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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页电影《半个月亮》第二十章

第二十章

        01

        在冯燕生与舒乔的感情“急剧回温”后的第4天,司徒雷基本上承认了自己这一回合的失败。他像病猫似地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想事情,想到最后却发现自己的思路根本没有什么错误。是的,在冯燕生的“情绪波动”中等待和制造机会,以此揭开6月28日夜晚的杀人过程,这是拿下舒可风一案最有可能走通的途径。为了获得最后那实质性的突破,把其它的侦察动作压到最低,这也是对的。可问题出在哪儿呢?怎么一下子完蛋了呢?他像孩子似地一脚把椅子踹翻在地。

        手机响了。司徒雷摸出手机踱到窗前:“喂,是我……啊,是董事长!”

        王鲁宁这是第一次通过电话主动与司徒雷交谈,司徒雷却一下子听出了对方是谁,这使王鲁宁连连夸他好耳力。他说他之所以打电话来,是因为听下面人反映,有公安局的人在海天大厦工地摸线索。问是不是有这么回事。

        司徒雷道:“没错儿,王先生,我们的确在调查,不过线索连点儿影子都没有,何言摸线索,这是正常的调查。”

        “噢,对不起,我没有其它意思,只是向您落实一下,看看哪些方面可以配合警方工作。”

        司徒雷道:“董事长的态度我一直欣赏,杜晓山是你们的人,全力配合是应该的。董事长,我想落实一个小情况,关于装舒可风的尼龙编织袋……”

        “对不起司徒队长,这样的细节我很难回答您。我怎么可能管到尼龙袋这类小事呢?这属于材料部门的事。”

        司徒雷笑道:“您不必紧张,我们落实一下而已。董事长还有其他事吗?”

        “噢噢,没有没有,我仅仅是关心一下,再见!”

        司徒雷用指尖儿轻轻摁上了手机,盯着那小东西看了一会儿,然后开门去见他的部下们:“孩子们,我们不开心的时候,那位王董事长似乎挺开心。他显然大为松弛了!”

        唐玲让司徒雷说说情况,听后嗯了一声:“看来,他也因为冯燕生的问题绷得太过于紧了。”

        “对,突然放松便有些忘形。”司徒雷让大家坐好,心里头不那么焦躁了,“你们听着,事情很显然发生了有利于对方而不利于我们的变化,但是并不说明我们错了。恰恰相反,种种迹象进一步证明我们的分析是对的,第一枪所以打偏了,恐怕源于我们的急于求成的心理。这里我应该负主要责任。你们别笑,谁都不是神仙。现在我是这么想的,冯、舒之间的情感关系恐怕得耐住性子,不是快功夫。”

        唐玲点头道:“嗯,不是文火炖肉么!他们现在正处在感情的沸点上,前边那一波起伏让冯燕生扛过去了。后边还会有更大的起伏,等着没错!”

        “等几年?”小胡问。

        谁也说不清楚要等几年。司徒雷认为有两步棋应该走了:第一步是那40万贿赂款的问题,他认为有必要请经济侦察处参与一下,从另一条渠道进入此案,闹不好又会辟出一块天空呢。再一步棋就是把那个李福海正式纳入侦察视野,全方位死盯!

        “蛇在草丛中穿行的时候,草梢肯定会抖动。此人的举动会影响和案子相关的其他人!”司徒雷抓起茶杯在桌上墩了一下,茶杯的把儿居然被墩掉了。

        众人大笑。

        笑罢,唐玲问:“队长,王鲁宁和李东娜要不要派人盯住?”

        “揪住李福海这条蛇尾巴,那两个人肯定会有反应。”司徒雷有把握地说,“不信走着瞧!”

        02

        司徒雷上火的时候,李东娜也正在斥责王鲁宁。

        这是一个很豪华的健身房,夫妻用的那种,有个椭圆形的游泳池。李东娜听出王鲁宁在给司徒雷打电话的时候,正在游泳池的另一端弄她屁股上的小三角裤。她觉得勒,显然是胖了。不留神之际,王鲁宁的电话打了出去,李东娜停住手,细听片刻,咚地扎进水里飞快朝这边游过来。

        这时候,她正水淋淋地站在王鲁宁面前,骂得唾沫横飞。

        被骂得狗血喷头的王鲁宁,其实已经后悔了,觉得自己打了一个非常扯淡的电话。但是听着李东娜的斥骂,他最终还是忍不住了。

        “闭上你的臭嘴!有完没有!”他的情绪失控了,“听清楚了李东娜,我是人,我不是所谓的机器,我没有你那么深的城府,我没有你那么出色的忍性。知道我对你的感觉吗,我觉得你像电视剧里的日本女特务。我讨厌日本人,我他妈非常讨厌日本人!你听清楚了李东娜,这一个月我受够了!我的神经都快绷断了。现在雨过天晴,我为什么不能高兴一下?你说我忘形我就是忘形,我为什么不能忘形一下?啊?你说呀!”

