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耶士大饭店,曼哈顿最新开设的一家旅馆。在五十六街和五十七街口的六号路上占了整一条街面。它拥有一千两百个客房、套房、阁楼、宴会室、会议室、大会议厅,以及一个屋顶夜总会。
主厅是由三间餐厅、一间咖啡点心铺、礼品购物中心、旅行社代办处以及一个证券经纪、一家书店、男女服饰店,和四个鸡尾酒廊合成。“您在皮耶士活得轻松,过得惬意”就是他们的广告词。
古卓依选中“皮耶士”的原因是,她清楚目前有三个商务会议在举行;鸡尾酒廊想当然的挤。她挑的是“阿卡塔尔”,墙上垂的都是绸幔,女侍们穿着得犹如芭蕾舞者。
她在入口处驻足片刻,四下一望,彷佛是在等人。管衣帽的女郎走近前来,她解下大衣,缓缓挤向吧台,不断在暗淡的光线下查看,仍旧一副等待护花使者的神态。
大部份的小桌位都由两个人或四个人一组的占满了。吧台更挤。有数的几个女士坐着,男客们三三两两的站着,摩肩接踵的从满头大汗的酒保手里接过一杯又一杯的美酒。
屋子里闷热得可怕,烟雾弥漫,廉价的香水味熏得人难受。人声、乐声、笑声,吵成一片。卓依不知道自己还能撑持多久。
她立定在吧台附近,抬起下颚,挺直腰干。
一个红脸、头发蓬乱、领带歪斜的汉子,不知听了什么好笑的事,仰身爆笑,猛的撞着了卓依。
“哎唷!”他一把抓牢她。“对不起,小姐。有没有撞伤?”
“没有,没有,”她朝他苦笑一下,不住的揉搓着手臂。“没关系。”
“有关系,”他抗议。“真是抱歉。请你喝一杯好不好?算是赔罪?”
“谢谢。”她保持微笑。“钱由我付。麻烦你帮我叫一份白酒。我实在挤不过去。”
她翻着皮夹。他慷慨的一挥。
“钱收起来,甜甜,”他说。“这笔账该算在东家头上——我就是东家!”
他和他那位朋友都觉得这简直是不得了的大幽默,笑得不可开交。不一会,卓依便喝到了酒。
“来,加入我们吧,”红脸的人怂恿着说。“我和我这位朋友一个晚上都谈厌了。他是个色狼,不过我一定会保护你!”
笑声更大。
“听起来乱有趣的,”卓依说,“可是我在等我的男友。以后说不定还有机会。”
“随时候教。”那位朋友第一次开口。色迷迷的一双眼在她身上游移,从头到脚,再从脚到头。“你说时间,我保证到!”
他们仍在笑,手肘撞来撞去。等笑声渐落,她便离开了他们。她不想要两个男人。她要找一个人的。
她发现有个女人在吧台边理手套和皮包。女人的男伴正在会账。
她侧身,护着酒杯,从人群中挤过,一路说着:“对不起,对不起。”终于在那个女人起身的剎那,占到了座位。
“为你暖着凳子呢,蜜蜜,”那个金发女郎说着,仔细看了卓依一眼。“祝你好运!”
“谢谢,”卓依答着。女郎很快转开了。
卓依的右边,五个男人扯开嗓门大事争论足球赛。她左手边的一个男人吸引了卓依的注意力。他两眼发直的盯着前方,捧着一杯马丁尼。他显然无视于周遭的一切。
“对不起,先生,”古卓依凑近他。“请问现在几点了?”
他慢慢回过头望她,再看腕上的金表。
“就快十一点一刻了。”
“谢谢。”她半转过身焦切的四下望着。她这一转,膝盖刷过他的肥腿。
“怎么?”男的问。“他没露面?”
她回身,直视他。
“你怎么知道那是个男的?”她问。“也许我是在等女朋友。”
“没那回事。”他的视线落在她的酥胸上。“像你这样标致的女人,当然在等男朋友。他居然迟到,实在笨。”
“好,”她格格的笑个不停,“老实对你说,迟到的人是我——迟了大概一个钟头!”
