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菲娅·柴德兰取下剪报，小心地折好，放进口袋里。

        不是我干的，她想。

        是你。

        她打开冰箱，看到里面像往常一样放满了牛奶。一切都是老样子，一切都是它应有的样子。她知道他每天喝两升牛奶，牛奶是纯洁的。

        她记得那次她不愿意去小木屋，他就把一整盒牛奶浇到了她头上。牛奶顺着她的头、她的身体流到地板上，不过最终她还是跟他去了，然后她就第一次见到了马丁。

        流下的应该是泪水，她想，然后关上了冰箱门。

        突然，她听到一阵嗡嗡声，不是冰箱发出的，而是从她的口袋里传出来的。

        她的手机。

        她一直等到手机不响了。

        她知道他们很快就会完事，她如果想有足够的时间就得抓紧了，但是她却上楼回了自己的卧室。她想确保自己没什么想保留的，没什么可留恋的。

        她决定拯救那只兔皮小狗。

        它不曾伤害她，倒给了她多年的安慰，聆听她的倾诉。

        是的，她不能离开它。

        她从床上拿起那只狗。有那么一会儿，她还考虑带上那份相册，但是，不行，必须毁掉它。那些是维多利亚的照片，不是她的。从现在开始，她将只是索菲娅，即使她将被迫永远和另外一个共度一生。

        下楼之前，她看了一眼她父母的卧室。和客厅一样，它看起来跟过去一模一样。连棕色的绣花床单都没变，只是比她记忆中的破旧了些，颜色浅了些。她在楼梯转台上停下来，仔细听。根据桑拿房里的低声说话声判断出他们正处于和解阶段。她再次看了看时间，意识到这是一次马拉松式桑拿。

        她下楼回到客厅，听到有人走出了桑拿房。

        每次桑拿都有固定的程序。

        第一个阶段通常是沉默和紧张不安，尽管第二个阶段总会到来，但是她从未停止过希望，希望这次例外，他们只是蒸个桑拿，就像其他人一样。当他开始坐立不安，用手抚摸他日渐稀疏的头发，意味着第二个阶段要开始了，这是给妈妈的信号。多年来，她已经理解了这个信号，这是让她走开，留下他们两个人。

        “不，这儿太热了，”她总是会说，“我要出去，烧点水泡茶。”

        但是，现在，这头肥母牛无法脱身了。

        根据桑拿房里的动静，她明白，跟她在里面的时候不同，最近第二个阶段以暴力为主。

        她那个时候，通常要二十分钟才会到第三个阶段，那是最糟糕的部分，他哭着想要补偿她，如果你出错了牌，就意味着你可能要再经历一次第二个阶段。下楼之前，她最后一次环顾客厅。从现在开始，便只剩回忆了，没有任何真实的东西可以证实的回忆。

        达拉纳省的一所房子的内部。

        她站在近景处，全身赤裸，除了那双及膝的黑色大马靴。她的背后藏着一条脏兮兮的床单。背景是马丁坐在地板上，对她毫无兴趣。

        现在，她只看到一个面带微笑的小女孩，一个心不在焉地玩着锡人或者积木的乖小孩。每次被他虐待时她被迫穿上的马靴变成了两只普通的袜子，上面带有她的血和他体液的床单变成了一件干净的睡衣。

        就像一幅卡尔·拉森的画作。

        只有她知道那田园生活是假的。

        其他人只看到了一幅装饰画。

        她深呼一口气，陈腐的霉味刺得她的鼻子发痒。

        她讨厌卡尔·拉森。

        走在通往地下室的楼梯上，她避开了那些会嘎吱作响的台阶，走进修理间。她拿起一根足够长的木板，然后走进桑拿房外面的淋浴间。她现在能清楚地听到他们的说话声了。说话的是他。

        “上帝，你是不会变瘦了，对吧？你就不能围上一条浴巾吗？”

        她知道妈妈心甘情愿地按他说的做。她很久之前就停止哭泣了，她已经接受了这个现实，生活永远不会如意。

        没有悲伤。只有冷漠。

        “我要不是觉得你可怜，我就让你消失。我不是说让你离开桑拿房，而是永远消失。可是，你又怎么活得下去呢？嗯？”

        妈妈什么也没说，就像她一直做的那样。

        她迟疑了一下，也许他是唯一该死的人。

        可是，不，妈妈也需要为她的沉默和顺从付出代价。没有她，什么都不会发生。沉默是前提条件。

        保持沉默就是默许。

        “说话啊，我他妈求你了！”

        他们太过专注了，根本没有听到她用木板顶住了桑拿房的木制把手，另一端顶着门对面的墙。

        她拿出打火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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