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这份电文作为对您,或您的继任者的警告。
我们刚刚接到报告,一艘苏联潜艇甚至就在目前,正在袭击一艘美国导弹潜艇。对我战略部队的袭击将是不能容忍的,这将被视为对美国发动进攻的前兆。
我必须进一步向您指出,我战略部队已经进入了最高警戒状态。我方已做好了自卫的准备。
如果您对贵国没有卷入爆炸事件的声明是认真的,那么我迫切要求您,趁为时未晚,立即停止一切侵犯行为。
“‘继任者’?这是什么意思?”纳莫诺夫转身沉思了片刻,又看了看戈洛夫科。“到底发生了什么情况?福勒病了吗?他疯了吗?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潜艇事件又是怎么回事?”他说完后,嘴仍张得大大的,就好像一条被钩住了的鱼。这位苏联总统似乎连呼吸都屏住了。
“我们接到报告说,有一艘美国导弹潜艇在东太平洋海域受了重伤,就派了一艘潜艇前去调查,但并没有授权那艘潜艇发动进攻,”国防部长说。
“我们的人会在什么情况下做出这样的事呢?”
“任何情况下都不会。没有莫斯科的授权,他们只会自卫。”国防部长无法承受总统的凝视,他把目光移开了。他本不想再开口,但却别无选择。“我不再认为局面是可以控制的了。”
“总统先生。”说话的是一名陆军准尉。他打开了代号为“橄榄”的公文包,除去了封口环。第一个分隔页的边缘是红色的。福勒轻轻地翻开这一页,上面写着:
“那么,‘急速计数’到底是什么意思?”古德利问。
“这是警戒状态所能达到的最高级别,本。它的含义就是手指扣在了手枪扳机上并对准了目标,而且你能感觉到手指扣动扳机的压力。”
“我们到底怎么——”
“别说废话了,本!无论我们他妈的是怎么到了这步田地,我们已经到了。”瑞安站起身来开始四处踱步。“我们最好是赶紧想办法,伙计们。”
高级值班官员开腔了:“我们必须让福勒明白——”
“他明白不了,”古德利生硬地打断了。“如果他什么都听不进去,他就什么也明白不了。”
“国务卿和国防部长都不在了——他们都死了,”瑞安指出。
“副总统——国家紧急空中指挥机。”
“好主意,本……我们有那个按钮吗……对,我们有!”瑞安按下了按钮。
“国家紧急空中指挥机。”
“我是中央情报局副局长瑞安。我要和副总统通话。”
“请稍等,长官。”等的时间的确不长。
“我是罗杰·德林。你好,瑞安。”
“您好,副总统先生。我们出了大麻烦,”瑞安说。
“出什么问题了?我们一直在接收热线通话的副本。气氛虽然有点紧张,但直到二十分钟前情况还算不错。到底出什么问题了?”
“长官,有人说苏联发生了政变,总统对此确信不疑。”
“什么?谁捅的这娄子?”
“是我,长官,”瑞安承认。“我就是那个提供情报的傻瓜。请先不要谈论这些了。总统现在听不进我的话。”
瑞安听到了短短的一声苦笑,不禁有些惊讶。“是啊,鲍勃其实也不大听得进我的话。”
“长官,我们必须劝说他。他们现在有情报表明这很可能是一起恐怖事件。”
“什么情报?”瑞安用了大约一分钟将事情和盘托出。“这情报可有些单薄呀,”德林评论道。
“也许是很单薄,长官,但这是我们了解到的全部情况,它比我们目前掌握的所有其他情报都更有利于做出正确的判断。”
“好吧,请稍停一会儿。现在我想听听你对形势的评估。”
“长官,我的判断是总统错了,那边主政的正是安德烈·伊里奇·纳莫诺夫。现在莫斯科正是破晓时分,纳莫诺夫总统一定正在承受着睡眠不足之苦,他也像我们一样心惊胆战——而且看了最后一份电文后,他一定怀疑福勒总统是不是疯了。这些情况结合起来,形势非常不妙。我们还接到了一些美苏部队发生个别交火事件的报告。天知道那到底是怎么回事,但双方都认为这是侵略性行动。真实的情况简而言之就是一团混乱——前线部队不停地摩擦,但他们开火全是因为双方都处于警戒状态之下。这种事情仍在接二连三地发生着。”
“我同意。我完全同意。请继续讲。”
“必须有人先退一步,而且动作要快。长官,您务必要和总统谈谈。他现在甚至连我的电话都不接。塔尔博特和邦克都死了,再没有人能劝得动他了。”
“阿尼耶·范·达姆怎么样?”