五分钟之后,他灌足了酒,愈发有精神。两个人该说的话,全都说了。
他名叫福瑞(姓氏不详),他来纽约这家大饭店参加一项电器市场的协调会议。俄亥俄州,亚克隆市人。卓依估计他的年龄五十出头。
她名叫艾琳(姓氏不详),明尼苏达州,明尼亚波利斯市人。她来纽约是想找一份模特儿和演员的工作。现在担任一家独立电视台某制作人的执行助理,专拍广告及教育影片。
两人面对面,膝碰膝。
“你干嘛一个人枯坐在这里?”卓依问。“就为了开个会。为什么不跟那些男孩子一道出去热闹热闹?”
“去了,”他答说。“刚才去过。可是后来闹得有点离谱。他们要上格林威治村去看那批怪人。那不是我喜欢的调调。我就退出来了。”
“你喜欢的调调是什么?”她挑逗的问,但是瞧见他眼里那一抹惧意时,不免以为自己是操之过急了。
“这个嘛,”他朝下看,“……喝一杯睡前酒,回房去看电视。我真的是个很爱静的人。”“自己吹的,”她嘲笑他。“你们这些爱静的人最坏了。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哪。”
他大笑。
“也许吧……”他说。“本人的确有过放荡的日子。”
他很沉、很重。脸上尽是肥肉,脖子厚,身体松软。嘴角的肉都打了折。一副老烟枪的沙喉咙。除了金表之外,还戴了金袖扣,珍珠领带夹,钻石戒指。他没有醉,却有点借酒装疯。
他又叫了酒。她伸手取酒杯时,他一把抓着她的手腕,转过手表,看着楚上面的字:“有什么不可以?”
他抬起眼。
“有什么不可以?”他哑着声音说。
她贴近他,冰凉的面颊贴着他滚烫、汗湿的双下巴。她附耳低语道:“我说过你们这些爱静的人是不鸣则已。我们上你屋里去?开个小小的宴会如何?”
他猛点头。
两人饮干了酒。他从鼓鼓的皮夹里掏钱会账。他们俩挤出人堆。她把存衣单交给他,由他付费,取回大衣。
“我的大衣在房里,”他说。“在三十层楼。”
“高上了天。”
“对,对。”他脚步歪斜,抓牢了她的胳臂来保持平衡。“跟小鸟飞得一样高。”
“你一个人的房间?”她低声间。“还是有同房的客人?”
“我一个人的,”他口齿不清的说。“你的,我的。”
他们挤进了电梯。电梯里挤满了醉酒的客人,又笑又叫。有一对也是到三十楼,不过与他们走的是反方向。福瑞带路至三零一五房间。
他在门口停住。
“看看这扇门,艾琳,”他说。“告诉我你发现了什么,还是什么都没发现?”
她立刻看懂了——在商务杂志上看过——但是这一刻她不能泼他冷水。
“这还不是普通的一扇门嘛。”她耸耸肩。
“没有钥匙孔!”他说。“只有这个……”
他指着门钮正下方一道细窄的缝。接着他自外套口袋摸出一张白色的塑料片。可能比信用卡还小一些。
“磁性原理,”他向卓依解释。“两张塑料片中间有肉眼看不见的密码。锁匠也没法仿造。至少在目前绝无可能。”
“妙极了,”她说。
“了不起的安全措施,”他说。“防止窃盗万无一失。谁有办法闯一个没锁的空门?”他摸索一会,塑料片对准了窄缝卡进去。门闩一退,他转开了门,站在一边。
“欢迎光临鄙人的城堡。”
房间真大,比兰吉饭店的客房干净得多,装潢好看得多。但是千篇一律的是:每一样东西都是为防备香烟灼伤和玻璃砸伤而设计。图片栓在墙上,电视机座钉死在地上。
“随意,别客气,”福瑞说,“我去上洗手间。”
他进了浴室,关好门。这边,卓依谨慎缓慢的脱下大衣,对折,仔细的搁在近门口的小柜子上。再慢慢的坐进一张高背沙发。什么都不碰。
她听见抽水的声音。他随着走出浴室,乱发已梳整在白头皮上。
“好啦,”他真心诚意的说,“我们继续吧。来一杯全世界最好的白兰地如何?我到哪儿都少不了它。”
“你知道人家怎么说酒来着?”她使坏的说。“酒能乱性。欲念增加,行动减少。”
“全是鬼话,”他说。“你不会这么想吧,小妇人。”
“唔……那就喝那么一点好了。”
“好。这样才来劲!”
