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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页dj《别哭了宝贝》“我们终于就要到家了”

“我们终于就要到家了”

        接下来的一段路我们行进得非常顺利,道路明显已经被清理过了,不久,我们就走过了维特摩尔。这时,一位行进方向和我们一致的年轻女孩追上了我们,她看起来和艾薇的年龄相差不多,她非常客气地询问我们是否介意让她和我们同行,因为路上一些行人看她的眼神让她感到非常恐惧。我们非常清楚她所指的是什么,当然,也非常乐意与她一起同行。

        女孩子介绍自己是葛达小姐,跟艾薇一样是来自德意志女青团照护之家的一名教师。这样一来,她和艾薇就有很多可以谈论的话题,对此我非常高兴,有了她的陪伴,艾薇的注意力终于可以从此前所经历过的悲惨遭遇中转移出来。艾薇和葛达都非常牵挂她们班上的女孩子们,而且不知道她们是否都成功地逃出敌军的魔爪,回到了自己的家园。葛达自己带着班上的女孩子们赶往汉诺威,其中的一些女孩儿幸运地找到了她们的家人,而另一些,则被分派去了那些愿意收留她们的家庭。葛达非常担心她们,她并不想离开她们,但葛达也意识到,回到家中与自己的母亲和妹妹团聚也是她的责任。葛达的家在哈尔堡,是我们在进入汉堡之前会经过的一个城市,所以我们一致决定在到达哈尔堡之前,我们三个都要一直同行。

        我们向葛达讲述了我们的旅程,她看起来有些难以置信,连连称赞我竟然可以连续走了这么远的路而没有任何抱怨,对此我也感到无比的自豪。“我班上的那些女孩只需要走二十里路就行了!”葛达佩服地看着我,“即便是这样,她们中已经有人因为受不了而大呼小叫了,而你还比她们小四岁呢!芭比,你真是个成熟而又勇敢的小女孩。”

        与葛达一起同行,时间似乎也过得比较快,气氛也变得轻松了许多。艾薇那双穿了一路、原本也很结实的鞋子在鞋面上裂开了一道缝,可是我们找不到什么东西可以把它绑起来,因为那些无赖汉抢走了我们所有的东西,甚至包括我们的手帕。幸好有葛达,她把自己的手帕给了艾薇,于是我们将它撕成了一条一条的布片,然后将两三条接起来,像绷带一样把鞋子绑了起来。我们需要再次感谢主的恩赐,让我们拥有如此温暖而晴朗的天气,如果不是这样,艾薇的脚会因为下雨或是潮湿的地面而变得湿湿的。葛达和我看着艾薇的鞋子不禁被逗得大笑起来,她的那只鞋子现在看起来像是因为受伤而绑上了绷带,所以我老是拿这个和她开玩笑:“你的鞋子复元了吗?它觉得好些了吗?那些绷带可以很快就拆掉了吗?”

        我们在夜幕降临的时候到达了一个名叫史坦贝克的村庄,试图在那里找到一个可以过夜的地方。我们敲响了一间房子的门,里面的妇人给我们端出了一大盘水煮莴苣和马铃薯,这对我们来说已经非常慷慨了,只是她并不能为我们提供住宿,甚至连到屋子里去用餐也不行,她在屋子外面招待了我们,站在一旁看着我们分享食物,并确定之后她可以拿回她的餐盘和汤匙。我猜想,曾经路过她家的行人一定给她带来过一些不愉快的经验。

        我们只得继续赶路,很快地我们发现前方的农场里好像有一间小仓房。天色已经越来越黑了,艾薇和葛达决定我们潜入到那里过夜,只要那里没有爱叫的狗,我们就可以安稳地睡到明天早上了。

        这间仓房原来是个马厩,里面有几只马匹,它们每一匹都有一个专属的厩房,但其中的一间是空的,里头还铺上了大量干净的干草,我们就美美地躺了上去,唯一遗憾的是我们仍然饥肠辘辘。

        “这些干草我们可以吃一些吗?马儿们好像很喜欢吃。”我抬头望着艾薇问道。

        “不可以。”艾薇看起来马上就要笑出来了,“这对你一点儿也不好。”

        “可是干草并没有伤到马儿们呀!”我有些抗议道。

        “是这样,没错。但你是个小女孩而不是一只小马。亲爱的,我知道你的肚子很饿,但是试着不去想它。而且,明天我就可以到家了,那时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我们还剩下一些香肠可以吃,虽然它们嚼起来有些可怕,但至少可以阻断那不时冲击而来的饥饿感。我的内心强烈地渴望能吃上一顿饱饭,还有妈妈亲手为我们准备的美味料理。

        不过躺下来的感觉还是很美妙的,尤其还可以听到周围马儿们发出蹭鼻子或是蹬脚的声音,以及艾薇和葛达轻声交谈的声音。那一晚我睡得很香,简直比此前在树林里过夜的那个晚上还要香甜,更幸运的是,那些讨厌的无赖汉并没有侵入我的梦中。

