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两千多英里的驾驶之后,达到目的地的感觉很平淡。离六十四号州际公路不到一公里的地方有运通假日酒店,看起来比较令人满意,紧挨着旁边有一家罗伊·罗杰斯汉堡店,往上走不到一百米是邓金-唐纳兹快餐店。穆斯塔法走了进去,要了两个连在一起的房间,用列支敦士登银行发行的维萨卡付账。明天他们去侦察情况,但现在最诱人的是睡觉。眼下就是吃东西也不重要了。他把车子停到一楼刚租的房间前,关掉引擎。拉法和阿卜杜拉开了车门,到后面打开行李厢盖。他们把为数不多的几个行李袋拿进去,行李袋下面是四支冲锋枪,裹在厚而廉价的毯子里面。
“我们到了,伙计们,”穆斯塔法说着,进了房间。这是一家很普通的汽车旅馆,不是他们平时住惯的豪华酒店。两个房间共用一个卫生间,每间房有一台小电视机。拉开活页门,穆斯塔法就地倒在一张供他一个人用的双人床上,尽管还有些事情没处理。
“伙计们,任何时候都要把枪支藏好,随时注意掩护隐藏的地方。我们已经不能冒一些愚蠢的险了。”他警告他的同伙。“这个地方有警察,别以为他们是笨蛋。我们去天堂的时间得自己来选择,而不能由我们犯的错误来决定。要记住这一点。”接着他坐了起来,把鞋子脱掉。他本想洗个澡,可他实在太累了,新的一天马上来临。
“麦加在哪个方向?”拉法问。
穆斯塔法得想一会儿才能断定麦加以及位于城中心的天房的方向,那里是伊斯兰教的中心。他们向那个方向礼拜,每天五次,跪着默诵神圣的里面的经文。
“在那个方向,”他指着东南方向说,那个方向横越北非,正对着圣地最神圣的位置。
拉法展开他祈祷用的毯子跪了下去。这个时候祈祷是晚了一点,但他没有忘记这个宗教责任。
穆斯塔法在一边悄悄地对自己说:“不能忘了。”他希望安拉原谅他目前的疲惫状态。安拉不是无限仁慈的吗?而且这不算是严重的罪吧?穆斯塔法脱掉袜子,躺回被窝里,不到一分钟就睡着了。
阿卜杜拉在隔壁房间作完了他的礼拜之后,把电话线插入电脑。他拨了一个八〇〇的号码,马上就听到了电脑和网络连接时发出的尖锐颤音。接下来的几秒钟里,他看到他有新邮件。三封邮件,还有一些往常的垃圾邮件。他把电子邮件下载并保存之后就断开了,上网前后不过十五秒钟,这是他们的又一个安全举措,即上网时间要短。
阿卜杜拉还不知道他四个账号里有一个已经被国家安全局截获并破译了部分密码。他的账号——用单词的几个字母和几个数字组成——接通赛义德的账号的时候,也被识别了,但只知道接收方,没弄到发送方。
赛义德那一组最先到达终点——科罗拉多斯普林斯市——城市名字也是通过代码识别,他们在一家汽车旅馆舒服地扎下了营,离目标只有十公里远。伊拉克人萨巴维到了依阿华州的迪莫伊,迈赫迪到了犹他州的普罗沃。他们这两个队也都到位了,随时准备开始行动。三十六小时之内他们就会执行任务。
他打算把回信的任务交给穆斯塔法。实际上,回信已经编好了:“一九〇,二”,指的是第二章第一百九十首诗。与其说是一个战斗口号,不如说是对把他们领到这里来的信念的肯定。其意思是:将任务进行下去。
布莱恩和多米尼克在看有线电视的历史频道,讲的是希特勒和二战期间纳粹对犹太人的大屠杀。有关的研究已经做得够多了,你会认为谁如果还想有什么新的发现那肯定是徒劳的,尽管历史学家们一直没放弃努力。也许是因为德国人留在哈茨山洞里的那些大量的记录,这有可能成为未来几个世纪里学者们研究的主题,因为人们一直努力想认清这些人兽设想继而犯下这些罪行的思想过程。
“布莱恩,”多米尼克问他,“你是怎样看待这些材料的?”
“我认为只需一枪就可以避免这些事情的发生。问题在于没有人能够看到那么远的将来——吉卜赛的占卜者也不能。见鬼,他们中的一部分人也没能逃脱阿道夫的手掌。他们怎么没能够逃出城去呢?”
“你知道,希特勒一生中大多时候都只有一个警卫。他在柏林住的是一套两层楼的公寓,入口在楼下,对吧?他有一个党卫军守门,甚至还不是警士。干掉他,然后开门上楼,把狗娘养的杀了。这样一来,可以保全多少的性命呀,兄弟。”多米尼克说完了,伸手去拿酒。
“该死的。你确信吗?”
“特工处这样教的。他们派指导员去弗吉尼亚州匡蒂科讲课,每次课都讲安全问题。这一点我们也感到惊奇。对此有很多疑问。比如说,那个家伙讲你去小酒店买酒的时候会与党卫军擦肩而过。要干掉他简直易如反掌,伙计,太容易了。阿道夫认为自己是不朽的,而子弹是没长眼睛的,这就对了。嗨,咱们不是有位总统在月台上等火车的时候被人杀掉了吗?是哪任总统来着?我想是切斯特·阿瑟吧?麦金利也在走路的时候被一个迎面走来的手缠绷带的家伙打中了。我认为那个时候的人有点太大意了。”
“妈的。这会使我们的工作容易多了,不过我还是宁愿在五百米左右的地方使用步枪。”
“不想冒险是吗,奥尔多?”
“没人给我足够的钱值得去冒这么大的风险,恩佐。没有后路,你知道吗?”
“中东那些自杀性的炸弹你又怎么看待呢?”
“文化不同嘛,伙计。你难道不记得二年级学过的吗?你不能自杀因为那是道德上的犯罪,事后你也不能告解,我想弗朗西斯·玛丽修女讲得够清楚的了。”
多米尼克笑了起来。“见鬼,好长时间没想起她了,可她不是一直认为你很差劲吗?”
“那是因为我不像你那样在班上鬼混。”
“在海军陆战队里呢?”
“鬼混?那些军士在我面前很小心的。沙利文军士不和人胡来,就连温斯顿上校也不会。”他又看了一两分钟电视。“你知道,恩佐,也许很多时候一颗子弹可以防止许多悲剧发生。希特勒是该吃上一颗,可是就连专门受过训练的军官都没能这么做呢。”
“投炸弹的家伙简单地认为建筑物里的每个人都会死,也不进去看个究竟。他们在联邦调查局学院里每天都这样说,兄弟——想当然是一切错误的根源。”
“你会去看个究竟,是吧。任何值得射击的东西都值得开两枪。”
“阿门,”多米尼克表示同意他的说法。
小杰克·瑞安醒来后听全国公共电台的早间新闻,总感到将听到一些可怕的新闻。他猜测这是因为自己看了太多的第一手情报,但他又判断不出哪些是热点哪些不是热点。
尽管他知道的不那么多,但他知道的事是非常令人担心的。他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乌达·本·萨利的身上——也许是因为萨利是他惟一比较了解的“对手”。而他也必须很清楚地了解他,因为萨利是他研究的个案。他必须摸透那家伙,因为不然的话,他将……被劝告去寻找其他工作……到目前为止,他还看不出有那种可能性,但这本身并不能说他在特工这一行里有发展前途。当然,他父亲花了很长时间才发现自己擅长的方面——事实上,从波士顿大学毕业之后九年——而他自己拿到乔治城大学的毕业文凭还不到一年。那么,他在反恐训练营能克服困难走向成功吗?他也许是那里最年轻的,甚至秘书组里的那些女人也都比他大。妈的,这可是个全新的念头。
萨利对于他是一次考验,也许还是很重要的一个。这是不是意味着托尼·威尔斯已经摸透了萨利呢?而他还在这里追踪一些已经被仔细分析过了的资料?还是说他必须做他的研究,得出结论之后让别人接受?当他拿着他的电动剃须刀站在浴室镜子前面的时候,他在慎重考虑这个问题。这可不是在学校的时候。不合格的记录在这里意味着失败——人生的失败?不,没那么糟,当然,这绝不是好事。在厨房喝咖啡看美国有线电视网的时候他要仔细思考这个问题。
祖哈伊尔走到山上买了两打炸面圈和四大杯咖啡当早餐。美国真是一个令人着迷的地方。那么多的自然财富——树木,江河,宽阔的路面,简直令人难以相信的繁荣——都是崇拜者羡慕的对象。而他就在这样一个地方,喝着咖啡,吃着炸面圈。这个世界是疯狂的世界,如果它是按照规划在运行的话,那一定是安拉的安排,这是连他们这些虔诚的信徒都无法明白的。书上怎么说,他们就怎么做。回到旅馆之后,他发现两个电视机都调到了新闻台——美国有线电视网——犹太人主导的新闻网络。真遗憾,美国人都不看半岛电视台,至少这个节目努力向阿拉伯人说话,尽管在他看来,这个电视台已经得了美国病。
“吃的东西来了,”祖哈伊尔说,“还有喝的。”他拿了一盒面包圈去自己的房里,另一盒给了穆斯塔法,经过十一小时的酣睡,他还在揉着惺忪的睡眼。
“你睡得还好吧,兄弟?”阿卜杜拉问他们的队长。
“很好,感谢真主,但腿还是硬邦邦的,”他猛地伸手去拿那一大杯咖啡,又从盒子里抓了一个撒有槭糖霜的炸面圈,一口就咬了半个下去。他揉了揉眼睛,看看电视里今天的世界上发生了一些什么事。以色列警察击毙了又一个阿拉伯烈士,在他还没来得及引爆绑在身上的西姆太可斯炸药之前。
“真他妈的笨蛋,”布莱恩插了一句,“拉一下绳子有多费事呢?”
