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罕默德乘坐哥伦比亚国家航空公司的班机飞往墨西哥城,在那里他转乘英国航空公司的二四二航班飞往伦敦。在机场里他觉得很安全,那儿他都用匿名。吃东西的时候他得留个心眼,因为墨西哥是个无宗教信仰的国度,但这个一流的候机厅让他远离了这种野蛮的文化,还有那么多的武装警察保护着,防止像他这样的恐怖分子破坏如此祥和的旅程。于是,他在远离窗户的角落里拣了个位子,拿出一本在商店里买的书看了起来,想办法不让不祥的念头困扰自己。他从来不在这种地方读,当然了,别的什么有关中东的书报也不看,免得有人问这问那。不,他得像别的间谍一样把自己伪装好,以免像犹太人格林高德在罗马那样突遭不测就此完蛋。甚至在用洗手间的时候,穆罕默德也格外小心,防止有人和他搞同样的阴谋。
他甚至没有用手提电脑,虽然有的是机会用得着。他琢磨,还是像个傻瓜似的一动不动地坐着好。二十四小时后他就能回到欧洲大陆了。一想到自己飘来荡去居无定所,他便有些痛苦。他没有家,只有一连串的安全落脚点,而这些地方的可靠性也值得怀疑。沙特阿拉伯不欢迎他,已经快五年了。阿富汗同样也去不成。很奇怪,惟一能让他感觉稍微安全点的地方,居然是欧洲的这些穆斯林们曾几度征战都未能征服的基督教国度。这些国家几乎是不要命地向陌生人开放,你可以消失在他们的茫茫人海之中,只需要一点技巧——实际上,也谈不上什么技巧,只要你有钱。这些人这样不要命地开放,如此害怕冒犯那些将会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和他们的孩子死去,还有他们全部的文化被毁灭的人。这是一种美好的想象,穆罕默德心想,但他不会活在梦里。事实上,他是为他们在干。这斗争在他死后还会继续下去。痛苦,也许吧,但这就是事实。但献身于一种事业要胜过个人谋利。那种人世上多得是。
他在想,昨天会面后那两个所谓的盟友此刻正在说着什么,想着什么。他们当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盟友。哦,是的,他们有共同的敌人,但这不是同盟的全部。他们会——或许会——提供一些便利,但仅此而已了。他们的人是不会支持他的人所做的任何事情的。综观历史,外国雇用兵其实从来都是些没有战斗力的士兵。要想有战斗力,你必须得有所信仰。惟有有信仰者才会奋不顾身,因为惟有有信仰者是无所畏惧的。就算安拉不在身边也是。那么,担心的是什么呢?只有一件事,他心底里是承认的。失败。谁也不希望失败。横在他与成功之间的困难,是那些需要想方设法去解决的东西,就是这些东西。并非人。并非精神。穆罕默德从口袋里掏出一支烟点燃。就这点来讲,至少,墨西哥还算得上是一个文明的国度,虽然他可不想去猜先知穆罕默德会对烟草这东西发表什么见解。
“开车比这舒服吧,恩佐?”越过终点线的时候,布莱恩取笑他的兄弟。三英里的长跑对于海军陆战队来说算不上什么,但对多米尼克来说就不一样了,他刚在联邦调查局得了体育训练的最高分,但那只是一小段路程。
“唉,笨蛋,”多米尼克上气不接下气,“我只要跑得比我的目标快一点就行。”
“阿富汗人会宰了你这头蠢驴的。”布莱恩正在往回跑,能更清楚地看见他兄弟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
“也许吧,”多米尼克承认。“但阿富汗人不会在阿拉巴马和新泽西抢银行。”多米尼克从不把他生活中的倒霉事说给他兄弟听,不过显然,海军陆战队的这位身体要比联邦调查局的这位好。但是他的枪法又如何?终于跑完了,他朝那幢种植园的房子走回去。
“我们通过了吗?”进屋的时候布莱恩问亚历山大。
“对你们俩来说,这容易得很。这里不是警校,伙计。又不指望你们参加奥运会,但在战场上,跑得快也是个绝妙的本事。”
“在匡蒂科,哈尼军士就爱这么说,”布莱恩表示同意。
“谁?”多米尼克问。
“尼古拉斯·哈尼,美国海军陆战队一级军士长,对了,他大概因为名字的缘故常被人取笑——但也许不会有同一个人嘲笑他两次的。他是海军陆战队基础学校的一个教员。他们都管他叫‘鸟尼克’,”布莱恩说着,抓了一条毛巾扔给他兄弟。“他绝对是标准的海军陆战队队员。但他说逃跑是步兵所需要的技巧之一。”
“你呢?”多米尼克问。
“我只打过一次仗,不过才几个月前的事。大多数时间,我们就是看着山下的山羊,爬那些该死的山会让这些羊得心脏病的。”
“很糟,是吧?”
