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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关门打狗

        

林彪在雨季“面壁”



        东北解放军的冬季攻势结束后,国民党军队被分割包围在沈阳、长春、锦州三大块。卫立煌亲率30万兵力驻守沈阳,郑洞国率10万兵力防守长春,范汉杰率15万兵力防守锦州。总兵力为4个兵团,14个军,44个师,加上地方杂牌武装共55万人。

        东北野战军当时已发展到12个步兵纵队36个师,15个独立师,3个骑兵师,1个炮兵纵队,1个铁道兵纵队,1个坦克团,共70万人。加上地方部队33万人,总兵力达103万人。其序列如下:

        东北野战军总部(司令员林彪、政委罗荣桓、参谋长刘亚楼、政治部主任谭政、后勤部部长钟赤兵)直属独立第1、第2、第3、第4、第5、第6、第7、第8、第9、第10、第11师;

        炮兵司令部(司令员朱瑞、政委邱创成)辖炮兵纵队;

        炮兵纵队(司令员苏进、政委邱创成)辖炮兵第1、第2、第3、第4、第5团,战车团,高射炮第1、第2团,追击炮团;

        铁道纵队(局长黄逸峰)辖第1、第2、第3、第4支队;

        第1纵队(司令员李天佑、政委梁必业)辖第1、第2、第3师;

        第2纵队(司令员刘震、政委吴法宪)辖第4、第5、第6师;

        第3纵队(司令员韩先楚、政委罗舜初)辖第7、第8、第9师;

        第4纵队(司令员吴克华、政委莫文骅)辖第10、第11、第12师;

        第5纵队(司令员万毅、政委刘兴元)辖第13、第14、第15师;

        第6纵队(司令员黄永胜、政委赖传珠)辖第16、第17、第18师;

        第7纵队(司令员邓华、政委吴富善)辖第19、第20、第21师;

        第8纵队(司令员段苏权、政委邱会作)辖第22、第23、第24师;

        第9纵队(司令员詹才芳、政委李中权)辖第25、第26、第27师;

        第10纵队(司令员梁兴初、政委周赤萍)辖第28、第29、第30师;

        第11纵队(司令员贺晋年、政委陈仁麒)辖第31、第32、第33师;

        第12纵队(司令员钟伟、政委袁升平)辖第34、第35、第36师;

        辽东军区前指改为第1兵团部(司令员肖劲光、政委萧华、副司令员陈伯钧),冀察热辽军区前指改为第2兵团部(司令员程子华、政委黄克诚、参谋长黄志勇、政治部主任刘道生)。

        东北的形势对国民党极为不利。蒋介石在抗战后为了争夺东北,将他的精锐部队纷纷调往东北,曾一度在东北占据绝对优势。现在这些部队已陷于绝境,而关内各战场形势也在逐渐恶化,蒋介石为了巩固关内,想放弃东北,将陷于绝境的精锐部队拯救出来,因而一再要求卫立煌打通沈锦线,将沈阳主力调往锦州。

        卫立煌不愿承担放弃东北的罪责,因而与蒋介石产生尖锐矛盾。蒋介石为了亲自说服卫立煌,于4月1日将卫立煌召到南京。

        蒋介石说:“沈阳、长春交通断绝,几十万人的补给全靠空运,政府已经无法维持。”

        卫立煌说:“现在部队整训尚未完成,战斗力甚差,恐怕打不到锦州,半途就被共军消灭了。”

        “我们的运输机和汽油都不够维持东北部队的补给。”蒋介石叹道,“长此下去,政府会被东北拖垮的呀!”

        “只要不将主力撤出沈阳,东北部队补给由我负责。”卫立煌说,“我去请美国顾问团帮助运输。”

        蒋介石无可奈何,只好说:“只要你对部队的补给有办法,暂时可不撤往锦州,但是一俟整训完成,仍要赶快打通沈锦线。”

        卫立煌找到补给司令刘耀汉,说:“我把东北补给包下来了,明天你到美军顾问团,请他们帮助运输。”

        刘耀汉曾在抗战期间任外事局翻译官,跟美军关系密切,当即应允卫立煌的要求。

        4月2日清晨,刘耀汉陪卫立煌去拜访美军顾问团长巴大维。巴大维经刘耀汉一番神吹,同意尽力协助。刘耀汉说:“东北物资丰富,大有可为,陈诚把东北搞得一团糟。卫先生初去时,每天被动挨打,现在局势稳定了,卫先生是很有办法的。”

        “卫先生在1944年率中国驻印军打通了印缅交通线,受到盟军表彰,他的指挥才能是非常出色的。”巴大维说,“我愿意帮助他。”

        卫立煌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但从巴大维的表情上看出,洋顾问好像已经答应了。

        上午11时,卫立煌再见蒋介石。蒋介石答应按卫立煌的计划,先巩固长春、沈阳、锦州三大战略要点,待部队整训完毕,再主动打通沈锦线。蒋、卫之间的争端告一段落。

        卫立煌回到沈阳,开始整训军队。

        到了5月初,蒋介石借口整训差不多了,重提打通沈锦线计划,将主力撤往锦州。卫立煌仍不同意,再派廖耀湘、赵家骧和罗又伦到南京向蒋介石申述利害。

        蒋介石见卫立煌不听他的命令,于是拉拢廖耀湘。在南京国防部召开的军事会议上,蒋介石当众宣布:只留第53军和第207师守沈阳,其余部队统编为机动兵团,由廖耀湘指挥。

        卫立煌得知这一计划害怕廖耀湘把主力拉走,于是坚决反对成立机动兵团。这样一来,廖耀湘与卫立煌之间产生了矛盾。

        蒋介石随后又召见沈阳防守司令梁华盛和第7兵团司令官刘安琪,再次提出打通沈锦线。二人都害怕这个任务落在自己的肩上,有被解放军半途吃掉的危险,因此,都不同意蒋介石的计划。

        蒋介石一心要实行自己的计划,他必须找一个能听话的人。他首先让廖耀湘率沈阳主力打到锦州,如果廖耀湘照计行事,就让他取卫立煌而代之。结果廖耀湘受到卫立煌的牵制无法行动,于是蒋介石又看准了锦州的范汉杰。示意范汉杰,只要打通了沈锦线,撤出东北主力,就将卫立煌的权力交给他。

