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说道,雍正二年时,岳钟琪曾经打败罗卜藏丹津。罗卜藏丹津带着两百人逃到准噶尔,被策妄阿拉布坦所收容。清政府再三索取罗卜藏丹津,策妄阿拉布坦却始终不肯交出来。一时间,清军和准噶尔在边境地带对峙起来,气氛紧急,剑拔弩张。
策妄阿拉布坦死后,他的儿子噶尔丹策零接替。雍正决定一鼓作气解决准噶尔问题,在西藏问题上,雍正习惯将西藏问题和准噶尔问题一起考虑。雍正说:“西藏和准噶尔的事情,跟安南(越南)、俄罗斯等海外国家不一样,其关系到内蒙四十八旗,还有西海蒙古、喀尔喀蒙古人的问题。准噶尔一天不安静,西藏的事情一天就办不好,西藏问题如果没有处理好,蒙古部落肯定心怀二心。这是国家社稷的大问题啊!”
在雍正看来,西藏和准噶尔关系非常密切:准噶尔安稳了,西藏这边也不会生事;准噶尔如果很不平静,那么西藏这边也会有动荡。雍正认为,之所以这样,主要是因为喇嘛教,不论准噶尔还是西藏人,都相信喇嘛教,换句话说,达赖是他们的宗教领袖。只有达赖才能控制局面,所以一旦发生混乱,各方势力都争夺达赖。
雍正决心抓住机会,趁着西藏平定、策妄阿拉布坦去世这样的好机会,出兵准噶尔。雍正让岳钟琪做好准备,兵分两路,准备讨伐准噶尔。
准噶尔是一个游牧民族,擅长骑兵,机动性很强,历来讨伐他们就很不容易。首先,清军要想跟他们作战,必须有强大的骑兵。骑兵好找,但如何保障军需是个问题。前线跟内地距离太远,又多是荒漠地带,粮食很容易受到敌人的截击。雍正最开始打算用驮马运输,但成本太大,行动不方便,很容易成为敌人的目标。
岳钟琪提出了自己的建议,他提出车战的办法,具体思想是将运输和作战合为一体,并且通过车体作为掩护。按岳钟琪的说法,战车长五尺,宽两尺,一个人推,四个人保护,大家轮流推。一车五人,五车为一伍,五伍为一乘,四乘为一队,十队为一营。军需放在车上,驻防时,大家以车作营盘,打仗时,两队冲锋陷阵,三队紧跟着,其余五队围绕着营盘环护,堵杀冲入大营的敌军。
雍正接受了这个建议,下令打造战车,并密令各省督抚选出一些士兵,充作运粮兵。
七年二月,准备工作到位后,雍正历数准噶尔首领的罪恶,说新继任的噶尔丹策零毫无悔改的意思,对准噶尔用兵是完成圣祖未竟的事业。雍正照例走走形式,让大家讨论一下该不该用兵,尽管反对意见很多,但只是个过场。
三月,雍正下令两路大军同时出发,讨伐准噶尔,北路由靖边大将军傅尔丹率领,屯兵阿尔泰山,西路由宁远大将军岳钟琪率领,双方会师后攻打伊犁。
噶尔丹策零听说岳钟琪率军两万出哈密,派出使者来到岳钟琪的军营,使者告诉岳钟琪,罗卜藏丹津密谋杀害噶尔丹策零,阴谋未遂被抓,噶尔丹策零准备把他献给清朝。噶尔丹策零的意思很明显,希望雍正不要发兵,自己会跟清廷好好合作的。
岳钟琪将这个情报告诉了雍正,并声称自己怀疑噶尔丹策零的诚意。雍正想了想,让两大将军暂停行军,并召他们回京,面授方略。然后,雍正给噶尔丹策零发了一个谕令,让他请求封号,并将他所有的部下都编旗分佐领。