“我不明白以色列人是怎么看出他的企图的。你肯定猜得出,他们雇了人在哈马斯组织里面专门给他们提供情报。对警察而言,这一定是一个使用代码的重大案件,给很多消息来源都布置了任务,以及间谍机构提供的帮助。”
“他们也拷打人,是吗?”
多米尼克想了一下,点点头,“对,可能在他们的法院体系以及其他体系的控制下,但他们审问的时候比我们要起劲一些。”
“有用吗?”
“我们在学院讨论过这个问题。你放一把单刃猎刀在某人的阴茎上,他很可能会觉得在这时候招供是明智的表现,但不是每个人都会这么想的。啊,我是说,在理论上,这似乎很可笑,但你自己试试看——也许不那么合意,明白吗?还有一个问题是,这究竟能得到多少有价值的信息呢?也许为了让你把刀从他那个地方拿开,他什么都会说,只要能停止痛苦,任何话都会说。骗子可是真能把你蒙了,除非你知道的比他们多。当然,我们不能这么做。你知道的,宪法以及法律不允许。你可以威胁他,说蹲监狱的滋味不好受,还可以冲他嚷嚷,但即使是这样,还是有些界线我们不能逾越的。”
“他们还会招供?”
“大部分人是这样。审讯是一门艺术。有些人在这方面很擅长。我还从没机会好好学学,见倒是见识过。真正的诀窍在于和那些笨蛋建立融洽的关系,比如说,那个下流的小姑娘的确是这样要求的吗?令你过后只想吐,但是这么做的目的是让那些混蛋坦白交代。他进监狱之后,和他一起的狱友会变本加厉地凌辱他,我可没这么过分。你在监狱里最不愿见到的是虐待小孩的人。”
“我相信,恩佐。你不是有个朋友在阿拉巴马吗?你好像给过他甜头。”
“这得看你是否相信地狱,”多米尼克回答说。他对这个问题有自己的看法。
威尔斯今天早上先到了。杰克进来的时候看到他已经在工作岗位上了。“这次我可输给你了。”
“我老婆的车从修理店取回来了。现在换了她送孩子上学,”他解释说。“查一下米德堡来的消息。”他作了指示。
杰克打开计算机,启动程序结束之后,他键入个人密码,进入楼下的计算机房下载的机构之间的文件往来。
打开电子文件时弹出了位于米德堡的国家安全局发给中央情报局、联邦调查局以及国土安全部的FLASh文件,今天上午,他们中肯定有人已经把情况简要报告总统了。奇怪的是,几乎没有什么内容,只不过是数字信息,一组数字。
“怎么说?”小瑞安问。
“看来可能是里面的经文。有一百一十四章——每一章都有一些诗在里面。如果真指的是这个的话,那就不过是一首诗罢了,没有什么特别戏剧性的东西。你自己翻开看看吧。”
杰克点了一下鼠标。“就这些吗?”
威尔斯点点头,“就这些,照米德堡来的思路看,这样的干巴巴的信息一定代表别的什么——很重要的东西。间谍们关键的时候会使用颠倒顺序的语言。”
“妈的!你是说看起来无足轻重的东西可能很重要?托尼,任何事情都可以这样去看!他们还知道什么?网络,那家伙登录的地方,这类事情知道多少?”
“他们用的是欧洲网络,私人拥有的,全世界有八百个成员,我们知道有些家伙用过。你搞不清楚他们的成员是从哪里登陆的。”
“好吧,那么首先,我们不知道这条信息是否重要;第二,我们不知道信息的来源;第三,我们无法知道谁读过或是他们究竟在哪里。简言之,我们狗屁都不知道,但是每个人的心里在打哆嗦。还有什么呢?关于发送信息的人,我们知道什么?”
“他——或是她,我们所知道的是——可能是我们的一个对手。”
“哪个国家的?”
“猜猜。国家安全局的人介绍说,那家伙的句法似乎表明他的第一语言是阿拉伯语——通过以前的交流。中央情报局的精神病学家同意这一看法。他们以前复制过这个家伙的信息。他有时候会与一些坏蛋商谈干坏事,他们与其他坏事有时间上的关联。”
“他发送的信息是否与今天早些时候以色列警察查获的炸弹有关?”
“有可能,但也不能十分肯定。就我们所知,发信人与哈马斯没有关系。”
“但我们也不一定清楚,是吧?”
“对于这些家伙,任何事情都不能完全确定。”
“那么,我们又回到了出发点。有些人就这样,对于自己什么都不清楚的事情瞎忙乎。”
“问题就在这里。在这些机构里,你即使是在那里瞎叫‘狼来了’,也比看到那灰色的畜生叼着羊跑了而什么都不说要好。”
瑞安重新坐到椅子上。“托尼,你在兰利待了几年?”
“好几年,”威尔斯回答。
“你到底是怎样挺过来的?”
高级分析员耸耸肩,“有时候连我自己都不知道。”
杰克回到计算机面前,浏览一下上午其他的交换信息。他决定看看萨利最近几天有没有作出什么不寻常的举动掩饰自己的行为,想到这里,小约翰·帕特里克·瑞安就像一个官僚主义者一样开始思考问题了,他自己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明天情况又会有所变化的,”皮特对孪生兄弟说。“你们的目标是米歇尔,但这次她会伪装的。你们的任务是识别出她,并跟踪她到她的目的地。噢,我告诉过你们没有,她很会伪装的。”
“她还会吃一种隐身药丸吗?”
“那是她的使命,”亚历山大解释说。
“你会给我们发一副神奇眼镜,让我们能够看清她的真实面目吗?”
“即使有也不会给你们的——何况还没有。”
“你真是我们的好伙计,”多米尼克冷冷地说。
那天上午十一点,是他们侦察目标的时候。
夏洛茨维尔时尚广场购物中心坐落在二十九号州际公路以北四分之一英里的地方,很方便,这是一个中等规模的购物中心,迎合的对象是本地一大批高消费的绅士阶层以及附近弗吉尼亚大学的学生。一头是全美连锁百货公司Jy,另一头是全美最大的百货零售连锁店希尔斯公司,中间是贝尔克男女用品专卖店。没想到,竟然没有专卖食品的地方——作前期调查的人太粗心了,居然没发现这个问题。令人失望,但也不是十分稀奇的事。组织雇佣的只是一些探子,他们的任务近似于玩乐。穆斯塔法注视着进来的顾客,觉得那并无大碍。
中央有一个院子,和购物的四个主要通道是相通的。还有一个信息台,提供购物中心的缩影图,指明各个商场的位置。穆斯塔法看了其中一幅,上面有大卫的六角星跃进了他的眼帘。这里有一个犹太会堂?这可能吗?他走过去想看个究竟,走在半路上他希望真的会有。
但是没有。这实际上是购物中心的保安处,里面坐着一个身穿制服的雇员,上衣是浅蓝色,裤子是深蓝色。他查看了一下,见那人身上扎武装带,太好了。不过电话倒是配有一个,无疑是为了联络当地警察用的。那么,这个黑人将成为他们的第一个牺牲品。穆斯塔法作出决定之后,掉头从盥洗间和可乐饮料机旁边走过,往右边转了个弯,离开了男人用品商店。
他发现这个地方是很好的目标。只有三个主要入口,可以把中央庭院那里当作一个很好的射击场地。各家商场大都是矩形的,入口在通道上。明天的这个时候,人会更多一些。他一眼望过去,估计有二百人,虽然在往这个城市来的路上他指望也许能够干掉千把人,现在看来能干掉二百个以上就算是不小的胜利了。这里的商场各具风格,和沙特的商业中心不同的是,男女,以及小孩都在同一层购物。有四家商店被列为儿童用品专卖店——甚至还有迪斯尼商店!这是他没料到的,能朝美国这样的一个宝地进攻简直是太美了。
拉法突然出现在他身边,“怎么样?”