        结果,蒋介石打通沈锦线撤出东北主力的计划无法实现,反倒闹得卫立煌与部将矛盾重重,无法统一指挥。

        蒋介石有飞机,因此,他与部将的争论基本上是面对面的。而毛泽东与林彪只能在电报里争论。

        冬季战役正在进行时,毛泽东于2月7日致电林彪、罗荣桓、刘亚楼:“蒋介石曾经考虑过全部撤退东北兵力至华北……对我军战略利益来说,是以封闭国民党军在东北加以各个歼灭为有利。”

        冬季战役结束后,东北已经没有小仗可打。要打只能在长春、沈阳、锦州三点上选择。林彪对采取什么方法打一直举棋不定。他整天在地图前“打坐”,迟迟定不下决心,急得罗荣桓和刘亚楼团团转。毛泽东的电报频频传来,罗荣桓和刘亚楼的建议也在林彪的耳边时时响起。林彪对此一概视而不见,充耳不闻,照旧在心里把他关于战争的“算盘珠子”不紧不慢地拨弄。

        毛泽东的想法是:切断东北与华北的联系造成“关门打狗”的态势,将东北之敌就地歼灭。很显然是要先打锦州。

        林彪认为锦州城防工事坚固,又有15万重兵把守,如果像夏季战役攻打四平那样久攻不下,敌人援兵上来将造成被动。四平撤退之所以安然无恙,是因为部队基本上是轻装。要打15万人设防的锦州,必须有大规模的重武器和六七十万人的后勤供应,这样庞大的供给需要大量的汽车和油料,如果油料耗空或遭空袭,大批机械化装备将要丢给敌人,部队就难以安全撤离战场而陷于危险境地。

        林彪不愿冒险攻锦州,他认为长春之敌最弱,又离解放军后勤基地最近,长春与沈阳相距五六百公里,沈阳之敌出援困难,且远水难救近火。于是,林彪在反复考虑之后决定打长春。那时林彪在东北已经树起了“军事权威”的形象,他确定的军事方案一般是没有人提出异议的。虽然东北局对下一步军事行动进行了反复讨论,但是最终定下的还是林彪的方案。

        这一方案报到西柏坡,毛泽东看后大发雷霆。他把燃着的一支烟在手中捻碎,对周恩来道:“又是一个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我看他胆子太小,二月就叫他南下北宁线,两个多月了,还是这个态度,要不然我去东北算了。”

        周恩来看了一会儿电报,道:“主席,我看只能原则上同意他们的计划,再次申明南下北宁线的重要性。”

        毛泽东道:“也只好如此了。”

        4月22日,毛泽东同意了林彪的计划。5月中旬,林彪用两个纵队试打长春,结果发现长春守敌比原来估计的要强大,于是改强攻为“长围久困”。东北局讨论决定以一部兵力围困长春,主力南下作战。

        毛泽东接到东北局这一计划,扔下饭碗,走过去拿起毛笔自语道:“这个弯子好难拐哟。这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他坐下来写道:“攻击长春既然没有把握,当然可以停止这个计划,改为提早向南作战的计划。”

        随后,毛泽东又明确指出:“应当首先考虑对锦州、唐山作战。”

        林彪在雨季中又“面壁”了十几天,终于定下决心,准备雨季结束后,南下打锦州。8月14日,东北野战军领率机关正式组建,林彪任司令员、罗荣桓任政治委员、刘亚楼任参谋长、谭政任政治部主任。

        9月初,东北野战军做了政治动员,随后挥师南下。在兵力部署上,林彪准备将7个纵队、6个独立师置于新民、沈阳及长春之间,以便应付沈阳敌人出援和长春守敌突围,这使攻打锦州及外围的兵力薄弱。毛泽东由此看出林彪攻打锦州的决心不大,还有顾虑,于是9月7日指示:

        你们如果能在九、十两月或再多一点时间内歼灭锦州至唐山一线之敌,并攻克锦州、榆关、唐山诸点,就可以达到歼敌十八个旅左右之目的。为了歼灭这些敌人,你们现在就应该使用主力于该线,而置长春、沈阳两敌于不顾。并准备在打锦州时歼灭可能由长、沈来援之敌。

        

义县攻坚



        9月12日,辽沈战役首先从北宁路山海关至唐山段打响。第11纵队和冀察热辽独立师突然包围,并迅速攻歼昌黎、北戴河守敌。第4、第9纵队随即包围义县。20日,长途奔袭而到的第3、第2纵队接替第4、第9纵队包围义县。而第4纵队绕过锦州攻克兴城,第9纵队以渗透战术插入锦州以北,配合第8纵队夺取锦州以南诸高地。第7纵队攻占西海口和塔山,切断了锦州与锦西的联系。

        锦州至唐山段各据点全部被分割包围,国民党军东北与华北的陆上交通完全被切断了。同时,东北解放军其他各路大军纷纷南下,9月16日,第1、第2、第5、第6、第10纵队和炮兵纵队相继进至锦州以北新民以西地区。

        9月29日,东北解放军完成了对锦州、义县的包围。

        此时,林彪的指挥所尚在哈尔滨附近,因远离战场,对前线的情况了解不够。9月25日,刘亚楼电令炮火封锁锦州机场。因为当时敌人正从沈阳空运第49军增援锦州。26日,第8纵队司令员段苏权、政委邱会作来电:“锦州有两个机场,东郊机场已有几年未用,西郊机场正在使用,请示应封锁哪个机场。”

        刘亚楼接到第8纵队的电报,气得暴跳如雷:“没用的机场要你们封锁干什么?”

