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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大决战

        

总攻双堆集



        原来杜聿明自以为得计,以为又能导演一场像葫芦岛那样的成功大撤退,不料被华东野战军包围在陈官庄附近地区,竟然落得与黄维同样的下场。南北两个包围圈相距不过75公里,杜聿明虽费尽九牛二虎之力突围,却一次又一次地遭到惨败,渐渐丧失了与黄维会师的信心。

        1948年12月5日,正当杜聿明召集邱清泉、孙元良、李弥几位兵团主官商议突围计划、决心不管蒋介石是否同意都要向淮河以南突围的时候,解放军淮海战场总前委决定先歼灭南面包围圈中的敌人,正式下达了对黄维兵团的总攻命令。

        这时,国民党统帅部为改变淮海战场的困难处境,正千方百计地调集援兵。他们已发现从武汉白崇禧集团几经周折争取到的宋希濂兵团第二十、二十八军已于12月5日从武汉装船东下,预计于12月15日前后到达蚌埠地区;正在上海集中待命的数十艘舰船,有可能接运北平、天津、塘沽、唐山等地区的国民党军队南下而转用于徐蚌战场;一度畏缩不前的李延年兵团,连日来在刘汝明兵团的策应下,作战活动又趋积极,近日已推进到固镇西南的余家集、包家集以南地区,距离双堆集仅35公里;南北两个包围圈中的敌人虽然突围一再受挫,但其战斗力不可低估。有鉴于此,总前委认为,对这两个包围圈中的敌人,必须迅速歼灭其中之一,才能保持主动。为此,总前委报请中央军委批准,决定集中兵力首先歼灭黄维兵团。

        黄维兵团所在的双堆集地区,位于宿县西南30公里处,在一个横宽不足7.5公里的狭小范围内,只有一个100多户人家的平原小集镇和一些零星分布的小村庄。

        双堆集因有两个平地矗立的天然土堆而得名。一个叫平谷堆,海拔30.96米,一个叫尖谷堆,海拔30.8米,二者相距约1公里多。平谷堆上有座远近闻名的玉皇庙,但真正使双堆集出名的倒不是这座庙,而是因为发生在这个凛冽严冬里的骇人听闻的流血战争。

        总前委正式下达对黄维兵团的总攻命令时,黄维兵团的副司令官胡琏正在双堆集包围圈内巡视他的战场。

        胡琏是12月2日飞到双堆集的。他这一回算出够了风头,总算为没当上十二兵团司令官出了一口怨气。

        黄维兵团从平汉线上的确山出发时,胡琏以父亲病危为由告假。后来父亲病故,留下来料理丧事,之后他又坐轮船到上海治牙病。转眼间就到了11月末。他虽赌气离开了十二兵团,心里却放不下十八军——正是十八军使他平步青云,使他跟随陈诚一步步从连长、营长、团长、旅长、师长升到军长,升到兵团副司令官。他在上海天天注意从报纸上寻找有关十二兵团的消息。凭着一个老行伍的敏锐眼光,他从水分很大的虚假新闻中看出黄维兵团被围困于双堆集地区,在上海再也待不下去了。

        就在这时,他应召到南京。蒋介石亲自向他通报了前线的战况,并问他有何对策。他有些受宠若惊,表示愿意乘飞机去双堆集协助黄维指挥,共挽危局。

        12月2日,他乘坐小飞机降落在双堆集刚刚修好的机场上,受到黄维、吴绍周、韦镇福、杨伯涛、熊绶春、覃道善等一大批十二兵团高级将官众星捧月般的迎接,以前满肚子的怨气也就不值得一提了。

        胡琏一来就同各军军长连日开会,并在各军军长陪同下到各处前沿阵地视察。说也奇怪,那些军师长倒是真服他,连十八军军长杨伯涛见了他也眼含泪花,连声说:“这回好了!这回好了!”

        飞机降落前,胡琏命令驾驶飞机的飞行员环绕包围圈低空飞行。看到双堆集周围密如蛛网的交通壕和匆匆来去的人影,他心里不禁发怵,才知道解放军并不简单,其志不小。现在经过同军师长们的连日接触和实地视察,看到了包围圈内战场形势的严峻,他征得黄维同意,对部署重新作了调整:以十八军守备平谷、堆尖谷堆和双堆集以南地区,做纵深防御;八十五军守备双堆集以西腰周庄、李庄地区;十四军守备双堆集以东张围子、杨四麻子地区;十军守备双堆集以北马围子、沈庄、李围子地区;在双堆集附近进一步加快完善临时机场;在小马庄兵团部西南以一百余辆装满沙土的汽车构筑一道坚固的弧形防线。要求各部以家屋为核心,以地堡群为骨干,依托坚固工事进行积极防御。夜间利用这些坚固工事抗击共军的进攻,白天则在飞机、坦克、大炮的配合下对共军实行猛烈的反击。

        此时的胡琏不像刚来双堆集时那样狂了。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威胁,只觉得所占地盘在一天天缩小。他未必听过双堆集老百姓这样一种说法:黄维初来时是区长,后来降为乡长,再后来成了一个小小的村长。但十八军军长杨伯涛说的话,他无疑是听到了的。杨伯涛把解放军的不断推进比喻为“蚕食”。他说:“我们这点地盘,哪经得住他们这样蚕食呀!”