        李东娜看着王鲁宁那张因为激动而变得紫红的脸,明白王鲁宁确确实实是憋不住了。行贿以来,天天都像坐在地雷上:舒可风,杜晓山,冯燕生。特别是杜晓山被杀后情况发生的变化,哪一件事都不是小事,都可能彻底毁了他的基业。

        所有这一切李东娜岂止是理解,完全是感同身受。

        但是压力再大也得顶着,没有退缩的余地!王鲁宁骂她太理性了,她真想抽他个大耳光,问问他自己在床上是不是太感性了!王鲁宁是个王八蛋!也不想想这是什么时候,怎么能一时忘形而向警察下战表呢!这不是找死吗?

        是不是觉得冯燕生和舒乔的危机过去了?李东娜相信王鲁宁不会如此弱智。他显然是憋得太久想发泄发泄,像充气太猛的气球,不撒一撒气就会爆炸!包括骂自己的那些话,也是一种发泄。她让他骂,希望他统统骂出来!

        其实李东娜也紧张,海洋宫夜谈之后她依然没有松弛一秒钟。她甚至想到了最坏的结果,比如说:冯燕生承受不了心理煎熬而向舒乔坦白了一切——真的,这些她都没讲给王鲁宁,而是自己暗中考虑了一些应急之策。结果没想到,刚刚雨过天晴,王鲁宁就犯这种低级错误。

        李东娜觉得男人真的不值得太在乎,真的。他们即便可以独臂擎天,也不能太在乎,因为他们有他们的弱点——性别的弱点。

        王鲁宁终于不出声儿了,感觉到自己很没意思。

        “鲁宁,”李东娜悠悠的爆出一个笑,噗哧一声那种笑,然后转动着身子让王鲁宁看自己的腰臀,“你看我是不是又肥了一圈儿,小裤衩已经勒到肉里去了。你看呀!”

        她用软乎乎的胸口拱了他一下,王鲁宁眼看着就泄了气,一屁股跌回躺椅里:“东娜呀东娜,你也太不给我留面子了!”

        李东娜藕似的双臂抱在胸前,将乳房挤得异常性感:“你给我留面子了么,我都变成日本女特务了!你别笑,我得记下这笔帐,将来再跟你算。现在你听着,冯燕生这边儿暂时可以松一口气了。但是你永远不能再干蠢事!日本女特务必须提醒你一句,警察比你我有经验,你一举手一投足,一点点小感觉,都会让人家捕捉到把柄。我的理性一点儿也不多余。还有就是下一步怎么办,找一找咱们还有什么薄弱点。”

        王鲁宁提出了杜晓山的老婆郭萍,李东娜认为郭萍的危险性不大,因为杜晓山在全案中最关键的部分,即池汉章透露标底的这一环上,一无所知。

        王鲁宁挡住她的话头:“不对吧,批出40万元那是瞒不了人的!”

        李东娜在水池边走动着,沉思片刻道:“这没什么关系,基建上的事情,一天不知道要批出多少个40万呢。名义上不是买建材的支出么,等于泼了一瓢水在河里,什么痕迹也露不出来。”

        王鲁宁想想也是:“那,李福海呢?真像他以为的那么万无一失吗?”

        两个人一人点上一支烟,抽着。李东娜道:“晚饭前把福海叫来再落实一下,其实我也不放心,有漏洞得马上补!”

        “嗯,这事儿一定要办。另外我有一个想法,不知道可不可行?”

        “什么想法?”

        “我想起一个人,那个一直追舒乔的小伙子,这个人有没有利用的价值?”

        李东娜停住送往嘴边的烟:“你想干嘛?雇凶杀人?”

        “不不,你想到哪儿去了。”王鲁宁欠起身子,“我指的是作用,这个小伙子一直追舒乔,如今女朋友没了,他肯定不会轻易罢手的。让福海设法认识他,从他那儿肯定可以了解冯燕生和舒乔的感情动态!”

        李东娜嗯了一声,笑道:“这是你一天中说的最有价值的一句话!”

        方舟踩刹车的时候,那个姓曹的民工正用半个西瓜在追打他的同伴。方舟记得自己骂了句什么,一星红色的瓜瓤溅到他的车玻璃上,好像还有几个瓜子。但是紧接着他便尖叫了一声,飞快地转动方向盘躲人——刹车又出毛病了!