        此后,艾薇在她的日记里写道:

        我们都以为这就是最后一晚了,可惜事情的发展总是和我们所预期的相差很多。

        第二天清晨当我们睁开眼时,不禁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马厩上方的横梁上挤满了倒挂的蝙蝠。我见过蝙蝠,我们在砖块工厂附近生活时,每当日落时分那里都会有成群的蝙蝠飞过,不过我从来没有见过它们休息时的样子。艾薇和葛达都对这种动物心存惊恐和厌恶,所以很庆幸我们潜入仓房的时候并没有看到它们。我倒是不介意它们的存在,只是很担心它们会不会突然从横梁上掉下来,因为它们的动作看起来有些危险,艾薇告诉我它们很安全,根本不会摔下来。于是我们和马儿们快速地道别,悄悄地溜出了马厩。

        我们出来时却正好与马儿的主人迎面相撞,我们都被他吓了一跳,而他也让我们惊了一下,不过他并没有因此而生气。后来艾薇和葛达极有礼貌地向他道了歉,并且保证我们没有偷走他的任何东西。主人邀请我们到他的农舍里吃早餐,他的妻子给了我们一些牛奶,对此我们非常感激,同时还有一些面包和奶油。我们向他们借了一把刀子,把剩下的香肠切成了薄片,搭配着面包、奶油和牛奶一起吃完了。这次的香肠吃起来可口多了。

        我们再次起程之前,农夫指着一间外头的盥洗室和厕所给我们看,告诉我们可以使用那里。那应该是原本为农场上的工人准备的,但是现在这里显然已经没有留下的工人了,农夫不禁抱怨起自己得扛下很多的工作。这时我们才有机会好好看看这座农场,它不仅规模很大而且规划也很完善,前面一片片的玉米田一直延伸至了远方。我们来到了那间盥洗室,它是由木棚和储水管搭建起来的一个三人座儿的厕所,一块横向的大木板盖在粪坑的上方,上面被挖出了三个洞,座位与座位之间还插着薄薄的隔板,坐在上面的时候虽然看不到其他座位上的人,但仍然可以听到他们所发出的声音,我们三个坚决地选择了待在一起,于是葛达、艾薇和我便在这个集体厕所里面坐成了一排。

        才刚刚坐下便发生了一件极其好笑的事情,不知是谁突然放了一个很响的屁,这着实把我吓了一跳,不过我真不知道到底是谁。我记得从小时候起我就被教导说,有礼貌的女孩是不会在别人面前做这样的事情的。但就在我还没回过神儿的时候,另一个人也做了相同的事情(我想那一定是前一晚我们吃的水煮莴苣惹的祸)。

        “嗯,这一定是大人们会在厕所里所做的事,”我心里这样想着,“这样做没有关系,原来成年人都要这么做。”

        有了这样的想法,于是我也开始努力,但一次次的都失败了,直到我的脸被胀得鼓鼓的且满脸通红,偏偏就是发不出任何声音,那一定是我这辈子中唯一的一次想要通过放屁来证明自己已经长大成人。我一心想着前一天葛达对我成熟的称赞,觉得这又是一个绝佳的机会来证明我的成熟。可惜我失败了。我并没有把这件事告诉她们两个。但现在回想起来,我真希望当时能够告诉她们,那么再次上路的时候,她们必定会因此而笑得前仰后合。

        旅程的终点就在我们眼前。我们的脚步也随之变得轻快了起来,为了马上能够到家而欣喜若狂。

        这种兴奋的感觉驱使着我们一直向前。当我累得走不动的时候,艾薇和葛达便会让我坐在推车里,她俩轮流推着我继续前行。这几里路我们走得很快,不久便看到地平线上出现了哈尔堡的轮廓,我们不禁再次加快了脚步。趁着她们俩正聊得起劲,我便忍不住开始思考回到家里我们都要做什么事,虽然我并不真正知道那个“家”在什么地方,但是我想念妈妈,也想象着她为我们布置的新家的样子。我们的妈妈是位出色的管家,曾经砖块工厂里的那间房子就被她布置成了一处温馨而舒适的住所,这次我依然确信我们将要落脚的地方会是一个舒适而美丽的地方。

        我还想起了我的夏洛蒂,不过我也相信妈妈会为我再做一个一模一样的布娃娃。我兴奋地盘算着要给它穿上好看的衣服,但她的脸和头发一定要和夏洛蒂一个样子。想着想着,这最后的几里路也一转眼就过去了。

        哈尔堡在战争爆发前的两年被正式并入了汉堡,自此也成为了一座城市。但因为易北河横贯其间,这两个地方注定只能永久地分离、两两相望。易北河到了这里一分为二,分成了北易北河与南易北河,这仿佛也更加明确了这两座城市的界限。也正因为如此,如果要到对岸去就必须跨过这两条河流和中间的一座大岛屿。实际上,哈尔堡距离易北河的出海口还有七十多里地,但因为河流面积宽广使得哈尔堡成为了一处重要的海运港口城市。南北两条河流的河道都很宽,而且水位很深,水流也强劲有力。威廉堡就是那座夹在哈尔堡和汉堡之间的大型岛屿。赫曼姨父,也就是汉宁的父亲就是当地人。