“糟透了。”亚历山大插进来说。“但打仗是小孩子的把戏,不是有理智的成人的行为。你瞧,特工卡卢索,即便在丛林里你也得背着六十五磅的东西。”
“那一定很有意思,”多米尼克不无敬意地对他兄弟说。
“快乐时光。好了,皮特,今天的计划里还有什么有趣的内容?”
“先洗洗干净,”亚历山大建议。既然他已经确认两个人的身体条件不错了——尽管他从来没有为此担心,他也说过,不管怎样这都不是最重要的——他们可以进入更为艰苦的训练。那些重要的项目。
“美元将出现波动,”杰克对他的新上司说。
“有多严重?”
“只是微小的波动。德国人准备减少美元储备,购进欧元,大约有五亿元。”
“那是笔大数目吗?”山姆·格兰杰问。
“你是在问我吗?”杰克问道。
“对啊。你得有判断。不一定非要是正确的,但得言之有理。”
小杰克·瑞安递上截获的情报。“这个德国家伙和法国那边的同行说话。他尽力使这宗买卖听上去很平常,但翻译说他话中有鬼。我懂一点德语,但还没好到能听出那么细微的东西来,”小瑞安对他的上司说。“我不明白德国人与法国人为什么要搞那种反对我们的阴谋。”
“巴结法国,符合德国的当前利益。虽然,我也没见过什么长期的互惠的同盟。总的来说,法国是怕德国的,德国也瞧不起法国。但法国有强大的野心——是的,他们一直就那样。看看他们同美国的关系。有点像十二岁左右的兄弟姐妹间的关系一样。他们是互爱的,但总是处得不那么好。德国与法国呢,有点像这种关系,但更复杂。法国老爱踢他们的屁股,但随后德国就组织动员起来,去踢法国的屁股,两个国家的记性还都很好。那便是欧洲的祸根。那里纷争不断,他们是怎么也忘不了的。”
“有什么办法解决这个问题吗?”小瑞安问道。
“坦率地说,根本没有,也许这个德国银行家同这家伙接近是为将来做打算。也许是法国人在让他觉得他正在变得亲近,这样法国央行就可以在柏林赚上一笔。这是个可笑的游戏。你不能把对手揍得太惨,否则他就不会同你玩了,而且,还有,别去惹麻烦树敌。总之,这就像同邻居打扑克牌。如果你牌技太好,那么你就会树敌,住在那里也没多大意思了,因为没人愿意再上你家来玩牌。假如你是牌桌上最笨的一个,他们又会联合起来对付你,同你作弊、耍赖——不至于怎么伤害你,但足以让他们感觉自己是多么聪明。就是说,实际上轮到出牌的时候,每个人都是试探性的,以维持一种和睦的关系。没有人会过分地致使一个主要国家的货币流动性发生危机。忘了告诉你,央行的银行家们把陆地上的人都看作是农民,包括各国政府的首脑。”
“包括我们?”
“美国人?哦,是的,出生卑贱,没有文化——但又是极度幸运——的农民。”
“还带着武器?”小杰克问。
“是的,带枪的农民总是让贵族们惶恐不安,”格兰杰忍住笑表示同意。“他们抱残守缺,难以认识到这会在市场上给他们带来多大的阻碍,因为商机总是与一种新概念结伴而来。但这不是我们的问题。”
Oderint dum metuant,杰克心想。这是他仅能记住的几句拉丁谚语之一。大概是罗马皇帝盖尤斯·卡利古拉的一句格言:只要他们还害怕我们,让他们恨去吧。两千年过去了,文明人难道还没有更进一步吗?
