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汀慢慢苏醒,不知身在何处?不知怎么一回事?他躺在床上,有枕头,有被单,这对他来说太奇妙了。他完全笼罩在一片黑暗中,刺鼻的药草味,还有清洗干净的棉布味。
他发出一声呻吟,试图睁开眼睛,却没办法,他举手,居然四肢无力,他大为震惊,他从来没有使不上力的时候。
他开始费力地喘起气来,总算摸到脸上覆着绷带的眼睛,这一惊非同寻可,他想起了那场开战……李明尼得意的笑脸。一把剑刺入他腰间……杰克焦虑地讨饶……他知道命保不住了,浑身疼痛难当,脚动不了,甚至一点感觉也没有。莫非残废了?他抓着绷带。想扯开来一睹自己的惨状,但眼睛刺痛起来。头也开始昏眩。
“不,不……”一个轻柔却急切的声音传人他耳里,然后一个女人来到他身边。冷冷的小手握住他,然后放在床垫上。
但是他把她推开。
“让你的眼睛封住。”她安抚道,“这是必要的治疗,现在休息一下,你会慢慢痊愈的。”
他认出这是他梦里不时出现的天使。这是她的声音,她那温柔的手不时放在他头上,不时出现在他床边。
“我的腿。”他勉强发出声音。
“快好了。”她喃喃着,替杰汀抹去额上沁出的汗珠。“你还能够走路的。”
“痛……”他想告诉她头痛欲裂。
她似乎明白,扶着他坐起来,让他靠在她柔软的胸上,正当他沉浸在一阵阵芬芳的花香时,杯缘碰上他的唇,他呛了一口。
“不要。”这味道太苦了。
“再一、两口。”她哄着。
为了取悦她,杰汀强迫自己再啜上两口。她随即让他躺回枕头上,当他失去她的臂弯的慰藉,感觉自己的体力也消耗殆尽。
“你是真的?”他试着问道。
“我当然是真的。”她摸了摸杰汀的头发。
片刻他感觉她移开,“留下来。”他说。
但是她走掉,假装没听见,而杰汀再也没力气多说一句。
几天过去,席莉没再进杰汀的房问,她认为杰汀不再需要她,因为他已熬过危险期,伤口没再发炎,人也没发烧,现在只待慢慢调养元气。
如果费家人先前不解她为何对杰汀那么热中照料,这会儿恐怕又要纳闷为何一下子完全没兴致。
“我累了。”她向他们解释,其实不敢告诉他们,她怕面对恢复意识的杰汀。
她一再回想起杰汀清醒后的那一幕,当时她心中那份带着感伤的柔情。她记得杰汀枕在她臂弯里,顺从地喝下苦药,还有要她留下来的沙哑的声音。
她想留下来好好地安抚杰汀,对一个龌龊的海贼产生这样的感觉太不可思议了。她必须避开他一阵子,直到她控制得住自己的情绪。
这天晚上她无意间听到莱丝和麦斯的对话,她刚由庭院散步回来,准备跟他们共进晚餐,一听见自己的名字,耳朵尖起来,于是在门外驻足倾听。
“我倒不是不喜欢她,”莱丝说,“我只是不了解她,不知道她的真正感觉是怎样?”
麦斯笑着说:“你没必要了解她,小美人,我打赌席莉也不明白自己内心真正的感觉。”
“她口口声声讨厌杰汀,但如果是真的,她怎会在他发高烧时日日夜夜守着他?”
“有件事够明白的,”麦斯若有所思地说,“他们之间有牵扯,只是他们两人决定不道破。”
席莉感觉双颊烫热,麦斯的观察力真是敏锐,不然就是知子莫若父,他未征得她的承认,便妄加断定他们之间有暖昧关系?她感到受辱,于是决定回她的工作室。
有一辆高雅的马车驶入庄园。席莉停下脚步看着它的接近。乘客未等马车夫的扶持,由车内纵身跃下,迈步走向前门,有着军人雄纠纠的气势。
他是美国人,虽未着军服,但在菲立的追思礼拜上,她跟他有一面之缘。如果她没记错,这位年轻人是贝彼德上尉,负责纽奥良海事的指挥官,麦中校的助理。
贝彼德似乎相当诧异在门前遇见她,“费夫人。”他用戴着手套的手托起她的小手。客套万分地行个礼,“幸会,你或许不记得我。”
“我记得你,贝上尉。”她说着,看着他稚气的脸庞,忽而想起麦中校和贝上尉受命围剿海湾上猖獗的海盗,尤其是杰汀成了众所皆知的海盗,莫非贝上尉耳闻到风声来一探家中的不速之客?
“我是来拜访费老先生。”贝上尉说,眼中露出狐疑的搜索目光。
席莉极力装作不在意,“这只是礼貌性应酬吧?”
