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池的公司很快开业了。
合同非常简单明了——天池租用“思达”有关电脑设备及办公室,月租5000元,耗材另计,发票由思达代开,税金自担,等等等等。
天池自己的公司,叫做“雪霓虹”。
合同签妥,天池只觉眼前的世界忽然大了许多,亮了许多。
海阔天空任鸟飞,她终于可以自己支配自己。
以前在“彩视”同天池合作过的老客户看到开业广告,纷纷倒戈。“雪霓虹”乍一开业,已经生意盈门。
一日正在操作,那位曾经跑掉5000元空头支票的杨先生忽然打来电话:“纪小姐,不知我们还有没有机会再合作?”言下十分羞赫。
原来他的境遇也与天池相仿。公司倒闭,老板远走,他们一干业务人员树倒猢狲散,连最后的薪水也没拿到。杨某不愿离开印刷行,于是自己集资另起炉灶,新开一家小型印刷厂,自己做起老板。
商场上哪有不变的敌人,只要有利可图,都是生意伙伴。
天池并不计较因她而丢掉工作,温婉地回答:“谢谢光顾,愿合作愉快。”
不久小苏和梁祝也自“彩视”跳槽过来,照旧跟着老上司。
小苏说:“自从你走后,徐胖子可得意了,不但每天一早一晚要召集业务部训话,还隔三差五地要开会。只差没有黄袍加身,逼着手下三呼万岁了。三辈子没做过经理,真看不惯那轻狂样儿。”
天池诧异:“华小姐许他放肆?”
小苏撇嘴:“他在华小姐面前可是老实,屁颠颠儿一丝脾气也没有,随便华小姐一句什么话,他都当成最高指令,尾巴飞得溜直地去执行。可是华小姐一眼看不到,他就成了公司老大。中国人到底是中国人,不习惯外国规矩,他已经听不惯人家叫他‘徐先生’了,一定要叫‘徐经理’,可是在华小姐面前,他老是自称‘小徐’,一笑满脸褶子,还‘小徐’呢。”
说得天池笑起来。“你这张嘴,也真够刻薄。”
小苏谦逊:“比卢先生差远了。”
卢越嘴头甜出手又大方,每次来“雪霓虹”总不忘买些汽水零食的收买民心,深得公司每一个人的喜爱。连18岁的大男孩梁祝也常常说:“越哥是我偶像。”
理由是“越哥文会摄影,武会弹吉它,又一表人材,风度翩翩,还不够完美?”
天池叹为观止。
这段日子交往下来,她也觉得卢越为人优点颇多,心性正直,肯上进,可是未免浮滑,举止言谈与自己颇有距离。齐大非偶,她并不打算成为他美女影集中的标本之一。
一日喝咖啡时,她正色告诫他:“卢越,不要再在我身上浪费时间,我不会是一个好的玩伴。”
“如果我想找玩伴,根本不会找你。”卢越并不生气。天池这样温和婉转的一个人,居然如此声严色厉地拒绝于他,只能说明一点:她心虚。
“天池,不要这样古板,就把我当作好朋友,放宽怀抱,享受友情,岂不很好?”
“可是我怕浪费了你的时间。”
“我的时间如何支配不劳你费心。我有大把青春尽可挥霍。”卢越不以为然,“大多数人会认为你这样照料吴舟,才是真正的浪费时间。”
天池脸上变色:“那是不同的。”
“没什么不同。各人有各人的痴罢了。”
各人有各人的痴。天池低下头来,咀嚼着这句话,不出声了。
琛儿自天津出差回来,听到天池抱怨,毫不同情:“这算不算恶人自有恶人磨?”
天池失笑:“我好算恶人?”
琛儿嘻笑,转移话题说:“你猜我这次在天津遇到谁了?蝈蝈,我们的老同学!”