        经过在双堆集多日巡视,他逐渐领略了这种“蚕食”的可怕。他发现,共军夜夜挖工事,一夜推进几十米,甚至百儿八十米。有时,解放军白天背一块门板照挖不误,对他们打枪打炮也不管用。他为至今苦无良策而发愁。

        另一个叫他伤脑筋的是解放军的“特大威力炮”。许多国民党官兵认定这是从苏联进口的“新式武器”而谈虎色变,他也领教了它的巨大威力,却找不到对付办法。其实,这根本不是什么洋玩意儿,而是中野官兵的群众性发明创造。中野千里跃进大别山时,重武器差不多丢光了。四纵十一旅工兵连副排长高文魁动脑筋试制土大炮,用缴获的汽油桶箍上钢圈当发射筒,靠炸药的威力把发射筒内的炸药包推送出去。试验很快获得成功。后来,大炮一次能抛射几十公斤重的炸药包,炸药包落地引起的巨大爆炸,几十米内的地堡、工事和敌人都被摧毁和杀伤殆尽。官兵们叫它为飞雷、土飞机、土坦克,或直呼其名炸药抛射筒。

        这时,中原野战军根据黄维兵团的防御态势也及时调整了作战部署:以中野四纵、九纵、十一纵附华野特纵的炮兵主力以及豫皖苏独立旅为东集团,由四纵司令员陈赓、政治委员谢富治统一指挥,负责先歼灭双堆集以东的沈庄、李围子、张围子、杨围子、杨庄地区的敌十四军残部和十军七十五师、一一四师;以中野一纵、三纵和华野十三纵及炮兵一部为西集团,由三纵司令员陈锡联统一指挥,负责歼灭周庄、小马庄、三官庙、马围子、玉皇庙、许庄地区的敌十军十八师、八十五军各一部;以中野六纵、华野七纵、陕南十二旅为南集团,由六纵司令员王近山、政治委员杜义德统一指挥,负责歼灭双堆集以南的敌十八军、八十五军一部。置攻击重点于东集团,求得先攻占沈庄、杨围子、杨庄等地,使敌军防御体系瓦解,其兵团部所在地的核心阵地完全暴露。待东集团攻击得手后,再置重点于南集团,由南向北实施主要突击,求得最后全歼黄维兵团。

        12月6日下午4时30分,中原野战军东、西、南集团在华野七纵、十三纵和特纵炮兵一部的配合下,向黄维兵团发起总攻。炮火吞没了双堆集地区。各路攻击部队纷纷跃出攻击出发阵地,奋勇扑向敌人。敌人做困兽之斗。他们凭借突击抢修的地堡群、坚固工事和由各种兵器组成的严密火网阻挡解放军的进攻,并在坦克和火炮的支援下不断进行反扑。有些阵地几易其手,战况极其惨烈。南集团所在的陕南十二旅三十五团一营在同敌人争夺小李庄的战斗中,打得十分艰苦,多次攻击受挫,但他们的英勇顽强令敌人胆寒。经过10余次反复争夺,我军攻占了小李庄,全营200多名官兵最后只剩下40人,而被他们踩在脚下的敌人尸首竟达1000多具。这一天,解放军先后攻占了李围子、李土楼、小周庄、宋庄、东马围子等地。在解放军的政治攻势和华野七纵十九师的策反下,敌八十五军二十三师少将师长黄子华率该师师部和两个团共3000多人投诚,使黄维兵团的地盘进一步缩小。

        双堆集正南、离尖谷堆不远的大王庄,原为敌十八军一一八师阵地,刚被中野六纵和华野七纵的部队攻占,使黄维兵团部和纵深阵地完全暴露。胡琏给杨伯涛下死命令:“命令三十三团,给我夺下大王庄!”

        12月10日拂晓,敌十八军三十三团在坦克、火炮的掩护下,轮番向大王庄中野六纵四十六团一营、三营和华野七纵五十七团一营的阵地发起攻击,他们的密集炮火把整个村庄变为一片废墟。中野和华野三个营的官兵,没有被敌人的气势汹汹所吓倒,他们利用断垣残壁、壕沟、弹坑等一切可以藏身的地方,顽强地打击敌人。从拂晓打到天黑,部队先后打退敌人15次进攻,叫成百上千的敌人有来无回,大王庄始终牢牢地控制在他们手中。解放军是用自己的鲜血和生命守住大王庄的。在敌人最后一次冲锋前,三个营能继续坚持战斗的只剩下21人,打退敌人最后一次冲锋后,就没剩几人了。

        胡琏并不认输。这时,他纠集十八军的汽车兵、伙夫、马夫、后勤兵之类的勤杂人员上百人,再一次向大王庄扑来。他的如意算盘打得不赖,这时解放军已失去战斗力,不要说十八军的兵,就是随便什么人也不难占领。正在他等待美梦成真的时候,忽然不知从什么地方冒出一队人马,一律卡宾枪,一个个年轻精壮、机智灵活,眨眼之间把十八军这上百号人收拾得所剩无几。原来,华野七纵为了守住大王庄,迫不得已用上了纵队警卫连。这说明,双方兵力在使用上都到了极限,手中没有多少机动兵力了。

        敌十八军三十三团伤亡殆尽,却未能攻下大王庄,胡琏当即将该团团长撤职查办。

        12月10日清晨,华东野战军粟裕、谭震林、陈士榘、张震等领导人获悉,国民党宋希濂兵团的二十军、二十八军已于12月5日由武汉装船东运,将增援淮海战场;杜聿明集团已加强防御,全歼该敌尚须时日。他们当即致电刘伯承、陈毅、邓小平并中央军委:“建议再由华野抽出一部分兵力,以求先解决黄维。而后,中野负责阻击李、刘、宋敌,我们再集中华野解决杜、邱、李集团。”