“但愿如此,夫人。”他往前一步,却见席莉不动,只好停住。
这时诺妮正好打开门,泰然地看着访客,“欢迎光临,先生。”她说着,目光由一脸严肃的贝上尉,转向焦虑的席莉。
“贝上尉。”他自我介绍,“我来找费老先生。”
诺妮打量他半晌,“请进,上尉,我去看看费先生能不能抽空见你。”
他们一起踏入玄关,席莉决定丢下中尉,找个法子向费家人示警,她随着诺妮穿过一扇门,立即撩起长裙,拉高长裙。
麦斯由客厅出现,见到他们凝重的表情,扬起眉毛。
席莉情不自禁地抓着他的手,指甲深入他的手腕。
“你儿子有危险了,这位访客——他是海事部来的,他一定听到什么风声,我们该怎么应付他?我们该……”
“嘘。”麦斯轻拍她的手才抽开臂膀,他由席莉头上方望过去,发现这位年轻人正竖着耳朵想偷听他们的谈话。
“我来处理。”麦斯告诉席莉,“去莱丝那里,好吗?”
“好吧!”席莉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莱丝在客厅里交代诺妮,“要玛丽送咖啡来,”她说,“不用像平常那么浓——美国人喜欢淡一点。还有,来一些蛋糕或是小点心。”她留意到席莉站在附近,给了她一抹安抚的微笑,“别这么皱眉头,亲爱的,这让你看起来很忧心。”
“我是很忧心。”
“何必呢?麦斯绝不会让杰汀出事的。”
“但愿我能相信。”
“席莉,你必须对我们有信心,待会儿不管麦斯说什么,你不要跟他唱反调,也不要做出诧异的表情,好吗?”
“好的,”席莉应道,“你可知道他的计策?”
“我只是猜想——”莱丝正开口,却见两个男人进来,只好打住。
莱丝扬起迷人笑脸迎向中尉,他一时有些腼腆,但仍是客套地行礼。
“中尉,你能过来走走实在是太荣幸了。”莱丝说。
“抱歉打扰了,夫人。”
“怎会呢?好久没见了,麦中校好吗?希望海事部一切安好。有你跟中校的才智和本事当然顺利,我相信你们没多久便能扫荡海湾上那帮海贼。”
“正好相反,”麦斯唐突地打断道,“韦州长认为海盗的问题越来越严重。”
贝上尉转而不悦,“如果我们能补充足够人力和设备,必定可以有效地阻止那帮不法之徒,但是纽奥良的居民却扯我们后腿,鼓励那帮海贼的活动,居然欢迎那些赃品走私进来,做地下交易。”
“海事部的人力似乎绰绰有余——”麦斯开言道。
莱丝急于打断,她太清楚丈夫喜欢在政治课题上逞口舌之快。“亲爱的,或许我们不该在这种时候争论这事,大家坐下来,玛丽很快会把点心送上来。
她优雅地落坐于休闲椅上,其他人也跟着入座。
“上尉,这趟来有何贵干吗?”莱丝试着用轻松的口吻问道。
“我是来请安。”贝上尉应道。
“是吗?你真是客气。”
贝上尉等着进一步的应酬话,却是接下来一片沉默,三只眼睛直盯着他,只好清了清喉咙。
“麦中校也要我转达他的致意,另外,我这趟来也是因为这些天来,我们听说……”他故意言而未尽,用一种期盼的眼神望向他们,但是没人有开口的意思,于是上尉只好硬着头皮再度打破沉默。
“今天早上,费先生,我正好碰上你弟弟和那迷人的弟妹,荷莉——”
荷莉,席莉心中一阵焦急,那多嘴婆……
“——她透露了一个颇让我们感兴趣的消息。”
“我一点也不讶异,”麦斯沉着地应道。“大家都知道荷莉的大嘴巴,不说话会憋死!”
“呃,她告诉我,那传闻是事实,不是空穴来风的闲话。”
麦斯开始不经意地用指头敲起扶手,“这闲话……”
“你家有一个受伤的客人,而且不是一般的普通客人。”
席莉双手紧握在膝上,感觉脸上血色尽失,她费心尽力照顾杰汀,他才稍有起色,如今却要让人逮捕了,官方当然不会对他手下留情。但是他身子仍如此虚弱,没有再好好疗养,恐怕伤口会再裂开。
她想起今天早上杰汀枕在她怀里,那般信任地顺从她……
麦斯的声音把她拉回现况,“是的,是真的,上尉。”
贝上尉狐疑地看着他,“是谁?亲戚或好友?”
“亲人。”麦斯眼睛眨也不眨地迎视贝上尉,“事实上,是我儿子。”
贝上尉振奋得神采飞扬起来,“真的。”他说,似乎试者稳住斑昂的情绪。
不!席莉想大嚷出来,她实在无法相信麦斯会出卖杰汀,告诉贝上尉等于是把杰汀推向绞架。
“他是在前几天的深夜里让人送回来的。”麦斯继续说,“他由海盗岛逃出来,负伤相当严重。”
他望着那两名女子,莱丝坚定地看着他,席莉却是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于是他做个深呼吸,接下去说:“这真是一大奇迹,”麦斯告诉上尉,“我的菲立回到我们身边了。”
席莉当下呆怔住,久久无法思考。
“菲立!?”贝上尉错愕得只能重复。
麦斯郑重其事地点点头,“是的。”
“但菲立已经死了呀。”
“我们以为海盗把他杀了,”麦斯解释道。“但他在那场饱击后忍辱偷生熬过四个月的被俘日子,他终于活着回来,上尉,你是头一个知道这大好消息的人。”
上尉用狐疑的目光转向席莉,“这是真的吗?夫人?”