蝈蝈?天池眼前立刻浮起一个微黑而矮胖的眼镜女孩形象,不漂亮,却性感,而且媚,丰满得有些过态的身子充满张力,一对豪乳悬挂胸前,险险就要“推心置腑”。那是一个无论何时看到都不由自主会联想到床的女孩。
大学期间,这女孩可与自己和琛儿的渊源不浅。
不,她尽管也还只是个学生,却绝对已经不能算是“女孩”,而是一个标准的“女人”。因为虽然年纪不足20,可是性经验已经丰富得可以做妓院老鸨,有时熄了灯在宿舍里讲起黄段子,语言之恶俗可以令满室女生恨不得堵上耳朵,尖叫着命她“住嘴”,她却不以为耻反以为荣,更加来劲地说些淫言秽语逗那些她眼中的小白兔们开心。
天池略觉意外:“蝈蝈去了天津?”
“不,她和我一样,也是出差,去那儿采购一些广告材料。真没想到那么巧,我们居然会是同行。”
“是吗?她做得怎么样?”
“比我强,人家已经是总经理了,拥有自己的公司呢,可不是‘雪霓虹’这种小公司,人家占地面积五百多平米,规模大着呢。”
“这你又知道?”
“她跟我说的呀。”琛儿理直气壮,“她说她专做灯箱制作的。我手里刚好有单大型霓虹灯的生意,就让给她了。肥水不流外人田,反正给谁都是做,不如给老同学。蝈蝈说,她可以只要我市价的85%,收个工本费就算了,也是报答我们当年全力维护她的恩情。”
“琛儿,对人有恩,且忌整日挂在嘴边。”天池提醒好友。
“是她自己说的嘛。还说当初要不是我们,她早就被开除了,一直都想找机会报答我们的,这回难得可以合作,绝不会多收我一分一厘。嘿,这次我要做一单漂亮的给钟经理看看,他一定再加我的薪。”
“还要加薪?你半年已经加了两次薪了,还不知足?”
琛儿眯眯笑。一说起钟楚博,她就这一脸花痴状。
天池却只是替好友担心:“你已经同她签约了?”
“谁?”
“蝈蝈呀。”
“那当然。这么好的条件,还有什么可犹豫的?当时就签了,连预付款都付过了。”
天池一惊,心里愈发不安:“你在天津就给了她钱?”
“是啊。她说就便在天津买材料,带的钱不够,反正合同已经签了,我就从长城卡上提了十万给她。”
“你都没有考察一下她公司的实力就轻易签约?”
“不会差的。她说她公司就在五四路,包着整整一层写字楼呢,喏,这是名片。她是我们的老同学,还会骗我不成?”
天池接过名片,嘴上不再说什么,心里却暗暗记诵。
直到天池把一应资料摆在琛儿面前,琛儿仍不能置信。“不可能,我要找蝈蝈去。”
“你去哪儿找她?”
“天津。我明天就去天津。”
天池摇头,不忍见好朋友受伤的天真:“你以为她还会在那里等你去找吗?她早又躲到北京行骗去了。”她取出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一个北京旅馆的名字和地址。
琛儿疑问地抬起头,天池淡淡一笑:“我去找了大学老师,查出蝈蝈在庄河的地址,她家里人说她刚用这个地址往家里写过信。”
琛儿心中一阵激荡。短短两天里,在她不知不觉中,天池居然做了这么多事:先是到五四路蝈蝈名片上的那家灯箱制作公司查出,她早已因为用过期公章签假合同被公司通报开除;接着到大学里查出蝈蝈家的地址,又马不停蹄地赶到庄河向蝈蝈的家人套出她现在的地址。这一番斗智斗力,且不说几多周折劳累,只是想一想她要费多少心机同蝈蝈家人周旋取信已经够让人咋舌的了。
琛儿哭了:“天池,你不该这么好,让我以为每个朋友都应该是这样的,让我对任何人都失去戒心。”
她的眼泪,不止是为了那十万元,更是因为对人性的失望,对人情的怀疑。她从没有想过,竟然可以有人这样背信弃义,这样明目张胆地行骗,这样利字当先,置道义原则于不顾。在她的字典中,原本只有“信任”二字,可是第一次,她不得不再加进一个词:“怀疑”。