        刘伯承、陈毅、邓小平接到华野这几位领导人的电报以后,认为这是一个很好的建议,有利于集中兵力先解决黄维。他们立即回电话表示同意。

        当天午后,粟裕、谭震林、陈士榘、张震致电刘伯承、陈毅、邓小平、邓子恢,并中央军委、华东局:“电话奉悉。我们决定抽调三纵、苏十一纵及鲁中南纵队,外加炮兵一部,于当晚南下,参加歼灭黄维作战,统由陈士榘同志率领南来。请分配其作战任务。”

        电报发出后,华野南下部队随即进行出发准备。当天晚上,华野参谋长陈士榘即率领他们星夜兼程南下。

        在这之前,为了确保围歼黄维作战不受干扰,我军在准备阻击来自南线李延年、刘汝明兵团和可能来援的宋希濂兵团的进攻方面重新作了部署,除原有的华野六纵外,总前委又增调中野二纵、豫皖苏军区和豫西军区部队、华野渤海纵队十一师等部,统一由华野六纵司令员王必成、政治委员江渭清指挥,坚决迟滞这些敌军的进攻,直到围歼黄维为止。

        天下雪了,徐淮大地一片银白。包围圈里的敌人吃不饱、穿不暖,饥寒交迫,处境更加困难。他们不但口粮奇缺,烧柴也极度缺乏。一切能燃烧的东西都用尽了,连死人的棺材板都挖不到了,难得盼来空投口粮,却没有办法把它变成熟食。更艰难的是那些缺胳膊少腿的伤兵,他们只能挤在不避风雪的露天壕沟里苦苦煎熬,冻饿而死者不计其数。

        12月12日,刘伯承、陈毅两司令员发出了《促黄维立即投降书》。

        现在你所属的4个军,业已大部被歼。八十五军除少数人员外,已全部覆灭;十四军所剩不过2000人;十军业已被歼三分之二以上;就是你所最后依靠的精锐十八军,亦已被歼过半。你的整个兵团,全部被歼灭,只是几天的事。而你所希望的援兵孙元良兵团,业已全部被歼。邱清泉、李弥两兵团业已陷入重围,损失惨重,自身难保,必遭歼灭。李延年兵团被我军阻击,尚在80里以外,寸步难移,且伤亡惨重。在这种情况下,你本人和你的部属,再做绝望的抵抗,不但没有丝毫出路,只能在人民解放军的强烈炮火下完全毁灭。贵官身为兵团司令,应爱惜部属的生命,立即放下武器,不再让你的官兵做无谓的牺牲。如果你接受我们这一最后警告,请立即派代表到本部谈判投降条件。时机紧迫,望即决策。

        黄维对解放军的最后警告置若罔闻。

        国民党当局频频出动空军飞机对他进行支援,12月13日一天,即向解放军阵地投掷炸弹一百余吨,并施放了毒气。

        12月13日晚,陈士榘率领的华野南下部队,经过连续三夜急行军到达双堆集地区。由于围歼黄维兵团的兵力已足够,原计划随陈士榘南下的华野十一纵仍返回北线,参加围歼杜聿明集团作战。

        总前委及时调整了部署,以刚来的华野三纵加入南集团,又调原西集团的华野十三纵加入南集团,并改置重点于南集团。至此,南集团有中野六纵,华野三纵、七纵、十三纵,特纵炮兵一部以及陕南军区十二旅,由陈士榘统一指挥。

        

双拳砸烂“老虎团”



        华野南下部队一到双堆集地区,立即进入攻击出发阵地,准备战斗。

        华野三纵八师来到宿县靳集以西地区集结待命,师长陈士法、师政委王六生等师团主官和主攻营“洛阳营”营长张明等催马来到中野六纵指挥所领受任务。

        中野六纵司令员王近山看到他们来了非常高兴,笑着迎出门来:“你们来得正好呀!具体任务,请你们的孙司令员布置。不过有一条,你们刚到就要打仗,有什么困难,尽管提出来,可不许客气!”

        华野三纵孙继先司令员向八师师团主官和主攻营营长交代了任务。他对照着铺在地上的敌我态势图说,经过中野兄弟部队十几昼夜的“剥皮战”,敌人只剩下最后一道防线。为了死守待援,用上了他们向来有“老虎团”之称的十八军十八师五十四团防守这道小马庄兵团部东南屏障的防线。这是一场硬仗,华野三纵派出八师二十三团一营“洛阳营”为突击营,中野六纵派出十七旅四十九团一营“襄阳营”为突击营。这是两个擅长攻坚的营,是两只铁拳头。现在,我们就是要用这两只铁拳头砸烂敌人的“老虎团”。这次我们八师同中野六纵十七旅并肩作战,是向中野老大哥学习的好机会,一定要向他们学习。

        孙司令员对“洛阳营”营长张明说:“全纵队就你们一个营参加突击。你们不仅是代表着我们三纵队,也是代表着华东野战军参战的。我要求你们:第一,要首先打进去。只有首先打进去,才是对兄弟部队最大的支援。告诉全体指战员,不要有任何顾虑,全纵队的炮火都会来支援你们。如果你们团的两个营做二梯队不够,全纵队都是你们的二梯队。第二,要虚心向兄弟部队学习,主动搞好团结。战斗中缴获的物资,全部送交兄弟部队,不许任何人打埋伏!”