“该死的!”瑞安骂道。怎么忘了阿尼耶了?“他在哪里?”
“我也不知道。我可以让特勤处立即去查查。莉兹怎么样?”
“就是她想出纳莫诺夫不在了这个绝妙的主意。”
“贱人,”德林骂了一句。他曾经费尽千辛万苦,耗费了大量政治资本,才把查理·奥尔登推上那个位置的。“好吧。我来和他谈谈。你稍等一下。”
“是。”
“副总统来电,长官。六号线。”
福勒按下了按钮。“罗杰,有话快说。”
“鲍勃,您需要挽回局面,使事态重新得到控制。”
“那么你认为我现在在干什么?”
德林坐在一把高背皮椅上。他闭上了眼睛。总统答话的语气已经说明了一切。“鲍勃,您使事态变得更糟而不是更好。您必须先暂且后退一步。请做做深呼吸,在屋子里走上几圈——好好想一想!我们没有理由认为这事是俄国人干的。好吧,我刚刚和中央情报局通过话,他们说——”
“你说的是瑞安?”
“对,他刚刚告诉我——”
“瑞安一直在对我撒谎。”
“别胡说,鲍勃。”德林努力使自己的声音保持平和,并显得通情达理。他自称这是乡村医生的语气。“他在这方面绝对是专家。”
“罗杰,我知道你是好意,但我没时间做心理分析。我们可能马上就要遭到核打击了。我认为好消息是你将能活下来。祝你好运,罗杰。等一等——又有热线电文传来。”
这是安德烈·伊里奇·纳莫诺夫在与您联络。
苏联没有采取任何针对美国的侵略性行动。根本没有。我们对伤害贵国毫无兴趣。我们企望不受侵犯,和平共处。
我没有授权采取任何袭击美国军队或平民的行动,然而您却对我们发出了威胁。如果您攻击我们,我们也将予以还击,那么数以百万计的人将会丧生。难道这都归咎于一场意外吗?
选择权在贵方。我无法阻止您采取不理智的行为。但我希望您能重新控制自己。有太多的生命处于危险当中,不容许我们两人中有人做出非理性的决定。
“至少我们还能收到这样的电文,”古德利评说。
“是啊,这可真是太妙了。它要使福勒完全发疯了,”瑞安说。“这份电文的确会产生这样的效果。你不能对一个神志不清的人说他丧失了理智。”
“瑞安,我是德林。”瑞安正迫不及待地等着这个电话呢。
“是我,副总统先生。”
“他不听——他听不进我说的,紧接着这份新电文就传来了,他对此的反应更加糟糕。”
“长官,您能开通与战略空军司令部的电话联系吗?”
“不,恐怕不行。他们正在与北美防空司令部和戴维营一起举行电话会议。部分问题在于,杰克,总统明白他那里不安全,而他很害怕——是这样的……”
“是的,我们所有的人都害怕,难道不是吗?”
接下去是一阵沉默,瑞安怀疑德林是否因为自己处于相对安全的地方而有负罪感。
在落基平原,爆炸残余物的标本被装进了一个伽马射线的分光计内。由于一个小小的设备故障,化验的时间比预期的延迟了。操作员们站在保护玻璃后,用铅衬的橡胶手套和一码来长的机械臂将样品从铅桶里取出,然后等着技师开动机器。
“注意——这玩意儿放射性可强着呢。”
这个机器有两种显示方式,一种是在阴极射线管上,连接着一个打印机。它能测量出仪器中伽马射线产生的光电子能量。通过这些电子精确的能量状态就能识别出辐射源包含的元素及其同位素。这些还将以线条或峰值图的形式显示在图形显示器上。以峰值高度的形式表现出来的不同能量线的相对密度决定了各种元素所占的比重。更精确的测量需要将样品放进一个小反应堆中进行再生试验,但目前这套系统就足够用了。
技师将仪器转到了贝塔频道。“哇,看看那些氚线!你认为这玩意儿的当量有多少?”