席莉猛点头,一时无法言语,甚至她必须偏开脸来隐藏心中尚未平复的震惊。她脑子一片混乱,这简直是开玩笑,而且是相当残酷的玩笑。
她不知道麦斯是不是发疯了?他怎会用这么蠢的谎言来欺骗人,上尉只要上楼一瞧,便会拆穿这骗局,任谁也看得出来杰汀苞菲立是两个样子,麦斯准备让这计策拖多久呢?
她感觉莱丝的臂膀环抱住她的肩头,“你可以想像身为菲立的妻子所承受的压力和震撼了。”苹丝告诉贝上尉,“而且你也看得出来,他的情况让她十分沮丧。他送回来的时候几乎剩下半条命,这些天来她夜以继日照顾他,真是累垮了她。”
贝上尉站起来,脸色苍白,“我这就去看看他。”
“恐怕不行,”麦斯说道,同时站起来,“菲立伤得太重,还不能见任何人。”
“我必须确定是不是——”
“过一阵子!”麦斯打断道,露出的凌厉目光令这年轻人下意识地往后退一步,“或许几天后吧!等他体力恢复些。”
“我现在就得见他,或许他能提供海盗岛的消息,还有逮捕他的那些人的模样。”
“菲立现在没办法开口说话,这些天来他一直昏迷不醒,而且他眼睛也瞎了,不知道会不会永久失明,情况还不稳定,他需要休养,非常需要清静。”
“那我不提问题,但我坚持见他一面不可——”
“这是我家,你无权做任何坚持,上尉,我儿子生命仍是垂危,岂能为了满足你的好奇心让你随意进出病房,以他目前的情况,我绝不允许任何人去打搅他。”
“费先生,”贝上尉说,“我知道你身为克利奥尔贵族,荣誉至上,你愿意以你的荣誉担保楼上那个人是费菲立吗?”
麦斯冷眼瞪视他,“你这种请求分明是侮辱我人格。”
上慰怔住,这才明白他已经激怒路易斯安那州最具知名度的决斗高手,决斗的风气在这地方仍是相当盛行,只要下战书,就必须选择剑或枪来一决生死以解决荣誉受污蔑的事情。
“我无意冒犯,先生,完全没这个意思,请原谅我。”
麦斯点个头,“如果你这么坚持,我可以向你担保楼上躺的人是我儿菲立没错。”
贝上尉颤抖地深吸口气,“这太教人难以置信,你为什么不早公布消息呢?”
“我们纯粹是为菲立着想,”莱丝应道,“我们不希望有太多访客,尽避是好心好意,挤得水泄不通要我们——做解释。”
“请大夫了吗?”贝上尉问道。
“我们已经让他得到最好的医疗照料。”莱丝告诉他。
贝上尉的目光由莱丝的和颜悦色,转向一脸执拗的麦斯,最后落在席莉低垂的头上。
“我必须立刻向麦中校报告这事,”他说,“我相信他会在很短的时间内过来查问菲立的一切经过。”
“那得等我儿子的健康情形好转。”麦斯应道。
“请恕我告退,我必须立刻去报告。”
“我送你出门。”
两个男人离开客厅,席莉抬眼望向莱丝。
莱丝抽回她的手臂,交叠起来,“我说过麦斯会想出法子。”她试着装作自信的样子,但是语调说服不了人。
席莉一时忍不住迸出笑声,笑得歇斯底里,她捂着嘴大笑不止。
“啊,我的天哪,”她终于能够开口说话,抹去笑出的泪水,“我知道我神经失常,但没想到竟然不光一个人,麦斯真的说……不,我八成还在作梦,噢,这是我做过最古怪的一场梦。”
麦斯刚回到客厅,“你不是在作梦。”他语带讥刺地说。
莱丝望向一进门便开始踱步的丈夫,“麦斯,现在情势会变成怎样?”
“他们会把我们盯得死死,我们的出入都会在他们的严密监督下,他们会使出浑身解数逮到一个在逃的海盗。”
他走向壁炉,双手搭放在炉架上,望向空荡荡的炉子,“杰汀的情况还不能够移动或自卫,纵使我想把他送出去,恐怕也会被他们逮个正着,或者能够逃出去,我也想不出一个可以让他安安全全藏身的地方。还是让他先假扮菲立,直到我想到更好的点子。”
麦斯侧过肩,扫了席莉一眼,“席莉,不会拖太久的。”
“假扮菲立。”席莉说着,口吻尖酸得连自己都不敢相信这会是出自她的口,“扮做我丈夫……一名大夫……君子?杰汀恐怕要人相信他是人类都有困难了,众目睽睽下,他如何骗得了人,这蠢计划……最明显的瑕疵是,不管他们是不是双胞胎,杰汀苞菲立一点也不像。”
麦斯又开始踱起步来,“目前看来是不像,他这么披头散发又是满脸大胡子,但是杰汀菲立的确长得很像,他们是同卵孪生兄弟。”
“同卵?”席莉震愕地望向莱丝。
莱丝微微点头。
“或许他们外貌相像,但是他们的声音、举止、习惯——”
“我们尽量别让人太接近杰汀。”麦斯应道。
“纽奥良的人都知道菲立,”席莉说,“他乐善好施又广结善缘,你该不会认为我们唬得过所有人?”