两个人放肆的大笑。她看着他从五斗柜上层抽屉取出一小瓶酒。为她斟了少许,自己倒了一大杯。
他端酒过来的时候,她正好整以暇的拿着小粉盒,对镜理着假发。他遂将玻璃杯放在沙发边的小几上。然后坐上床沿,面对她。
“我抽根雪茄,你不会介意吧?”
“不会,”她说。“我最爱雪茄的味道了。”
“真的,宝贝?”他不敢相信。“我太太不爱。”
“我爱。尽管抽。”
于是他撕掉玻璃纸,点起雪茄,满足的吞吐起来。
他从床单下抽出枕头,拍一拍,倚靠在床头。宽了外套,小背心,脱了鞋。松了领带,解开领扣。他那个红冬冬的肉脖子便整个自由了。
然后他靠着枕头,抬起腿,迭起脚。一手雪茄,一手白兰地。
“啊!”他舒口气。“这才是生活。老爸曾对我说过一定会有这样的夜晚出现,只是他没说这种机遇是多么少,多么不容易。嘿,小宝贝,你为什么不让自己松快一下?”
“我还以为你再不会开口问呢,”她笑得十三点兮兮。
她站起身,移近床边。要他闭上眼。但是她动手拉开拉链时,他的眼光便紧盯着她的一举一动。白兰地和雪茄在这一刻都已忘记。他只顾死盯着她的每一个动作。
她往上褪去衣服时,特别小心不碰掉那顶假发。她媚笑着,转身,夸张的扭摆着走开。把衣物折迭好,轻放在她的大衣上面。
再回过身,正对着他,扭腰摆臀,一副惹火撩人的姿态。歪着头,风骚的问他:
“喜欢吗?”
“哇,”他抖着声音吼。“哇,你简直是不得了。我老福瑞今晚真是艳福齐天啊。来,快来。”
她站在床边。他把白兰地搁在床边的小几上。手摸着她比基尼与袜头中间那截细皮白肉,她任由他抚摸。
“我快疯了,”她嗲着声音说。
她下身,凑近脸。他伸手碰她的假发。她抽身一躲。
“你干嘛不把这些衣服全脱了?”她轻声又轻气。“我去方便一下,马上来。你要什么我都答应。随便你要什么。”
他发一声低吼,想捉住她。她却娇笑着让开。拾起肩袋,走到浴室门口,再回头。他直勾勾的望着她。她向他摆摆手,隐入门后。
锁上门,她动作飞快的除尽了身上所剩无几的衣物。上过厕所,用两张卫生纸掩着抽水把,压下。眼看着卫生纸随水冲走。
她打开肩袋,一切准备妥当。随后站在镜子前面,过了一刻,才认清楚那是自己。她继续留在浴室里,直等到听见他在叫着:
“艾琳?怎么那么久?”
她开了门,向外探。他已经关了顶头灯,只留床头柜的一盏小灯。床单和毛毯都已扯掉。他仰面平躺。被单拉遮到腰上。露出来的上半身,全毛,全是肥肉。他在抽雪茄。
她的右臂右手都裹在浴巾里。她捻熄了浴室的灯。
“好了没,”她轻快的说,“我来啦。”
他扭头望着她全裸着走近柔柔的灯光里。
“噢,天哪!”他大喘气。
她绕到床的右边,避开桌几和台灯。弯下腰,笑得温柔已极。
他转向左边灭去雪茄。她趁势垂下右手臂,浴巾随着抖落。
瑞士军刀当匕首似的握在手中,她把刀锋整个刺进了他满是厚肉的肥脖子,再一把抽了出来。他发出咕噜一声,肥重的身躯抽筋似的弹起。血喷出,像洒在空中的一片红雾。血浸湿了床铺,汩汩的流到地板上。
古卓依拉开被单,暴露出他肥大的肚皮和青筋暴露的腿。
她就以这只沾满鲜血的手,握着利刀,一刀又一刀的戳入他的下体。她脸上没有胜利、狂喜的表情。不笑不嚷,只是专心一意、有条不紊的做着这件事。每刺一刀就放声的说着。
“好了,好了,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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