雍正的谕令毫无疑问让噶尔丹策零非常恼火,正好,岳钟琪回京了,噶尔丹策零率军两万袭击了科舍图的清军,来个先下手为强。岳钟琪和傅尔丹回京后,提督纪成斌和副将军巴赛分别暂时代管他们的将军印。科舍图距离纪成斌的大营比较远,纪成斌完全没有料到噶尔丹策零会来这一手,噶尔丹策零乘虚进入科舍图牧场大肆劫掠,总兵樊廷、副将冶大雄率军两万赶来救援,后来,张元佐总兵也赶过来救援。激战了七天七夜,总算夺回了大部分的骆驼和马匹。
雍正嘉奖了樊廷等人,将纪成斌降为副将,并让北路军的副将查弼纳赶过来支援西路军。科舍图的失利应该说是雍正决策的失误,他误信噶尔丹策零之言,将主帅召回,导致军机延误。但雍正却责怪岳钟琪,甚至怀疑他搞鬼。九年二月,岳钟琪奏议军机事宜十六条,雍正却说他的奏折无一可取之处。后来,又派人监视岳钟琪,时常责备岳钟琪,说他带着两万九千人马,一味防守,不知御敌,调度无方。五月,雍正任命石云倬为西路军副将,名义是协助岳钟琪,实际是牵制他。满人查郎阿在岳钟琪出兵的时候,就代理川陕总督,岳钟琪事实上又受到查郎阿的限制。事实上,此时的岳钟琪受到重重的监视,这无疑打击了他的积极性。
九年六月,噶尔丹策零得知西路军牲口匮乏,不能进攻,便派遣大小策凌敦多布率军三万进攻北路军。进攻之前,噶尔丹策零先派人向傅尔丹诈降,傅尔丹有勇少谋,未能核实敌情,就轻信了他们,由准噶尔人领头,率领一万人前进,企图击破博克托的准部。副都统定寿、海国、永寿这些人虽然极力苦谏,说敌人可能是使诈,不要轻敌前往,但傅尔丹就是听不进去。
六月二十日,傅尔丹率领军队进入敌人的埋伏圈,两万多准噶尔部队对清军发起了猛烈的攻击。当傅尔丹派出增援部队时,清军的前锋部队已经被击溃。这一战清军大败,退到科布多。
失败的消息传到雍正耳朵里,雍正为了掩饰,不但没有怪傅尔丹,反而说:“这一战损兵败绩,固然有罪,但朕也有不是,是朕在条件不允许的情况下逼着傅尔丹出战,所以宽恕傅尔丹的过错。”
雍正甚至把自己的腰带赐给傅尔丹,说:“朕知道你们很愤怒,知道你们很想报仇,但还是希望你们理智。敌人即使来了,也不要轻易追击,如果能坚守,你们就算是有功劳了。如果科布多难守,可以退到察罕瘦尔。”
大胜清军之后,噶尔丹策零的野心不断增长。九月,噶尔丹策零让小策凌敦多布率领六千骑兵,作为先锋,向克鲁伦河方向进攻。大策凌敦多布拥兵两万,作为后援。喀尔喀亲王丹津多尔济率领部众阻击,重创小策凌敦多布,斩杀了敌方的巴图鲁。
傅尔丹失利后,岳钟琪请求由自己派兵进入乌鲁木齐,雍正经过反复权衡,最终同意了。岳钟琪兵分三路,攻向乌鲁木齐,乌鲁木齐附近的敌人纷纷迁徙,死伤甚重。
十年二月,噶尔丹策零派六千人骚扰哈密,其时,岳钟琪屯兵巴里坤,拥兵三万。当时是冬天,大地积雪,不方便作战。哈密那边发来求救信号,岳钟琪命曹勷前去救援,曹勷在二堡附近打败敌人。岳钟琪又让石云倬截断敌人后路,岂料石云倬动作迟缓,让敌人提前逃走了。
事后,岳钟琪弹劾石云倬,结果雍正反而责备岳钟琪,说他思想游移导致战守混乱,要他好好反省以观后效。鄂尔泰也趁机弹劾岳钟琪,说他身为大将军,在边疆只手遮天,然而智谋不足以料敌,勇敢不足以在战场上歼灭敌人,玩忽职守。雍正一听,连鄂尔泰也你不好,削去岳钟琪公爵和少保头衔,降为三等侯。后来,雍正又把岳钟琪召回京城,当面指责他:“掌管国家军旅重务,却把这些事情视同儿戏,而且赏罚不公,号令不一,平时不体恤将士,也不善于接受别人的建议,为人刚愎自用。”