        到达哈尔堡的城外时,我们和葛达在这里互道珍重再见,她马上就能到家、和家人团聚了。这一路我们虽然早已成为了亲密的朋友,但我们并没有交换彼此的住址,因为我们没有住址可以留给她。回想起来,战争期间的确造就了许多短暂却非常诚挚的友谊。一想到再过几小时我们就能和妈妈团聚了,我们也无暇伤感了。

        我们沿着河床走,穿越那些因为战争而受损严重的街道。但当我们渐渐接近完好得令人吃惊的桥梁时,我们才发现这里挤满了人群。我们被夹在人潮之中动弹不得,我们用力地向前挤,在距离河岸几百米的地方,看到了许多英国的士兵。

        “这儿发生了什么事?”艾薇向旁边一名和我们一起被人群推着向前移动的妇人问道。

        “桥被封了,英国人不让我们过去。”她说。

        “什么?不让我们过去?”艾薇的神色有些慌张,大声喊起来,“娃娃,在这里等着,我过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她把坐在推车里的我推向路边,很快钻进了人群里,向英国士兵那边移动。她努力用她那不流利的英文与他们交谈,那些士兵告诉她,之后他们会安排我们过桥,但现在为了民众的安全,不能让我们全部蜂拥着过桥。

        禁止平民通行这件事其实并不足以为怪,英军虽然自四月十九日起就在汉堡的东南方扎营驻守,但直到我们抵达桥梁的那天,也就是四月三十日,他们才得到了过河去接收城市的命令。而实际上,他们的部队直到五月一日才真正控制了整个汉堡。在我们到达哈尔堡的时候,他们也刚刚进驻这里几个钟头。

        就在前几个礼拜,希特勒刚刚下达命令,号召德国所有的城市和乡镇都要奋战到最后一刻,整个汉堡也因此变得躁动与不安。但这条命令显然只是徒有形式,因为任何的反抗都只会招来盟军更加无情的打击,让饱受战争残害的民众遭受更多无谓的痛苦与折磨。

        从一开始汉堡就不是属于纳粹的忠诚的根据地。像多数的海港城市一样,汉堡是一座开放而民主的城市,这里聚集了不同种族的人,尤其是在那些憎恨集权、不愿遵守希特勒青年团命令的青年中,兴起了一股反希特勒的强烈风潮,他们聆听爵士乐、跳爵士舞,以这种方式来表达他们的不满和愤慨。因为爵士乐源自美国的黑人,而希特勒坚信美国的犹太人也是其源头,所以爵士乐在当时被严令禁止。许多年轻人在当时被盖世太保逮捕,并关进了集中营,但是汉堡这个城市挺身保护着他们。汉堡没有像其他城市一样对希特勒顶礼膜拜,这也是它与众不同的地方。在希特勒自杀的第二天,“汉堡之声”是第一个播报出希特勒死讯的电台,不过播报内容遵从了党的命令,声称他是“在部队前线与敌人奋战身亡的”。在战争进行到这种程度的时候,大多数人都对这种说法深表怀疑。人们即便确实相信了他已经死亡的消息,却不能认同他的死因,而只有那些忠心耿耿的纳粹分子才会接受这种说法。

        英军准备接收汉堡之前,所有住在那儿的人都得到了一份额外的食物供给:一大块儿面包、几块儿培根以及半斤烟熏的香肠。这与他们平常的食物配给量相比多出了许多,而他们也得到了最好将这些食物存留下来的建议,以备“紧急”之需。所有人都怀疑这是否意味着他们将会遭到包围甚至攻击,所以五月一日当他们听到了宣告汉堡市投降的消息时,所有人都如释重负而欢欣不已,他们终于等到了和平的到来。

        后来我们被领到了一间大型的库房里,那是个上方罩着玻璃屋顶的开放空间,我想战前的时候这里应该是一个大型的集市或是仓库,可以存放那些从靠港的大船上卸下的货物。这个库房里仍然有很多人,但并不像我们之前曾经藏身的那个矿坑一样拥挤,每个人都拥有足够的空间以及大量的新鲜空气,所以我们并没有出现幽闭恐惧症的症状。一个个小家庭在它们各自的地块上搭起了营帐,艾薇带着我找到了一处可以看到桥梁出入口动静的好地方,接着我们将推车放好,同时还找到了一些可以坐在上面的板条木箱。坐下来后,我开始环顾四周,发现这里多是妇女、小孩儿以及少数的老年人,几乎没有年轻的男子。