        张明随同华野八师师团干部来到前沿阵地时,中野六纵十七旅旅长李德生也带着他们的旅团干部来了。这里的阵地显然是刚刚突击建成的,还闻得到泥土的芳香。交通沟弯弯曲曲,上宽下窄,像刀切的一样整齐,两边排列着大小不一的防空洞、掩体和地堡,还有路牌、小水井,以及可以当指挥所的大掩蔽部,给人一种阵地之家的感觉。

        中野十七旅的旅团干部向华野战友详细介绍当前敌情,大家一起看地形,选择突击点,仔细地研究打法和协同动作,并把这些突击完成的——包括交通沟、掩体、指挥所在内的设施齐全的阵地一一移交他们。李德生旅长说:“你们一来就要打仗,困难肯定是不小的。为了共同的胜利,你们不必客气,有什么困难就提出来,我们一定全力帮助解决。”

        突击营营长张明考虑到明天的突击任务,看来看去,认为最好在距敌人前沿七八十米处修一条由东北绕向西南的弧形壕沟。而部队要到明天拂晓前才能进入阵地,下午就要发起攻击,在大白天敌人的火力下挖这样一条壕沟,显然来不及了。他说了自己的想法。

        李德生旅长爽快地说:“是呀,没有这样一条冲锋出发堑壕怎么行呢?这个准备工作一定得做。好,你们放心好了!”

        这天下半夜,张明提前来到前沿阵地一看,嗬!真了不起,一条150多米长的非常标准的弧形堑壕出现在眼前!他的心里暖烘烘的,连声向留在阵地上负责警戒的中野战友致谢。

        拂晓前,华野三纵八师“洛阳营”按时进入阵地。中野部队的炊事员送来了烙得又黄又香的油饼,见人就往手里塞。

        12月14日下午4点多,陈士榘指挥的解放军南集团,会同陈赓指挥的东集团和陈锡联指挥的西集团,同时向双堆集黄维兵团的核心阵地发起猛烈进攻。

        南集团百余门火炮发出怒吼,轰出数千发炮弹和无数威力巨大的“飞雷”。经过约一小时的急袭,敌军集团工事大部被摧毁。中野六纵十七旅“襄阳营”和华野三纵八师“洛阳营”并肩作战,他们像两只铁拳头,经过一场拼死搏斗,终于将黄维的“老虎团”砸烂。

        战后,华野三纵各个部队清点了战利品,在纵队一位部长主持下,一件不少地移交给了中野兄弟部队。

        当天,中野司令部阵中日记中记载了这两支兄弟部队双拳砸烂“老虎团”的情况:本晚,六纵十七旅及华野三纵八师两个团,攻克飞机场南端集团阵地,歼敌十八军五十四团及八团、九团各一部。

        正当“洛阳营”和“襄阳营”同敌人的“老虎团”鏖战时,俯视黄维兵团部和临时飞机场的尖谷堆,正在进行一场极其惨烈的争夺战。

        这场在尖谷堆周围200米之内进行的拉锯战,已进行了一天一夜,到处都是尸体和伤兵,空气中充满浓重的血腥味和硝烟味,遍地的鲜血很快变成殷红的冰块,踩在脚下咯吱咯吱响。中野六纵的官兵用他们的鲜血和生命扫平了尖谷堆周围的敌军阵地,现在轮到华野七纵六十一团、六十二团夺取尖谷堆敌军主阵地了。

        据守尖谷堆的是敌十八军一一八师三五四团,由十八军军长杨伯涛在数百米外的军指挥所里遥控指挥。

        在炮火掩护下,华野七纵两个团轮番向尖谷堆敌军阵地发起攻击。由于敌人使用毒气弹,我军几次攻击得手后都不得不被迫撤下来。战士们用小便浇湿毛巾捂在口鼻上,使敌人毒气弹的威力大大失灵。尖谷堆最终被解放军踏在了脚下。

        与此同时,陈赓指挥的东集团和陈锡联指挥的西集团也进展很快,将敌人纵深阵地迅速分割,令敌十四军、十军、十八军残余阵地相继土崩瓦解。黄维眼看大势已去,决定于15日18时30分开始向西突围,黄维、胡琏、吴绍周各乘一辆坦克行动。但是,他们已经晚了。解放军早已布下了天罗地网,将向西突围的残余部队全部歼灭。兵团司令黄维、副司令兼八十五军军长吴绍周成了解放军的俘虏,只有胡琏侥幸逃脱。敌十八军军长杨伯涛、十军军长覃道善被俘,十四军军长熊绶春被击毙。至此,黄维兵团十二万之众灰飞烟灭。

        

围而不歼



        黄维兵团被歼时,被包围在陈官庄地区的杜聿明集团毫无作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被歼灭。李延年、刘汝明兵团也被解放军看得死死的,无计可施。在蒋介石的严令下,他的次子蒋纬国奉命率战车团参战。李延年兵团每日前进不过1至3公里,有时甚至竟日不前。黄维被歼后,他们竟一夜后退50多公里。从武汉调来的宋希濂兵团两个军,也迟迟不前。刘伯承司令员把这时的打法形象地比喻为“吃一个(黄维兵团),挟一个(杜聿明集团),看一个(李延年、刘汝明兵团)”。

        12月16日,黄维兵团被全歼。李延年兵团被迫南逃。

        12月17日,毛泽东指示粟裕,并告刘伯承、陈毅、邓小平:“我包围杜聿明各部可以有10天左右时间休息调整,并集中华野全力,然后发起攻击。”“向杜邱李连续不断地进行政治攻势,除部队所做者外,请你们起草口语广播词,每三五天一次,依据战场情况变更其内容,电告我们修改播发。”