“目标比较大,但我们的部署是无懈可击的。都在同一水平线上,”穆斯塔法平静地回答他。
“兄弟,安拉一向都是很仁慈的,”拉法掩饰不住他的热情说。
人群四处流动。很多女人用小推车推着她们的孩子——他看到发廊旁边有个地方可以租小推车。
他得买一样东西。他在萨雷斯珠宝柜台旁边的无线电柜台里买到了。四个袖珍收音机和电池,他付的是现金,并简短地听了一下如何使用。
总之,从理论上讲,没有预料的那么理想,但他们也没想到这座城市会这么繁华。而且,他们以为街上会有持枪的警察来干预他们的使命。因此,生活中就是这样,你得掂量掂量多少苦头多少甜头,可是现在,甜头太多了,他们一下子尝不了。他们四个人都在安妮阿姨饼屋买了椒盐卷饼,经过Jy返回,上了车子,他们将回到旅店,边吃面圈喝咖啡边作正式的安排。
杰里·朗兹的正式工作是作为反恐训练营对外身份的战略策划主任。他相当胜任这项工作——当初从宾夕法尼亚大学毕业的时候,如果他没有选择做一名空军情报官员的话,他也许早就成了华尔街有影响的人物了。在他被授予上校军衔之前,他拿到了华盛顿商学院的硕士学位,所需费用是现任职务支付的。这个意料之外的硕士学位让他引以为豪,而且给他提供了一个极好的借口可以做些生意。这对于这位前任美国空军总分析员来说是一种消遣,那时他在华盛顿布林空军基地的国防情报局总部大楼工作。但是一直以来,他发现作为“微不足道的小人物”——他从来没有获得美国空军飞行员银质机翼勋章——在一个驾驶飞机翱翔蓝天的人占绝对优势的领域,作为二等公民得不到任何补偿,就算他比一起工作的二十个人都聪明。到反恐训练营来工作在很多方面都大大开阔了他的前途。
“有什么情况吗?”亨得利问。
“米德堡以及河那边的人似乎有什么令人振奋的事,”朗兹回答说,并递给他一些文件。
前参议员看了一两分钟之后又将文件递回去了。他很快就发现以前看过这些东西。“怎么讲?”
“老板,他们这次可能是对的。我一直都密切注意背景材料。现在的情况是,已知的对象减少了信息交换,同时又出现了这种情况。我一辈子都在国防情报局分析偶然事件,现在就出现了这种偶然事件。”
“哦,他们在搞什么呢?”
“机场安检今天开始提高警戒级别。联邦调查局将在一些登机口部署人员。”
“电视没报道吗?”
“嗨,国土安全部的孩子们太会做广告了,这只会适得其反。冲着老鼠大叫是抓不住它的。要抓住它,就得给它想要看见的东西,然后打断它的脖子。”
你还可以趁其不备让猫突然跳到它跟前呢!亨得利没有说出来。那是难度更大的任务。
“我们有办法?”他只是这样问了一句。
“目前还没有。这好比看到了前兆,也许还有暴雨加冰雹呢,但没有可行的方法进行阻止。”
“杰里,有关那些策划的家伙,那些发布命令的人的信息怎么样?”
“有的还不错。但那是关于传达命令的人,而不是发布命令的人的资料。”
“他们是不是已经离开了会议桌?”
朗兹立刻点头同意他的看法。“现在可是你在说,老板。那么,真的大事件就可能会让他们脑袋搬家的,尤其是他们还不知道暴风骤雨就要来临。”
“眼下最大的威胁是什么?”
“联邦调查局在想的是汽车炸弹,或者是像以色列出现的人体炸弹。这是有可能的。但是从操作上看,我不敢肯定。”朗兹坐在了椅子,“给一个人炸药包,让他上公共汽车扑向目标人群,用这种方法对付我们似乎复杂了些。把炸弹拿到这里来,给他装备好——就是说把炸弹装到位,这又是一件复杂的事——然后让他熟悉目标,然后让他来这里。期望他离开支援网络一段时间后还能保持行动的动力。很多环节都可能出差错,这就是秘密行动力求简单的原因。为什么要去惹一些不必要的麻烦呢?”
“杰里,这样的麻烦目标我们有几个?”亨得利问道。
“总共吗?大概六个吧。其中四个真的是很麻烦的目标。”
“你能给我们提供位置和基本情况吗?”
“随时可以。”
“那就星期一吧。”把这个问题放在周末考虑是不明智的。他有两天可以把所有的计划弄出来。他有权隔一段时间休息一两天。
“明白了,老板。”朗兹站起来往外走。在门口停了一下说,“噢,在摩根和斯蒂尔证券部有个家伙,他是个骗子,任意挪用客户的资金,动作也快。数目大概有一百五。”他表达的意思是有一点五亿美元。
“有人注意到了吗?”
“没有,我自己发现的。两个月前我在纽约碰到过他,他看起来不大对头,所以我查看了一下他的电脑。想不想看看他的记录?”
“这可不是我们工作的范围,杰里。”
“我知道,我把我们和他交易的证券都卖空了,不让他玩弄我们的资金,但我认为他意识到该是离开的时候了,比如说去海外旅游,一去不回。应该有人看住他,也许请温纳去处理这件事吧?”
“我得认真考虑这事。谢谢你的提醒。”
“应该的。”朗兹说完便从门口消失了。
“这么说,我们只要悄悄地跟踪她,不让她发觉就行了,是吗?”布莱恩问。
“任务是这样规定的,”皮特肯定了他的话。
“保持多近的距离呢?”
“尽可能靠近。”
“你是说近到可以用枪抵着她的后脑勺?”海军陆战队军官问。
“近到可以看见她的耳环,”亚历山大认为这是最委婉的说法。这样说也是很准确的,因为皮特夫人的头发比较长。
“这么说,不是射她的脑袋而是割断她的喉咙喽?”布莱恩紧接着又问。
“听着,布莱恩,你想攻击她哪儿就攻击哪儿。不过要靠她足够近,明白吗?”
“好吧,我总算明白了,”布莱恩说,“我们需要挎个腰包吗?”
“是的,”亚历山大回答,尽管没必要。布莱恩又开始紧张不安了。谁听说过一个海军陆战队士兵会有良心不安的时候?
“这会使我们更容易暴露的,”多米尼克表示异议。
“那就设法伪装一下,动动脑筋,”教官有点不耐烦地提示了他一下。
“什么时候才知道我们这样做的目的,准确地说?”布莱恩问。
“很快会知道吧。”
“这可是你说的,老兄。”
“听着,你随时可以开车回北卡罗来纳去。”
“我是想到了这一点,”布莱恩对他讲。
“明天是礼拜五。这个周末考虑一下好吗?”
“好的。”布莱恩退了下去。这次交谈的气氛比他料想的要紧张一些。是该退出去的时候了。他一点都不喜欢皮特。他不喜欢这样不明不白的,而且不喜欢这种演习。尤其是拿女人当靶子。伤害女人是违背他的原则的事情。还有小孩,他的兄弟为了救孩子开了杀戒——布莱恩并不反对他为此而杀人。他问自己会不会那样做,他对自己说,会的,为了孩子,但他又不是十分确定。吃完晚餐之后,两兄弟收拾了一下然后坐在楼下电视机前边喝饮料边看历史频道。
在相邻的一个州,差不多同一时间,也是这种情景,小杰克·瑞安一边喝着朗姆酒和可乐,一边在历史和世界历史两个频道转换,偶尔还看一下传记频道,看了两个小时有关约瑟夫·斯大林的介绍。小杰克想,那家伙完全是他妈的十足冷血的混蛋。竟然逼着他的密友签署囚禁自己老婆的命令,真他妈的混蛋。可是这个外表毫不起眼的家伙是怎样运用他的权力来控制他的同类的呢?这种控制力量来自何处?他是怎么维持这种力量的呢?杰克的父亲手中曾拥有很大的权力,但他从来没有像斯大林那样支配过别人。他甚至连想都没这样想过,更谈不上拿杀人当消遣。这些人是谁?世界上还有这种人吗?