        “敌人正在空运,耽误了两天时间。应通报批评!”林彪也大发脾气。

        刘亚楼立即电令第9纵队和炮兵纵队用火力封锁西郊机场。第9纵队用1个炮兵营和炮兵纵队部分兵力于28日猛轰锦州西郊机场。当时机场里正兵荒马乱,大肚子运输机在紧张地卸武器装备和兵员。突然间炮声隆隆,5架飞机中弹起火,机场里像炸了的马蜂窝,到处是尖叫乱窜的士兵和汽车。从沈阳飞来的飞机无法降落,在空中盘旋了一阵无可奈何地飞回去了。

        毛泽东9月30日来电:“毁机五架,甚慰,望传令嘉奖。”并对第8纵队延误两天封锁机场,使敌人得以空运两个团提出了批评:“大军作战,军令应严。”严格说来第8纵队挨批有点冤枉,因为总部没有搞清第8纵队、第9纵队和两个机场的位置,第8纵队靠近东郊机场,第9纵队靠近西郊机场,按理野司应下令给第9纵队封锁西郊机场,却让第8纵队封锁机场,第8纵队首长当然会有疑问了。

        林彪对先打锦州还是先打山海关,一度犹豫不决,他向毛泽东发电:

        打了义县、高桥、锦西、兴城之后,如果山海关敌人没撤,则打山海关;如果山海关敌人撤了,再打锦州。

        毛泽东回电指示:

        如能打山海关、锦州则同时打,否则集中兵力打锦州。打下锦州你们就有了主动权,我们认为攻克锦州是有把握的。如果先打山海关,再回打锦州,劳师费时,给沈阳敌人以增援时间……

        很明显,毛泽东不同意打山海关。林彪这才定下先打锦州,9月28日电报中央军委:

        我7纵昨日已占高桥,俘敌五百。至此锦州与锦西完成确实切断……我们已决定先打锦州再打锦西。锦州敌虽多但不强,易突破,易混乱,纵深战斗时间可能不甚长,且便于随时打沈阳来援之敌。如攻锦西虽则只有4个师,但54军战斗力较强,战斗时间可能不比锦州短,且不便于抽出打沈阳来援之敌。

        毛泽东当即回电,表示赞同:

        先打锦州,后打锦西,计划甚好。卫立煌赴宁与蒋会商,二十七日返沈,必是决定接出长春之敌和增援锦州之敌无疑。因卫如不接出长春之敌,则难向锦州增援。但接出长春之敌,估计要十天左右时间,向锦州增援,又需十天左右时间,故你们攻取义县、锦州、锦西三点必须顾及此种时间性……此外,我军从九日出动,至今已21天尚未开始攻击义县,动作实在太慢,值得检讨。

        义县是锦州北部的一座县城,距锦州45公里,守军为第93军暂20师。9月初,南下的解放军与义县守军发生过前哨战。锦州指挥所主任范汉杰准备将暂20师撤回锦州,卫立煌否决了撤离义县的计划。随后义县陷于解放军重重包围之中。

        义县工事十分坚固完备,加上锦州大军随时可以增援,暂20师师长王世高认为解放军可能采取围城打援的老战术,先围困义县,待锦州国民党军出援,在半途围歼援军。因此,命令部队日夜整修工事,进一步巩固城防。

        9月24日,解放军以挖掘交通壕逐渐向城墙逼近的战术使王世高大伤脑筋。王世高召集团长以上的军官到西南城墙上观察动态,他说:“共军的交通壕快逼近了,各位有何高见来对付?”

        团长们面面相觑,都不吭声。王世高叹道:“看来只好用迫击炮轰击了,可是我们的炮弹已经不多了。”

        炮轰了三天,消耗了大量炮弹,但仍无法阻止解放军的交通壕近迫战术。

        王世高要求空投弹药。28日,3架飞机刚飞临义县上空,就遭到解放军对空火力的猛烈射击。飞机只好飞得高高的,用降落伞空投弹药,但大部分都飘到大凌河边解放军的阵地上去了。

        29日,解放军发起总攻。蒋介石急电王世高:

        义县安危,影响整个东北战局,该师连日英勇歼敌苦战,殊堪嘉许,现已令锦州范主任大力增援,尚望勉励官兵再接再厉以尽全功。

        王世高捧着蒋介石的电报,给各团长打电话:“义县打得好,蒋总统都重视了,只要各位固守待援,保住义县,就功成名就啦!”

        “师座,我们没有炮弹了,现在共军的炮火太猛,全是重炮。我的指挥所到处是灰尘,像筛糠一样。”第1团团长赵振华在电话里嚷道,“刚才共军的炮火震塌了我的掩蔽部,我和蒋啸天被压在里面,费了好大的功夫才被救出来。”

        “你们能顶住吗?”王世高问。

        “我已下令收缩防线,重点防守。”赵振华说,“估计守十天左右没问题。”

        “好!不用十天援军就会到的。”王世高说。

        30日晚12时,王世高在掩蔽部里召开紧急会议。

        副师长韩润珍说:“锦州也遭到共军攻击,援军一时到不了,只有突围才有生路。”

        “死守下去最后也是死。”王世高说,“只好杀出重围,冲出一个算一个。”

        “今天晚上太仓促了,准备明天天一黑就行动。”韩润珍说。

        会散不久,解放军发起了更加猛烈的攻势。凌晨5时,义县城防被突破。赵振华在团部掩蔽部里作最后挣扎。他让警卫排长把机枪架在门口扫射。突然一颗手榴弹抛来,机枪和马排长都被炸出了掩蔽部。

        五六个解放军战士冲了进来,赵振华坐在电话机旁抽烟,做出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

        “你就是赵振华,这样顽固?”一位左手用绷带吊着、右手提着手枪的干部问。

        “军人守土有责,各为其主。”赵振华说。

        “守土地爷庙的是不是你的部队?”干部说,“马上下令让他们停火。”

        “你们连我都抓住了,抓他们当然就更容易啦。”赵振华猛吸一口烟,很悠闲地吐烟圈。

        早晨7时左右,天亮了,义县的枪炮声也沉寂了。

        赵振华被押出掩蔽部,看到他和其他军官的家属都坐在几辆大卡车上。他的司机开着吉普车在他跟前刹住,车上还坐着副团长蒋啸天。赵振华被押上吉普车,车队开始驶出义县。

        中午到达王家沟,一下车,赵振华发现师长、副师长、团长以及所有校级军官全部集中在这里,都当了俘虏。

        赵振华发现自己的司机正与解放军说笑,感到非常奇怪。下午吃完饭,司机让他去见副政委。他被引进副政委的办公室,见墙上挂着一张义县防御配备要图。副政委笑着说:“和你们绘的图是不是一样的?”