        在这里的第一个晚上过得非常凄惨,因为我们没有毛毯,而水泥地板则坚硬而冰冷。虽然我可以坐在推车里头,但是对于推车来说,我的身体还是太大了,所以我的双腿只能伸出车外,而如果我在推车里头待得太久,膝盖也会感到十分疼痛。我没有办法躺下去,更无法选择一个比较舒服的姿势去睡觉。但如果我们一起蜷曲着身子躺在地上,冰冷的水泥地板会冻得我们浑身僵硬,就像瘫痪了一般。

        艾薇和我坐在那块儿被拉在一起的木箱上,我靠在她的肩膀上,她用手紧紧地揽着我。我想这姿势对她来说一定非常不舒服,我睡了一小会儿,而艾薇则是整夜都没有合眼,不过我们俩对即将抵达旅程的终点都感到欣喜不已。第二天,一队红十字会的志愿者推来了一辆装满热汤和毛毯的手推车,我们每个人都领到了一条毯子,可以将身体包裹起来御寒。现在的天气远不如我们刚开始旅途的那段期间好了,天阴沉沉的,偶尔还会下着雨,但至少我们现在还有遮蔽的屋顶,而且我们马上就要到家了。

        我们想象着当天也许就可以过桥,但后来很快意识到英国人不会为行人开放桥梁,军事部署正席卷而来,他们接到命令要全面地接管汉堡。

        我们步行时,至少还有四周的风景可以欣赏,而现在,无尽头的等待让我感到十分无聊。好在这里有很多小孩子可以和我一起作伴,这样我才不会那么难过。不过我始终都只在艾薇的附近玩耍,不会走得太远,她担心一旦突然接到桥梁开放的消息而我却不在身边,我们很可能就会错失过桥的机会。在遭遇了那些无赖汉的袭击后,我也变得比较腼腆和依赖艾薇。不过偶尔我也会和那些在我们附近搭营的家庭中的小孩子一起玩耍,我记得他们中有一个人在水泥地上用粉笔画了一个大大的方格子,于是我们就不停地在那里玩跳格子的游戏。一位货车司机割断了那些原本用来将板箱固定到货车上的绳子,为我们做了几条跳绳。我们有几条较短的单人跳绳。此外,我们还有一条大到足够让两个人各持一端、其他人轮流跟着一起跳的长绳子。我们一边跳嘴里一边念着口诀,好保持跳绳时一定的节奏,我们的技艺在不知不觉中熟练了许多。安静下来的时候,有人递给了我一条线绳,于是艾薇和我就玩起了翻绳的游戏,就是把绳子缠绕在手指头上、拨弄线绳翻出各种花样,艾薇总是说我玩得比她好。

        还有一种名为“我来侦察”的字谜游戏,我们几乎玩尽了所有我们能够想出来的、可以消磨时间的游戏。慈善救助的汤品很快就发放完了,这时除了一辆也在等待过桥的货车里的一些萝卜外,我们没有任何可以吃的东西了。好心的货车司机给我们每个人都分了一些萝卜,这些萝卜吃在嘴里既清脆又新鲜,对此我们都心怀感激。

        第二天,在我们再次熬过了那极不舒服的夜晚后,英国人开始开放桥梁让行人通行了,但每次的时间都很短暂,绝对不超过半小时。

        “现在我们一定可以过去了。”艾薇充满信心地说道。于是,只要士兵有任何要放行的迹象,我们就会很快地加入准备过桥的人群,但因为每次开放的时间都很短暂,所以我们一直都没能过去。那一晚,我们只得将自己再次包裹在毛毯内,在冷硬的地上多忍一晚。但就像艾薇所说的那样,但至少我们可以安心地睡下,不用担心有人会偷走我们的财物,因为我们已经身无分文了。

        在这座库房里整整待了八天八夜,我们甚至可以清楚地望见桥梁另一端汉堡市的主体建筑,但我们却无法到达那里。我们觉得自己几乎已经要看到妈妈了,仿佛把手伸出去就可以摸到她一样,然而此时,却有个巨大的障碍阻挡在了我们中间。艾薇和我唱起了一首歌曲,唱的是一对住在湖岸两端的公主和王子的故事,他们深爱着对方却无法到达对方所在的彼岸,这简直一下子道尽了我们无法到达妈妈那儿的真实感受:

        在这整段难挨的时间里,我们只能偶尔喝到些供给的汤品或是热饮,其他的就只剩下萝卜和水了。萝卜几乎是我们当时所能接触到的唯一的一种食物。现在我已经不吃萝卜了,虽然那些摆在超市里的、细长的萝卜依旧有时会激发出我的购买欲望,但每次只要一动心,萝卜的余味就会马上在我的嘴中散开。我想它们这是在提醒我,是它们曾经一度救了我的性命。