“不到一万五千吨。”
“嗬,它含的氚还真不少呢,博士——看那儿!”这位技师是一名在读硕士,他在便笺上做了记录,然后又转回到伽马射线频道。“好的……钚元素,有钚239和钚240;有镎、镅、钆、锔、钷,还有铀——有些是铀235,有些是铀238——这颗炸弹还真够精密的,好家伙。”
“这是颗半哑弹,”一名核物质紧急搜查队成员读了数据后说,“我们正在检查的是一个半哑弹的残余物。这不是一个简易核装置。有那么多的氚……天呐,这颗炸弹好像还是分成两级的,这还不只是一个助推式的裂变武器——这他妈的是一颗氢弹!”
技师转动着调谐钮对屏幕进行了微调。“请看钚239和240的混合……”
“快把书拿来!”
在分光计对面的书架上有一个三英寸厚的红色塑料活页夹。
“这是萨凡纳河工厂的产品,”技师说。“他们一直存在这种钆的问题……汉福德厂则是另外的问题……他们总是产出过多的钷。”
“你在胡说些什么?”
“请相信我,”技师说。“我的学位论文就是关于钚车间污染问题的。你们看这数据!”他念了出来。
一名核物质紧急搜查队成员查过索引后,翻到了相应的页码。“太接近了!太接近了!你再说一遍钆的量!”
“0.058×10,误差为±0.002。”
“圣母马利亚呀!”那人将书传给了其他人。
“萨凡纳河……这不可能。”
“一九六八,那是一个成功年。这是我们的材料,就是他妈的我们造出的钚。”
在场的一名核物质紧急搜查队负责人眨了眨眼,表示不再怀疑。“好吧,我给华盛顿打电话。”
“打不通,”技师一边记录着数据一边说。“所有的长途电话线都被掐断了。”
“拉里在哪儿?”
“在奥萝拉长老会医院,和联邦调查局的家伙们在一起。我把数据贴在墙角的那部电话旁边。我想他会通过联邦调查局与华盛顿联系的。”
“我是默里。”
“我是霍斯金斯——我刚接到落基平原那边打来的电话。丹,听上去简直像疯话:核物质紧急搜查队的人说那个炸弹用的是美国生产的钚。我问他肯定吗,他说肯定——并说他也问过同样的问题。那些钚是能源部在萨凡纳河的一家工厂生产的,据查是一九六八年二月K反应堆的产品。他们有全部的数据,他还说他们甚至能告诉你是K反应堆的哪一部分产出的——我听着简直像是胡言乱语,可他还就他妈的是个专家。”
“沃尔特,我到底怎么才能让别人相信这些话呢?”
“丹,那个人就是这么跟我说的。”
“我需要和他谈谈。”
“长途电话线都被切断了,你还记得吗?不过我可以在几分钟内把他弄到这儿来。”
“就这么办吧,快点。”
“喂,是丹吗?”
“杰克,核物质紧急搜查队的人刚刚向我们的丹佛分部通报说,那颗炸弹用的材料是美国生产的。”
“什么?”
“听着,杰克,我们都那样惊叹过,明白吗?核物质紧急搜查队搞到了辐射尘的样品并进行了分析,他们说那里面的铀——不,是钚——是一九六八年萨凡纳河工厂生产的。我正让人把核物质紧急搜查队的负责人接到我们的丹佛分部。长途电话线都被切断了,但我可以使用我们的通讯系统,你能直接和他对话。”
瑞安看着那位科技官员。“告诉我你的看法。”
“萨凡纳河的厂子,他们那边出过问题,比如一千磅麻夫(MUF)。”
“你是说穆夫(Muff)?”