“短时间内应该还不至于出纰漏。”麦斯来到她面前蹲下来,虽然他的眼珠是金色,不是湛蓝色,却让她想起菲立。他看人就是用这种眼神,仿佛可以看穿人的恐惧和借口。
“席莉,”他悄然地接着说,“这件事没有你的合作恐怕会行不通,如果连你都不相信他是你的丈夫,如何去取信别人呢?”
“恐怕我的合作会有问题,”席莉说,“我没办法当他是我丈夫,我怎能看着他那张令人厌恶的脸,然后装出跟他是恩爱夫妻的样子,何况——”
“席莉,”麦斯托起她的手,紧紧地握住,“我向来不求任何人任何事。”他的声音低沉浑厚,深具磁性,“我不是那种喜欢欠人恩情的人,但只要能保护我的家人,我不计一切代价。杰汀和菲立都是我的亲生骨肉,过去是我的错,害他们两兄弟受那么多折磨。杰汀从小好强,纵使急需帮忙,也不肯开口求援,现在我绝不能看着他自生自灭。如果菲立在世上,我知道他也会要求你帮助他这兄弟,现在我代菲立请求你,纵使不念在他分上,也给我面子,帮杰汀度过这一关。”
席莉咽了咽口水,把目光偏开,“我不要。”她喃喃道。
“但是你会,是不是?”
难怪他的说服力远近皆知,他总能把事情推演到让人无法拒绝。
“是的。”席莉勉强应道,“那是因为你跟莱丝对我这么仁慈,我欠你们两位和菲立。”她把手抽回来,起身,发现两脚发软,“我想回我的工作室独自想一想。”
莱丝过来拥住她,“谢谢你,席莉。”
席莉只是点个头,便转身离去。
麦斯来到莱丝身后,环抱住妻子,下巴搁在她的小脑袋上。莱丝则贴靠在丈夫的胸膛。
“亲爱的,”她低声说出,“你想行得通吗?”
他大叹口气,“甜心,除了这问题,我都可接受你的请教。”
一个半钟头后,席莉回到宅子,餐室传来嗡嗡的交谈声,满室飘送出鱼香。她不知道费家人在事情演变成如此地步,怎会有心情坐下来用餐,至少她是完全提不起胃口。
她突然感到一股力量拉着她上楼,杰汀在等候她;她确定杰汀已经料到她准备上楼去看他了。
她踩过厚地毯的通道,来到敞开的门口,赫然发现杰汀坐了起来,扎着绷带的脸朝向她。她几乎不发出一点声音。杰汀仍是感觉到她的来到。仿佛看见她似的。
“席莉。”他发出沙哑的声音。
他唤她名字的方式令席莉忍不住打个哆嗦。她静悄悄地走向他,在床边停下来。
杰汀纹丝不动,感觉她的在场。原来是她,那个一直看护他的天使就是她,那冰凉的小手,轻柔的声音,为他洗澡,喂他吃东西,还硬要他喝药,以为他会忘掉一切,但他终究记住,至少某部分。如果她一直这么厌恶他,为什么这般用心照顾他呢?
他突然咧开嘴,发觉十分有趣。“席莉,”他说着,发出那种轻视你的海盗式的笑声,“我的小妻子。”
席莉怔住,他那玩世不恭的笑脸再度出现,原来是麦斯跟他解释了布局。
“我不是你的小妻子。”
“对外人来说,你便是我的小妻子。”
“那不过是……”她一时找不到适合的字眼,“演戏。”
“演戏。”
“是的,要不是你父亲央求我,我才不帮你!”
“我老爸求你?天哪!我真想亲眼目睹那一幕!当然我还想目睹所有东西。”杰汀伸手抓住她的臂膀,丝毫不用摸索。
尽避席莉没好气,却私底下挺佩服他的精准。
他把席莉拉近,摸了摸她的臀部,“看来你在这里养得不错。”他说。
席莉愤而抽身。
“我比较喜欢你这么丰腴,”杰汀说,“跟一个干巴巴的女人上床睡觉其实不太舒服。”
“我们不会再上床,”她咬牙切齿地说,“这是我来这里要向你约定的事情之一,除非你答应我开出的条件,否则我不管你的命是不是保得住。”
她由口袋抽出一张纸片,“我统统写下来,我来……”
“没问题。”他打断道。
“但是你还没听——”
“我统统答应你的要求,不管那会是怎样的鬼条件!”
“我还是想念出来让你听——”
“以后再说吧!反正我现在卧病在床,还得任你宰割好些天。”
席莉远远地跟他保持安全距离,绕过床,而他的头也跟着转,好像能看到她。
她默默地打量他,发现他气色不错,他似乎以惊人的速度在康复当中。
“你在想什么?”杰汀问道,“我看不到你的表情呀!”
