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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血战城关

        婠婠保持着她一贯的清冷笃定,玉容没有因渐趋响亮骤急的密集蹄音而有丝毫变异,淡淡道:“只要你们肯答应让我们在‘杨公宝库’内先取其中一件东西,我们便可暂时议和,息止干戈。”

        寇仲与徐子陵交换个眼色后,皱眉道:“究竟是甚么东西那么重要,可否清楚说出,那我们便可作出考虑。”

        婠婠露出一个娇媚诱人的表情,耸起肩胛,眯了寇仲一眼道:“可能是个盒子,也可能是个小箱,但绝对和财富兵器没有关系,至于里面是甚么东西,请恕奴家要卖个关子,总言之你们得到它亦没有用处。”

        寇仲苦笑道:“不要用这种眼光表情款待小弟好吗?惹得小弟误会了便不太好,因为小弟一向都爱自作多情的。”

        蹄音骤止于城门之外,动静对比,尤加重山雨欲来前的沉重气氛。

        寇仲向徐子陵道:“这交易似对我们没有甚么损害,纵使深仇大恨,也可等起出‘杨公宝库’后才计较。”

        暗里在台下踢了徐子陵一脚。

        徐子陵自然明白他的意思。

        每过一天,他们便多一分和阴癸派抗争的把握,但若现在说不拢便反目动手,则只能是一败涂地的结局。

        叹了一口气,徐子陵沉声道:“你爱怎样就怎样吧!”

        寇仲哈哈笑道:“那就此一言为定,但假若你食言妄动干戈,此事便拉倒。”

        蹄音再起,踏上跨过护城河的吊桥时更是轰隆如雷鸣,数十骑从城门处钻出来,均是缓骑而行,小心翼翼的神态。

        婠婠像完全不知契丹马贼挥军入城的样子,伸出纤手,屈曲尾指抚媚的道:“那就让我们勾指作实,反悔者将不得好死。”

        寇仲引头伸颈,细察她欺霜赛雪的玉手,疑惑地道:“不是又有甚么阴谋诡计吧?”

        入城的敌寇只有百来人,进城的先头部队迅快地散往长街两边,疑惑地打量围着一桌酒菜坐在街心言笑晏晏的三个男女,显是发梦都想不到城内会是这么一番情景。

        婠婠道:“没胆鬼!枉我还当你是能令人家倾心的男人。”

        寇仲笑嘻嘻地探出尾指和她勾个结实。

        急剧的蹄声再起,十多骑箭矢般冲入城来,直奔至三人坐处十丈许远,始勒马停下,一字排开。

        战马跳蹄狂嘶,十多对凶厉的日光全落到三人身上,无不露出惊疑不定的神色。

        婠婠扣着寇仲的小指,拉扯三下,娇笑道:“寇郎啊!你莫要反悔呀!否则奴家绝不会放过你的。”

        她的话落在不知情的外人耳里,定会以为他们正立下此生不渝的情约。

        贼寇领头者是个虬髯绕颊的凶猛大汉,背插双斧,身披兽皮黑革。气势迫人。

        他左旁有个年约五旬的汉人老者,容颜冷峻,双目神光电射,一望而知必是内家高手。

        其他都是面相凶狠,身形彪悍的契丹壮汉,露出赤裸臂膀的都载有护臂或护腕的铁箍,更添其雄猛之态。

        寇仲收回尾指,双目精芒电射,落到那背插双斧,仍高踞马上的契丹大汉脸上,大喝道:“兀那汉子,是否就是来自契丹的窟哥?”

        “铿锵”之声响个不绝,众寇除那汉人老叟和窟哥外,百多人同时掣出各式各样的兵器,作势欲扑,摆出恃强动手的姿态。

        那老叟凑近窟哥说了两句话后,窟哥打出制止手下妄动的手势,到所有人沉静下来后,才大喝道:“既知我窟哥之名,还敢坐在这里卿卿我我,风花雪月,是否活得不耐烦。”

        他的汉语干涩生硬,偏又爱咬文嚼字,令人发噱。

        寇仲舒服地把背脊挨靠椅背,斜眼兜着他道:“老兄你说得好,我们既知你是何方神圣,却又敢坐在这里饮酒作乐,恭候大驾,自然不是因活得不耐烦哩!”