“我们的问题是什么?”
格兰杰晃了晃脑袋。“我不是那意思。他们不那么喜欢我们——其实从来就没喜欢过——但同时,没我们他们又活不了。苏联解体后,他们中的一些人开始琢磨没了我们他们也能活,但他们每试一次,现实就把他们揍得鲜血淋漓。不能用人民的思想来取代贵族的思想,这就是他们的问题。他们真的以为人民是服从他们领导的,但实际上并非如此。他们只跟着自己的钱袋走,假如有时间思考的话,大街上随便哪个人都会自己把问题考虑清楚。”
“那么,反恐训练营就利用他们想象中的世界赚钱吗?”
“你说对了。你知道的,我讨厌肥皂剧。知道我为什么讨厌吗?”他的目光一片茫然。“杰克,因为它们是那么准确地反映了现实。真实的生活,即便从这个角度去看,也充斥着胡扯与自负。让世界转动的并非是爱,甚至不是金钱,而是胡扯。”
“嘿,我听到的愤世嫉俗够多了,但——”
格兰杰挥了挥手打断他。“不是愤世嫉俗。人的本性。这东西从有历史记载以来的一万年里就没有变化过。我不知道它是否还会继续这样下去。哦,当然,人性中也有好的一面:高尚,慈悲,自我牺牲,甚至在某些时刻表现出来的勇气——还有爱。爱是重要的。它意味着很多。但伴随而来的还有妒忌,贪婪,所有的邪恶的七宗罪。也许耶稣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嗯?”
“这是哲学还是神学?”我以为这也是情报工作呢,小瑞安心里想。
“下个星期我就五十岁了。人总是老得太快而开窍得太晚。大约一百年前有个牛仔这么说过。”格兰杰笑了。“问题是,当你意识到该怎么做的时候,你已经太老了。”
“你打算怎么样,重新开始一种信仰吗?”
格兰杰大声笑起来,转身打开自己的吉瓦里亚咖啡机倒咖啡。“不,我屋子周围的杂草并没有烧起来。深入思考的麻烦在于,你还要除草,还要养家糊口,对我们来说,是保卫国家。”
“那么,我们对德国这件事怎么办呢?”
格兰杰又看了看那份截获的情报,想了想。“什么也不做,现在不采取行动,但我们会记着法国人和德国人赚了一点或两点,六个月左右他或许就有收益了。欧元通行的时间不长,还看不出较量的结果。法国人认为欧洲的金融领导地位会倾向巴黎。而德国人认为会是柏林。实际上,会倾向经济实力最强、劳动力效率最高的那个国家。不会是法国。他们有很优秀的工程师,但他们的人民不如德国人那样有纪律性。如果我赌,我赌柏林。”
“法国人可不愿意。”
“那是事实,杰克。那是事实,”格兰杰重复了一遍。“算了吧。法国人有核武器,而德国没有——目前还没有,不管怎样。”
“你当真?”小瑞安问。
一个微笑。“不。”
“在匡蒂科他们教过我们几招,”多米尼克说。他们正在一家中型购物中心里,由于靠近弗吉尼亚大学,这个购物中心以大学生为消费对象。
“他们是怎么说的?”布莱恩问。
“不要老待在同一个地方盯着你的目标。想办法改换你的装束——太阳眼镜什么的。假发,如果用得着的话。两面穿的夹克衫。别死盯着他,不过要是他看你,也别转身。多几个探员盯一个目标会好得多。一个未经训练的人是无法长时间跟踪一个老练的对手的。在最有利的环境下,受过训练的目标也是很难被跟踪的。这就是为什么大的情报机构都有SSGS——特别监视队。他们都是联邦调查局的雇员,但他们并不宣誓效忠这个机构,也不配枪。有些家伙管他们叫非正规街头面包师,就像歇洛克·福尔摩斯里面的人一样。他们谁都像,街头阿混——流浪汉——穿工装的工人,惟独不像警察。他们有时候看上去脏兮兮的。他们有时候又像叫化子。我在纽约联邦调查局办事处遇见过几个,他们供职于OC和FCI——就是集体犯罪科和海外反情报情报科。他们可都是专业的,但他们又是你所见过的看上去最不职业的一群人。”
“这种人都很卖力吗?”布莱恩问他兄弟。“我是指监视。”
“我自己从来没试过,但据我所知,对付一个目标是需要大量人力的,比如十五或二十几个人,再加上车子,飞机——即便如此,真正的老狐狸还是有可能逃脱。特别是俄国人。那帮杂种确实训练有素。”
“那么,究竟要我们做什么呢?”卡卢索上尉问。
“就是要从基础练起,”亚历山大告诉他。“瞧见那边那个穿红运动衫的女人了吗?”