“你这大胡子让你看起来好像大公羊。”
他笑了笑,摸了摸毛扎扎的胡子,“反正没多久就得刮掉。”
“就算刮掉也不会有人把你看成菲立。”
“是吗?”杰汀让头靠在床头板,笑容转而不屑的嗤之以鼻,“我甚至可以唬过你,甜美的小妻子。”
“别这样叫我!”
他抓了抓侧边,“我想洗洗澡。”
“待会儿。”
“我现在就要。”
“莱丝或是诺妮会来处理。”
“我知道你没胆量在我清醒的时候替我擦澡,但是我不省人事的时候,你替我擦过全身,我打赌你现在对我这无助身体的每寸都了若指掌,甚至可能盯着我看了好几个钟头也说不定。”
“我才没有,你……你这自视过高的猪罗!”
“你没帮我擦拭过身体?”
“我不喜欢,我之所以帮你,纯粹是视情形需要,而且我不认为你有什么吸引之处,我也不是没胆,我纯粹是不想看着你光溜溜的身体,我才不要再替你做这事!”
“如果你这么说,我也无可奈何,”他顿了一下,然后指出,“不过好妻子会替他的丈夫做这事。”
“你不是我丈夫,而我想跟你约法三章的其中之一,就是你不能藉这次的假戏对我做出荒谬的要求。”
“荒谬?我希望有一天你来亲身体验一下,自己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到,还得低声下气求人洗你发臭身体的感觉是多么龌龊!你至少给我一块布,让我能自个儿擦多少算多少!”
他听到席莉踱开,“想逃避?”他调侃道。
仍是没有回应,然后有水壶注入盆子的水声,他抱着期待心情,听着她的脚步声回到床边,被单赫然掀开,露出赤裸裸的身体。
席莉很庆幸有绷带蒙住他的眼腈,如果杰汀眼睁睁地看着她,恐怕她再怎么勉强自己也办不到,当他昏迷不醒时,目睹他的赤身裸体已够让她脸红心跳,这会他清醒着知道她能够看到什么,只感到从头至脚一阵烫热。
她开始擦拭起他的脖子、肩膀,小心翼翼地避开绷带,杰汀发出舒爽的叹喟声,没有掩饰冰凉的水滑过肌肤的快意。
“你这方面挺行的。”他喃喃道。
她没作声。
“说一些话来听听,我好像好久没听到女人的声音了。”
“你要我说什么?”
“谈谈你这几个月来的情形。”
“你家人待我很好,”她说,“我在这里过得很宁静祥和。直到你回来,一切改观了。”
他咧开嘴,“麻烦似乎总是跟我如影相随,就像浑身跳蚤的癞狗!”
“我希望你能早些离开,把这些麻烦事也一并带走。”
“天哪,我也希望如此。”他碰了碰脸上的绷带,“这东西什么时候可以拿掉?” “我不知道,眼睛通常可以复原得很快。”
“伤势多严重?”他试着用指头碰了碰绷带,“我还要熬多久?”
“我不是大夫。”
“你懂得够多,可以猜一猜。”
她没办法给杰汀答案,尤其是他有可能终生失明。
“你需要好好休息调养。”她镇定地说,“我只能告诉你这些。”
杰汀动也不动,似乎洞穿了席莉的想法,“我完了一只眼睛?或者两眼全完了?”
“我不知道你能保住多少视力,现在我们只能耐心等——”
“那我自己找答案。”他开始扯绷带。
席莉一是吓坏,连忙抓着他的手,“杰汀,不要这样!杰汀——”
他不耐烦地甩掉席莉。
“不,这太早拆了,你会弄伤!”她奔回到他身边,无论如何都挡不住他拆下白色绷带,尽避他的身体如此虚弱,却有办法让席莉拉不住他的手,最后绷带还是落地。
杰汀极力睁开眼睛,整个脑袋快爆炸似的,然后凄厉地大叫一声,用双手蒙住脸,在他连串咒骂声当中,依稀听见席莉的声音。
席莉惊慌失措地冲回他扭拧的身体,“噢,你这玩固的大笨蛋,你现在想看到东西当然太早,不要再这样子,你会弄伤自己的!”
他感觉席莉触碰他的头,立刻把她推开。席莉不泄气,坚持把他的手从他的脸上扳开,然后用毛巾覆住他的双眼。
诺妮正巧经过,听见里头的躁动,立刻入内。
席莉错乱地望向她,“镇定剂!”她说着,极力让自己稳定下来,“快。”
诺妮一语不发地步向台子,倒了一杯水。杰汀不断地呻吟,感觉眼珠被挖掉那般痛苦不堪。
“别动!”席莉在他耳边安抚,把他的头拉靠在她肩上,免得他做出更大的伤害,“你活该,我早告诉你别拆绷带,如果你想重见光明,就好好躺下来休息,慢慢地疗养。”
“去你的……你这没感情的婊子……”他重喘着气,但颤抖的手臂环抱住席莉的腰身,仿佛她是唯一的依靠。
席莉抓起被单覆盖住他的身体,觉得多少有保护他的作用,心里却觉得此举颇荒谬,毕竟诺妮打他出生便替他洗澡了!