        毛泽东要求粟裕他们对杜聿明集团连续不断地进行政治攻势,要他们起草口语广播词,他首先身体力行,挑灯夜战,一篇绝妙的精美绝伦的口语广播词《敦促杜聿明等投降书》诞生了,堪称范文。这封以中原人民解放军司令部和华东人民解放军司令部名义致杜聿明等人的书信,在邯郸人民广播电台连续播放,并被印成传单,向陈官庄包围圈内散发,具有很大的震撼力量。

        同一个声音一连几天回响在杜聿明等人和许多国民党官员的耳边:

        杜聿明将军、邱清泉将军、李弥将军和邱李两兵团诸位军长师长团长:

        你们现在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黄维兵团已在15日晚全军覆没,李延年兵团已掉头南逃,你们想和他们靠拢是没有希望了。你们想突围吗?四面八方都是解放军,怎么突得出去呢?你们这几天试着突围,有什么结果呢?你们的飞机、坦克也没有用。我们的飞机、坦克比你们多,这就是大炮和炸药,人们叫这些作土飞机、土坦克,难道不是比你们的洋飞机、洋坦克要厉害十倍吗?孙元良兵团已经完了,剩下你们两个兵团,也已伤俘过半。你们虽然把徐州带来的许多机关闲杂人员和青年学生强行编入部队,但是这些人怎么能打仗呢?十几天来,在我们层层包围和重重打击之下,你们的阵地大大地缩小了。你们只有那么一点地方,横直不过十几里,这样多的人挤在一起,我们一颗炮弹就能打死你们一堆人。你们的伤兵和随军家属跟着你们叫苦连天。你们的兵士和很多干部早都不想打了。你们当副总司令的,当兵团司令的,当军长师长团长的,应当体惜你们的部下和家属的心情,爱惜他们的生命,早点替他们找一条生路,别再叫他们做无谓的牺牲了。

        现在,黄维兵团已被全部歼灭,李延年兵团已向蚌埠逃跑,我们可以集中几倍于你们的兵力来打你们。我们这次作战才40天,你们方面已经丧失了黄百韬10个师、黄维11个师、孙元良4个师、冯治安4个师、孙良诚2个师、刘汝明1个师、宿县1个师、灵璧1个师。你们总共丧失了34个整师,其中除何基沣、张克侠率3个半师起义,廖运周率1个师起义,孙良诚率1个师投诚,赵壁光、黄子华各率半个师投诚以外,其余27个半师都被本军全部歼灭了。黄百韬兵团、黄维兵团和孙元良兵团的下场,你们已经亲眼看到了。你们应当学习长春郑洞国将军,以这次孙良诚军长、赵壁光师长、黄子华师长为榜样,立即下令全军放下武器,停止抵抗。本军可以保证你们高级将领和全体官兵的生命安全。只有这样,才是你们唯一的生路。你们想一想吧!如果你们觉得这样好,就这样办。如果你们还想打,那就再打一下。总归你们是要被解决的。

        就在毛泽东起草这篇洋洋洒洒的妙文的时候,他以中央军委名义电示刘伯承、陈毅:“拟请伯承、陈毅二位同志偕来中央一商。”黄维兵团被歼后,淮海战场的兵力对比,解放军已占绝对优势,杜聿明集团难逃被全歼的命运。所以,中央军委敢把两个司令员同时调离淮海战场。这也说明,中央对消灭眼前的敌人不再担心,已把目光投向未来了。

        粟裕也难得一身轻松,不必没日没夜地盯着地图、守着电话了。他知道这天晚上刘伯承、陈毅、邓小平要来蔡凹华野指挥部,就早早踏着积雪伫立在村口等候,一站就是好长时间。这自然出自他对这三位总前委常委、老上级、老战友的深情厚谊,同时也因为头上没有了紧箍咒,思想上从高度紧张状态解脱出来,难得有了漫步村头的闲情逸致。看见随风飘舞的雪花,他突发奇想,难道这不是对付陈官庄包围圈中那些饱受饥寒交迫的敌人的天兵神将吗?他就这样耐心等候,直到把他们三人等到为止。

        第二天,12月18日,谭震林从前线赶到。总前委成员刘伯承、陈毅、粟裕、谭震林在书记邓小平的主持下,于蔡凹华野作战室召开了总前委成立以来的第一次会议,研究的议题却不是对杜聿明作战,而是歼灭杜集团后的休整计划、下一步作战计划及将来的渡江作战计划,并根据中央军委指示精神,将研究结果及总前委的意见带到中央。会上讨论的内容,涉及部队今后的作战方针等重大问题,是绝对机密的。会议还着重就中央军委12月12日电报(军委特地说明:此电只发刘陈邓,请小平负责于粟谭至你处开会时,给粟谭二人一阅。阅后焚毁,保守机密。)作了讨论。

        雪后初晴,阳光耀眼。开会间隙,五位总前委成员在小院子里说笑,摄影记者提出给五位首长留个影。陈毅高兴地说:“要得要得!”于是,大家在铺着一层薄雪的院子里站成一排,以作战室门窗前树叶早已凋零的石榴树为背景,随着快门咔的一响,留下了一张极其珍贵的历史照片。

        12月19日,刘伯承和陈毅分乘两辆吉普车离开蔡凹,前往西柏坡中共中央所在地,邓小平仍回临涣集东南的小李家,谭震林驱车回徐州西南对付包围圈中的杜集团。粟裕送走了几位总前委成员,一头扎进作战室,又投入了紧张的工作。他把这视为生命的第一需要,无时无刻不想着陈官庄地区那20多万敌军尚未被消灭,哪里轻松得起来。