        为时已晚,可能是酒精麻痹了某一部分神经,也可能是躲避西瓜的那个民工过于专注没看见他的车,竟斜刺里朝小奥拓退了上来……一声闷响,民工的身子被推进的力量冲将出去,像短跑选手冲向终点似地扑向了那个姓刘的民工,两个人同时倒在了汽车前面不到两米的地方。随着车轮的橡胶与水泥地面摩擦的声音响起,方舟踩死了刹车,他的酒全醒了。

        所幸这是一条小街,车辆行人不多,绝无警察。他冲下车扑到那两个民工根前。姓曹的民工坐了起来,他的同伴还在地上趴着。方舟想去查看那个同伴的伤情,胸襟却被姓曹的民工一把薅住了:“别动,弄坏了现场我怎么报警!”

        方舟快吓死了。自开车以后他从没喝过酒,这是第一次喝。他想学着别人用酒浇一浇愁,却不料把自己搭进去了。真见鬼了,事事不顺!

        脖领子被那民工揪得死紧,差不多要喘不上气来了。他想不明白自己怎么就开上了这样一条小街,这和自己的住处几乎是南辕北辙。正慌得说不出话,那个姓曹的民工突然把手松了,脸上的凶相也大为收敛,想往后躲。只见一条很生猛的汉子伸脚踩住趴在地上那人的腰,那人杀猪般地叫了起来。

        妈的,原来他没事!

        那汉子很内行地揪起地上那一个,又指着想跑的那个姓曹的民工,往墙角指指:“过去!给我过去!”

        两个民工听话得简直像鹰爪下的兔子,并排靠墙站着。汉子把方舟叫过去,问方舟是不是吓坏了,方舟点点头。那汉子朝两个民工努努嘴:“抽他们,狠狠地抽。这些龟孙子惯用这手诈钱!”

        方舟扑过去想抬手,却终于没好意思:“我能不能起诉他们讹诈?”

        那汉子哈哈大笑:“你这种人完了,你把人家撞了,你居然要起诉他们!是不是搞错了。你看看他的伤……”

        那汉子很内行地撩起被撞人的衣襟,又不由分说地拉扯出半个屁股,方舟看见那块地方果然有几条青紫的伤。汉子告诉方舟,这些狗日的是拿命挣钱呢,撞是真撞,却绝对撞不死,这里头有技巧。一般开车的怕惹祸,就给钱私了了。没听说过起诉的。

        方舟赶忙掏钱,却只摸出两百多块,那汉子掏了几张票子拍给那俩民工,骂了句“滚!”

        事情就这么了啦。

        “你喝酒了,兄弟?”汉子把他送回车里,然后朝自己的切诺基走过去。方舟喂了一声:“先生,我怎么谢你?”

        那汉子笑起来:“谢个屁,你不是方律师吗?我知道你。什么时候我犯事儿了,我请你替我辩护!”

        随着两声清脆的车笛,切诺基旋风般地开走了,甩下脑袋胀大的方舟,半天回不过神儿来。他怎么也想不起自己什么时候认识这么一个人。靠在路边的马路沿上坐了一阵,想吐又吐不出来。试着把手指伸进嘴里,据说一抠就能呕吐,可最终他没敢抠,他怕呕吐时那份万马奔腾翻江倒海的感觉。

        想了会儿自己爱情的重创,他眼睛有些潮,于是站起来钻进车里把头抵在方向盘上。舒乔成了别人的,方舟品尝到只有他才有的那份失落与孤独,那真是一种无法用语言来形容的感觉,最强烈那一阵,他什么可怕的念头都有过,现在已经有些麻木了。

        平静了一会儿,发动车子,缓缓开动并试了试刹车,原来问题不是很大。于是他松开离合器,中速开上了长街。夜,依然是美丽的。

        回到家的时候,他决定和在美国的母亲通话。通了,妈妈的声音怪响怪响地传过来,喋喋不休、絮絮叨叨,只是港台味儿越发地足了:“又怎么啦,听你的声音不对头喂,我这几天眼皮总是跳个不停,是不是出问题了小坏蛋!”

        方舟突然哭了起来,很伤心地述说了舒乔离他而去的经过,美国那边的老太太大声叫了起来:“她怎么可以这样嘛,怎么可以如此玩弄别人的感情?这次回国你介绍我见了她,给我的感觉蛮好的嘛,她怎么可以这样!”

        “妈妈,她的爸爸让人害死了!”方舟抹着鼻涕说,“死得很惨!”

        老太太静默了几秒钟,然后怪叫了一声,随即很神秘地开始打听评估师死亡的事情。方舟无法解释清楚,只能尽着自己所知道的说了说,最后道:“妈,打这个越洋电话可不是为了说死人的事情,你帮我想想,我现在应该怎么办?”