        这几天也是我们的饥饿感最强烈的时期,所有的人都在努力保存着他们那些少得可怜的配给食物,我们可以得到的食物也越来越少了,而那些士兵们也帮不上忙,他们剩下的、能分发给难民的食物也很少,而且只要他们发给了其中的一个人,马上就会有几百个人将他包围起来。我的肚子已经开始持续地疼痛了,里面仿佛有好几只动物在用力地钻洞想要从里面跑出来,艾薇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尽量帮助我转移注意力。当红十字会的志愿者出现时,也不会有人冲上前去领取配给了,因为所有人都很疲惫,也很失望。与此同时,他们也坚决不愿再次错过突然开放桥梁的机会,也不愿意冒险失去他们在库房里最好位置。那些红十字会的妇人们耐心地在库房里四处走动,而当她们走到我们的面前时,看着我瘦弱的模样,他们总会再多打一份汤给我喝。

        饥饿感在最初的时候会让我保持清醒,而渐渐的,疲劳感就会战胜这一切,我还是睡着了。库房里并没有什么盥洗的设施,只有几处那种简单搭建的厕所,我猜想那大概是在平时为码头的工人准备的。从小我就被教导说为了减少病菌的感染,不可以坐在除了自家马桶以外的任何马桶上方便,因此我习惯地蹲跨在马桶的上方。如此之多的人共同使用一个厕所,想想就让人觉得很不舒服。不过幸好我吃得非常少,这也就在很大程度上减少了我上厕所的次数。

        “我实在是再也受不了了。我得想办法让我们走到队伍的前面去,等到下次开放通行的时候,我们就一定过得去了。娃娃,你看着吧!”艾薇对我说。

        艾薇顺手拿起了我们的一条毯子,把它塞进了上衣里,然后走到了守桥的士兵面前。接着艾薇试着用英文说:“我快要生了。”不过她并不知道“快要生了”在英文里应该怎么说,于是她用很浓重的德国腔说了一句生硬的英语:“我要变成一个孩子了。”

        听了艾薇的话,那些士兵相视而笑,他们根本就不会相信艾薇那形状奇怪的肚子,而且他们觉得她的英文十分好笑。这件事只能给他们增添一些笑料,却不足以让我们得到特殊的待遇。

        库房里有时会出现一些人,他们会来问我们需不需他们的小船在黑夜中带我们渡河,不过这是要收费的,而我们所有的钱都被之前的那些无赖汉抢走了。可是艾薇说,即使我们有钱也不会去冒这个险的。英军会在晚上扫射任何在水面上移动的东西,虽然现在战争已经结束,但他们仍然担心会有反抗,因为所谓的战争结束也只不过是签订了一张投降书而已。除此之外,河水的流速极快,想要渡河需要冒着很大的风险。

        从理论上讲,那些英军的士兵是不应该和他们的敌人建立起友谊的,然而我们面前的这些士兵都是很善良而且有礼貌的。虽然他们没有告诉我们桥梁开放的具体时间,但是我不觉得他们是在刻意刁难我们,因为这些命令都是来自上级的,而他们只负责执行。在这里,两方人民结下友谊的例子也随处可见,我们常常看到穿着亮丽夏装的女孩子们和那些英军的士兵嬉戏打闹,有时还会挽着他们的手散步。库房里有一些人对此表示十分唾弃,认为那些女孩儿的言行举止应该像样一点,但在我看来,他们不过是在战争中经历了许多磨难的年轻人,当战争结束时他们希望可以稍放松一下,这并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也无可厚非。

        随着相处时间越来越长,我们这个小“难民营”也逐渐发展出了一套自己的消遣、放松的方法。比如,那些特别会带孩子的妇女会自觉地组成一个小队,给小孩子们讲故事;有些人则很会用石头做抛接的杂耍,或者是变一些戏法来给我们看,给我们带来了很多的快乐;有时甚至连一些简单的表演也会惹得我们哈哈大笑。我很羡慕那些天生就拥有表演天赋的妇女和孩子。

        不过桥梁开放的时间依然是没有规律,任何时候都有可能开放,但每次都不会超过半个小时,所以所有人的心都悬在半空、难以安定下来。队伍的秩序很难维持,每次桥梁开放的时候,人们都会迫不及待地向前推挤,想办法过桥。好在那些哨兵能够很好地控制住场面,所以并没有出现混乱或是暴动的情况。如果没有顺利过桥,我们就只能回到库房继续等待。这样的事情重复地发生在我们身上。在经过了一两天的混乱之后,大家都能心照不宣地走回到自己在库房里的位置,尊重着彼此的范围和领地。

        直到第八天,士兵突然宣布桥梁将要开放。和往常一样,我们并没有得到事先的通知,但是我们迅速将毛毯抓进了推车里,急忙跟着其他人一起往前挤。当然,这次终于轮到了我们。

        长时间的等待已经让我习惯于被阻挡在桥梁后面,因此当艾薇和我真的排到了前面,到达了我们努力了一个礼拜才到达的南边的桥梁上时,我简直不敢相信这发生的一切。当我们终于站在了这曾经阻挡了我们所有愿望的大河上方时,我们万分激动、心花怒放。我们离妈妈更近了!我们兴奋地推起了推车在桥上移动,和那些军用车队以及载运供给食物的卡车形成了一条稳定的车流。

        透过桥边低矮的围栏,我们看到了那些停靠在汉堡港的大型船只。“它们简直和公寓楼一样大呀!”我不禁惊呼起来。我从来没有看到过如此庞大的船只。

        前面就是位于我们和汉堡市之间的那座岛屿,艾薇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大声地说道:“啊,娃娃,我们终于就要到家了!”