        赵振华仔细一看,竟丝毫不差。他才恍然大悟:“难怪部队还在打着,指挥官就当了俘虏。解放军就是凭这张图,按图索骥,擒贼擒王。”

        “这张图你们是怎么弄到的?”赵振华惊奇地问。

        副政委和司机哈哈大笑。难道是他,自己的司机?

        “团座,放心吧,解放军优待俘虏。”司机笑道,“你以前对我的宣传是假的,现在你自己也该明白啦!”

        

“战锦方为大问题”



        林彪、罗荣桓率东野指挥机关于10月1日乘火车南下。火车由双城先北上到哈尔滨,然后由江北联络线转向滨洲线。

        他们在火车上得到前线战报,一喜一忧。喜的是解放军当日攻占义县,忧的是炮兵纵队司令员朱瑞在义县战斗快结束时触雷牺牲。这是东北战场上牺牲的职务最高的解放军将领。毛泽东闻讯后来电:“……军委决定将东北炮兵学校改为朱瑞炮兵学校。”

        10月2日清晨,列车到达吉林省双辽县郑家屯附近,突然发现一架飞机由东而来。刘亚楼命令所有人员下车分散隐蔽。敌机盘旋了几圈,盲目扫射一阵就飞走了。

        “是不是继续前进?”作战科长尹健请示刘亚楼。

        “机关人员在附近村庄分散隐蔽,注意防空。你们架好电台与军委和各纵队联络,看有没有新情况。”刘亚楼说。

        “为什么不走?”罗荣桓问。

        “101决定的。”刘亚楼说。

        101是林彪的代号,罗荣桓和刘亚楼的代号分别为:102和103。

        晚上10时左右,尹健再次请示刘亚楼:“103,是否可以行动了?”

        “有新情况,要等军委回电再说。”刘亚楼低声说,“告诉电台注意收听军委的来电。”

        “什么情况?”罗荣桓不解地问。

        “前线来电,报告葫芦岛敌人新增援了4个师。101考虑部队只带了单程汽油,怕锦州攻不下来,大量汽车、坦克和重炮撤不走,易受沈阳、锦西、葫芦岛三方援敌夹击。”刘亚楼说,“101已经电报军委。”

        “把电文草稿拿来看看。”罗荣桓说。尹健从机要科取来电文,罗荣桓一口气看完,电文说:

        得到新5军及95师海运葫芦岛的消息后,本晚我们在研究情况和考虑行动问题。估计攻锦州时,守敌八个师虽战力不强,但亦须相当时间才能完全解决战斗。在战斗未能解决以前,敌必在锦西葫芦岛地区留下一两个师守备。抽54军、95军等五六个师的兵力,采取集团行动向锦州推进。我阻援部队不一定能堵住该敌,则该敌可能与守敌会合。两锦间敌阵地间隙不过五六十里,无隙可乘。锦州如能迅速攻下,则仍以攻锦州为好,省得部队往返拖延时间。长春之敌数月来经我围困,我已收容逃兵1.8万人左右,外围战斗歼敌五千余。估计长春守敌现约八万人,士气必甚低,我军经数月整补,数量质量均大大加强。故目前如攻长春,则较六月准备攻长春时的把握大为增加。但须多迟延半月到20天时间。以上两个行动方案,我们正在考虑中,并请军委同时考虑与指示。

        罗荣桓拿着电文急匆匆地闯进林彪的卧室:“攻锦州计划已经展开,我认为打锦州还是有把握的,此时回师打长春实为下策。”

        林彪抬头问刘亚楼:“103的意见呢?”

        “同意102的意见。”刘亚楼说。

        林彪让秘书追回电报,但电报已经发出了。

        罗荣桓说:“我们不要等军委回电,重新表态,说明我们仍然坚持打锦州。”

        林彪同意了罗荣桓的意见,罗荣桓亲自草拟电文,然后交林彪签发。

        林彪看了看,说:“照此发吧。”

        这份电报是10月3日上午9时发出的。军委电台收到电报的时间是20时15分。毛泽东已经于17时和19时连发了两封十万火急的电报。

        10月3日17时的电报写道:

        (一)你们应利用长春之敌尚未出动,沈阳之敌不敢单独援锦的目前紧要时机,集中主力,迅速打下锦州,对此计划不应再改……在五个月前(即四五月间)长春之敌本来好打,你们不敢打;在两个月前(即七月间)长春之敌同样好打,你们又不敢打。现在攻锦部署业已完毕……你们只因一项并不很大的敌情变化,又不敢打锦州,又想回去打长春,我们认为这是很不妥的。

        (二)你们指挥所现在何处?你们指挥所本应在部队运动之先(即八月间)即到锦州地区,早日部署攻锦。现在部队到达为时甚久,你们尚未到达。望你们迅速移至锦州前线,部署攻锦,以期迅速攻克锦州,拖延过久,你们有处于被动地位之危险。

        10月3日19时的电报写道:

        本日17时电发出后,我们再考虑你们的攻击方向问题,我们坚持认为你们完全不应该动摇既定方针,丢了锦州不打,去打长春……目前沈阳之敌因为有长春存在,不敢将长春置之不顾而专力援锦……如你们先打下长春。下一步打两锦时,不但两锦情况变得较现在更难打些,而且沈敌可能倾巢援锦,对于你们的攻锦及打援的威胁较现时为大。因此,我们不赞成你们再改计划,而认为你们应集中精力,力争于十天内外攻取锦州,并集中必要力量攻锦州同时歼灭由锦西来援之敌四至五个师。只要打下锦州,你们就有了战役上的主动权,而打下长春并不能帮助你们取得主动,反而将增加你们下一步的困难。望你们深刻计算到这一点,并望见复。

        毛泽东发出以上两份急电后,收到了罗荣桓草拟的电报。毛泽东一颗提到嗓子眼儿的心总算放下了,当即回电:

        (一)你们决心攻锦州,甚好甚慰。

        (二)……你们这样做,方才算是把作战重点放在锦州、锦西方面,纠正了过去长时间内南北平分兵力没有重点的错误(回头打长春那更是绝大的错误想法,因为你们很快就放弃了此项想法,故在事实上未生影响)。我们过去一个月中曾有多次电报叫你们如此做,你们到现在才想通这一重要点,不是平分兵力,而是以主力放在两锦方面。