        老太太的声音又提高了,狠狠地骂着儿子如何如何窝囊,很老套的一堆话,直到方舟大叫起来,她才收住话头:“道路有两条,第一条,你如果真的喜欢舒乔,就努力把她夺回来。如果舒乔对你来说不是那么重要,你就索性到美国来好啦。你先学习一下,然后在这里考个律师资格也可以,你说呢?”

        方舟想都没想地说:“第二条路我是不会走的,我爱舒乔,我要试一试把她夺回来!”

        打了越洋电话,他心里松快了一些,情不自禁地拨通了舒乔的电话,很遗憾,舒乔正如他所预料的,不在家。好几天了,她始终不在家。在什么地方,方舟心里很明白。于是,一股巨大的心痛使他怪叫了一声。

        03

        当最后那欣快感冲向它的巅峰状态时,冯燕生情不自禁地抓紧了舒乔的头发,舒乔汗淋淋地迎接着他,竟一点也感觉不到头发的疼痛。两个人的身体与灵魂在这同一时刻进入了他们的最佳状态。事后,舒乔飞快地冲进了卫生间,感到了双腿间的酸痛,她朝门外喊:“燕生,不可以再弄了,你不怕累死自己吗?”

        冯燕生当然累,但喊出的却是“不怕”。

        两个人便同时大笑起来。生命是美好的,尤其当他们还那么年轻时。谁也没有理由吝惜这与生俱来的激情,否则就是对生命本身的虚掷。只可惜,伴随着生命出现的,还有许多其它的东西,以至于悲剧总是以它顽强的形式存在着,这似乎已有了某种宿命的色彩。

        冯燕生软耷耷的靠在床头上,眯缝着双眼欣赏着他的作品。“半个月亮”斜靠在正面的墙角,顶光照不出效果,冯燕生努力伸长手臂把床头灯的灯罩转了个角度,让床头灯的光线射在大柜子的穿衣镜上。他伸出脚丫子夹住柜门的边儿,缓缓地调整着镜子的角度,他要让大镜子把床头灯的光线折射在油画上。啊,很管用。用脚趾稳住柜门,最后调整了一下床头灯,行了,一团很合适的光正正地打在画面上,效果极佳。冯燕生快乐地叫了一声,叭地关掉了顶灯。

        与此同时,一声爆响使卫生间里的舒乔大叫起来:“嗨,先生,你把什么东西打碎了?”

        冯燕生歪着脸朝床脚下看了看:“啊,是那个吞口(少数民族的一种面具吉祥物)倒下来砸烂了一只青花瓷瓶!”

        “哈哈,是你床底下那些瓶瓶罐罐吗?”

        “对。噢,天哟,还有一只孩儿枕也碎了!”

        舒乔笑着冲回来,扑上床往下看:“燕生,是不是损失惨重?”

        冯燕生抚摸着她那光滑的脊背,手指沿着脊沟向下滑去:“得到一件无价之宝,这些损失还值得一提吗?”

        舒乔咯咯笑着,灵巧地翻了个身,双臂勾住了冯燕生的脖子。冯燕生在她唇上吻了一下,然后朝对面墙角努努嘴:“你看,我的杰作!”

        舒乔一动不动地依偎在冯燕生怀里,默默地看着那幅画。冯燕生已经若干次询问过她有何感觉了,她也一直在想。半个桔黄色的月亮,漂浮在冷暖色调搅缠在一起的空间里,给人的感觉很复杂,不是一句两句能说清楚的。

        她坐起来一些,更紧地搂住她爱的这个男人:“不,说不准,我……我觉得它传递给我的是一种不安……”

        “什么?”

        “不安……”

        冯燕生蓦然搂紧了她,兴奋地说:“啊,我的傻丫头,这就是感觉呀!”

        这就是感觉!两人相拥相偎,又开始对着那幅画发呆。舒乔无疑说到了最准的要害。柔柔的光映着她的脸,感觉上十分天真,冯燕生的眼睛有些泛潮。他发现爱情是世界上最容易受伤的东西,无论男人还是女人。但恰恰是伤痛中的爱情才最美丽,这有些像断臂的维纳斯。他珍惜这份情感,他决定把所有的痛永远埋在心里。舒乔这样的女孩子,哪怕让她再受一点点伤,都是自己的罪过。

        “燕生,”舒乔突然不好意思地把脸贴在男人的胸口上,“我觉得你很怪喂,在你这破屋子里,你总是那么棒,可在我家却不行。这是怎么搞的?”

        冯燕生的心颤抖了一下,立刻想到了镜框里舒可风那张十分生动的脸。他闭了闭眼睛,抚摸着舒乔的头发,随即埋下头去,给予她一个长吻——舒乔没有再问,这个话题于是便悄然飘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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