        婠婠见他说时挤眉弄眼,“噗哧”娇笑,接着盈盈起立,别转娇躯,迎着因骤睹她姿容艳色而目瞪口呆的众寇甜甜笑道:“我只是个过路的客人,你们要打生打死,一概与我无关,奴家要走了!”

        寇仲和徐子陵知她杀人在即,也不知该高兴还是不满。

        窟哥剧震道:“请问美人儿欲要到那里去?”

        他一时不备下被婠婠的绝世容色完全震慑,竟说出这么一句彬彬有礼,与其一向作风完全配合不到的话来。

        婠婠移往寇仲和徐子陵背后,累得两人提心吊胆时,才收起笑容,回复一贯的冰冷,目光射在那老者身上,柔声道:“这位前辈该就是横行东北,有‘狼王’之称的米放米老师吧?近来绝迹中原,想不到竟是投靠了契丹人。”

        米放色变道:“你是何派何人弟子,竟知道米某人来历。”

        寇仲长笑道:“米老儿你坐稳,这位大小姐的师尊就是…嘿!对不起!”

        婠婠收回攻向他的天魔劲,从容道:“这才是听话的孩子嘛!”

        窟哥等脸脸相觑,想破脑袋都弄不清楚三人的关系。

        徐子陵不耐烦的道:“小姐你不是要走吗?”

        婠婠倏地移前,似欲在窟哥和米放两骑间穿过,往城门飘去。

        寇仲嚷道:“请顺手关上城门!”

        窟哥长笑道:“美人儿想走吗?没那么容易吧!”

        米放则露出凝重神色,双目一眨不眨的盯着婠婠的赤足。

        左右各两骑驰出,交叉般朝婠婠合拢过去。

        这些契丹人从少在马背上长大,人人骑术精湛,从马背擒人,正是拿手把戏。

        只有寇仲和徐子陵素知婠婠狠辣的手段,都有不忍卒睹的感觉。

        他们当然不会阻止,这些马贼人人作恶多端,没有一个不是死有馀辜。

        四骑此时离婠婠愈来愈近,众贼齐声呐喊,为同伙弟兄喝采打气,声震长街。

        城门处再涌入数十骑,因好奇心而进城观看。

        忽然最接近婠婠的左右两骑猛勒马缰,战马立时人立而起,离地的双蹄朝婠婠方向乱蹬。

        另两骑则加速冲向婠婠,骑术之精,配合之妙,教人叹为观止。

        婠婠似是全无反抗之力,给两马夹在中间。

        另两骑前蹄落地时,蓦地人喊马嘶,夹着婠婠的两匹健马倾山倒柱般的往外侧抛,马上本是悍勇无比的契丹骑士却毫无抗力,浑身软绵绵地和马儿向反力堕往婠婠身边处。

        即使以寇仲和徐子陵的眼力,也看不清楚婠婠使了甚么手段。

        “砰”!“砰”!

        马儿同时堕地,尘土扬起,接着动也不动,立毙当场。

        婠婠不费吹灰之力地提起两人,随手抛出,重重撞在另两骑的马头处。

        众贼为这突变目瞪口呆,不知所措之际,马上骑士有若触电,七孔喷血的颓然倒跌下马,反是马儿没有半点事儿。

        被掷两人亦翻跌地上,眼耳口鼻全溢出鲜血。

        如此霸道的功夫,连窟哥和米放都脸色剧变。

        窟哥首先定过神来,怒喝道:“杀了他们!”

        众贼策骑一拥而上。

        婠婠向两人回眸一笑道:“关中再见吧!”

        两条丝带穿花蝴蝶般从袖内飞出,拦截者应带人仰马翻,马贼群乱成一团,竟没有人阻得她少许时间。

        寇仲瞧着她硬杀出一条通往城门的血路,骇然道:“她怎知‘杨公宝库’是在关中的?”

        徐子陵双掌一堆桌沿,整张台面应掌离开脚架,旋转飞出,迎往正冲杀过来的十多名马贼,嚷道:“我又不是她肚子内的蛔虫,怎会知道。”

        桌面愈转愈快,上放的酒菜碗碟都像黏实在台面,随桌急旋,没半个掉下来。

        早在台子旋离的刹那,寇仲顺手拿起一瓶酒,此时边咬掉塞子,边含糊不清的道:“我们为受害同胞取回血债的时候到了!”