诺妮把安眠药拿过来,席莉用空出来的手接过杯子,“来,杰汀,把这喝下去。”
“这是什么东西?”他咬着牙问道。
“对你有帮助的东西。”她硬凑上他的嘴,泼出的几滴液体往她胸部流去。
他呛了几口,无助地咒骂,“不,该死——”
“喝下去。”她轻声细气,却十分坚持。
他总算三、两口灌下去,有些由他的下巴滴向她的内衣。
席莉转向诺妮,“去拿一些你为他特制的眼药膏,还有干净的绷带过来。”
诺妮皱着眉看床上这对男女,一副挺不耐烦的样子。“是的,夫人。”
席莉把杯子放在一边,看着枕在她肩上的杰汀。他现在安静下来,只是不断发出粗重的呼吸声。
席莉感到心中升起一股温柔,他像一头暴躁的猛兽,见人便咬。不管人家是不是想帮助他,但他却情有可原。“杰汀,”她轻声说,爱抚起他的头发,“没事了,现在好好休息吧!”
“我不会瞎,”他嘟喃道,“我不要让人牵着鼻子走……下半辈子。”
“不会的,你会痊愈,”她哄道,“现在不要再说话……”她继续喃喃着一些好话,直到他重叹一声,瘫软在她身上,双臂也由她腰间松开。
他们隔天就让他吃镇定剂,这是唯一可以让他安安静静养伤的法子。
“他不会让我们好过的,”莱丝苦着脸说,“席莉,你或许碰过难缠的病人,但我向你保证,杰汀会是最糟糕的一个。”
不幸的是,杰汀终究会醒来,而且证实莱丝的预测,他的情绪坏到极点,口出秽言,甚至对莱丝大不敬。
“给我像样的东西吃!”他吼道,“别再送这些给病人的糟糠!”
“你现在饮食还不正常。”
“那干脆让我饿死算了!”他说着,端起盛汤的小碗扔向墙。
莱丝气咻咻地离开,派了一个恐惧万分的小婢女来善后。
杰汀听见婢女在他掷碗的方向清扫,一手复住发疼的肋骨,腿也痛苦难当。肩膀、腰侧、胃也不舒服,最难受的是那如刀割的头痛,似乎每一脉动便往内部刺去。
先前他喊痛的时候,诺妮又要他吃安眠药,被他骂出房,他不想再睡下去,他只想下床走动,只想让头停止这般剧痛下去,尤其是他想逃开这无尽的黑暗。
“你!”他吆喝那小婢女,“收拾好之后,带话给费夫——席莉,叫她别躲我一辈子。”他顿了一下,心想这口信或许不足以把她弄到他房里,“还有,告诉她,我腰部的绷带松了。”
饼了十分钟的煎熬,他才听见席莉的脚步声,闻到她芬芳的体味。
“你可真磨蹭!”他哼道。
“瞧你大吼大叫,把全家人都得罪光了!”她冷冷地说。“诺妮说坏挪厄附在你身上。莱丝气红了睑,孩子们以为家里养了一头怪兽!”
“你们全下地狱去!”
“你说绷带怎么了?”她倾身,拉下棉被来瞧他的腰间。“没掉呀!”她注意到杰汀深锁的眉心。于是放软态度,“你是不是又闹头疼了?你这么动肝火也难怪,来,我帮你换个枕头。”
他没有异议,于是席莉温和地抬起他的头,拉开睡扁的枕头,换一个膨松的,然后整理起床铺,再去开窗户,让空气流通些。
“你渴不渴?”
“渴?别想再灌我喝那么难喝的——”
“要不要我念一些文章给你听?”她打断道。
“不要!”杰汀焦躁地摸向抽痛的额头。
席莉推开他的手,用自己的小手替他按摩起太阳穴,杰汀怔住,这才发现他是多么喜欢她的玉手在他头上,指尖滑入他发际,这种感觉很奇怪,毕竟他从前是那么厌恶被人碰触。
“是不是好多了?”她轻柔地问道。
如果他说是,席莉会停止,若说没有,她也会住手,于是他应道:“或许有一些。”他喃喃道。
席莉继续爱抚着,直到他感到睡意,然后席莉松开手,起身。
“别走。”他命令道。
“我没事可做了。”
“念文章给我听。”
于是她过去挑本书,没多久回到他床边,开始念起一段落。这本小说挺枯燥乏味,但杰汀不在乎,听到她柔柔的声调,翻书的声音就够抚慰心灵了。他试图勾勒出席莉的模样,却无法记清楚,只依稀记得那金发、清秀的脸,还有一对深棕色的眼腈。
饼去四个月来,他每天都想着菲立,还有席莉,他实在很难把他们想像在一起,无论原来如何恶劣,通常不会在适当的时刻良心发现,甚至他一点也不后悔他们发生的性关系。
席莉是不是也经常想起他们共有的那一夜?杰汀纳闷着,或者她根本不愿意去想?
