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问你各种问题，而且饶有兴趣。

        （灯光开始转暗。父亲匆忙打开书桌的抽屉，取出一顶矿灯帽，戴在头顶。暗场，只有父亲头顶射出一道光束。）

        父亲。

        父亲。

        你只需下定决心施展出你的才能，一个广阔的世界就将展现在你面前。哪怕你是个女人。没错，我认为你并非最适合于家庭生活。你必须发挥出自己出色的禀赋。无须害怕男人，将它完全发挥出来。

        我的孩子要讲道理。我忙里偷闲跟你讲话呢。讲多长时间都成。

        就一会儿。

        秘密？

        父亲。

        您知道我想要什么？

        我能否杀了自己？父亲。

        父亲。

        她死活都不开口都快把我逼疯了。你要是有什么想指责我的就该有勇气说出来。

        什么问题？

        距离？

        为什么要问我。如果你当真想这么做我能制止你吗？你这么任性。

        真实发生的事情没有一样具有丝毫的重要性。

        父亲。

        爱丽斯。

        可你并没想要别的。

        （他笨拙地从梯子上下来，僵硬地走向书桌，在一把高背椅上就坐。）

        这本书可够重的。我都忘了。第三卷。你想借阅吗？

        我告诉你个秘密女儿。

        哦，别再叫了。我受不了。你在哪儿？我看不到你。

        （她在秋千上摇荡，没人推动。）

        （音乐声起。她自己向后荡去，落入甲和乙的怀中。暗场。）

        我想问，想取人的性命该是不该。

        父亲。

        没有一样？

        父亲。

        我给了你生命。我必须对你的一生负责。

        在我看来亲爱的，你压根就没有开始运用你可观的天赋。我们这个家庭非比寻常，你也知道我并非当面奉承，你还不是这个家庭天赋最薄的。在我的五个孩子中我认为你的天赋位居第三。你在听吗？你不如你两个兄长出色，又胜过你另两个哥哥。在我们家你虽不上不下，可放到几乎所有其他的家庭中你都无可比拟。

        （爱丽斯站在父亲身后，将那本砖头样的厚书举过他头顶。父亲回顾之下，微笑着伸出手来。她将那本砖头放在他手上。）

        你看这个给我当腿用的木头玩意儿。我曾很想知道拥有真正的成年人的双腿会是什么感觉——当时我还是个孩子，可现在我不这么想了。迄今为止我都在按部就班地过着我的生活结果我无法看到它的边界。

        有没有个我能沉进去的洞？我是否得首先沉入睡眠？

        我听着呢。尽管忙得要死。

        你要是当真努力过就再没有任何理由放弃努力。

        父亲。

        而你最为年幼。宝贝儿。我们的小姑娘。

        你为什么老想让爱你的人伤心呢？你让我这么操心很是不该。

        （前半个舞台的灯光开始转暗。）

        （灯光亮起。父亲正在穿裙子。）

        年轻的爱丽斯在一束光照之下站在舞台正中，身着一条白色长裙。灯光慢慢扩展开来，照亮了父亲的书房。满壁的书籍。父亲站在梯子上。

        怎么啦亲爱的。

        父亲您难道不觉得我有什么不开心？

        你父亲说你必须做你真心想做的事。

        并非不感兴趣吧。我知道你喜欢读对你来说还太艰深的书。就像你几位哥哥，你三岁就开始读书了。

        能。也许。也许不能。

        真心想做。真心想……

        有所创造的人才成其为艺术家。

        父亲。

        父亲。

        我很不开心母亲。

        父亲。

        我坐好了。洗耳恭听呢。

        我努力过父亲。

        （灯光只照亮后台——爱丽斯坐在秋千上。）

        你是不是觉得无聊了亲爱的。我从来不把你局限在妇人的无聊琐事中。我对你一视同仁许你像你几个哥哥一样自由使用书房。

        我只有一个要求。不要操之过急。不要让那些被你抛在身后的人痛不欲生……

        （爱丽斯已经来到梯子前。她爬了几级，细审上层书架上的书籍，取出一本砖头样的厚书，然后慢慢下来。）

        听我说父亲。绝望就是我的正常状态。

        （父亲转向观众，卸下自己的右腿，然后转回去，挥舞着它。或者：他抄起一柄锤子在右腿上击落——砰的一声——表明腿是木头做的。）

        是呀。我是个坏父亲吗？我跟你说过这要由你自己决定。我不是个坏父亲。我没让你去玩洋娃娃把书留给你哥哥。我没把手伸到你裙子底下并要你别告诉你母亲。

        （矿灯的光束终于照到了爱丽斯，她坐在舞台后部的一架秋千上，甲推动秋千，乙站在旁边。灯光亮起。）

        的声音

        我在这儿父亲。等着您做答。

        说你不开心。要么就是你不想借这本书。

        我可怜的孩子。所有那些天赋。我们的天赋，家庭的天赋。我能怎么做？你当真需要我的，我的认可？

        父亲。

        （从后台传来《帕西法尔》的音乐声。）

        父亲我已经爬到了树顶再没有去处了。

        父亲我能否杀了自己？

        努力一下。换个角度看问题。距离再拉大些。

        在这儿呢父亲。您读故事给我听。您把我扛在肩上。

        你一直都可以畅所欲言的不是吗？我们全家都颇负口才。我还有你的四个兄弟。我真是以你为荣爱丽斯。我敢说，我们全都彼此引以为荣。我们全家。

        给我生命的是我母亲。

        我父亲呢？

        我是你父亲亲爱的。你父亲。

        我很不开心父亲。

        我这几个雄辩滔滔的孩子。总是在饶舌，总是在瞎侃。拿没完没了的问题缠着父亲。小脑袋里有无尽的好奇。喜欢用大词可连词义都还没弄明白。说个不停。

        等会儿。

        再问我一遍。问你母亲。

        父亲我跟你说什么来着？

        父亲。

        我如果是你母亲会有帮助吗？

        生养你的母亲说不能。

        艺术家都这么说。没准你就是个艺术家。

        你想问我什么问题？

        父亲。

        我听着呢。我耐心着呢。

        你怎么这么没心肝亲爱的。你想逼我动怒吗？你让我想起你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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