她的泪流下来,不能扼止。“蝈蝈那天说得那么诚恳,我真不敢相信她是在骗我。我们对她不薄啊。我不是施恩望报,可是她至少也不该以怨报德吧?现在想想,我真为自己过去的所作所为不值。早知道有今,当初不如让学校开除她算了。”
天池也不禁喟然,她知道,琛儿需要的并不是安慰,而是要解开她心中因为被人欺骗而结下的一个死结。
认识琛儿以来,这是第二次见她哭得这么伤心。
第一次是因为失去心爱的小狗,这一次,则是因为失去对人性的信心。
她是长大了,可是成熟的代价是什么?琛儿有一双世上最明亮清澈的眼睛。那样的眼睛,应该是用来发现美好的。可是偏偏,她却看到了人类的邪恶与阴毒。
天池无声地叹息,缓缓地说:“我们施恩,只是因为觉得应该那么做,不但不能图报,连值与不值都很难判断的。过去那个时候我们觉得应该帮她,觉得她需要帮助也就帮了,但这已经是过去的事,和现在没有任何关系,如果你觉得因为过去帮过她就断定她现在不会骗你,已经是太对自己给予别人的帮助念念不忘了。现在,我们只要考虑怎么对付这一宗独立个案就好,不必思前想后令自己徒增烦恼。”
琛儿是一个有慧根的人,定神想了一想,果然止住了眼泪,却仍是心意难平,忍不住重复着:“她说得那么诚恳,谁能想到竟会是在骗我?以后我还敢相信什么?”
琛儿在第二天北上,只身找蝈蝈追款去了。
天池担心不已,操作时几次出错。好在杨先生是老客户,看出她心神不宁,也不催促,反而说:“歇会儿再做吧,纪小姐是不是有心事,看我帮不帮得上忙?”
天池心念一动,旁观者清,杨某在商场上打滚十数年,对付种种阴谋圈套总比自己有经验。便毫不隐瞒,将情况一五一十说了一遍,最后道:“我不放心朋友一个人在北京,可是又不知道该找谁帮忙。”
不料杨先生立刻说:“当然找她老板,公司是他的,钱也是他的,他不急谁急?”
天池犹疑:“可是单子是我朋友签的,她自己闯的祸,也许不愿意老板知道着急。”
杨先生仍在劝:“你想想看,十万元,十万元谁拿到手上也不会交出来呀。当初我老板只亏了你5000块还要跑单呢,何况十万。其实不光是你损失,我最后一个月工资也没拿到,想想打工实在没意思,干脆一跺脚自己集资开了这间小厂,虽然小点,总归自己说了算,过把老板瘾……”这杨先生就是这样,不论说什么说说就会说到自己身上去,而且一说起来就没有完。
然而天池仍是好脾气地听着,心头渐渐活起来,钟楚博人头广地头熟,对这种事一定有经验。是的,钟楚博!
琛儿踟蹰在深夜的北京街头,只是初冬,可是她已经觉得好冷,一直冷到心里去。
刚才,在宾馆里,她终于见到蝈蝈。可是,蝈蝈不但丝毫不觉愧疚,反而振振有辞,将她肆意羞辱。
她就倚在一个与她同居的香港客人怀里,当着琛儿的面调情嘻笑,尽情表演,涂了寇丹的指尖一点一点地指着琛儿,一戳便是一个血窟窿:“我一直看不惯你们!你,还有纪天池,城里人,大学生,仗着自己聪明,处处比别人拔尖,又专爱冒充唐诘诃德,拿出副救世主的样子来,收买人心。你们帮过我不假,可不是我求着你们帮的。是你们自己想当好人,自己给自己贴金,自己让自己欣赏。你们踩在我头上完善道德,把自己打扮成纯洁善良的天使,却把我当成是脚底下的泥!别以为我受你一点施舍就会感激你一辈子,我打心眼里恨你们,讨厌你们!巴不得看到你们倒霉,或者干脆一辈子都不要再见到你们!可是冤家路窄,还是让我在天津遇上你了!你还是那一副天真纯洁的假惺惺的天使样子,我烦透了!活该你上一次当,让我出出心头这口气!”