他们必须存在。世界上有一种东西永远都不会变,那就是人性。凶残和兽性还继续存在。社会也许不再像从前,比如罗马帝国时期,助长人性向恶的方向发展。角斗训练人们接受残暴的死亡,甚至以此为乐。如果杰克能够进入一个时间机器里面,让时光倒流,他也许可以——他也愿意——回到弗拉维亚王朝的斗兽场看个究竟,哪怕只有一次,但这不可能实现。不过那只是人类的好奇心,而不是有杀戮欲。只是想增加一点历史知识,想看一看,领会一下和自己的相关但不相同的文化。他也许甚至还会边看边扔饼子呢……也许不会。他的好奇心也许太强了。但十分肯定的是,如果他能回到过去的话,一定会带个朋友去。就像他学习用贝利塔点四五手枪射击要和迈克·布伦南在一起。他不知道有多少人愿意和他一起去旅行。兴许会很有一些人呢,都是男人,不会有女人的。女人需要一定的社会条件才会想去看。可是男人呢?他们是看《银城大决战》和《拯救大兵瑞恩》这些电影长大的。男人想知道他们会怎样去处理这样的事情。这么说,人性真的没有变,没有。社会倾向于唾弃那些残暴的人,因为人是理性的动物,大部分人避免采取那些可能会送他们进监狱或者坟墓的行动。人类可以随着时代进步发生变化,但基本的欲望没有改变。所以,灌输幻想、书籍、电影、梦想以及思想,都不会让人良心发现,反而令人昏昏欲睡。也许警察更有办法。他们可以通过处置那些越轨的人来达到杀一儆百的作用。这样做可能会令人满意,因为既教训那些小混蛋,又保护社会大众。
可是如果人的心里还是有兽性的话,有些地方就将有人用一切才能——与其说是控制还不如说是使其顺应他们自己的意愿——作为追求个人权力的工具。我们把这样的人叫作坏蛋。其中追求权力不成的人被叫做反社会者。成功的就被称为……总统。
他的这些想法是从哪里来的?小杰克感到纳闷。他毕竟还是个乳臭未干的青年人,尽管他不这样认为,而且从法律上讲,他已经成年了。成年人就停止成长了吗?就没有好奇心不会提出问题了吗?也不搜索信息了?——或者说是他所认为的,不再追求真理了吗?
可是一旦掌握了真理的话,到底又怎么运用呢?他还不知道该怎么办。也许这正是他要学的又一样东西。他当然和他父亲有着相同的求知欲,不然的话,他怎么会看这个节目而没有看那些不需要动脑筋的情景剧呢?也许他会去买一本有关斯大林和希特勒的书。历史学家往往会挖掘一些陈旧的记录。问题在于他们会把自己的观点加入到他们的发现里面。他也许真的需要找个精神病学家帮他把这些理清楚。尽管他们也会有一些心理上的偏见,但至少他们的思想过程都会带有职业特性。使小杰克烦恼的是每天晚上这些思想还没理清、真理还没找到之前他就睡着了。但是他想这就是统关人生全局的一点。
他们都在祈祷。周围一片静谧。阿卜杜拉低声默诵,穆斯塔法带着一颗虔诚的心也在脑子里迅速回顾里面的经文——当然不是所有的内容,只是那些支持他明天去执行任务的部分。勇敢一些,记住并完成他们的神圣使命,不能心存仁厚。仁慈是安拉的事。
假如我们幸存下来呢?他问自己,他感到奇怪,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对此他们当然有计划安排。他们将把车子向西开回到墨西哥,然后再返回家园——他们的同党将欣喜若狂地迎接他们的回归。说实话,他倒没指望这一幕会出现在他眼前,但人们也不至于会把希望完全放到一边,尽管天堂会向他们招手,但是地球上的生活对他们来说还是最真实的,也是他们最熟悉的。
这个念头也让他感到吃惊。他的信念动摇了吗?没有,不会的。好像没有。只是胡思乱想罢了。万物非主,惟有真主,穆罕默德是主的使者。他在脑子里反复地念诵作为伊斯兰教基石的念功。不行,他现在千万不能动摇自己的信念。正是信念把他带到这个世界来,带到他殉难的所在。他的信念哺育了他成长,伴他度过了少年时代,伴他经历了父亲的怒吼,伴他来到这个不信奉伊斯兰教的国土,这里资助了以色列人,他要在这里用生命来证明他的信念。也许他真的会死,几乎可以肯定,除非安拉不想让他死。因为生命的一切都是安拉亲手安排好了的……
六点钟闹钟准时响了。布莱恩去敲他兄弟的门。
“起来吧,探员。我们在辜负美好的阳光。”
“是吗?”多米尼克从走廊的尽头一直望过去。“喔,太好喽,奥尔多!”这是他的第一反应。
“那么我们快点行动吧,恩佐,”布莱恩响应他的话说,于是他们一起出门了。一小时一刻之后,他们回到了餐桌前吃早点。
“这样的日子活着真好,”布莱恩喝了第一口咖啡之后说。
“海军陆战队肯定给你洗脑子了,”多米尼克说,也喝了一口。
“不是,大脑刚缓过神。生命得靠它支撑呢。”
“你已经挺过来了,”亚历山大对他说,“准备好外勤训练了吗?”
“是的,军士长,”布莱恩笑着回答。“我们要干掉米歇尔当午餐。”
“除非你能跟踪她而不被她察觉。”
“如果是在树林里的话就容易多了,我受过那方面的专门训练。”
“布莱恩,你认为我们在做什么?”皮特轻声问。
“哦,你就在想这个问题吗?”
“先去买双新鞋吧,”多米尼克提议。
“好的。这双鞋也该寿终正寝了。”帆布鞋面快和橡胶鞋底脱离了,鞋底也磨光了。他讨厌买东西,宁愿穿着跑鞋跑很远的路,男人总不大喜欢做这些事情,所以常常惹他们的老婆不高兴。
“我们早点去购物中心,在租轻便鞋的隔壁有一家鞋店,”多米提醒他兄弟。
“我知道。好吧,皮特,关于米歇尔还有什么建议?”布莱恩问。“你知道,我们通常在外面执行任务的时候都会有一个简短的介绍的。”
“这个问题不难,上尉。我建议你到盖普运动休闲服专卖店对面的‘维多利亚的秘密’内衣店找她。如果你能神不知鬼不觉地靠近她,你就胜利了。如果你在十英尺以外的地方让她认出来的话,你就认输吧。”
“这有点不公平,”多米尼克提出来。“她知道我们长什么模样——尤其是在身高和体重方面。真正的坏蛋不会把这些信息装在口袋里的。你可以装扮得高一些,但不能装得矮一些。”
“你知道我的脚穿不了高跟鞋。”布莱恩加上一句。
“奥尔多,那是因为你的腿不适合,”亚历山大故意刺激他。“谁说这种差事容易了?”
除了我们到现在都不知道到底做他妈的什么事之外什么容易,布莱恩没作回答。“够容易的,我们临阵磨枪,临时修整并攻克难关。”
“你现在是谁,肮脏的哈里?”多米尼克吃完松饼之后问道。
“在海军陆战队,他是我们最喜欢的公民,也许会成为最好的军士。”
“尤其是带着他的史密斯点四四手枪。”
“这种手枪噪音大了些。而且拿在手里也不舒服。除非是那种带自动弹夹的。用过这些手枪吗?”