        不过事情总是没有想象中的顺利,当我们到达介于南、北桥之间的那座岛屿,也就是威廉堡时,我们竟然被告知北桥是关闭的。难道我们又要再空等上八天吗?这怎么能受得了?我们绝望极了,而且这次也没有人可以向我们提供任何食物,哪怕是一点萝卜。于是我们又被领到了另一间库房,里面全都是等着要通过北桥的民众,而这里的人要比之前的还多。

        “娃娃,我很抱歉。”艾薇用尽可能温柔的口气对我说,“我们今晚可能回不到妈妈那里了,不过我想如果运气好,明天我们就可以过桥了。你知道吗?我有个很棒的主意。赫曼姨父有亲人住在威廉堡这里,而且我还记得住址,我相信他们一定会给我们提供一顿晚饭和一个可以睡觉的地方的,我们可以去找他们。”

        当确认我们当天无法过河时,艾薇立刻作出了决定,我们起程去往位于德拉腾街上的可尔别庄,艾薇曾到那儿拜访过赫曼姨父的家人。在向一个当地人询问了路线后,我们便出发了。

        我们向着艾薇记着的地址走去,满眼望去尽是被战火摧残过的破败街道。我们也发现赫曼姨父家的房子也被炸毁了,楼顶已经不见了,屋子里也没有人。

        但我们又一次受到了幸运之神的眷顾,因为他们的邻居还在,就住在那栋被炸毁的公寓楼的地下室里。从他们口中我们得知,赫曼姨父一家人已经平安地逃了出去,不过他们并不知道他们一家去了哪里。而我们也被那家邻居邀请进了屋,受到了热情的款待。德国大部分的公寓建筑下面都建有空间宽敞的地下室,按照住户的数量建造隔间并安上门锁,剩下的多余空间就用来储存剩余的家具和自行车等物品。而这对夫妇则将他们的地下室改装成了卧室,同时还有很多人也选择住在了隔间里。那对夫妇还给了我们一些食物,这让我们万分感激并大快朵颐了一番。他们还让我们躺在了他们的床上休息,我和艾薇一起睡了几个小时,直到天色逐渐昏暗时才醒过来。

        他们让我们留宿在那儿的提议被我们婉言谢绝了,一方面是地下室里挤着四个人已经没有多余的空间了,而更重要的是我们想要回到北桥,因为我们需要在那里等待它的开放,我们不想冒险错过任何的机会。

        回到了库房里,我的心里不禁有些绝望,难道和先前一样还要等好多天才能过桥?不过幸运的是,我们并没有遇到什么阻挠就被引领着顺利过桥了,因为我们抵达的时候恰逢英军入城接管,这一点让我们十分的惊喜。算起来这次跨桥横渡易北河,我们总共花了十天的时间。现在我们终于要回家了,马上就可以与我们亲爱的妈妈相聚了。

        当我们推着推车到达北桥的另一端进入汉堡的时候,你无法想象我们心中所涌起的欢喜。尽管我和艾薇早已因为过度饥饿和疲惫而变得十分虚弱,但我们还是情不自禁地唱起了歌来,兴奋地大步向前走着,为了帮助艾薇节省些力气,我不再让她推着我走了。

        接下来我们准备去凯特阿姨家,那是妈妈在信中告诉我们的,在达到汉堡后我们应该去那里,这样我们就可以找到她。凯特阿姨并不是我们的血亲,她是妈妈在弗若博学院就读时最好的朋友。我们跟她也十分亲密,即使妈妈现在并没有和她住在一起,凯特阿姨也会告诉我们她在哪儿的。于是我们过了桥后便向右转,朝着她在嘉士帕福街的家中走去。

        我们大约花了两个半小时的时间来穿越那里的大街小巷,路面上的碎石瓦砾虽然已经被清理过了,但整条街道看起来仍然很陌生。那里没有了沿街的住宅、公司或是商店,所有街道和建筑物的边界都变得模糊不清,显著的地标也都不见了,整座城市好像被夷为了平地。许多地方搭建了临时的收容所和照护之家,而有些区域则看起来完全像一片废墟。偶尔能看到一条好像完整的街道,可是到了后面才知道那不过是建筑物的一面,它的另一面照旧被炸得面目全非,就像是电影布景一样。其他街道上的房屋也被毁了一半,人们就住在一楼和地下室里,而那些松脱的砖石和瓦片也时刻威胁着他们的安全。有些小型的建筑物甚至完全被炸翻了,到处都是被烧焦的瓦砾。路面上因为出现了许多坑洞而变得凹凸不平,我们必须绕着它们走,有些坑洞里头还填满了水。