        (五)在此以前我们和你们之间的一切不同意见,现在都没有了。希望你们按照你们3日9时电的部署,大胆放手和坚决地实施,争取首先攻克锦州,然后再攻锦西。

        (六)蒋介石已到沈阳,不过是替丧失信心的部下打气。他讲些做些什么,你们完全不要理他,坚决按照你们3日9时电部署做去。

        十几年后,毛泽东在《七律·悼罗荣桓》一诗中有“战锦方为大问题”一句,指的就是上述这件事。不过,还有另外一种说法,据林彪当时的秘书谭云鹤回忆,当林彪得知敌军增援葫芦岛的消息,并一度对打锦州的战略方针产生动摇,想回过头去打长春,他将这一不成熟的想法电报中央,这份电报由林彪口述,谭云鹤记录。在发电之前,谭云鹤给罗荣桓和刘亚楼看过,二人当时并无异议。电报发出之后,罗荣桓觉得改变中央已经批准了的战略方案不妥,首先找刘亚楼谈了看法,刘亦有同感,于是二人找林彪商量。林彪听了罗荣桓的意见之后,打消了回头打长春的念头,决定坚持原方案。随后,罗荣桓亲自拟电文向中央表示仍然坚持打锦州,这就是林、罗、刘3日9时致中央的那份电报。不管上述哪一种说法更真实,罗荣桓在“战锦”这个“大问题”上都是功不可没的。

        蒋介石于10月2日飞赴沈阳。途经锦州上空时,蒋介石向锦州投了一封亲笔信,命范汉杰根据当前情况,按规定的三个暗号,回答:“决定突围”或“死守待援”或“不能守”。

        范汉杰认为以锦州守军吸引解放军主力,而从沈阳和华北抽调两个兵团,在锦州城下决战是一个好机会。于是向蒋介石发出“死守待援”的信号。

        蒋介石到达沈阳后,立即召集军事会议。赵家骧汇报了锦州目前的战局后,说:“共军的炮火非常猛,据锦州方面情报说,大多是日本造山、野重炮,火力比淞沪抗战时日军的火力还要猛烈得多,他们采取交通壕迫近作业的战术,进展非常快。我认为锦州非常危险,有破城的可能。”

        卫立煌说:“我认为锦州城防坚固,能够守住,共军的目的主要是打援,而不是攻城。如果我们将沈阳主力拉出去增援,正中共军下怀。我敢跟你们任何人打赌,攻击兵团一出辽西,必定会全军覆没。”

        “辽西走廊有共军重兵集结,走这条路可能会让共军‘打援’得手。”廖耀湘说,“不如沿中长路打,以营口为依托,经盘山向西,同时从关内增兵葫芦岛、锦西,就近组织东进兵团增援锦州。增援成功固然理想,如果锦州万一失守,有营口海港也不至于使沈阳成为第二个长春。”

        “我不同意你们的意见!”蒋介石霍地站起,厉声道,“锦州是不能丢的,锦州一丢后果将不堪设想。现在当务之急是组织西进兵团,由廖耀湘率沈阳主力西进增援锦州,同时从锦西、葫芦岛组织东进兵团,东西两路援军对进,方可解锦州之围。”

        蒋介石在逼迫卫立煌下达援锦命令之后,当天下午飞往北平,部署援锦的东进兵团。

        10月5日,蒋介石从天津塘沽登上“重庆”舰,亲赴葫芦岛指挥作战。6日在葫芦岛召开军事会议。7日再乘“重庆”舰返回天津,在舰上蒋介石戴着白手套到处摸,发现到处是灰尘,气得他大骂海军司令桂永清:“海军腐化堕落成这样,要亡国的!”

        8日,蒋介石回到北平后,随即对傅作义说有急事马上去上海。傅作义劝道:“锦州危在旦夕,总统还是留下督师援锦为重。”

        “我只去一两天。”蒋介石仍坚持去上海。

        原来是蒋经国在上海想挽救日益濒临崩溃的金融形势,发动了“廉政风暴”,逮捕了孔氏家族的贵公子孔令侃。宋美龄为救孔令侃急电蒋介石。蒋介石一到上海,就放走孔令侃,使蒋经国挽救经济形势的最后希望化为泡影。10月10日,金圆券一落千丈,金融市场一片混乱,使国民党的经济先于军事而崩溃了。

        

塔山阻击战



        10月10日,阙汉骞指挥东进兵团三个师的兵力在空军和海军的掩护下,猛攻塔山解放军阵地。

        塔山位于锦州、锦西之间,是北宁线上的一个村落,村北有条东西走向的五岭,最高点白台山,海拔261米。以塔山为中心,东起海滨,西到虹螺岘约30公里,是由锦西增援锦州的必经之路。

        罗荣桓对塔山守将用电话下达了政治动员令:

        街亭虽小,干系甚大。锦州与锦西相距40公里,全靠塔山阵地阻击敌东进兵团。否则,锦州敌军就要跑掉,甚至使我围城部队陷于敌数路夹击中,锦州战役关键在塔山守不守得住,务必使每个干部、党员和全军上下明白,这一任务的重要性。

        刘亚楼在电话里对各师首长下了死命令:“塔山丢了,你们提着脑袋来见我。”

        第4纵队也进行了深入的政治动员,党委发布了《告全纵指战员书》和《致全体党员信》。阵地遍插标语牌,上面写道:“寸土必争,与阵地共存亡”“死打硬拼,人在阵地在”“让敌人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第12师师长江燮元当众宣誓:“我的位置就在同志们身边,为了保证锦州作战的胜利,我随时准备献出自己的最后一滴血!”

        第10师政委李丙令在全体干部动员会上说:“为了粉碎敌人增援锦州的企图,我誓与同志们同生死共患难,抛头颅洒热血而不后退一步!”