“没有,但是我用过匡蒂科枪支库里的那种。不过用起来很麻烦,但我想射击的时候一定很棒。”
“是的,不过藏在身上的时候,就像摔跤手哈克·霍根那样臃肿了。”
“这我听说过,奥尔多。”事实上,他们的大背包藏手枪很方便,但却不便于携带。任何警察一眼就可以看出来,尽管一般人不会发现。兄弟俩都带着装满子弹的手枪,包里还有一个备用弹夹。皮特要求他们今天这样做,只想使他们跟踪米歇尔不被发现更困难一些。不过,在训练军官的时候这是常有的事。
五英里之外的运通假日酒店也开始了同样的一天。与往日所不同的是,他们都把祈祷用的地毯展开,异口同声地念着里的经文,他们都认为这是最后一次这么做。几分钟之后,他们梳洗干净,心灵得到了净化,准备去执行任务。祖哈伊尔甚至特意把新长的胡子周围都刮干净,把他想保留的地方好好修饰了一番,直到他满意之后才开始穿着打扮。
准备好之后才发现还没到出发时间。阿卜杜拉步行到山上买了炸面圈当早点,还买了咖啡,并且特意买了份报纸,在旅馆他们互相传阅,边喝咖啡边抽烟。
在敌人眼里,他们也许是狂热分子,但他们毕竟是人,所以这一刻的紧张是很难熬的,每过一分钟他们就更难受。咖啡里面的咖啡因注入他们体内,使得他们的手都在发抖,眼睛盯着电视里的新闻一动不动。每隔几秒钟看一下表,恨不得让表盘上的指针转得更快一些,然后又喝一口咖啡。
“我们现在也兴奋起来了,是吧?”在反恐训练营,杰克问托尼。他在座位上做了一个手势说,“在这里我还有什么没发现的?”
威尔靠在椅子上,说:“很多事情同时发生了,也许是真的,也许只是巧合,也许只是专业分析员脑子里的一个概念。你能分辨得出来吗?”
“再等一周,你回顾一下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句话让托尼·威尔斯笑了起来,“小瑞安,你正在学习情报分析这个行当。天啊,我见过太多的情报预测准确度比皮里科的赛马预测都要差。只有等你了解了你才能看出来,可是你不了解,干情报这一行的都不愿意那样去看问题。”
“记得我小时候常常看到爸爸心情很坏——”
“冷战期间他在中央情报局。大人物总是要人做无法真正做到的预测——至少不是他们所要求的那种。你父亲总是说‘过些时候你会亲眼看到的’,这样的确能把他们打发走,你知道,他往往是对的,没有灾难能逃得过他的眼睛。”
“我也能做到这么棒吗?”
“希望是这样,但谁知道呢。你很幸运到了这里。至少参议员懂得‘不知道’的含义。这意味着他的手下是诚实的,他们清楚自己不是上帝。”
“哦,我记得在白宫时,我总感到惊讶,华盛顿有那么多人自认为无所不知。”
多米尼克开着车,舒舒服服地往山下走三四英里就到了城里。
“到‘维多利亚的秘密’内衣店吗?要我们跟踪她去买睡衣?”布莱恩问。
“我们只能做梦,”多米尼克说,在里奥路向左转了个弯。“还早,先去买你的鞋吧?”
“说的是,把车停在贝尔克男士用品商店旁边吧!”
“是,队长。”
“时间到了没有?”拉法问。半小时之内他已经问了三次。
穆斯塔法看了一下表:十一点四十八分,差不多了,他点点头。
“伙计们,收拾好东西!”
他们的枪支放在购物袋里,还没装上弹药。都放在一起显得很笨重,也很显眼。每人有十二个装上子弹的弹夹,每个弹夹里有三十发子弹,用带子捆成了六对。每支枪都有一个很大的消声器拧到枪筒上。枪声并不是那么容易控制,记得胡安在新墨西哥州的时候告诉过他。这些武器常常突然偏离目标,朝上面射去。他们的武器已经分发完毕,他们也都懂如何射击,拿到武器的时候就试过,他们也料得到会发生什么事情。此外,他们将前往一个美国士兵称为目标密集的地方。
祖哈伊尔和阿卜杜拉把他们的旅行用品拿出来锁在租来的那辆福特车的行李箱里面。穆斯塔法想了一下,把枪支也放了进去。他们每人提着一个购物袋,走到车子跟前把袋子竖着放在行李箱的底部。完了之后,穆斯塔法上了车,没注意到房间钥匙还放在口袋里。路程不远,目的地已经可以看见了。
停车场和平常一样,在入口处都有标志。他选了西北方向的入口,靠近贝尔克男士用品商店,那儿离入口比较近。他关掉引擎,作了早晨最后一次祈祷。另外三个也这么做了,然后他们下车走到车子后面,穆斯塔法啪的一声打开行李箱。他们离门口不到五十米。严格地说,他们已经不需要隐蔽了,但是穆斯塔法想起了保安服务台,为了拖延警察及时采取行动,他们得从那里开始行动。于是,他叫他们不要把武器从购物袋里拿出来。他们左手拎着购物袋朝门口走去。
这天是礼拜五,买东西的人没有礼拜六那么多,可也够密集的,足以使他们达到目的。他们走进去,经过“眼镜大师”眼镜店,这里比较喧闹——这里的大部分人也许都可以幸存,这很遗憾,但是主要购物区还在前面。
布莱恩和多米尼克还在鞋店里,但布莱恩什么都没看中。隔壁一家是专卖童鞋的,他们只好继续往前走,并向右转了个弯。美洲雄鹰户外用品商店肯定会有合适的,也许是皮革的,鞋帮很高,高帮鞋使脚踝很舒服。
穆斯塔法向左转了个弯,经过一家玩具店和几家服饰店,到了中庭。他迅速扫视这个地方,一眼望去大概有百把人,K-B玩具连锁专卖店、零售商店里都有很多人。他走过卖太阳镜的小店,向右转了个弯,朝保安走去。这个位置很方便,离盥洗间只有几步远,他们四个人都进了男厕所。
有几个人注意到了他们——四个人都有着奇特的表情,这是不寻常的——但是美国的购物中心就好像一个专为人类设计的动物园,人们不太会注意到不寻常的东西,这对他们来说,安全系数更大。
在厕所里,他们把武器从袋子里拿出来装好。枪栓往后拉,弹夹装到枪上。各人分别把五对弹夹放进裤兜里,动作非常快。有两人各将一个长长的消音器装在枪上。穆斯塔法和拉法没这么做,因为他们更愿意听到枪声。
“准备好了吗?”队长问。他们点头示意准备就绪。
“这么说我们将一起去天堂吃羊羔了。各就各位,听到我的第一声枪响,你们就开始行动。”
布莱恩正在试穿几双低帮皮靴。这鞋子和他在海军陆战队穿的不大一样,但是看起来和穿起来都很舒服,而且感觉就像是专门为他定做的一样。
“不错。”
“需要装起来吗?”女售货员问。
奥尔多想了一下说:“不用了,我马上要穿。”他把那双破耐克鞋递给她,她接过来放在装靴子的盒子里,然后领他去付款。
穆斯塔法看了一下表,估计两分钟之后他的同伙可以就位。
拉法、祖哈伊尔和阿卜杜拉现在正朝购物中心的中庭广场走去,他们的武器都拿得很低,而且令人惊奇的是,居然没人注意到他们,那些顾客都匆匆忙忙,各顾各的。当长秒针指向十二的时候,穆斯塔法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从厕所里走了出来,朝左边走去。
保安靠着一个齐胸高的台子站着,在看杂志,当他看到一个影子出现在台面上时,他抬了一下头,看到一个黄褐的面孔。
“先生,需要帮忙吗?”他彬彬有礼地问道。他还没来得及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真主伟大!”回答他的是一声吼叫,接着就是一支枪对着他。
穆斯塔法扣了一下扳机,就在那一刻,九颗子弹射入这个黑人的胸膛,结果是他向后倒退了半步就倒在用花砖装饰的地板上,死了。
“那是什么声音?”布莱恩立即问他兄弟——身边惟一一个人,所有的人都把脑袋转向左边。
听到枪声的时候,拉法离右边的前台只有二十五英尺,他要开始行动了。他弯下身子倒在躺椅上,拿出了冲锋枪。他向右转了个弯,直奔“维多利亚的秘密”内衣店。这里的顾客必定都是没有廉耻的女人,一看那些只有妓女才会穿的衣物就知道,他想也许在天堂里她们会伺候他呢。他对着她们扣动了扳机。
响声震耳欲聋,就像炸弹爆炸时的尖啸声。三个女人被当场打死,倒在地上。其余的像被钉在木桩上一样一动不动,目瞪口呆,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对拉法来说,他感到很不满意,因为他半发子弹没有命中任何目标,他自己也感到惊讶。枪在他手上失去了平衡,猝然一动,朝着天花板扫了一通。枪栓拴上了,因为弹膛空了。他奇怪地看了一眼,然后排出第一个弹壳,倒过来,又啪的一声装进了枪眼,一边在寻找更多的目标。他们现在已经奔跑起来了,因此他把枪扛在了肩膀上。
“他妈的!”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忍不住发火了。
“冷静点,奥尔多。”多米尼克把背包转到腹部前面来,拉了一下带子,两道拉链拉开了。不一会儿,他的史密斯-韦森手枪就拿在手里了。“跟在我屁股后面!”他命令他兄弟。持SMG步枪的那个家伙离他们只有二十英尺远,在卖珠宝的小柜台对面,可这不是道奇城,没有法律规定可以用目光将罪犯吓倒。
多米尼克单膝跪地,两手端起他的自动手枪,朝那人的后背中心射了两枚十毫米长的子弹,接着朝他的后脑勺中间射了一枚。他的目标倒下了,第三颗子弹射过去的时候,鲜血四溅,看来他不会再兴风作浪了。联邦探员一步跨到那个倒在地上的家伙跟前,踢开他的枪。他一眼就看出这是什么枪,接着他看到那家伙口袋里还装了两个备用弹夹。他的第一反应就是哦,真他妈的见鬼!接着他听到了更多的枪声在左边响起。
“还有人,恩佐!”布莱恩说,枪声就在他兄弟旁边。他右手拿着贝利塔手枪。“这个家伙已经完蛋了,下一步怎么办?”