“黑色长发的?”布莱恩问。
“就是那个,”皮特肯定地说。“弄清楚她在买什么,她开什么样的车,她住哪儿。”
“就我们俩?”多米尼克问。“就这点任务,是吗?”
“我说过这工作很容易吗?”亚历山大很无辜地问道。他递过两副无线电耳脉。“把耳塞插在耳朵里,麦克风别在领子上。有效距离约三公里。你们俩都有车钥匙。”说完他便走开了,到艾蒂-宝尔休闲装零售店给自己买短裤去了。
“什么鬼差事,恩佐。”布莱恩说。
“好歹给我们指出了行动纲要。”
“仅仅是纲要,是吧。”
他们的目标已经走进安妮-泰勒服装店。他们双双走了过去,在星巴克各自要了一大杯咖啡,权当蹩脚的掩护。
“别喝光了,”多米尼克对他兄弟说。
“为什么?”布莱恩问。
“万一喝多了要小便呢。情况瞬息万变,计划好的事难保就会给突发事件搅和了。在联邦调查局学院里上过这样一堂实践课。”
布莱恩没发表意见,听上去似乎挺有道理。他们时不时地摆弄一下耳脉,表明自己干得还像那么回事。
“奥尔多呼叫恩佐,完毕,”布莱恩在六频道呼叫。
“恩佐听到,兄弟。咱们别说了,还是监视吧,但我们得待在相互看得到的地方,好吗?”
“明白。好吧,我朝商店那儿走。”
“听到我的话就答‘十——四’,兄弟。”多米尼克回头看见他兄弟走开了。他便坐定抿他的咖啡,一边盯着目标——不是直直地看,而从二十度的斜角看过去。
“她在干嘛?”奥尔多问。
“看上去像在挑衬衫。”目标约莫三十岁,齐肩的棕发,长得很妩媚,戴一枚婚戒,但没有镶钻,一条廉价的金色项链大概是从马路对面的沃尔玛超市买来的。桃色上衣/衬衫。裤子看上去更像是一条裙子,黑色,“实用”的黑色平底鞋。巨大的手提袋。周围没有谁过分注意她,很好。看样子她是单身一人。她终于选中了一件衬衫,看上去像是白色丝绸的,用信用卡付的钱,随后出了安妮-泰勒。
“目标在移动,奥尔多。”
七十码外,布莱恩抬起头,转身遥对着他兄弟。“告诉我,恩佐。”
多米尼克端起咖啡做出喝的样子。“向左拐了,朝你这边走来。一分钟左右你就能瞧见。”
“十——四,恩佐。”
他俩的车停在这个购物中心的两侧。这倒成了件好事,因为他们的目标向右拐弯,朝开向停车场的那扇门走去。
“奥尔多,走到能看清车牌照的地方,”多米尼克命令。
“什么?”
“把她的牌照号报给我,描述一下那辆车的样子。我正在朝我的车子走去。”
“明白,兄弟。”
多米尼克并没有跑着过去,而是尽可能不动声色地疾走过去。他上了车,发动引擎,把所有的车窗摇了下来。
“恩佐呼叫奥尔多,完毕。”
“好了,她开的是一辆墨绿色沃尔沃旅行车,弗吉尼亚牌照KR619。车里就她一人,起步了,朝北驶去。我正在朝我的车子走去。”
“明白。恩佐在追踪。”他开足马力,开到位于购物中心东首的西尔斯百货公司附近的时候,从外衣口袋里掏出手机,要求接通位于夏洛茨维尔的联邦调查局办事处的电话,电话公司将为此另外收取他五十五美分。“请注意,我是特工多米尼克·卡卢索。我的证件号是165821。我需要一个车牌的资料。马上,KR619。”
电话那头的人把他的证件号输进了计算机,确认了多米尼克的身份。
“你大老远地从伯明翰跑到这儿来干嘛,卡卢索先生?”