        10日拂晓,阙汉骞率第62、第8、第15师开始进攻塔山。阙汉骞见塔山无险可守,加上解放军工事未完成,以为一举就能攻下塔山。因此,他没有与空军和海军联系,就单独指挥陆军行动。

        阙汉骞命令炮兵轰击了半个小时,即下令步兵冲锋。当时天还未亮,炮兵火力未能准确摧毁解放军阵地上的堡垒和阵前铁丝网。步兵冲到铁丝网前无法前进,双方相距只有几十米,国民党军受火力压制纷纷趴在地上,攻击部队受挫。

        当天下午,罗奇率领号称“赵子龙师”的第95师到达葫芦岛,随即赶往前线观战。他对阙汉骞说:“锦州战事激烈,我代表总统前来督战,赶快加紧行动。”

        “今天准备不充分,伤亡较大,明天拂晓再战。”阙汉骞说。

        罗奇与阙汉骞共同制订了作战计划。10月11日拂晓,阙汉骞指挥4个师重点猛攻塔山桥和白台山阵地。战斗从上午7时至下午4时。国民党军推进到第4纵队阵地前沿一两百米处构筑工事,企图造成对峙局面。

        在前线指挥作战的第4纵队司令员胡奇才立即命令前线反攻,将敌人一直赶到鸡笼山附近。当时阙汉骞正在山上督战,命令督战队阻止部队后退,才算顶住了解放军的反击。

        当天下午,第17兵团司令官侯镜如率第92军第21师抵达葫芦岛。东进兵团由侯镜如统一指挥。侯镜如于当晚召集师以上军官开会。侯镜如听完阙汉骞的战况汇报后,下令休会,让各参谋长研究出一个方案。

        会议重新进行后,比较了各参谋长的方案,侯镜如采纳了第17兵团参谋长张伯权的方案:集中兵力沿锦葫公路攻击前进。

        罗奇主张12日休息一天,让独立第95师连长以上军官到前线侦察地形。

        12日,罗奇率独95师军官侦察地形后,下达动员令:“独立第95师被蒋总统称为‘赵子龙师’,攻无不克,战无不胜。从组建之日起,至今历经大小数百仗,还没丢过一挺机关枪。明天一战,全靠诸位奋勇向前。身先士卒是独95师官长的传统。率先冲上阵地者官升一级,怯阵后退者杀无赦!”

        13日拂晓4时30分,塔山阵地被炮火覆盖。5时整,独立第95师在督战队的驱赶下开始攻击。罗奇采取波浪式的冲击战术。第一波全端着冲锋枪,戴大盖帽的军官远远跑在队伍的前面,猛烈冲锋,第一波很快被解放军打得溃不成军。随即,第二波冲了过去,队形和战术一样,只是武器不同,从军官到士兵人人手里端着一挺轻机枪。他们冲到第一波溃败的地方立即趴在地上,推着尸体做活动掩体,一步一步向前推进。

        第4纵队第10师第28团一线连队伤亡惨重,二梯队已经投入了战斗。第10师师长蔡正国向纵队请求炮火支援。

        纵队司令员吴克华激动地说:“请向28团指战员转致敬意,你们一定要坚持到黄昏。我马上命令炮兵支援你们。”

        罗奇眼看他的“冲击波”全完蛋了,而解放军的阵地仍然突破不了,接近黄昏的时候,他拿出了“撒手锏”。

        只见一群光着膀子、头缠红布条、身背大刀、端着机枪的敢死队像海盗般蜂拥而上。

        许多阵地被突破,在夕阳中,国共双方军队展开了残酷的白刃肉搏战。太阳刚刚沉落,吴克华命令纵队预备队开始反击,同时炮火向敌纵深轰击,塔山阵地又保住了。

        13日深夜,刘亚楼电话通知守卫塔山的吴克华:“锦州外围据点已经全部扫清,攻城准备已完成,14日上午实行总攻。”

        危城中的范汉杰见解放军即将发起总攻,急电蒋介石。蒋介石连夜电令侯镜如:

        拂晓攻下塔山,十二时进占高桥,黄昏到达锦州!

        14日凌晨,侯镜如命令猛轰塔山,海上的军舰也用舰炮轰击。各部队在阵地前准备攻击,等待空军飞机来后开始行动。6时30分,飞机飞临塔山上空,投下两枚500磅炸弹,分别落在国共两军阵地上,各伤亡数十人。步兵在飞机的掩护下,又开始了新的一轮厮杀。

        早晨7时,吴克华接到电话,一个振奋人心的消息传来:“我是1纵司令李天佑,奉命来做你们的预备队,我们已到达高桥待命。”

        “我代表4纵全体同志向1纵老大哥致敬!”吴克华激动地说。

        

攻克锦州



        上午10时,从锦州方向传来震耳欲聋的炮声,连大地都在抖动。

        总攻开始了!

        10月14日上午10时,几百门大炮同时怒吼,锦州城顿时一片火海。城墙、碉堡纷纷倒塌崩陷,铁丝网、梅花桩四散飞扬,护城壕也被轰平了。10点40分,第3纵队司令员韩先楚用拳头猛擂办公桌,桌上的电话机被震得跳了起来。参谋人员见状立即奔出指挥所,向天空发射了8颗炫目的照明弹,同时炮火开始向敌阵地纵深延伸。

        随即,军号声在锦州城下急促响起,部队潮水般向突破口涌去。当天中午,解放军各路大军相继突入市区,开始激烈的巷战。范汉杰守军的炮弹已经消耗殆尽,只能被动挨打。下午4时,范汉杰决定于黄昏时突围。

        太阳尚未完全沉落,范汉杰急不可待地下令:“突围吧,否则就来不及啦!”

        天黑后范汉杰终于突出了锦州城,此时卢浚泉、李当等均已失散。范汉杰率残部越过南山农场,又遭到解放军袭击。混乱中范汉杰逃上松山,一口气跑了两个小时。歇下来一看,身边只剩下侍从副官、卫士和女秘书。

        范汉杰登上山头,见锦州城火光冲天,枪炮声不绝于耳。副官见山东面有一个小窝棚,建议白天就躲在窝棚里休息,夜里再行动。

        15日下午4时,副官报告附近村落的解放军已经向城里出发了。范汉杰决定化装行动。

        16日清晨,范汉杰一行在锦州东南20里的谷家窝棚附近行走,被解放军的潜伏哨截住。

        当时范汉杰头戴一顶烂毡帽,穿一件露棉花的破棉袄和一条不合身的小棉裤,肩上搭一个破麻袋,边走边啃着萝卜。

        哨兵一盘问,发现女人是广东口音,再问其他人都是广东话。哨兵马上明白了,这几个人必是调到东北打内战的国民党军。

        果然,带回去一对号,八九不离十。那个戴烂毡帽的人四十出头,大高个子,脸黑秃头,广东口音。这不是范汉杰吗?