        两声惨叫,桌子把两名马贼从马背撞得飞跌开去,战马受惊下,横闯乱撞,乱成一片。

        “呼”!

        寇仲把口中塞子运劲吐出,击中一名策马冲来的马贼脸门处,来人翻跌下马。另一脚挑飞脚架,撞倒另一人。

        他仍大马金刀坐在椅内,左手举杯痛饮,另手拔出井中月,漫不经意看也不看的随手挥出。

        “当”!

        侧身运矛刺来的契丹恶汉被他一拖一带,连矛带人冲跌地上,弄得头破血流,呻吟不起,而马儿则空骑窜往他右后方空广的长街暗处去了。

        “篷”!“篷”!

        两名杀至的骑士应徐子陵的劈空掌吐血堕马,其中一匹马仍朝徐子陵正而冲来,给他使出卸劲以掌背一带马头,恰好改向从另两个敌人间穿过。

        寇仲大笑道:“痛快!痛快!”

        战幕全面拉开。

        婠婠此时刚杀出城门外,牵引了敌人的主力。

        寇仲一声长啸。

        埋伏在城门上的陈家风等人通过城墙的垛穴以弩弓劲箭,居高临下迎头射击敌人,又抛下点燃了的炮竹,一时“砰砰膨膨”,骇得战马四处乱窜,混乱之际,敌寇那能分辨出只有五十来人在整蛊作怪,还以为中了埋伏,军心大乱。

        寇仲弓身扑起,左手使出屠叔方教的截脉手法,一把抓着刺来的长枪。

        运劲送出螺旋气劲,震得敌人抛离马背;右手呼的挥刀,挑中敌兵,然后听风辨声,往前一晃,避过从后侧射来的劲箭,所有动作一气呵成,连自己都感到非常满意。

        他已非战场上的初哥,且是经验老到,深明在群战内最忌花巧虚式,最紧要是迅速准确,务求一招毙敌。

        蓦地左方劲风罩至,寇仲认得是窟哥的双斧,哈哈笑道:“哥老兄的美人儿溜了吗?癞虾蟆岂非吃不到天鹅肉。这么深奥的一句你明白吗?要不要我说得浅易些。”

        口上虽极尽冷嘲热讽的能事,手底却毫不闲着,硬接敌人由马上攻来的双斧,铿锵连响,刀刀全力劈出,震得窟哥手腕发麻,惟有拉马避开。

        “砰”!

        寇仲右腿飞起,踢在另一敌寇踏脚的马蹬上,狂猛的劲力竟把那人冲上半空,他再加一记隔空拳,那不幸者如遭雷殛,血溅抛飞往寻丈之外。

        如此威势,登时吓得攻上来的另数名敌人撒马散逃。

        徐子陵亦大展神威,大开大阖的掌风拳劲,配合临场创制细腻玄奥的手法,视对方刀矛剑戟如无物,见矛破矛,逢枪破枪,挡者披靡。

        由于城内的百多敌人分别被两人牵制,陈家风等又能成功依照计划把敌人在城门吊桥处断成两截,城外的既不能来援,城内要走的使要冒上中箭之险。

        “狼王”米放用的是狼牙棒,这亦是他外号得名的来由。

        他首先发觉座骑反限制了自己的灵活性,于是一个倒翻,飞临徐子陵上方,疾施杀手,狼牙棒如风雷迸发,当头劈下。

        徐子陵一指点出,正中狼牙棒,螺旋劲猛送下,米放闷哼的一声,硬被震得再一个空翻,竟到了五丈的高处。

        徐子陵大喝道:“仲少!这老家伙是你的!”

        寇仲一声领命,迫开跳下马背戮力围攻他的五名敌寇,井中月化作黄虹,斜冲而起,劲箭般往半空的米放射去。

        此时由城门至两人被围攻处长达数十步的一截长街,已躺满不下七八十个的死伤者,其中至少一半是折在已走得无影无踪的婠婠纤手之下,其他则或是中箭,或是被寇仲和徐子陵所杀,可见战况之烈。

        在熊熊火光照耀下,长街仿似变成修罗地狱。

        窟哥见势不妙,大叫“米公小心”,正要凌空拦截,徐子陵已斜掠而至,挥拳痛击。

        窟哥心神大乱,首次想到这场仗已在糊里糊涂中败个一塌糊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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