“继续跟在我屁股后面!”
穆斯塔法发现自己来到一家低档珠宝店里。他看到柜台前后有六个女的。他把枪压低至胯下然后朝她们开火,第一个弹夹已经空了,他很满意地看到她们都倒下。他停止射击,弹出空弹夹,倒过来重新装上子弹,然后扳起了扳机。
孪生兄弟站起来了,朝西边前进,不快也不慢。多米尼克在前面,布莱恩紧跟两步在后面,他们的目光在搜寻子弹的发起处。布莱恩所受过的训练一下子都涌进了脑海。尽量利用掩蔽物掩蔽起来。找出敌人所在的位置再交战。
正在这时候,一个人影出现在凯氏珠宝店从左边晃到右边,手持一把SMG步枪,朝着左边一边扫射一边进了另一家珠宝店。购物中心现在到处都是尖叫声和枪声,一片嘈杂和混乱,人们到处瞎跑,忙着找出口,也不事先看看哪里有危险。很多人都倒下了,其中大部分是女性,还有一些小孩。
这一切似乎都没入他们兄弟俩的眼。他们几乎连一个牺牲者都没见到。他们也没有时间注意这些,脑子里此刻已经完全被平时所受的训练要求占据了。他们现在看到的第一个目标是站在那里对着珠宝店扫射的那个家伙。
“向右去,”布莱恩说,低着头但视线没有离开他的目标,迈开大步奔过去。
布莱恩差点把命丢掉了。祖哈伊尔站在克莱尔时装店前面,刚刚对着里面射完一整盒子弹之后转过身来。他突然间不知下一步该往哪个方向去,他转到左边看到一个人手里拿着枪。他小心翼翼地扛起枪,扣压了扳机——
——两发子弹放空了,没子弹了。第一盒子弹已经用完了,过了两三秒钟他才意识到。他弹出弹盒倒过来,装上子弹塞回机枪的底部,然后回过头抬起眼睛——
——那个人不见了。到哪里去了呢?没找到目标,他回过头,不紧不慢地朝贝尔克女士用品商店走去。
布莱恩蜷伏在一个卖太阳镜的小店里,偷偷地环顾着他的右边。
那边,正往左边移动。他把他的贝利塔拿到右手里,扣压了扳机,一发子弹射了出去——
——那家伙突然弯下身,子弹差点射中了他的头,可惜他躲过了。
“妈的!”布莱恩于是站起来,双手握着枪稍微作了一下前置瞄准之后射出了四发子弹。这四发子弹全部射进了对方肩膀下面的胸廓里。
穆斯塔法听到了枪声,但没什么感觉。他全身充满了肾上腺素,在这种情况下,他是感觉不到疼痛的。不一会儿,他咳出了血,这使他大吃一惊。还有更糟糕的,当他试图向左转的时候,身体已经不听指挥了。他只有两三秒钟的时间去诧异,这时——
多米尼克又朝着第二个家伙举起枪瞄准。他开火了,像平时训练的那样,对准质心,他的史密斯是单发的,发出了两声短促而清脆的轰响。
他瞄得非常准,第一发子弹就击中了对方的枪——
穆斯塔法的英格拉姆冲锋枪从他的手里跳了出去,他好不容易一把抓住了,接着他看清楚了是谁在袭击他,于是他仔细地瞄准了之后扣压了扳机——可是什么动静都没有。他低头一看,只见英格拉姆的钢身被子弹打了个洞,正在枪栓的位置。他一下明白过来自己已经没有武器了。可是他的敌手就在前面,于是他全速朝对方奔过去,没办法只好把枪当棍棒用了。
多米尼克感到十分惊奇。他明明看到至少有一发子弹射进了他的胸膛——另一发击中了他的武器。不知道为什么,他没有继续开火,而是把他的史密斯当作棍棒打中了那个杂种的脸部,他继续前进,枪声还没断。
穆斯塔法感到他的腿越来越无力了。脸上挨的一击疼得厉害,比那五颗子弹的效果还疼。他试着再转个身,可是他的左腿已经不听使唤,他倒了下去,翻身仰躺着,这时,他突然感到呼吸很费劲。他试图坐起来,甚至想打个滚,可是他的腿已经废了,他左半身已经瘫了。
“已经干掉了两个,”布莱恩说,“下一步做什么?”
尖叫声稍微减退了一点,可是枪声还在继续,但声音是不同的……
阿卜杜拉很庆幸自己在枪上装了消声器。命中率比他预料的要高。
他在山姆·古迪音像店里,里面都是学生。这个店子后面没有出口,因为它靠最西面的入口非常近。阿卜杜拉走进店里的时候,肆无忌惮地咧嘴笑起来,边走边开火。他看到一张张充满疑惑的脸——他感到很可笑,他觉得就是这种疑惑的神情激起了他的杀戮欲。他很快用完了第一盒子弹,的确,消声器使得他只用了一半的子弹就达到了目的。男男女女——男孩女孩——都尖叫起来,站着一动不动,盯着看了几眼,在这宝贵的、生死攸关的时刻,接着他们开始逃跑。但他们都在不到十米远的地方,很容易击中他们的背部,而实际上他们也无处可逃。他就站在那里,血洗音像店,他任子弹乱放。一些人跑到摆CD的架子的另一面,想从大门那里逃跑。他们还没过去就在离他不到两米的地方被射倒了。几秒钟之内,他就用完了第一对弹夹里面的子弹,他取下弹夹,从裤兜里又掏出一对弹夹,啪的一声重新装了上去,扳起了扳机。但是在店子的后面墙上有一面镜子,他在镜子里看到——
“天啊,还有一个!”多米尼克叫起来。
“好吧!”布莱恩大步流星迈到另一面的入口,靠着墙壁举起他的贝利塔。他和那个恐怖分子现在似乎都处在同一个走道上,但这个姿势对他这个使用右手的射手来说并没有占到半点便宜。他现在必须选择要么使用左手——他平时训练得很不够——要么暴露自己进行还击。但是海军陆战队军官只在脑子里骂了一句“妈的!”,就走到左边,双手举着枪。
阿卜杜拉看到他之后笑了,也把枪举起来——或者说试图把枪举起来。
奥尔多瞄准对方的胸部开了两枪,看到不管用,就把弹夹里的子弹都射了出去。超过十二发子弹打进了那人的身体——
阿卜杜拉都感觉到了,每次子弹射中他的时候,他的身子都猝然晃一下。他也试着开枪,但一颗子弹都没射中目标,接着他的身体已经支持不住了。他努力想保持平衡,但还是向前倒了下去。
布莱恩把空弹夹卸了下来,从背包里重新掏出一个,啪的一声装上,并把滑道释放杆扔掉了。他现在打算使用自动装置。那个杂种居然还在动!先把他搞定。他走到俯卧在地的身体边,把那人的枪踢到一边,朝那人后脑勺射了一发子弹。那个脑袋分了家——鲜血和脑浆溅了一地。
“天啊,奥尔多!”多米尼克来到他兄弟身边,说道。
“真他妈的见鬼!那边至少还有一个。我只有一梭子弹了,恩佐。”
“我也是的,兄弟。”
令人惊奇的是,地上的大部分人,甚至连那些中了枪弹的,都还活着。地上的血就像暴雨般地流淌着。但他们两个毕竟受过训练,没有被眼前的情景吓倒。他们退回到购物中心,朝东面走去。
这里的大屠杀也一样惨不忍睹。地上都是一摊摊的血。尖叫声,呜咽声,到处都是。布莱恩从一个大约三岁的小女孩身边走过,看到她站在她妈妈的尸体旁边,挥动着小手臂,就像小鸟拍着翅膀。该死的,没时间顾那么多了。他真希望皮特·兰德尔就在附近。他是个很棒的战地急救员,但甚至这位海军军士也会受不了眼前的这般情形。
枪声从装有消音器的冲锋枪里发出,就在他们左边的贝尔克女士用品商店,听起来就像在跟前。自动武器的射击声音很明显,没有什么东西能发出同样的声音。他们分头行动,从通往咖啡馆和波士顿鞋店的一条不长的走道的两头进入了下一个战场。
贝尔克女士用品店一楼是香水和化妆品柜台。跟前面一样,他们根据枪声判断对方的位置。有六个女人倒在香水架旁边,三个倒在摆化妆品的地方。有的显然已经死了;有的只是看起来还活着;有的在喊救命,可是哪有工夫顾及这些。他们俩又分头行动了。枪声已经停下来。原来声音好像是在他们前方左边传来的,但现在已经不在那里了。那个恐怖分子逃跑了吗?还是弹药没了?