        艾薇一路上可以说出所经过的那些街道原本的样子,她甚至可以叫出每座教堂、学校和商店的名字,其中有些早已是面目全非甚至已经被夷为平地了。这些对于年纪还太小的我并不能算是一趟怀旧之旅,我的脑海中只记得我家、幼稚园以及朋友家的房子的样子,我的记忆十分有限。然而对于艾薇来说,现在她就好像是在检阅着这座拥有她所有童年记忆的城市,在我们的印象里,它永远不会受到任何破坏,会永远保持着原有的样子。

        在炸弹袭击汉堡之后的两年时间里,它已经开始逐渐地显现出一些生机。随着英军取消了白天的警戒,路上有了行人,小孩子也开始在这有史以来最大的废墟堆尽情地玩耍。我们还看到了一位妈妈,她站在废弃无人的街道上大声地喊着她孩子的名字,接着三个浑身脏兮兮的小男孩从那些破碎的建筑迷宫里一个个探出头来,他们被大声的训斥后便跟着妈妈回家了。在那些热闹的街道上,我们还可以看到些装扮得很入时的妇人和小女孩,她们穿着干净的洋装,梳得整齐的头发上绑着鲜艳的头巾,这着实让我们很不好意思,我们迅速将我们破旧肮脏的上衣塞进了裤子里。一队队的男子游走在废墟之间,他们正在对汉堡进行着清理和改造的工作。抬眼望去,我们可以看到无数的晾衣绳在空中交织,白色的毛巾和尿布在春天的微风中轻轻地抖动,这不禁让我们想起了那些我们经过的投降的村镇农舍,它们把白色的布条、毛巾垂挂在窗外充当白旗。

        汉堡城中的所有景象,以及它弥漫着的声音和气味一路上时刻吸引着我们的注意力,但是隐藏在我们心中的兴奋让我们无法停下脚步。在这之前我们已经遭遇了两次沉重的打击,其中包括在唯德村的一次,虽然短暂却极其的痛苦,不久之前为了过桥而苦苦地等待也让我们饱受折磨。到了现在,即使艾薇努力让我冷静下来,帮我做好可能碰到的各种突发情况的心理准备,但我们俩谁都想不出还有什么其他的理由能阻止我们和妈妈相见。

        我们越来越接近凯特阿姨家的街道,心情也开始忐忑起来。艾薇握紧了我的手,仿佛是在保护我免于另一次失望的伤害。为了找到母亲,我们经过了如此漫长的旅途,吃了那么多的苦头,我们此刻需要看到她的心情更加迫切,我们祈祷着,曾经这么多次我们满怀着希望,却又深深地失望,希望这次我们能够梦想成真……

        我们马上就要拐进凯特阿姨家的那条街道,艾薇拉着我的手,我感觉得到她的手有些颤抖。“来吧,娃娃。”艾薇大声地对我说了一句。那是一条并没有受到炸弹波及的街道,沿街那些小巧而整洁的平房没有受到丝毫损坏。那么哪一间才是凯特阿姨的家呢?我们慢慢地搜寻着记忆,眼前的一切开始变得熟悉起来。

        当我们马上就要到达她家的时候,我瞥见了两个弯着身子的人影。那是两名正蹲在花园里锄草的妇人,我立刻就认出了她们,左边那个留着一头秀丽卷发的女人是我们的妈妈!我终于看到她了!

        那一刻,我感到全身都充满了力量,我挣脱开艾薇的手,奋力向前奔跑,用尽我一双小腿所拥有的全部能量,即使我极其疲惫且虚弱无力,即使我的脚底板开始隐隐作痛,在人行道上跑得“啪啪”作响,我依然努力地向前奔跑。

        “妈妈!妈妈!”我开始大声地叫喊,简直是上气不接下气,甚至可以听到心脏“扑通、扑通”地剧烈跳动。

        妈妈慢慢地抬起头来向我这边看过来。她好像迟疑了一会儿,皱着眉头,仿佛无法相信眼前看到的,紧接着脸上溢满了惊喜的神情,她跳了起来,开始向我们这边疯狂地跑来,叫喊着:“芭比!我的艾薇!”