        这时,杜聿明集团深陷包围圈中,无路可逃。什么时候打他,主动权完全操在解放军手里。11月29日,平津战役打响。中央军委为了稳住华北的傅作义集团,不使其海运南撤,一度要华东野战军对杜聿明集团围而不攻,“两星期内不作最后歼灭之部署”。

        从12月16日开始,华野前线部队奉命围而不打,转入阵地休整。整个陈官庄地区没有重大作战活动,只有偶尔响起的零星枪炮声。由于连日雨雪,连飞机声也少听到,出现了鲜有的平静。

        在这近20天的休整期间,华野各部队结合自己所在阵地的特点,开展了多种多样生动活泼的形势、任务教育,进行组织整顿,选拔优秀干部,开展立功运动,吸收优秀官兵入党,团结教育新解放战士,针对敌人特点进行敌前练兵,开展群众性的对敌政治攻势,等等。各部队官兵士气高涨,面貌焕然一新。

        在战事最紧张的日子里,官兵们吃在堑壕,住在堑壕,不管风霜雨雪、白天黑夜,困了就抱着枪和衣而卧,饿了就扒几口冷饭、啃几口硬邦邦的麦饼。赶上晴天还容易对付,遇到连日雨雪那就惨了——壕沟低洼积水,人成天就在泥水里吃住,身上几乎没有干处,寒入骨髓。阵地上空气混浊,死尸味、血腥味、粪便味,各种说不清的气味扑面而来,使人感到阵阵恶心和窒息。现在,官兵们利用战场上难得出现的平静日子,把战地环境改造一新。他们一面派出警戒人员监视敌人,一面组织官兵清除堑壕内外的秽物粪便,掩埋附近敌人的尸体,疏通排水沟,挖蓄水池或水井,修建“公厕”,阵地面貌顿时改观。有的连队还把汽油桶一锯为二当洗澡盆,建起了别开生面的“阵地浴室”。

        为了让第一线官兵吃得好、睡得暖,各个部队八仙过海,各显神通。有的把热菜热饭放到厚厚实实的草焐子里、有的把热菜热饭用棉衣棉被包起来,送到前沿阵地依然热气腾腾。有的甚至动脑筋搞发明创造,在前沿筑起小烟灶,把阵地后方送来的饭菜进行加热。通过各级领导的关心和后勤人员的不断努力,前沿部队普遍吃上了热饭热菜。有的部队还不断翻新花样,变着法子叫大家吃饱吃好,吃得有滋有味,馒头、米饭、包子、油饼,经常换着样做。一纵二师侦察连的司务长是安徽淮南人,每周给全连设两次“豆腐宴”,受到大伙儿的称赞。在保暖防冻方面,大家发挥聪明才智,群策群力,把前沿变成了名副其实的“阵地之家”。自从修了排水沟、蓄水池之后,水有了去处,至少住人的散兵坑和掩蔽部能够经常保持干燥。战士们在散兵坑和掩蔽部里面垫上厚厚的稻草或草垫,晚上互相挤在一起睡觉,靠大家的体温取暖,即使外面北风怒吼,掩蔽部里也暖气扑面。

        在这风雪交加、天寒地冻的日子里,包围圈里的敌人,内缺粮草,外无援兵,处境越来越困难,仅靠空投的一点点东西苟延残喘。敌军撤离徐州太仓促,当时只计划到淮南,以为到了淮南要啥有啥,根本没有在半路上停下来打仗的思想准备。这一点远不如黄维。黄维从河南确山出发时,考虑到只有到了蚌埠或宿县才能得到补给,一路上还要不断消耗,就专门调拨运载粮食、弹药、油料等急需物资的运输车辆随军行动。即使如此,黄维被包围的时间一长,也粮弹两缺,处处捉襟见肘。如今,杜聿明集团的处境更惨。他们从徐州出来时带的油料不多,如今不少汽车和坦克只好趴窝,成了摆设。现在,杜聿明集团样样都缺,靠空投汽油、弹药、大米、馒头、大饼苦苦地暂时维持。若是天气恶劣不能正常空运,单是二三十万人的吃饭问题就会产生极大恐慌。除了天气因素外,空投效果也受空投场地大小的制约。由于包围圈日益缩小,开始物资掉在敌人的阵地上,后来只有一部分敌人能得到,最后敌人只得到一小部分,大部分飘落到解放军这边来了。为了抢夺空投物资,敌人中间互相火并射杀的现象时有发生。许多人受不住饥饿的煎熬,把骡马杀了分而食之,皮、骨头一样不剩。就是这样大家也难以填饱肚子,于是便挖空心思寻找食物,把麦苗、树皮等一切可以吃的东西都吃光了。一些当官的趁机大做投机买卖,将一块烧饼卖一两块银元的事屡见不鲜。要是赶上连日风雪,空投断绝,一块烧饼竟卖到三五块银元。不少人为了抢夺一点空投食品,不惜以命相拼。

        这时,我军的政治攻势对包围圈中的敌人有很大的瓦解作用。我军通过不断对敌人广播《敦促杜聿明等投降书》和阵地喊话,以及晚上给敌人前沿阵地送大米饭、馒头,对敌人产生了巨大影响。他们最初将信将疑,想得到那些食物,又怕解放军突然开枪。后来见解放军并不开枪,是诚心诚意给他们送食物的,没有丝毫恶意,便大着胆子来享用。以后每天早晨不请自到,人越来越多。有的索性携枪投奔解放军,不回去了。在这样的背景下,解放军用一担肉包子换回一个连的国民党兵,也就不足为奇了。