        经过31小时的激战,东北人民解放军全歼锦州范汉杰集团12万人,生俘范汉杰、卢浚泉以下将官43人。

        当天夜里,林彪、罗荣桓在牤牛屯接见范汉杰。

        “你对锦州这一仗有什么看法?”林彪问。

        “打锦州这一仗,非雄才大略是下不了这个决心的。锦州好比一根扁担,一头挑东北,一头挑华北。现在扁担断了。”范汉杰说。

        林彪得意地笑了。

        “战略上我们棋高一着。”罗荣桓望了望墙上的毛泽东像,但他没说下这步棋的雄才大略者是毛泽东,“那么,战术上呢?”

        “贵军炮火猛烈,出乎意料。我们的炮火全被压制住了。”范汉杰说,“贵军迫近挖壕作业很熟练。我们在地面上看不到部队运动,无法实施阻击。贵军冲锋起来,实难抵挡。”

        

“你不是黄埔生,你是蝗虫!”



        当锦州城防被解放军突破,激烈的巷战仍在进行时,蒋介石派飞机向锦州空投亲笔信,令范汉杰突围。此时范汉杰正在商讨突围计划。那架负有“党国重任”的飞机,随后直飞长春,向困守孤城达七个月的守军将士投“总统手令”:

        长春郑副总司令洞国并转曾军长泽生、李军长鸿:

        手令计达,现匪各纵队均被我吸引于辽西方面,该部应遵令即行开始行动。现机、油两缺,尔后即令守军全成饿殍,亦无再有转进之机会。如再迟延,坐失机宜,致陷全盘战局于不利,该副总司令、军长等即以违抗命令论罪,应受最严厉之军法制裁。中正近日已来沈指挥,希知照。

        10月16日上午,郑洞国召集各军军长和参谋长开会,第7军军长李鸿因患伤寒不能出席。会后,第60军军长曾泽生显得精神紧张,他对郑洞国说:“下午开会讨论突围的事,我已经知道了,我派参谋长徐树民参加,他可以代表我决定一切,我一切都听从司令官决定。”

        郑洞国虽见曾泽生神色异常,但他没有作更多的联想,只是点了点头。

        曾泽生匆匆离去。不久,第60军暂52师副师长欧阳舞向郑洞国报告:“60军已决定今夜起义。”

        随后,第7军参谋长来电话说:“60军的部队有变动,看情况可能发生问题。”

        郑洞国大惊失色,立即打电话给曾泽生,但是,线路早就被截断了。郑洞国只好取消突围计划,让第7军派兵警戒,防止第60军发动突然袭击。

        17日清晨,郑洞国派副参谋长去找曾泽生,不久,带回一封信:

        长春被围,环境日趋艰苦,士兵饥寒交迫,人民死亡载道,内战之残酷,目击伤心。今日时局,政府腐败无能,官僚之贪污横暴,史无前例。豪门资本凭借权势垄断经济,极尽压榨之能事,国民经济崩溃,民不聊生。此皆蒋介石政府祸国殃民之罪恶,有志之士莫不痛心疾首。军队为人民之武力,非为满足个人私欲之工具,理应救民倒悬。今本军官兵一致同意,以军事行动,反对内战,打倒蒋氏政权,以图挽救国家于危亡,向人民赎罪,拔自身于泥淖。

        公乃长春军政首长,身系全城安危。为使长市军民不作无谓牺牲,长市地方不因战火而糜烂,望即反躬自省,断然起义,同襄义举,则国家幸甚。竭诚奉达,敬候赐复,并祝戎绥!

        郑洞国看完信,默默无言,眼睛早就湿润了。周围的部将,一个个垂泪而立,所有人都有一种末日来临之感。半晌,郑洞国才缓过劲来,伤感地说:“长春这座危楼本来只有三根柱子支撑,60军这样一来,是非垮掉不可啦!”

        当天夜里,坏消息接踵而至。种种迹象表明第7军也有可能“哗变”。郑洞国瘫坐在沙发里,自言自语道:“又断了一根柱子。”

        急促的电话铃声响了几遍,郑洞国手触电话机却无意抓起话筒,他不想听到新的坏消息。参谋长杨友梅看了看电话机,终于忍不住走了过来。郑洞国已抓起了话筒。

        “司令官吗?我是曾泽生。”

        郑洞国一听,刚准备扣上电话,只听曾泽生说:“有人和你讲话。”

        “我是解放军代表。现在长春的局势你是知道的,我们的政策是,放下武器,可以保障生命财产的安全。希望你考虑,不要再作无益的牺牲。”

        “既然失败了,”郑洞国故作镇静地说,“除战死以外,还有什么可说,放下武器是做不到的。”

        10月19日,第7军宣布放下武器向解放军投诚。随后杨友梅也策划了兵团司令部的“哗变”。他们让士兵对空鸣枪,假装抵抗解放军的进攻,然后全部放下武器宣布投降。其实,压根儿就没有解放军的影子。直到第二天一早,才有一个连的解放军冲进伪满中央银行大楼,将郑洞国等兵团司令部官兵押出大楼。

        长春就这样出乎意料地解放了。

        10月16日上午,蒋介石写完让郑洞国突围的手令,交航空队空投长春。然后登上“美龄”号座机,飞往锦州上空。

        蒋介石命令飞机在锦州上空盘旋。此时锦州城内外枪炮声均已沉寂。蒋介石取下灰呢礼帽,隔着舷窗俯视被战争蹂躏后的锦州。他见许多汽车满载物资从市里往外开,车站的屋顶仍在熊熊燃烧。蒋介石闭上眼睛长叹一声,眼角流出两行泪水。

        飞机于11时10分降落在锦西机场。蒋介石披上黄色斗篷,戴好礼帽,走出舱门。侯镜如、阙汉骞、罗奇等东进兵团的将领都在飞机场迎接。蒋介石走下飞机,摘帽朝众人点了一下头,他霜白的鬓发在阳光下尤其醒目,仿佛一夜之间苍老了20岁。

        蒋介石没吭一声,闷闷不乐地钻进小汽车,驶往茨山阙汉骞的军部。

        走进军部会议厅,蒋介石转身指着阙汉骞大骂:“你不是东西,给你这么多部队,又配备了海空军协同作战,用了几天时间,连一个塔山都攻不下来。你不是黄埔生,你是蝗虫!蝗虫!”