        我向着花园的方向狂奔,直奔向妈妈的怀抱,沿途还踩坏了好几排芦笋。艾薇也放下了我们的推车,紧接在我的后头跑了起来。

        接下来那一时刻所发生的事情实在难以用语言来形容,那感觉是我这辈子都忘不掉的,在经历了如此之多的波折后能够再度依偎在母亲的怀里,如此的亲近。妈妈亲吻着我的头和脸,笑中带着眼泪。

        “亲爱的,我的小女儿们!我的宝贝,你们回来了,哦,感谢上帝!”妈妈哭了起来,她将艾薇也拥进了她的怀里。我们姐妹俩又哭又笑,紧紧抱着妈妈就是不愿意放手,直到我们意识到身旁还有凯特阿姨,于是立刻停下来拥抱她,之后又回到了妈妈颤抖的怀里。

        艾薇在这天的日记里写道:

        能够再次见到母亲的欣喜不可言喻。我们聊了又聊,拥抱着、亲吻着,热切地交谈、吃饭,终于全都睡着了。我不知道我们睡了多久,但那感觉实在是太幸福、太美好了。

        我们总算到家了。

        先前几个礼拜的痛苦对妈妈来说实在是一种煎熬,她得不到一点儿关于我们或是父亲的消息。她已经失去了露西,而此时的她不知道是否还能与家人团聚。失去一个女儿的痛苦已经让妈妈难以承受,我不知道如果真的连我们两个也失去的话,妈妈将要如何面对这一切。妈妈已经尝试着做好与我们永别的心理准备,所以当她听到我的声音时,并不能相信那就是我,当一头金发的我狂奔向花园的场景映入她眼帘的时候,妈妈的惊喜与快乐是无法衡量的。

        作出离开唯德村去往汉堡的决定,简直要了妈妈的命,但是对于其他人,也就是我们的外公外婆、希达阿姨、意玛阿姨、弗克和汉宁来说却很迫切,因为他们想在英军占领汉堡前能够回到城里,他们害怕如果汉堡被英军入侵后就进不了城了。经历过这次长途的跋涉以及在易北河桥边那次漫长的等待,我可以想象作出这样的决定对于他们来说是多么得困难。在经过了痛苦与抉择的煎熬之后,妈妈终于决定趁着还有火车的时候,和他们一起离开。而这个决定也为她带来了无数个难眠的夜晚,妈妈躺在床上,内心装满了对于我们已经落入敌人之手的恐惧。

        我们简略地给妈妈和凯特阿姨讲述了我们的整段经历,她们仔细地听着,不禁泪流满面,期间不断地拥抱和抚摸我们。

        凯特阿姨家的房子并不大,而她自己还有两个孩子,一个是与艾薇同岁的安娜,另一个是刚回到家中的十六岁的汉希,两个人都平安地从他们战时的工作岗位上返回到了家中,只是凯特阿姨的丈夫还没有回来。于是我们一家三口住在了一个房间,妈妈和我一起睡在床上,艾薇则睡在另一张折叠床上。后来妈妈告诉我,那天她整晚都醒着,为了不把我弄醒,又能满足她想要抱着我的心愿,她只是轻轻地抱着我、看着我,只有这样她才能确认自己并不是生活在梦中。

        我们睡时已经很晚了,一直到第二天的下午才肯醒来,这是我们从塔巴兹起程后最安心和舒服的一觉了。我们爬起来时,妈妈和凯特阿姨已经为我们准备好了洗澡的热水,她们将我丢进了澡盆,随着“扑通”的一声,便开始清理我的身子,她们刷了又刷,直到我能感觉到自己的皮就要快被刷掉时她们才停下来。算下来我们已经有十天没有认真地梳洗过了,所以我知道进入澡盆前的我一定是又臭又脏的,不过没有人会在难得的团圆时刻想起这些事。而那些被我踩坏的芦笋田也并没有给我带来麻烦,若是平常这可是要受大惩罚的,因为形成那样的芦笋田需要培育很久的时间。

        妈妈和凯特阿姨抓起了我路上所穿的那些已经变得又脏又破的衣服准备扔掉,我赶紧钻进了衣服堆中去寻找我的裤子,其实是想拿出口袋里的那一列小火车,它依然还是包裹在小朋友的小手帕里,这个难得的纪念品也让我感到了很大的罪恶感,于是我向艾薇承认了偷偷带上了小火车的事,艾薇笑了:“你可以告诉我,那没关系的,我会让你带着它。”

        我长舒了一口气,原来我此前这么小心维护的秘密都是不必要的。不过一想到如果我将火车和手帕也一起放进我的粉红色小背袋里,它们就会像我的夏洛蒂一样被那些无赖汉抢走。所以把它们放在身上还是比较好的选择!这也是我一直留到现在的、最珍贵的物品之一。

        我们到达汉堡与母亲平安重逢的第一天,艾薇在她的日记里写下了这些:

        从四月七日到五月十日,我们所经历的时光里有许多美丽的片段,但时时刻刻也在经历着不安与恐惧。而现在我们能够全身而退并且安然无恙,为此我们必须感谢上帝。

        艾薇和我开始享受我们这一路所得来的成就感,艾薇把地图摊开在我们面前,我开始用手指沿着我们所经过的路线移动。后来我又好几次查看了那路线,尤其是因为最近准备写这本书的关系。不过即使到现在,我依然对这条路线保持着极度的惊奇以及自豪。

        我们终于做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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