        这是一个真实的故事。解放军一个老炊事员,挑了一担肉包子上前沿,中途迷了路,摸到了敌人的阵地上。当敌人子弹推上了膛,喝令他“站住”时,他灵机一动,机智地说:“告诉你们连长,就说解放军团部派人送肉包子来了。”敌人的连长来了,他又把团长派他来送肉包子的事说了一遍,并趁机进行宣传。饿死鬼一样的敌人早已馋涎欲滴,不顾那连长的阻止,一窝蜂地上前争抢肉包子。一大担肉包子眼看被抢个精光。那连长也不甘落后,边抢边往嘴里塞。老炊事员趁机举起手榴弹,高声喊道:“不许动!”随后郑重宣布,“弟兄们,不要怕!如果没吃够,我们那边有的是,过去吃就是了!”那些国民党兵纷纷响应,异口同声地喊叫着:“不干了!缴枪!缴枪!给解放军缴枪!”就这样,老炊事员用一担肉包子带回了一个连的士兵,一个人也不少。

        转眼到了年底,形势继续朝着有利于人民而不利于国民党的方面发展。鉴于东北野战军和华北军区部队已完成对傅作义集团“隔而不围”、“围而不打”的部署,华东野战军经过短期休整,军事政治素质有明显提高,作战准备已较充分。粟裕于12月31日请示中央军委和总前委,建议在杜聿明集团尚未得到充分补给,且疲惫、动摇、恐慌之际,对其发起攻击,争取全歼该敌。中央军委于1949年1月2日复电同意。1949年1月4日深夜,粟裕致电中央军委、邓小平、张际春、华东局:“我们决于1月6日开始对邱、李部之围歼战。首先求歼李弥的十三兵团,后攻歼李部得手后,即转移兵力聚歼邱部。估计李兵团大部被解决后,邱敌亦可能寻隙夺路向南突围,则战斗亦可能较快结束。”中央军委和总前委当即复示同意。

        华东野战军随即按照先歼包围圈东部的李弥兵团,再歼西部的邱清泉兵团的次序来配置兵力,其具体部署是:以三纵、四纵、十纵、渤海纵队及冀鲁豫军区两个独立旅共11个师(旅),为东集团,由宋时轮、刘培善指挥,负责主要突击,向敌防御阵地的东突出部实施攻击,在北集团一纵配合下歼灭李弥第十三兵团,而后由东向西南突击,协同南北两集团歼灭邱清泉第二兵团。以一纵、九纵、十二纵共8个师,为北集团,由谭震林、王建安指挥,由北向南攻击,一纵与三纵会合割裂邱李兵团的联系,协同东集团歼灭李兵团。以二纵、八纵、十一纵,共8个师,为南集团,由韦国清、姬鹏飞指挥,由西南向东北陈官庄方向攻击,协同东集团和北集团歼灭邱兵团。

        另外以5个纵队、15个师(旅)和3个独立团为战役预备队,并同时担负阻击任务,布置成外围封锁线,以截歼可能突围之敌。

        华野全军指战员终于满怀豪情地迎来了新的一年——1949年的曙光。新年元旦发生了两件大事:

        一是蒋介石发表求和文告,表示愿意下野谋取和平。

        二是新华社发表了1949年新年献词《将革命进行到底》。献词指出:“中国人民将要在伟大的解放战争中获得最后胜利,这一点,现在甚至我们的敌人也不怀疑了”。并发出了“把伟大的人民解放战争进行到底”的庄严号召。

        通过学习,官兵们看到了人民解放战争的最后胜利已为期不远,同时也看到蒋介石这个最大的战犯为形势所迫提出求和。但蒋介石求和是假,借以苟延残喘是真,而且死抱住老一套不放,说什么确保国体呀、法统呀、军队呀、生活方式呀等,可见扫帚不到,灰尘照例不会跑掉——蒋介石是相当顽固的。大家都从学习中看清了方向,明确了责任,激发起高涨的战斗热情,决心沿着党中央、毛主席指引的道路奋勇前进,“将革命进行到底”,在围歼杜聿明集团的战斗中立新功。

        

陈官庄:最后一战



        1949年1月6日下午3时30分,华野在中野配合下,对包围在陈官庄地区的杜聿明集团发起猛攻,炮火吞没了当面敌军的阵地。中野部队发明的“飞雷”,也在这次作战中得到推广。许多敌人一提起我军的“新式武器”,就不禁胆战心惊。

        经过2小时的激战,华野各集团勇猛插入敌军纵深阵地,先后攻克敌军所占村庄13个,歼敌万余人。随后,各部队发扬连续作战的精神,继续向负隅顽抗之敌发起攻击,迫使李弥兵团所部步步后退。至7日9时,华野东集团在北集团的协同下,攻占了李弥兵团的防御突出部,迫使其放弃陈阁、马庄等8个村庄。为了不给敌人以喘息时间,宋时轮、刘培善重新调整部署,继续对李弥兵团发起猛攻。激战至当日晚上8时,我军先后攻占敌军据守的11个村庄,自动投降者极多。李弥兵团主力被歼灭,残敌退往邱清泉兵团防区。