他开始昏昏欲睡,想像着枕头是席莉柔软的胸上……
有人走进房间,杰汀立刻认出是麦斯稳重的脚步声。麦斯每天至少来看他一回,看看他有什么进展,同时带给他纽奥良和海湾的最新消息。
近来海盗的活动缓和些,但是海军方面仍执意要不法之徒接受法律制裁。
“贝上尉又来了。”麦斯开门见山地说,“我已经挡了他一个礼拜,但恐怕再也没办法拖下去,他坚持要见你,想从你这边探出那海盗岛的线索。还有你的逃脱经过。我相信他会套你承认不是菲立,我说你这回负伤有些失忆,这应该可以让你回避他的一些问题。”
“贝上尉跟菲立认识多久?”杰汀问道。
“大概一年,上尉的妻子美莉出了一场车祸,造成流产,是菲立救她一命,贝上尉对他感激不尽。”
“好极了,”杰汀说,“这会让贝上尉对我手下留情。”
“或者更执意要证明你不是菲立。”
杰汀讥刺地撇了撇嘴,“菲立如果不是这么一个圣人,我会比较容易过关。”
“至少你们外表相像,”麦斯深思地打量起他,“你该把那胡子刮掉,长发剪了吧!”
“是啊!”杰汀苦哈哈地应道,“诺妮已经磨了一个礼拜的刀子。”
麦斯呵呵大笑,“叫莱丝替你刮胡子吧!去年我的手臂受伤的时候,让她练就了一手好功夫。”
杰汀偏着头。做出好奇的姿态,“你怎么了?”
“没什么,在庄园干活儿时扭伤,不过使我一、两个礼拜没法用右手,很多事都需要人代劳,尤其是刮胡子。莱丝练习几回,便相当熟练,不过最初几天……呃,你可以想像一个紧张兮兮的女人拿着刀子抹你脖子的情形吧。
杰汀仰天大笑,“老爸,你比我来得勇敢。”
他们继续交谈好一会儿,然后麦斯离开。杰汀摸着长胡子深思,他们父子居然谈笑风生,就像麦斯当年和菲立在一起的情况一样,他们从来没有如此融洽过,为何现在办得到?为什么他们父子关系不再像以往那样针锋相对?
莱丝在一旁看着席莉在厨房里忙着弄东西给杰汀吃。
“席莉,你没必要准备他的餐点。“莱丝悄然地说,“诺妮绝对可以胜任的。”
“这不麻烦。”席莉折好餐巾纸。她知道莱丝为何如此忧心忡忡,过去一个礼拜来,席莉容忍杰汀主宰她清醒的每一刻,不管他需要什么,总是点名叫她。
杰汀对别人没有好脸色,但对她则颇少发脾气,她只要待要他房里,他似乎能够纾解内心的焦虑感。他不喜欢其他人替他换药,甚至换枕头也不高兴。吃东西更是不准任何人在场,唯独席莉例外。眼睛失明造成他很多方面的不便,所以非常气愤必须事事依赖人。席莉经常阅读小品文来安抚他的头痛,还讲一些在法国的童年往事与他共享。
杰汀为何事事要求她,或者她为什么肯顺着他的意思,也颇让自己不解。
“席莉,”莱丝皱着眉头,“我留意到杰汀对你的事事要求,我必须表明,你对他不须负任何责任,或许他让你想起菲立,所以你才——”
席莉笑着打断,“我的天哪!他才没让我想起菲立,怎么可能!”
莱丝没有回应她的笑,“我只是想了解你为什么觉得有义务如此看护他”
“没什么好了解的,”席莉说,她收拾起好心情,“也跟感觉扯不上关系,纯粹就事论事吧!你有丈夫、孩子和整个庄园要照顾。诺妮肩负的家务事也不轻,唯独我比其他人有闲,事情就是这么简单。”
“太好了。”显然莱丝一点也不相信她的解释,不过她倒是没再追根究底。让这事就此搁下。
席莉低头看着托盘,心中挣扎着想向她吐露,不过莱丝还是太年轻了。她还是想找个比较年老,比较接近她母亲年龄的女人倾诉,她仍是哀悼着菲立。每当想起他,总有流不完的眼泪。至于杰汀的冷酷,她压根儿感到不屑,自个儿的孪生兄弟死于非命似乎跟他不相干,她不认为杰汀除了自己还会关心任何人,对他这样的人寄予厚望是不智之举。
但她为什么又这么跟杰汀牵扯不清呢?为什么有时候她可以洞悉他内心真正的感觉?难道是因为那回的激情?她不以为然,或许是因为他救了她一命,或许是这因素才让她觉得有义务看护他。
“菜冷了。”她向莱丝低喃道,便掉头离开厨房,带着托盘送到楼上杰汀的房间。
她跨进门槛时,杰汀十分安静,由于她满怀心事,只是瞧了他一眼,留意到他坐直在床上,穿着一袭蓝色罩袍。当她走到一半,才发现不对劲,握着托盘的指节转而泛白。
杰汀又私自取掉脸上的绷带,眼窝残余着药草痕迹,他的睑随着她的身子转向,蓝色的眸子大睁。席莉双手打颤起来,托盘里的碟子扎响起来,她立刻就地放下来,免得打翻一地。
“杰汀?”她试着喊道,然后一步步走向床边,坐了下来。
杰汀继续用那充血却不眨的眼睛盯住她,胸部起伏快速,呼吸不稳定。
“杰汀,你看得到我吗?”