地上到处都是空弹壳——九毫米长的黄铜空弹壳,他们俩都注意到了。多米尼克心里想,他真是在这里大肆屠杀。镶在建筑物柱子上面的镜子几乎被子弹打得粉碎。从他训练有素的眼光来看,恐怖分子好像是从前面进来的,把他看到的第一批人扫倒了——全是女人——然后回头转向左边,也许看到哪里人多就朝哪里下手。布莱恩断定也许只有一个家伙。
那么,我们将面临的是什么呢?多米尼克感到困惑。他会作出什么样的反应呢?他是怎样想的呢?
在布莱恩看来,问题只有一个:你他妈的到底在哪里?在这个海军陆战队战士的眼里,他只不过是一个武装了的敌人,别的什么也不是。他不是一个人,他不属于人类,他甚至没有思维,只是一个持枪的靶子。
祖哈伊尔突然间觉得兴奋减退了。在这之前,他觉得这是他一生中最兴奋的时刻。他的生命里只有几个女人,不用说,他今天干掉的女人比他平时睡过的女人多得多……但现在,此时此地,他感觉没什么两样。
这一切让他很有满足感。前面已经没有枪声了,一声都没有了。他也听不到自己的枪响,他太专注于他的行动了,这是干得相当漂亮的一次行动。她们看到他和他手里的枪时脸上的表情……还有中弹时的表情……这些的确给他一种快感。然而他现在只剩下最后一对弹夹,一个装在枪里,另一个在口袋里。
他觉得很奇怪,怎么现在这么安静。在他周围已经没有一个活口了。噢……是没有一个没受伤的了。有的还在哼呀哼的,有的甚至在试图爬走……
祖哈伊尔知道,他不能让她们那样做。他朝其中一个像妓女似的穿着红裤子的黑发女郎走过去。
布莱恩朝他兄弟吹了一下口哨并示意他看前面大概五十码的地方,他们要找的人就在那里:五英尺八英寸高,穿着卡其军装裤,上衣是和裤子差不多颜色的丛林茄克衫。这里可以用步枪射击,适合在巴利斯岛受训的海军陆战队新兵,他的贝利塔手枪不太容易占优势,即使他的枪法不错。
多米尼克点点头,开始朝那个方向走去,边走边警惕地看着周围。
“很不幸是不是,娘们,”祖哈伊尔用英语说,“不过你别怕,我送你去见安拉。在天堂我会需要你的。”他想朝她背部射一发子弹,但他的英格拉姆冲锋枪好像不怎么听他指挥,一米的射程连发出了三发子弹。
布莱恩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心里好像放下了什么东西似的。海军陆战队军官站了起来,双手举枪瞄准。“去你妈的!”他大叫了一声,既快又准地射了出去,射程大概一百英尺。他用了十四发子弹,几乎把枪里的子弹都打完了。有的明显命中了目标。
实际上,有三颗子弹射中了,其中一枚射中了坏蛋的腹部,还有一枚射进了坏蛋的心窝。
第一颗子弹伤到他了,祖哈伊尔感到就像有人在他的睾丸上踢了一脚,使得他放下手臂,似乎这样可以掩护自己,避免再次受伤一样。枪还在手里,他尽量忍住疼痛,重新举起了枪,因为这时有人朝他走过来了。
布莱恩什么都没有忘,事实上,很多东西一下子全部涌进了自己的脑海里。他必须使自己想起来在匡蒂科——还有阿富汗——所学的东西,如果他还想今天在自己的床上睡觉的话。他没有直接朝前走,而是利用那些长方形的柜台作掩护,眼睛一直盯住他的对手,相信恩佐会注意周围的情况。他自己也没有放松对周围的警惕。他的目标已经无法举起枪了,他直视着海军陆战队军官,脸上露出奇怪的恐惧表情……还是在笑?真见鬼!
他现在不用掩护了,直接朝那杂种走去。
枪突然之间变得沉重,祖哈伊尔停止了举枪的努力,尽量站直了身体,眼睛逼视着对手,说:“真主伟大。”
“很好,”布莱恩回答,朝他的前额开火了。“但愿你在地狱会喜欢他。”接着他弯下腰,捡起祖哈伊尔的那支英格拉姆冲锋枪,往背上一挎。
“别碰枪,放下,奥尔多,”多米尼克命令说。布莱恩照办了。
“天啊,我希望已经有人打911报警了,”他环顾四周说。
“好吧,跟我上楼,”多米尼克接着说。
“什么——为什么?”
“如果不止四个怎么办?”这句反问使得布莱恩感到好像嘴上挨了一拳。
“好吧,我听你的,兄弟。”
他们简直不敢相信,电梯居然还是好的,他们跨了上去,都弯着身子扫视着周围。这里到处都是女人——到处是指从电梯里能看到的地方——
“我是联邦调查局的,”多米尼克大声喊,“这里还有幸存者吗?”
“有,”从二楼不同的位置传来了几个颤抖的回答声。
恩佐的职业身份完全体现出来,他下达指示:“好的,这里已经被我们控制住了,警察马上就到,你们留在原地不动,等他们来。”
兄弟俩上上下下查看了一遍。情况立即清楚了,那帮家伙没到楼上来。
乘电梯下来看到的悲惨场面无法形容。从香水店到手提包店都是一摊摊的血,那些只是受伤的幸运者在喊救命。当然,他们还是无暇顾及这些,因为他们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处理。多米尼克领着他兄弟走了出来,来到了中庭。他转到左边查看他击毙的第一个人。这个人毫无疑问是死了,他的最后一枚十毫米长的子弹把那人的右眼打开了花。
他想,即使他还活着,也是一个独眼龙。
他的确还活着,尽管身上多处中弹。穆斯塔法努力想移动一下身子,但他肌肉里面的血已经流干,而且缺氧,已经不听大脑中枢神经系统的控制了。他发现自己在往上看,感觉是蒙蒙眬眬的一片,自己也如同在梦幻中。
“你叫什么名字?”他们中有一个问道。
多米尼克并不完全指望他能回答,因为这个人显然行将毙命,很快就会死亡。他回头找他兄弟——不见了。“喂,奥尔多!”他叫起来,没有回应。
布莱恩在一家叫“传奇”的运动器材商店里,迅速地扫视了一遍。他的工夫没有白费,他找到了一样东西并带回到购物中心的走道上。
多米尼克还在那里对他的“嫌疑犯”问话,但是没得到多少回答。
“嗨,你真是花岗岩脑袋,”布莱恩回来了,对他说。然后他在这个垂死的恐怖分子身边跪了下来,地上都是血。“我有一样东西给你。”
穆斯塔法充满疑惑地抬了一下眼,他知道自己已经死到临头了,虽然他还不想这么快就迎接死神的到来。不过他已经心满意足了,因为他坚持了自己的信仰,遵照安拉的指示履行了他的职责。
布莱恩抓住这个恐怖分子的两只手,将它们交叉放在他那还在流血的胸前。“我要你把这个带到地狱去陪伴你。混账东西你听好,这是猪皮做的,用的是正宗依阿华州的猪的皮。”布莱恩两手按着足球,眼睛直逼着那个杂种。
他的眼睛张得大大的想要辨认一下——又因感到罪恶而恐惧。他想把手拿开,但是这个异教徒的手比他有力。
“唉,这就对了。我就是死神,你马上就要代替我的位置了。”布莱恩微笑着,直到那双眼睛翻白。
“你在搞什么名堂?”