        阙汉骞垂头,无言以对。蒋介石接着说:“你们真是无用,以三个军加上空军、海军火力,把塔山都炸平了,都攻不进去。唉,可惜浪费了我20发24生

        所有将领没有一个敢吱声,都垂着头等待蒋介石的训斥。

        蒋介石依次又将陈铁、唐云山、桂永清等骂了一顿,却没对主帅侯镜如发作。蒋介石发泄完后,走到军部大院草坪上散步。桂永清和罗奇远远站在一旁,注视着他。

        这时,侍卫送来一份电文,并将金边老花眼镜递给蒋介石。他看着电文,双手颤抖,眼眶噙满泪水。这是卫立煌发来的,向他报告锦州失守和长春曾泽生率第60军起义的消息。蒋介石将电文摔给侍卫,狠狠地说:“我跟他们拼了!”

        桂永清和罗奇面面相觑,不知蒋介石的话是什么意思。

        蒋介石回到会议厅,侯镜如和阙汉骞请他去吃饭。他手一挥,怒喝道:“我不过你们的腐化生活!”

        随即,蒋介石让侍卫找了一杯白开水,吃了几块饼干。他对侯镜如说:“共军必定伤亡惨重,不能再战了,你要跟廖耀湘协力,东西对进,夺回锦州。廖耀湘已经到了新立屯。这次你如果再搞不好,我非杀你的头不可!”

        蒋介石吃完饼干,乘车赶到飞机场,登上“美龄”号匆匆飞往北平。

        蒋介石念念不忘收回锦州,而卫立煌却置锦州于不顾,要廖耀湘兵团回撤沈阳。蒋介石认为东北局势糟到这步田地,全在于将领不听话。为了实现挽救东北几十万大军的计划,他必须找一位能干特别是听话的将领。

        他又想起了杜聿明。

        杜聿明此时已是徐州“剿总”副总司令,早就拟好了一份以3个兵团主动攻击华东解放军的作战计划。这份计划送到蒋介石手里被搁置一边,他正被东北的战火烧得焦头烂额,根本顾不上徐州战场。

        蒋介石回到北平,立即召集傅作义、卫立煌和杜聿明开会,讨论收复锦州问题。卫立煌还是老调重弹:“我认为应迅速令廖兵团回师固守沈阳。如果不放弃西进收复锦州的计划,将有全军覆灭的危险。”

        “固守沈阳将会使几十万精锐部队陷于共军重围,长春的下场没看见吗?”蒋介石说,“只有夺回锦州,进可恢复东北,退可撤往华北。否则,你们都要被共军包围吃掉。”

        卫立煌和蒋介石各执己见,争论了四五个小时,卫立煌仍不让步。蒋介石见傅作义一言不发,于是问:“宜生(傅作义)兄的意见如何?”

        “关系国家大事,要好好考虑。”傅作义当然明白收复锦州之举是危险的,但他不想让蒋介石难堪,只好以圆滑世故的一句话搪塞过去。

        蒋介石转而问杜聿明。杜聿明说:“廖兵团收复锦州把握不大,校长如果想将军队撤出东北,不能强攻锦州,唯一的出路是走营口。”

        蒋介石见都不同意他的计划,气得拍打桌椅大骂卫立煌。卫立煌只要能保证不撤离沈阳,挨骂受气都不在乎。蒋介石又捶着光亮亮的额头说:“马歇尔害了我们的国家。原来在抗战胜利后,我决定军队进到锦州后再不向前推进。后来马歇尔一定要接收东北,把我们所有的精锐部队都调到东北,弄得现在连守南京的部队也没有了,真是害死人!”

        最后会议毫无结果,蒋介石与卫立煌不欢而散。

        第二天一早,蒋介石召见杜聿明。杜聿明害怕搅进东北战场,而误了他的徐州战场,当即提出辞行。

        “徐州不要紧,重要的还是东北。”蒋介石说。

        “东北我军士气不振,各军残缺不全,要想收复锦州,必须先补充整训,再相机行事。”杜聿明说。

        蒋介石问参军罗泽凯的意见。

        “我们有空军优势、炮兵优势,现在可以同共军决战。”罗泽凯说。

        杜聿明说:“既然罗参军认为目前可与共军决战,请校长重用他去东北对敌。”

        “不行,不行!”罗参军吓得连连摆手。

        “校长看收复锦州有几成把握?”杜聿明问。

        “六成把握总有。”蒋介石说。

        “孙子说,夫未战而庙算胜者,得算多也;未战而庙算不胜者,得算少也,多算胜,少算不胜。现在我们算到六成,只会失败,不会胜利。”杜聿明说。

        蒋介石满脸窘态。

        杜聿明接着说:“孙子说五则攻之,十则围之,倍则奇正并用,有奇无正,有正无奇,每战必殆。以目前敌我兵力比较,不是我倍于敌,更谈不上什么奇兵正兵。相反,倒是敌倍于我,敌人有奇有正,并可能集中五倍十倍兵力攻我、围我、消灭我军。所以,我认为目前收复锦州是凶多吉少,并有全军覆灭的危险。”

        “我们失去锦州就会失去美国的援助,这是关系到全局的战略大计。”蒋介石提高声调嚷道。顿了一会儿,他又尽量显得平静地说,“我把东北完全交给你好了。你去指挥廖耀湘兵团攻打黑山,收复锦州。同时命令52军先占领营口,掩护廖耀湘的后路。”

        杜聿明无可奈何地接受了“跳火坑”的差事。东北内战由他开场,还得由他收场,这是一个历史的巧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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