琛儿被训得晕头转向,这是个什么世界?讨债的人如此无力,欠债的反而有恃无恐。她握紧拳头:“我以为,大学时我们是朋友。”
“朋友?”蝈蝈仿佛听到天下最好笑的笑话那样大笑起来,“卢琛儿,别自欺欺人了。你会当我是朋友吗?你当我是脚底泥,是垃圾才对!你们不过在我倒霉的那段时间里尽了点力,扮演了一回唐吉诃德罢了,其实全是假道学,根本没把我当朋友!这以后出出进进照旧只是你们两个,你们俩出去玩出去逛什么时候问过我一声半声了?我当时一个朋友也没有,谁也不理我,每天在宿舍里闷得要发霉,你们管过吗?你们不过当我是街头小猫小狗,喂了一口食就当自己是英雄,给自己找个施恩发慈悲的机会,过完瘾就算了,才不管那猫狗明天是不是还会捱饿。有些人看到生病的狗会上前踢一脚,有些人却会把它抱回来喂一口食再重新扔掉,让它死得稍微慢点,罪受得再多一点,你以为那是慈悲吗?你们比那上前踢一脚的人还坏!还虚伪!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这种人心里是怎么想的吗?你们不过是表面上客气,可是心里压根儿还是瞧我不起,只有你们俩才是纯洁天使,我就是垃圾,是你们日行一善的对象,根本不是朋友!”
“可是我至少没有害过你,你为什么要害我?”琛儿心中悲凉,流下泪来。
然而天使的眼泪只有使魔鬼更加得意。蝈蝈狂笑着,腻在那个香港客人身上,像舞台表演那样故意戏剧化地做出种种肉麻手势,继续滔滔不绝地对着自己昔日的假想敌尽情报复:“是,你们是保住了我一张大学文凭,让我做‘鸡’也可以做个高级鸡。没错,我说过我会报恩,我现在就还你一张社会大学文凭,教你一个乖,告诉你女强人不是那么好做的。一个个穿件套装坐在办公室里打两行字就自以为够高尚够白领了,屁!就凭你那点小聪明就想称雄称势,做梦吧你!多吃几次亏,长点见识,看透社会再出来做人吧,小妹妹!”
琛儿至此已经全无反击之力,她眼望着蝈蝈,悲哀地说:“别说了,我不想听下去。还给我十万块,咱们既往不咎。”
蝈蝈更加狂笑起来:“你不想听?可是我还想说,还没说够。钱,谁都想赚,可是你知道我赚得多么辛苦吗?你知道我是用什么代价换来的吗?卢琛儿,亲爱的天使,你想要钱,我可以帮你想办法从别人口袋里掏出来,不过,得你自己凭本事。看你脸蛋过得去,十万块也不是那么难挣,运气好一年半载就回来了。怎么样?愿意的话,大姐可以教教你,让给你几个好户头。”说完同那客人挤着眼笑。
琛儿气愤已极,一时竟不能理会蝈蝈的话。及至看到那港客不怀好意地对自己上下打量,才突然醒悟过来,又羞又怕,忍不住捂住脸“啊”地一声尖叫,转身夺门而出。
直到走廊尽头,还可以清晰地听到蝈蝈骄纵得意的大笑。
琛儿觉得痛心。受伤的,不仅仅是脆弱的自尊,更有对整个世界黑白是非的人生观。
这世界真的有公理吗?或者不过是弱肉强食,适者生存,整个一动物丛林。
人和野兽的最大区别不是在于羞耻之心吗?可是为什么越是无耻的人越是无敌?