“天机不可泄露,”布莱恩回答,“走吧!”
他们来到屠杀开始的地方。地上有很多女人,大部分还能动弹,她们都在流血,有的流了很多——“去找一家药店。我需要绷带,确认一下是否有人报警了。”
“好的。”多米尼克跑开了,四处找。布莱恩跪在一个大约三十岁的女人面前,这个女人胸部中了枪。和大多数海军战士和所有的海军军官一样,他懂得一些基本的急救知识。首先他检查她的呼吸道。很好,她还有呼吸。她的左胸上部被子弹穿了两个洞,血是从那儿流出来的。她的嘴唇上有一些粉红色的泡沫。肺部也中枪了,但不是很严重。“你能听到我说话吗?”
她点点头,用沙哑的嗓音说:“能。”
“好的,你会没事的。我知道你很疼,但没有生命危险。现在我必须去帮助其他人。”
“你是谁?”
“我叫布莱恩·卡卢索,美国海军陆战队的。你马上就没事了。现在我得去看看能否帮帮其他人。”
“别,别——我——”她抓住他的手臂。
“夫人,还有比你伤得更严重的。你不会有事的。”说完他就把手抽开了。
下一个的情况很糟糕。这是个五岁左右的男孩,背部中了三枪,血就像打翻的水桶似的往外涌。布莱恩把他的身体翻过来。小男孩的眼睛睁开了。
“你叫什么名字,孩子?”
“戴维,”他回答,语气很连贯,真令人难以置信。
“好的,戴维,我们会把你治好的。你妈妈呢?”
“不知道。”他很担心他妈妈,胜过担心他自己,小孩子都这样。
“好的,我会照顾她的,让我先给你包扎,好吗?”他抬头看到多米尼克跑过来了。
“没找到药店!”多米尼克几乎是吼出来的。
“快拿点东西来,t恤衫什么的,快点!”他命令当探员的兄弟。多米尼克赶紧跑到布莱恩买靴子的那家旅行用品商店。几秒钟之后他手里抱了一大堆汗衫过来了,上面有各种各样的商标。
就在这时,第一个警察到了现场,两只手举着自动手枪。
“我是警察!”他大吼了一声。
“去那边,真见鬼!”布莱恩也吼了起来。那个警察起码花了十秒钟才领会过来。“放回你的枪,警官,坏蛋都被干掉了,”布莱恩的语气缓和下来,“我们需要这个城里所有的救护车,通知医院准备接受一大批伤亡人员。你的车里带了急救用品吧?”
“你是谁?”警察问他,枪并没收起来。
“联邦调查局的,”多米尼克从警察背后冒出一句,左手举着他的证件,“战斗已经结束了,但这里很多人都倒下了。呼叫所有的人,呼叫本地的联邦调查局以及所有的人。现在赶快打开对讲机,长官,快点!”
和大多数美国警察一样,斯蒂夫·巴洛警官身上也有一个便携式的摩托罗拉对讲机,带有麦克风,扬声器夹在他制服衬衫的肩章上,他急切地呼叫请求支援和医疗救护。
布莱恩把注意力重新转移到怀里的那个小男孩身上。此时此刻,戴维·普伦蒂斯是布莱恩·卡卢索上尉的全部世界。可是他受的都是内伤,胸部不止一处流血的伤口,这使得情况很不妙。
“好吧,戴维,放松一下好吗?疼得厉害吗?”
“很疼,”小男孩说,气已经有点接不上来了,脸色越来越苍白。
布莱恩把他放到一家替顾客耳朵穿孔的商店的工作台面上,心里想这儿应该有点东西救治一下——可是他只找到一些棉球。他给小孩背上三个伤口里各塞了两个棉球,然后把他翻过来。可是他内出血很严重,肺要失去功能的,几分钟之后他就会睡过去,因窒息而死,除非有人把他胸膛里面的血吸出来,然而布莱恩却一点办法也没有。
“天啊!”米歇尔·皮特从人群里走出来,手牵着一个十岁的女孩,女孩的脸上是无限惊骇的神情。
“米歇尔,如果你懂得急救的话,赶紧去救人!”布莱恩命令她。
但是她没听他的,从这个给耳朵刺孔的地方拿了一把棉球走了。
“嗨,戴维,你知道我是干什么的吗?”布莱恩问他。
“不知道,”小男孩回答,忍住胸口的疼痛,带着好奇的样子费力地看着他。
“我是海军陆战队的,你知道那是干什么的吗?”
“像一个战士那样吗?”
小男孩在他怀里快要死了,布莱恩感觉到了。求求你,上帝,不要,千万不要是这个,不要是这个小男孩。
“不对,我们比战士棒多了。海军陆战队的人是最棒的。也许将来你长大了,也可以像我一样加入到海军陆战队。愿意吗?”
“消灭坏蛋吗?”戴维·普伦蒂斯问。
“没错,戴维,”布莱恩向他保证。
“好酷,”戴维想,接着他闭上了眼睛。
“戴维?和我待在一起吧,戴维。醒醒吧,戴维,把眼睛重新睁开吧!我们的话还没说完呢。”他轻轻地把他放回到柜台上,摸了摸他的颈动脉。
那儿已经没有跳动了。
“哦,真见鬼,哦,真是见鬼,”布莱恩低声说。这时,他身上所有的肾上腺素都蒸发掉了。他的身体已经成了真空,肌肉也松弛了。
第一批消防队员赶到了,他们穿着卡其上衣,手里拿着盒子,里面无疑是医疗器具。有一个人在指挥,把队员分派向各个方向。有两个人到布莱恩这边来了。第一个人把小男孩的尸体从他手里接过来,看了一眼,就放在地上,一句也没说就走了,留下布莱恩一个人站在那里,衬衫上面沾着小男孩的血。
恩佐就在附近,一直站在一边静静地看着这一切。现在专业人员——实际上主要是自愿消防员,但是都很熟练——认为他们已经控制了这一片。他们一起从最近的出口走出去,进入中午清新的空气中。整个战斗持续的时间不到十分钟。
布莱恩感到这就像是一场真正的战斗。人生很多事情都在一眨眼之间就草草结束了。他把枪放回背包里。打完的空弹夹可能丢在山姆·古迪音像店里了。他刚才的经历就像里被堪萨斯龙卷风卷走的小姑娘多萝西。但他没到达仙境,还在弗吉尼亚的中部,身后是一群伤亡的人。
“你们是什么人?”一位警长问他们。
多米尼克亮了一下他的联邦调查局证件,这就够了,用不着说什么。
“发生了什么事?”
“好像是恐怖分子干的,一共有四个,到这里来血洗了这个地方。他们都死了,被我们干掉的,一个都没留。”多米尼克告诉他。
“你受伤了吗?”警长指着布莱恩衬衫上的血迹问道。
奥尔多摇摇头,“毫发无损。长官,你们这里很多老百姓受伤了。”
“你们到这里来干什么?”警长又问。
“来买鞋子,”布莱恩回答,语气中流露出一丝不满。
“没有他妈的……”警官观察了一下周围,看着购物中心的入口,站着一动也不动,只因为他不敢看里面的情形。“有什么建议吗?”
“把现场围起来,”多米尼克说,“检查每个执照牌子,查出那四个死鬼的身份。你应该懂得如何操作对吧?本地的联邦调查局特别探员在哪里?”
“只有一个常驻探员。最近的办公室在里士满。已经给那边打过电话了。是一个叫米尔斯的家伙。”
“你是说吉米·米尔斯吗?我认识他。噢,局里应该多派些军队来这里。你最好是保护好犯罪现场,站在一边守着,清理伤亡人员,这里乱糟糟的,长官。”
“说的是。好,我马上回来。”
多米尼克等那位警长走进去,用肘推了一下他兄弟,然后他们俩一起朝他那辆奔驰汽车走去。有一辆警车停在停车场的入口——有两个穿制服警察守在那里,其中一个手持机关枪——看到他的联邦调查局证件之后挥手让他们过去了。十分钟过后,他们回到了种植园的房子里。
“出什么事了?”亚历山大在厨房里问,“广播里报道——”
“皮特,你知道我在重新考虑什么吗?”布莱恩问。
“知道,可是那——”
“你可以忘掉以前所说的一切,皮特,永远永远,”布莱恩郑重其事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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