        为防止敌军向西突围,1月8日晚,华野指挥部及时调东集团的渤海纵队到西边八纵与九纵之间接合部一带布防。9日上午,邱清泉兵团果然在20余架飞机掩护下向左寨方向进攻,并施放毒气,企图夺路向西突围,当即遭到八纵、九纵和渤海纵队猛烈拦击。敌军虽一度占领左寨,但遭到八纵、九纵顽强反击,死伤惨重,纷纷溃退。

        9日全天,东集团和北集团协同作战,趁敌人恐慌溃退之机,大胆穿插分割敌人,使敌人的防御体系支离破碎,控制地盘越来越小。四纵不失时机地由东向西猛攻,先后攻占竹安楼和临时飞机场,迫使崔庄之敌四十二师投降。三纵、十纵在突破敌军阵地后,与四纵并肩向西推进,势不可当。这时,国民党军已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解放军的政治攻势也起了潜移默化的作用,许多人抵抗意志极差。9日24时,十纵包围了胡庄七十二军军部,迫使中将军长余锦源率残部投降;随后又歼灭八军军部,俘虏少将军长周开成;接着又与四纵并肩战斗,一举攻占李弥兵团部所在地黄庄户。此后,东集团的三纵、四纵、十纵犹如三枝利箭,箭锋直指杜聿明、邱清泉的指挥中心陈官庄和陈庄。

        谭震林、王建安指挥的华野北集团也势如破竹,锐不可当。

        一纵1月9日下午一举攻占朱小庄,使国民党最后一支“王牌军”、“五大主力”之一的第五军发生恐慌。当天午夜,一纵三师政委邱相田接到七团政委徐放的报告,说驻丁枣园的敌五军四十五师师长崔贤文派人打着白旗前来接洽投诚问题,请求如何处理。邱相田与师长陈挺研究后指示:“由你们团大胆审慎地处理。”七团徐放和团长黄河清商量,决定派团宣教股长金乃坚深入敌穴做工作。结果不费一枪一弹,在金乃坚的带领下,敌五军四十五师师长崔贤文以下4000多人,加上沿途自动加入的,一共7000多人,全部投向了解放军。敌第五军四十六师残部被迫缴械投降,第二零零师被全歼。至此,被蒋介石、邱清泉视为命根子的第五军寿终正寝。

        九纵所向披靡,攻击矛头直指陈官庄核心阵地。10日拂晓,敌七十四军和五军残部在飞机施放毒气的配合下,妄图从九纵二十五师七十三团防御正面突破,遭到我七十三团“钢八连”的坚决回击。官兵们一面尿湿毛巾捂住口鼻,一边奋勇抗击敌人,并组织火力对低空俯冲的飞机射击,使敌人突围受挫。敌人的十多辆坦克分别被七十五团三营俘获一辆,被七十五团担架队“吓瘫”一辆,被七十四团官兵“活捉”一辆,被七十三团三营机枪连指导员迟浩田和火箭筒手陶仁祥击中一辆。同时,我军抓到敌连长和四名坦克兵。其余的坦克在逃跑中被友邻部队缴获或击毁。与此同时,九纵司令员聂凤智指挥七十六团对邱清泉兵团的最后据点刘集发起猛烈攻击,在兄弟部队配合下,仅30分钟即全歼守敌万余人。九纵乘胜向西猛追,致使敌人溃不成军。第二兵团中将司令官邱清泉逃至张庙堂时,见大势已去,走投无路,即举枪自杀。

        十二纵攻占刘庄,截歼向北突围的李弥兵团残部万余人,俘敌2000余人,其中包括中将兵团司令官李弥——不料押解途中被他侥幸逃脱。

        韦国清、姬鹏飞指挥的南集团,以二纵、八纵、十一纵主力在陈官庄包围圈以南构成铜墙铁壁般的阻击阵地,打退敌人的多次进攻,使敌人的突围企图一再受挫,对我军望而却步。从9日夜间起,全线转为出击,使敌人腹背受敌,更加速了敌人的最后灭亡。

        见华野各路大军冲进陈官庄,敌人作鸟兽散。敌指挥中心已不复存在,整师整团的敌人向解放军缴械投降。杜聿明见失败已成定局,带着少数随行人员逃离陈官庄,行至张老庄附近被解放军俘获。至此,杜聿明集团除逃到淮河以南的李延年、刘汝明兵团外,其余被全部歼灭。

        淮海战役从1948年11月6日开始,到1949年1月10日结束,历时65天,我军全部歼灭国民党徐州集团精锐部队22个军、56个师(内有4个半师起义),共55.5万余人。此外,我军还击退了李延年、刘汝明兵团,基本上解放了长江以北的华东、中原地区。10天后,蒋介石宣布“引退”,国民党统治集团从此陷入土崩瓦解状态。

        淮海战役的胜利,同人民群众的无私支援密不可分。据不完全统计,战役期间出动民工约543万余人,其中随军常备民工22万人,二线转运民工130万人。部队动用担架20余万副,大小车辆88多万辆,挑子30余万副,船只8500余艘,筹运粮食5.7亿斤。陈毅曾深情地说,淮海战役的胜利,是人民群众用小车推出来的。

        淮海战役的可喜结局,也给了远在西柏坡的毛泽东意外的惊喜。新中国成立之初,毛主席对当年的总前委成员说:“淮海战役打得好。好比一锅夹生饭,还没有完全煮熟,硬被你们一口一口地吃下去了。”

        消息传到莫斯科克里姆林宫,斯大林听说淮海战役中,中国人民解放军60万人打败了国民党80万人,既惊喜又不可思议,当即在他的记事本上写下:“60万战胜80万,奇迹,真是奇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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