“没空解释。请查一下这个牌照。”
“明白,好了,是辆沃尔沃,绿色,车龄一年,注册人是埃德华和米琪·彼德斯夫妇,住在夏洛茨维尔的莱丁-胡德公寓六号。那地方就在镇子西边的城区内。还需要什么?需要援助吗?”
“不。谢谢,这就行了。卡卢索完毕。”他挂了电话,通过无线电把地址转告给他兄弟。两人于是做起了同一件事,把地址输进计算机导航系统。
“这是骗人的,”布莱恩一边输入一边笑着说。
“好人是不会骗人的,奥尔多。他们只管做事。好了,我发现目标了。她正在绿阴支路上往西开。你在哪里?”
“你后面大约五百码——见鬼!碰上红灯了。”
“好了,等着吧。看样子她是在往家开,那咱们就知道那地方在哪儿了。”多米尼克将目标控制在一百码的距离内,让自己和目标之间始终隔着一辆小货车。过去他很少做过这种事,他惊奇地发现这事做起来居然还挺紧张。
“五百英尺后准备向右拐,”计算机告诉他。
“谢谢,宝贝,”多米尼克咕哝着。
随后,沃尔沃果然在计算机所说的那个街角拐弯了。所以说,这玩意儿也坏不到哪里去,是吧?多米尼克喘了口气,稍稍定了定心。
“好了,布莱恩,看架式她正在往右边的家驶去。跟着我,”他通过无线电说。
“明白,跟上你。知道这娘们是谁吗?”
“米琪·彼德斯,机动车辆管理部这么说的。”沃尔沃朝左拐,又向右拐,驶进了一条死胡同,那儿有一幢两层的不大不小的白色铝墙板房子,车子驶上一条通向与房子相连的有两个车库的车道。他在一百码之外的街道上停了车,做出抿咖啡的样子。三十秒钟后布莱恩出现了,在半个街区之外做同样的事情。
“看到车了?”多米尼克说。
“那当然,恩佐。”海军陆战队的这位顿了顿。“现在咱们干什么?”
“下车,我请你喝咖啡,”是一个女人的声音。“我就是那辆沃尔沃的主人,”这声音说得很清楚。
“哦,见鬼,”多米尼克挪开麦克风嘀咕了一声。他从他的奔驰车里出来,挥手示意他兄弟也下来。
卡卢索兄弟俩双双朝莱丁-胡德公寓六号走去。走上车道的时候,房门开了。
“一切都是精心策划好的,”多米尼克轻轻地说。“打一开始就该猜到。”
“是啊。把我们哄得团团转,”布莱恩思忖着。
“才不是呢,”彼德斯夫人站在门口说。“但是从机动车辆管理部那儿要到我的地址倒是骗人的,你们知道。”
“没有人告诉过我们什么规则,夫人,”多米尼克对她说。
“干这行,其实没有什么——并不总是有什么规则。”
“就是说,你一直在监听?”布莱恩问她。
她点点头,把他们带到厨房。“没错。无线电是加密的。没别的人知道你们都在聊些什么。你们俩觉得咖啡怎么样呀?”
“就是说,你一直在注意我们?”这是多米尼克在问。
“实际上,并不是,我没用无线电欺骗你们——得了,不全是那样。”她迷人地一笑,这多少有助于缓和对两位来客自尊心的打击。“你是恩佐,对吧?”