琛儿走在夜路上,只觉得一颗心孤凄失落得盛满夜的清寒,往事潮水般涌来,仿佛就在昨天,又仿佛从未发生过——
大学临毕业只差两个月了,蝈蝈的卖淫行为却突然曝光,理由是实在没有钱缴实习费,不得不偶尔为之,可是因为经验不足,第一次便失手被擒。
学校当即下令将她开除,蝈蝈痛哭流涕,百般解释。是天池和琛儿不忍心她十年寒窗毁于一旦,连夜赶写请愿书,到了熄灯时间了,还躲在被窝里,一个打着手电,一个奋笔疾书,洋洋万言,情辞恳切。事后又到处说服同学签名,一层层地找班主任系主任校长办求情,几乎声泪俱下:“她只是一个年方二十几岁的女孩子,一个农村女孩好不容易考上大学,读了四年,就要毕业了却突然被开除,又是为了这样不名誉的事,她以后可怎么见人呢?她有错,可是看在初犯,罪不致死,而我们给她处分是为了帮助她改邪归正,不是要把她逼上绝路。但现在对一个二十几岁就要毕业的女大学生来说,这个时候被开除回家,跟杀她是没什么两样的。这只会更加逼她在自暴自弃的路上滑下去,这可不是学校的本意哦。学校的意义在于教书育人,如果学生犯了错就推出校门交给社会,在学校是干净了,可是于社会于那个犯错的学生却有什么意义呢?很可能是错上加错。又可能她一时想不开,就此自尽,那不是害了她吗?人命关天,希望学校网开一面,重新惩处。”
说得校领导笑起来:“你们俩也太威言耸听了。不过你们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这样吧,我们再开会研究研究。”
研究的最终结局是给蝈蝈记一大过,留校查看。
消息传来,蝈蝈喜极而泣:“纪天池,卢琛儿,是你们救了我,我会记住你们的,将来有机会,我一定要报答你们。”
原来,原来竟是这样的报答!
想起往事,琛儿心凉如水。抬头看一看天,天上一弯寒月冷冷地看着自己,带一份悲天悯人的怜惜,却又夹杂着鄙夷不屑的讥讽。
那阴白的细弱的没有暖意的月亮哦,它是根本不耻于凡夫俗子的无谓的悲愁的。渺小的自己在那么高而远的月亮下显得多么的无力!宇宙何其宏大,自己何其可悲!轻信,冲动,盲目,自以为是,竟会输在一个败类的手下,任其嘲辱而不知应对!自己竟是如此无能哦!
自己竟是如此的无能吗?不!善以善相报,恶以恶相还!自己绝不可以这样无为铩羽,那样,还有什么脸去见钟楚博?
想到钟楚博,琛儿猛地顿住脚步。不,不能让钟楚博看低了自己。
她个性中刚强不服输的一面被激活了,转过身重新往来路上走去。
一定要打击那无德负义的败类,不惜一切代价地打击她,即使牺牲自己也要讨回一个公道!她心里一连转过几个念头,一个比一个凶狠,一个比一个邪恶。
琛儿的手忽然颤抖起来,像患了柏金逊症那样无法控制。每个人的心性里都是有着本能的动物性的,美丽的琛儿也不例外,她已决心要把自己的美丽变成一份武器向对手报复,向过去报复,向自己曾经的单纯和善良报复!
她低头想看到自己的心里去,那里已经有个什么东西被打碎了,再也修补不来。
好,既然如此,那就玉石俱焚吧!
农夫救醒冬眠的蛇,结果被蛇反噬;东郭先生袋救中山狼,却差点被狼咬死;渔夫打开囚禁魔鬼的瓶子,魔鬼反而抱怨他姗姗来迟而要吃掉他。
如果他们有机会重新选择,也必定会欲置辜恩负义者于死地而后快吧?
琛儿在风中疾速地走着,誓意把自己变成复仇女神。刚烈的冬天的风刮着她大衣的后摆,哗哗地为她的快意恩仇呐喊助威。
是的,我来了,复仇女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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