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崎泰子盖着罩有雪白被衬的棉被,横卧在病床上。她身上的血似乎已被吸血鬼吸尽,形骸般的脸苍白如纸,眼窝镶上了一道黑圈。看上去,使人感到她一下子老了五、六岁。当她看见金田一耕助走进屋子,微微地笑了一笑,但那笑中似乎藏着无限的哀愁。病床旁边坐着木户奶奶,中井夫人,还有个人教授英语的原海军少校山本三郎;他们都板着脸等在这里。看到这,岛田警部补感到有些忐忑不安。
“请尽量简单些……”
作向导的绿丘医院大大佐佐木以不耐烦的声调说:
“过于追问,在此时尚有不便。……”
“不!大夫,不要紧。”
泰子枕着枕头没有动,脸上浮现出一丝微弱的笑:
“金田一先生,对不起,前天给您添麻烦了,我恨自己当时怎么不坚强点……”
从泰子自嘲的微笑中,金田一耕助又感到了妖精之谜。
“诸位……”
岛田警部补用右手小指搔着鬓角:
“想请大家暂时离开一下……”
岛田警部补不过意地说。听到他的话,木户奶奶和中井夫人只是互相看了一眼,身子却纹丝不动,山本三郎也象没听到一样,只是从侧面注视着泰子的脸。
“哎——诸位……实在对不起……”
“不!我要呆在这!”
木户奶奶迅速地打断警部补的话:
“她现在需要看护的人。死的要顾,但活的更要顾。”
听到木户奶奶的话,山本三郎微微地笑了。眼角上聚起密密的鱼尾纹。
“奶奶,我不要紧哪。”
“你不要吭声!因为你是病人。……对岛川先生的提问,你只要回答对、不对就行了。”
“岛田先生,我在这也没什么妨碍吧!我想看看你是怎佯进行逼供的。”
中井夫人刻薄的嘲讽使得温和厚道的岛田警部补面红耳赤:
“逼供?”
“哎呀!对不起。刚才失言了,就算没说。但我要呆在这里却是说了就算的。”
中井夫人那颇有重量的身体稳当当地坐在那里,看来想把她从这里撵走是困难的,风流的山本二郎只是一个劲儿地微笑着。
“哎——既然如此,这样也好。”
岛田警部补干脆地撤回前言:
“河崎小姐!”
“哎。”
“大体情况己从金田一先生那儿听到了,可是,你前天晚上为什么没和这里的夫人们一起回去呢?”
“这件事由我来说。”
木户奶奶在旁边接过话头:
“是藤本先生央求我把她留下的。”
泰子脸上闪出-丝吃惊的神色, 但并没受到很大的震动,似乎在说,还有这样的事啊,“我对藤本打心里讨厌,他只是一昧地自负、虚荣。再说……求我这样做的本身就让我厌恶。但是,我相信泰子,别看外表软弱温顺,但实际上她性格十分坚强。我想,如果两个人当面争吵,吃亏的一定是藤本,因此我就答应了他的请求。”
木户奶奶花白的头发梳成垂髻,深陷下去的大眼窝里嵌着炯炯有神的眼睛,闪着老鹰般的光芒。对岛田警部补来说,这个老太太一向都是难以应付的对手。
“那后来……?”
岛田警部补的目光又移到床上躺着的人的身上:
“在你想要回家时,藤本君跟了出来,说是要送你回去。是吧?”
“哎。”
“他说什么没有?就是说,说没说值得怀疑的话?”
泰子稍稍犹豫了一下,低声回答道:
“哎。”
“说什么事了?”
泰子又犹豫了一会儿:
“说让我和他重婚……”
“重婚?……就是请求你和他重归于好?”
岛田警部补的语调中充满怀疑,敏感的泰子立即就觉察出来:
“哎。可是,这样的事……不管我再怎么说也没用,因为死人不能开口啊!……”
此时,泰子的目光中,飘浮起愤恨,确切地说是绝望的神色。
“不!为给我们提供参考,请你往下说。对他的话,你是怎么回答的?”
“我什么也没回答。”
“为什么啊?”
“我懒得和他讲话。”
“那么,一句话也没说吗?”
“哎,一句话也没说。……连和他一起走我都厌恶得很。”
“可是,据传说去年你和他离开时,你曾纠缠了他好长一段时间,是这样吗?”
泰子沉默了一会儿说:
“这样的问题难道一定要我回答吗?请您尽量问那天晚上的与事件有关的事好不好?”
看到岛田警部补突然狼狈的样子,山本三郎嘴角浮现出冷笑。木户奶奶和中井夫人也相视而笑。
“对不起。”
岛田警部补伸出婴儿般的胖手,抹了一下圆脸:
“后来你们走到山下那家门前……就是到了那所房子前面时,藤本君突然痛苦起来。是吧?”
“哎。”
“于是,你学着金田一先生的办法想使他呕吐?”
“哎,我想捏住他的鼻子,但他总是摇着头,没有捏住。后来我想,与其自己在这里手忙脚乱,还不如去找金田一先生为好……”
“为什么当时不大声喊叫或者把住在附近的人敲醒呢?”
“我当时没有想到这一点。”
泰子象孩子般天真地毫无顾忌地回答,使得警部补也无懈可击。
“再向你了解一个问题。据金田一先生说,你曾说过‘只有玛丽知道’的话,这,是什么意思啊?”
这时,泰子苍白的脸上刷地布满红潮,她那妖精般的大眼睛转向了金田一耕助:
“先生,我说了这样的话吗?”
金田一耕助和蔼地笑道:
“是说过啊。那是什么意思啊?”
泰子稍稍考虑了一会儿,说:
“如果我说了那样的话。那意思就是说,玛丽了解我,她知道我不是那种害人的坏女人。……因为我俩非常要好。……”
泰子那睁得大大的眼睛已经开始湿润了。此时,佐佐木大夫急忙站在岛田警部补和泰子的中间,制止道:
“请就到这里吧……”
回到绿丘员警署后,金田一耕助听新井刑事谈了他从藤本夫人那里了解到的情况。据藤本夫人说,藤本哲也虽然经常服用肝保健药,但都限于在自己家中,没有外出带着药瓶的习惯,她还说,假如藤本有服用这种药的迹象,那么可能是向谁要的。
这天晚上,金田一耕助给在墨尔本的鲁宾孙写了信,接着父向那位羌国富商问明了鲁宾孙的通讯位址,然后寄了航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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