他缓缓地举志手来,碰了碰席莉脸颊上的曲线,看着红晕由她香颈泛开,他抽回指头,尽避是那么渴望去触摸那般柔顺的金发。
她的瞳子一如印象中的深褐又清纯,他想吻住那两瓣看似容易受伤害的娇嫩嘴唇,想让双手抚遍她的寸寸冰肌玉肤。她整个人丰腴起来,双乳浑圆坚挺,腰仍是那么纤细。
“你能像以前那样看得一清二楚吗?”她问道。
“是的,”他用沙沙的声音应道,“我想是吧。
席莉吞咽下释怀的泪珠,直到这一刻,她实在没把握杰汀能够重获光明,“噢,我太高兴了……我以为……我好怕……”她困惑地打住,被他那对炽热的碧眼凝视得不自在起来。
他的视线没有稍离席莉的脸蛋,“你比我印象中还来得美丽。”
她感到心跳如飞。她应该由床上起来,跟他保持安全距离,但她仍是坐着,心中情绪起伏,错综复杂。她垂下头,目光落在他的大手离她的臀部不远处。他没碰她,但是她感觉到杰汀一直凝视着她。
“你……父亲告诉我,明天贝上尉非见你不可,”她支支吾吾道,“你必须让他相信你是菲立。”
“那你得跟我配合。”
“我不认为会成功,我不认为我们可以说服得了任何人………”
杰汀耐着性子等她把话说完。
“我没办法当你是我丈夫,纵使只是一场戏。”
杰汀真是想碰碰她,想感觉她的细皮嫩肉,但是他无权这么为所欲为,在这文明环境他使不出惯用的强横手段。这地方毕竟不是他的地盘,可以那么无所顾忌。
“我明白。”他缓缓地说,他向来不会处理这样环境的人情世故,也从来没兴趣剖析感觉,包括他自己或别人。他对人的判断纯粹凭直觉以及对方的反应。
“你不愿这么对菲立大不敬,对不对?如果我演得够逼真,你势必得卸下这身丧服,我会剥夺了你对菲立的致哀。甚至得强颜欢笑,来说服大家相信你是多么高兴丈夫的幸存,还得面对恨得牙痒痒的男人,装作十分恩爱的样子。如果你以为我会乐在其中,我可以告诉你,大错特错,我对这荒谬的一场戏也没好感。如果不是为了保住命,我才不愿接受这提议。天晓得要扮演菲立的角色是多么困难,我是个标准大骗子,但如何诠释像菲立那样的诚实磊落和高风亮节……”
“你别拿菲立的优点来讥刺。”她用谴责的口吻告诉杰汀。
“我可没有,不过我小时候或许不太以为然,”他浅笑一声,“甚至看他面对别人的侮辱或挑战,竟是一走了之,我真会被他气炸,我绝不退缩,即使那争斗没任何意义。”
她抬起清澈的眸子,“为什么菲立未曾跟我提起你的事?”
杰汀发出自我解嘲的笑声,“小美人,我不配让人挂在嘴边呀!”
“菲立应该告诉我的。有一个海盗兄弟不是可以藏得住一辈子的秘密。”
“噢,克利奥尔贵族最会保守秘密,常常一守便是好几代见不得人的事,不象法国人或许是受到西班牙人的影响吧,菲立大概打算能瞒你多久算多久。”
他躺回枕头,闭上眼,做个鬼脸,表情崩紧。
“你现在应该休息了,”她轻声说,“为了明天,你要好好养神。”
他仍是闭着眼,“反正打从我回到这里来,只能做这事。”
席莉由床上起身,“我去告诉麦斯和莱丝,你已经恢复视力,他们必定十分高兴。”
“很可能是松口气吧。”
“是的,也许是这样。”她倾身为他调整身后的枕头,她至少做了千百回,不过这回截然不同……这回他霍然睁开眼看她,这一刻感觉特别的心心相印,但她立刻抽身。现在他重获光明,一切便改观了,他不再无助,他的伤势在神速痊愈中,他会跟从前一样生龙活虎,当然在他可以行动自如时,会尽快离开这里,或许家人从此再也见不到他的面了。
“你身上一直散发出花香,”他喃喃道,“像……紫萝兰,或是……”
“薰衣草。”
“薰衣草。”杰汀重复道,然后转过身,入睡了,看样子真是精疲力竭,席莉静静端详他良久,为什么杰汀和菲立是这么天南地北的典型?她试着去找答案,但没有人会跟她解释。必定有缘故,或许一个是家里的瑰宝,大家引以为荣;另一个处事乖张,成了家门不幸。她不知道菲立和杰汀会不会互相憎恨,如果菲立感念这份手足之情,应该不至于瞒着他,让她毫无心理准备来面对他的孪生兄弟。
“噢,菲立!”她低泣起来,“你要我帮助他呢?或者你在地下有知会死不瞑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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