“是的,夫人。”
“你跟得有点儿近。不过在有限的时间内,也只有眼力极好的目标会发现你。是车的样子帮了忙。这种车这地方多得是,而奔驰却很少。但最佳选择应该是一辆小货车——脏兮兮的那种。那些乡巴佬从来都不洗车,一些在校的大学生也是如此。要是在六十四号州际公路上,那么,你们最好是开一架飞机,当然了,还要带一只波嗒-波替便携式坐便器。不动声色的监视行动恐怕是这一行最艰苦的工作了。但现在你们两个小伙子已经知道怎么回事了。”
门开了,皮特走了进来。“他们干得怎么样?”他问米琪。
“我给他们打B。”
多米尼克忽然觉得她够慷慨的。
“把我刚才说的忘了吧——打电话给联邦调查局查到我的机动车辆个人资料是相当聪明的做法。”
“不是骗人的?”布莱恩问。
亚历山大却说起了另一个问题。“惟一的规则便是安全地接近目标。在反恐训练营,我们并不标榜什么风格。”
“都是人说了算,”彼德斯夫人肯定地说,显然亚历山大有些恼火。
这足以使布莱恩的胃痉挛那么一下了。“哦,伙计们,我知道,我以前问过,但我们训练到底为了什么?”多米尼克斜着身子问道。
“耐心点,小伙子,”皮特劝告道。
“好吧。”多米尼克服从地点了点头。“这次听你的。”但不能等太久,他用不着再加上这么一句。
“那么,你不准备探究一下这个吗?”快下班的时候杰克问道。
“可以探究,但不值得花那么多的时间。我们充其量也就是弄个几十万,可能还没那么多。但你能发现到这情报还是不错的,”格兰杰夸奖道。
“一星期的时间,像这样的信息会有多少?”
“一两次吧,忙的话四次。”
“用来实施操作的有几次呢?”小杰克问。
“五分之一。我们做得很小心,但即便如此,我们还是一直冒着被发现的危险。如果欧洲人看见我们猜准了很多次,就会去调查我们究竟是怎么干的——他们可能会对他们自己的人来个彻底调查,寻找人为的泄露原因。这就是他们的思考方式。阴谋理论在那里大有作为,你看,因为他们就是这么对待自己人的。但他们搞的把戏倒是有些背道而驰。”
“你还会调查些什么?”
“从下星期开始,你会接触安全账号——人们管它们叫数字账号,因为它们一般是用数字代码来标识的。有了计算机技术,现在主要用的是密码。他们大概是从情报界搞来那套东西的。他们常雇佣间谍来照看账户的安全性——但不是些优秀特工。好特工一般都远离财务管理这一行业,主要是出于势利。对于高级特工来说,这并不是那么重要的工作,”格兰杰解释说。
“这些‘安全’账号,查得出主人吗?”杰克问。
“不一定。有时都是通过密码来做的,但有时候银行有内部备忘录,这我们也能窃取到。不一定总能办到,银行家也从来不会用客户来做内部投机买卖——至少不会用书面的形式。我肯定他们会在午饭桌上说来说去,但你要知道,他们中的许多人,实际上并不在意钱是打哪儿来的。奥斯威辛死去的犹太人,黑手党在布鲁克林的某个小头目——都是新闻界不曾听说的钱的来源。”
“但如果你把这个交给联邦调查局——”
“不行,因为那是不合法的,我们不会那么做,否则我们会损失一条追踪这些坏蛋和他们的钱的途径。从法律的角度说,这也不止涉及到一方的权限,对于欧洲的一些国家来说——当然,银行业都是赚大钱的,没有哪个政府会对税收背过身去。他们后院里的狗并不是谁都咬。至于它在街上干什么,他们并不在意。”
“不知道爸爸对这个怎么想?”
“不会怎么想的,我敢打赌,”这是格兰杰的看法。
“不会多想,”杰克也同意。“所以,你追踪安全账号以跟踪那些坏蛋和他们的钱?”
“就是这个想法。比你所能想象的要难得多,但如果你成功了,那便是大获成功。”
“就是说,我要成为一条猎鸟犬了?”