随后,雍正命查郎阿代理岳钟琪的职务,查郎阿是满人,雍正等于是把西路军最高统治权交到满人手里。雍正任命张广泗为查郎阿的副将,张广泗到了以后,说岳钟琪的车骑营战法根本不适合西北地区,而且岳钟琪在统兵作战这方面也毫无章法。查郎阿也对岳钟琪很不满,于是参劾了岳钟琪、纪成斌、曹勷等人,雍正下令将纪成斌、曹勷这些人立斩于军营,至于岳钟琪,先囚禁起来。
雍正十二年,大学士奏议将岳钟琪处死,雍正没有作出决断。
十年六月,噶尔丹策零率领大军越过阿尔泰山,傅尔丹在乌逊珠勒与其会战,结果大败。噶尔丹策零于是轻松来到杭爱山,抢夺了哲布尊丹巴呼图克图的土地。八月,噶尔丹策零袭击喀尔喀蒙古中最强大的部落策凌部落,策凌是大清的额驸、和硕亲王、喀尔喀大札萨克,驻在本博图山。当他听说噶尔丹策零偷袭自己的领地,掠夺自己的子女时,非常愤怒。他割断头发和马尾誓天,亲率两万蒙古兵驰援,同时急报顺承郡王锡保,请求他同时出兵,两路夹击敌人。
策凌带着两万人半夜时分从小道上山,到了第二天早上,犹如一群天兵天将出现在准噶尔部队的上面。策凌的人马从山上疯狂往下冲,很多准噶尔人还在睡觉,来不及准备就被踩得人仰马翻。准噶尔的部队无法应战,只能仓皇逃窜。
策凌穷追不舍,一直将噶尔丹策零追到鄂尔浑河边的额尔德尼昭(光显寺),这个地方左边是大山,右边是大水,无路可逃。策凌见状,率领大军对准噶尔进行一番杀戮,杀死了上万敌人,山谷里到处是尸体,河水几十里都是红色。
到了夜晚,噶尔丹策零率军突围而出,从推河逃走,什么辎重牲畜啊,都来不及带走,全部都塞到山谷,以阻碍追兵。
策凌和锡保给驻扎在拜达里克城的将军马尔赛发了一封信,请他出兵拦截噶尔丹策零。马尔赛手中有一万三千的人马,如果出城拦击的话,可以全歼噶尔丹策零。但不知为何,马尔赛却拒绝出兵,尽管他手下的副将达尔济苦苦请求,副都统傅鼐也急切希望出兵。
当将士们看到逃窜敌军完全没有阵形,居然不顾主将的反对,自己出去追敌,结果斩获了千余名敌人。不过,敌人的首领噶尔丹策零早已逃走。这次战役策凌居功甚伟,雍正封他为超勇亲王,大加赏赐,并授予他为定边副将军,屯兵科布多。那个拒绝出兵的马尔赛被斩首。傅尔丹作战不力,削去官爵,留在军营里戴罪立功。锡保临阵怯懦,被罢免靖边大将军职位,年轻的多罗郡王福彭取而代之。
自从张广泗来到西路军后,军容有所改观,壁垒坚固,贼兵来了就会受创伤。
光显寺大败后,噶尔丹策零元气大伤,派人来请和。雍正看到出师这么久,没什么战果,便下令停止进攻。十一年五月,雍正召集策凌、查郎阿等人进京,讨论要不要继续开战。策凌、查郎阿主张继续打,张廷玉却主张议和,认为先安抚为上策,如果准噶尔不老实的话,再征剿不迟。大学士傅鼐很赞同张廷玉的意见。雍正最后决定议和,派遣傅鼐和阿克敦与准噶尔谈判。直到雍正死,谈判也没有达成最终协议。最后,这个烫手的马铃薯交给了乾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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