之下,不知从哪里冒出两伙蒙面人,一伙要杀陈敬,一伙要抢陈敬。微臣又要保住陈敬性命,又要战歹人,实在招架不住。”

        皇上怒道:“把京城挖他个三尺,再用筛子筛一遍,也要把陈敬找出来!不然你就是死罪!”索额图跪着退了几步,才敢站起来。

        索额图在里头复命,明珠已在外头候召了。只等索额图灰头灰脸地出来,明珠就被宣了进去。听得明珠已找着陈敬了,皇上大怒:“明珠你在搞什么鬼?何不早早奏来,害得朕气肺都快炸了!”

        明珠便一面认罪,一面编了些话回奏,只是瞒过他派人抢陈敬的事。皇上消消气,知道陈敬毕竟已有下落,便问:“你倒是说说,何不把陈敬押往顺天府?”

        明珠奏道:“微臣觉着事情太蹊跷了,怕有闪失。所有怪事都发生在陈敬身上,李谨被害那夜,他遭人追杀;今日索额图押他去顺天府,又遇蒙面人行刺;而他的考卷竟被监考官故意污损,可能会成废卷!”

        皇上道:“朕也听人密报,监考官礼部主事吴云鹏每隔一炷香工夫,就去打扰陈敬一次。朕日夜寻思这事,猜想陈敬未必就是杀害李谨的凶手,那夜他逃匿不归必有隐情。”

        明珠不敢说自己也是这么想的,只道皇上圣明,然后说:“启禀皇上,微臣观察,陈敬兴许是个人才。所以,要破这桩案子,不必让外人知道是陈敬说出来的。只须先拿了那个监考官,顺藤摸瓜,自会真相大白。”

        皇上问道:“你是替朕打算,还是算陈敬打算?”

        明珠道:“陈敬倘若是个人才,替他打算,便是替皇上惜才。微臣同陈敬许诺,不把他放到台面上来,他才说出真相的。但微臣不敢欺瞒皇上。”

        皇上低头寻思着,说:“如此说,这个读书人倒很有心计?”

        明珠道:“微臣眼拙,倒也看出此人才学、人品、抱负、城府非同寻常。”

        皇上道:“此人要么过于圆滑,要么沉着老成。朕且记着他吧。”

        明珠又道:“启禀皇上,微臣还有一言。”

        皇上不吭声,只是点点头。明珠便说:“皇上不妨让索额图继续搜寻陈敬。案中之人一日不知陈敬死活,就一日不得安心,自会有所动静。”

        皇上望了明珠半日,说:“你同索额图长年随朕左右,朕至为信任。只是索额图性子鲁莽,心思也粗。你倒是心思缜密,办事干练。朕担心索额图要是知道陈敬被你找着了,你俩今后就暗结芥蒂了!”

        明珠道:“微臣只是尽量想着办差事办好些,想必索额图也不会计较吧。”

        皇上忽然想起陈敬藏身之处,便问:“那是户什么人家?”

        明珠回道:“姓李,前明旧臣。”

        皇上想了想,问:“是否就是那位前明举人?”

        明珠奏道:“正是,老先生叫李祖望,山西人氏,前明手上倒是大户人家。”

        皇上深深地点了点头,说:“果然是他,原是卫向书同科举人,后来再没有应试。卫向书向朕推荐多次,这李祖望只是不肯出山。先皇谕旨,前明旧臣,只要没有反心,就得礼遇。”

        明珠道:“微臣见那李老先生风流儒雅,满腹经纶,为人方正,并无二心。”

        皇上感叹良久,忽又嘱咐明珠:“朕已派索尼和鳌拜追查科场案,你身为御前侍卫,依制不得预政。你只作为耳目,听他们差谴!先拿了那个礼部主事吴云鹏,看他身后是什么人!”

        明珠领了旨,皇上已宣他下去,却突然叫住他,说:“你且记住朕一句话。那个陈敬如此少年老成,将来不为能臣,必为大奸!”

        明珠不禁惶恐起来,道:“微臣记住了。”

        皇上逼视着明珠,又冷冷道:“这话,也是说给你听的!”

        明珠忙伏身而跪,浑身乱颤:“微臣誓死效忠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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