“对。如果你够优秀的话,”格兰杰加了一句。
那一刻,穆罕默德几乎是直接就升到了空中。从墨西哥城到伦敦的空中大圆弧有一段距离华盛顿特区很近,他从三万七千英尺的高空往下看,美国首都就像一张铺着的地图。假如他是殉难组的一员,也许他就会爬上螺旋楼梯,用枪干掉机组成员,亲自驾驶飞机……但这个过去已经干过,如今驾驶舱的门被保护得很好,商务舱保不准还有一个全副武装的警察来扫你的兴。还有更糟的,就是穿便衣的武装军人。穆罕默德瞧不起警察,但他已经懂得不可小觑西方的军人。然而,他并不是烈士旅的成员,但他还是对那些神圣的勇士钦佩有加。他在谍报方面的能力使他值得被珍惜,不会被派去从事如此高贵的行动。那是件好事,又是件坏事,但无论好坏,那都是一个事实,他就是生活在一个现实的世界里。老天要他什么时候进天堂,他便会在什么时候见安拉。但此刻,他还有六个半小时被圈在这个座位上。
“还要葡萄酒吗,先生?”粉红色脸蛋的空姐问他。真是个尤物啊,要是她也进了天堂……
“啊,好的,谢谢,”他用他那口标准的剑桥英语回答道。这有悖于伊斯兰教,但不喝酒的话会引起怀疑,他想了想,毕竟重任在肩,还是不冒这个险的好。或者,至少,就像他常对自己说的,穆罕默德在道德上有些小弱点。他很快就将酒饮尽,然后调节了座位的角度。酒兴许有悖于伊斯兰教规,但有助于人入睡。
“米琪认为这对双胞胎作为新手来讲还是相当合格的,”里克·贝尔对他的上司说。
“跟踪训练吗?”亨得利问。
“是的。”他用不着说真正的跟踪训练应该需要八到十辆车,两架飞机,二十名探员,反恐训练营可没有那些玩意。实际上,对付这种事,这里有更大的自由度,这有利也有弊。“亚历山大看上去挺中意,说他们很聪明,反应很快。”
“很好。还有什么事?”
“他说,里克·巴斯特纳克有新消息。”
“什么消息?”格里问。
“琥珀酰胆碱的一种变异,一种人工合成的箭毒,可在瞬间令骨骼肌肉失去知觉。人会瘫倒无法呼吸。他说会死得很神秘,就像一把刀刺穿了胸膛。”
“检查得出来吗?”
“好就好在这儿。体内的酯酶将药物大量分解为乙酰胆碱,所以很有可能是难以发现的,除非那靶子恰好死在医疗中心外头,又撞上一个厉害的、正在寻找非同寻常之物的病理学家。你相信吗,俄罗斯人早在二十世纪七十年代就考虑要使用。他们原想用在战场上,但实践证明那行不通。很奇怪克格勃居然不用这东西。即便一小时后,躺在大理石停尸台上,看上去也绝对像是心肌梗死。”
“他怎么弄到的呢?”
“有个俄罗斯同事到哥伦比亚大学拜访他。原来那人是犹太人,里克便同他聊起来。他吐露了不少,里克就在实验室里合成出来了。现在已经十分完善了。”
“要知道,黑手党从来没有发现这种东西倒是令人意外的。如果你想置某人于死地,得雇个医生来。”
“对于他们大多数人来说,这有悖于校友间的忠诚。但是,他们多数人可没有兄弟在9·11事件发生的那个星期二上午,从坎特-菲茨杰拉德证券公司所在的九十七层楼上摔落下来。”
“这种变异体比我们已有的要好吗?”
“比任何人的都要好,格里。他说用得好的话,几乎是百分之百地可靠。”
“贵吗?”
贝尔摇了摇头。“不很贵。”
“实验过,管用吗?”
“里克说毒死过六条狗——都是大家伙——想要多好就有多好。”
“行,我同意。”
“好的,头儿。两周内就可以弄到手。”
“其他地方怎么样?”
“不知道,”贝尔垂下眼承认道。“兰利有个家伙在他的备忘录里说,假如我们没有把他们消灭,也许也沉重地打击了他们,使他们的行动放缓了。我读到这种材料总是感到不安。像什么‘市场上没有最好的’之类的鬼话。狂妄者遭天谴。米德堡无法在网络上追踪他们的收入,但这也许意味着他们变聪明了一点。市场中有不少出色的密码程序,其中有两个国家安全局还未破译——至少,还不可靠。每天他们在他们功能强大的主机上花上几个小时来对付这个问题。就如你一直所说的,格里,最聪明的程序员都不再为山姆大叔效力了——”
“他们都去搞电子游戏了。”亨得利接上他的话。政府从没有用高薪留住人才——这问题永远也不会得以解决。“那么,就是鼻子痒痒?”
里克点点头。“直到他们死去,躺在地上,胸口插着一截木柄,我才不为他们担心。”
“把他们都弄死倒有点难,里克。”
“绝对有把握。”即便是他们在哥伦比亚的死亡博士对此也将无法阻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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