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在卡拉的房里点了早餐。从很早以前他们就学到了第一守则：能吃就吃，因为你不知道下一餐何时会来。尤其当你要被政府拘留的时候，所以李奇把蛋、培根和吐司都扫进喉咙，又灌了很多咖啡。他很冷静，但也很沮丧。

        他说：“我真该待在波特兰，我本来有机会的。”

        卡拉说：“他们的速度也太快了吧？”

        法兰西丝说：“是电脑，还有国土安全部和‘爱国者法案’，任何时候他们都可以搜索饭店的房客名册，我们现在是个警察国家。”

        欧唐纳说：“我们就是军队的警察。”

        “好汉不提当年勇。”

        “真希望我们还是宪兵，查案就不会那么费力了。”

        李奇说：“你们尽管继续查吧，我不希望你们也被牵扯进去。没时间可以浪费了，所以别让郡警看到你们离开。去找安琪拉·法兰兹，查出那客户是谁，等我脱身了再跟你们会合。”

        他把剩下的咖啡喝掉，回到房里。他把折叠式牙刷摆进口袋，护照、金融卡和用剩的七百块钱全藏进欧唐纳的西装袋里。因为被捕之后，有些东西可能会被弄丢。然后他搭电梯到大厅，坐在扶手椅上等着。没必要把这件事搞大，让他们在饭店走廊到处搜索。因为，基于他一辈子都充满厄运与麻烦，他学到的第二守则就是：要给自己留点面子。

        他等待着。

        三十分钟过去，然后是六十分钟。大厅有三份日报，从头到尾他都看完了，包括体育新闻、特别报导、社论、国内外新闻，甚至商业新闻。里面有篇报导讲的是国土安全部对于国内私人企业的财务挹注。里面引述了法兰西丝之前也提到的七十亿元预算，那可是一大笔钱。这笔钱仅低于军火承包商从政府那里拿到的经费，因为五角大厦仍是最大的金主，国防部还是疯了一样地到处撒钱。

        九十分钟过去了。

        还是没动静。

        等到两小时整，李奇起身把报纸放回架上，走到门边往外看，蓝天下的太阳一片晴朗，烟雾不怎么多。一阵微风吹过充满异国风情的树木，慢速经过门前的车子一辆辆都打了蜡，闪闪发亮。那天的天气好极了——喀尔文·法兰兹失踪后的第二十四天。已经快要四个星期了，汤尼·史温、荷黑·桑切斯和曼威·欧洛兹科等三人可能也跟他一样。

        那些人死定了，他们的命就当寄放在他们那里。没人可以把我朋友从直升机上丢下来后，还能活着炫耀这件事。

        李奇往外走，站了一会儿，好像故意让自暴露在狙击兵的枪口下。如果有一整队特勤小组要来抓他，也早都就定位了。但人行道上安安静静，没有停在路边的车，没有伪装的花店卡车或电话公司维修人员，没有监视的迹象。他左转走上日落大道，然后又在桂冠峡谷大道上往左转，靠着路边的灌木丛和植物慢慢走，走到饭店后面那条刮着风的峡谷道路再往左转。

        那辆皇冠维多利亚就在他眼前。

        那辆车远远停在人行道边，旁边没有任何人车，距离李奇一百码远，静止不动，引擎熄了火。如同欧唐纳所说，副驾驶座的车窗上紧紧黏着黑色垃圾袋。开车的人坐在车上，因为不断轮流看着车内照后镜、车子前方与门边照后镜，必须规律地转动头部，此外毫无动静。那家伙转动头部的方式充满节奏感，让人看了昏昏欲睡——车内照后镜，然后是正前方，最后轮到门边照后镜。李奇看到他鼻子上铝制固定器的亮光一闪而过。

        那辆车看起来已完全冷却下来，好几个小时没动过了。

        那家伙独自一人查看等待着。

        但是，他在看什么，等什么？

        李奇转身沿着原路回去，到大厅后坐回椅子上，脑中兴起一个新的念头。他回想起之前的对话：法蔺西丝说：“他老婆打电话给我。”

        “法兰兹的老婆要妳做什么？”

        “没什么，她只是跟我说一声而已。”

        她只是跟我说一声而已。

        后来，查理的手勾在门把上，整个人吊在上面。

        李奇问他：“你可以自己来开门吗？”男孩说：“嗯，没关系。”

        然后安琪拉说：“查理，你应该出去玩。”

        接着李奇说：“我觉得，有件事妳没告诉我们。”这就是吃这行饭的风险。

        李奇坐在马蒙堡饭店大厅的丝绒扶手椅上，他思考着，等一下从大门进来的人不管是谁，都可以证明他的想法是对或错——或许是他的老伙伴，也可能是一群被惹毛的洛杉矶郡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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