“我说的是麻夫,‘物料去向不明损失’的简称,就是遗失的物质。”
“是恐怖分子干的,”瑞安肯定地说。
“一切开始明朗了,”科技官员表示同意。
“噢,上帝呀,可他现在不会听我的了!”不过,还有德林呢。
“这真让人难以置信,”副总统说。
“长官,这是硬数据,是由落基平原的核物质紧急搜查队检测出的,是确实可靠的科学数据。也许听起来像疯话,但它却是客观事实。”我希望,噢,上帝,我真希望。德林能听出瑞安正在这样想。“长官,这确定无疑不是苏联的武器——这是最重要的事情。我们能够肯定那不是苏联的武器。赶紧告诉总统吧!”
“好吧。”德林向负责通讯的空军士官点了点头。
“是我,罗杰,”总统说。
“老兄,我们刚刚又得到了一些情报。”
“这回又是什么?”总统的声音听上去极度疲惫。
“是中央情报局告诉我的,但他们是听联邦调查局说的。核物质紧急搜查队鉴定出炸弹的材料肯定不是苏联的。他们认为炸弹的材料是美国生产的。”
“真是疯话!”波斯坦将军说。“我们没有丢失过任何核武器。我们对那些东西的保存非常小心。”
“罗杰,这又是瑞安告诉你的吧,是不是?”
“是,鲍勃,是这样的。”
德林听到电话那端一声长长的叹息。“谢谢你。”
副总统拿起另一部电话时手直颤抖。“他不相信。”
“他必须相信,长官,这是千真万确的!”
“我也没办法了。你说得对,杰克,他现在听不进任何人的话了。”
“新的热线电文,长官。”
瑞安读道:
您指责我丧失了理智。可我们有二十万人死了,我们驻柏林的部队遭到了袭击。我们的海军在地中海和太平洋都遭到了袭击……
“他就要动手了,该死的!我们搞到了他需要的能够阻止事态向坏的方向发展的情报,但是——”
“我无能为力了,”德林对着话筒说。“热线上这些混账的电文正使事情越来越糟而不是越来越好,而且——”
“看来这是关键问题,对吧?”瑞安抬起了头。“本,你的雪天驾驶技术怎么样?”
“还行,但是——”
“来吧!”瑞安冲出了房间。他们乘电梯来到一层,瑞安跑进了保安室。“把车钥匙给我!”
“给您,长官!”一个吓得战战兢兢的小伙子把钥匙交了过来。中情局保安队的车辆就停在贵宾停车场的外面。那辆通用公司生产的蓝色吉米四轮驱动车并没有上锁。
“咱们去哪儿?”古德利一边钻进驾驶员一侧的车门,一边问。
“五角大楼,河岸入口——要快。”
“这是什么?”鱼雷在绕着什么东西转圈,但却没有爆炸,最终耗尽了燃料。
“没有足够的质量引爆磁性引信——体积也太小,无法直接命中……一定是机动潜艇模拟器,”杜比宁说。“最早截获的那份电文在哪里?”一名士兵递给了他。“‘螺旋桨因撞击受损,’该死的!我们一直在追踪一个可恶的发电装置,而不是受损的螺旋桨。”艇长一拳砸在了海图桌上,力量之大几乎要流出血来。“往北开,开启主动声纳。”
“噢,妈的,指挥室,声纳室报告,我们听见了一阵非常活跃的低频声纳,方位1-9-0。”
“武器准备!”
“长官,如果我们使用舷外发动机,我们就得把速度提高两到三节。”
“噪音太大了!”里克斯反驳道。
“长官,我们现在正身处海面噪音中,舷外发动机的高频将起不了太大作用。他们的主动声纳是低频的,无论我们自己是否发出噪音,他们都能探测到我们。我们现在需要的是拉开距离,长官,如果让它靠得太近,猎户座也没法对我们进行支援了。”
“我们必须击沉它。”
“这是莽撞之举,长官。我们正处于‘急速计数’的状态下,如果我们不得不开火,就必须取得主动权。把鱼雷放进水中只能告诉对方到哪儿找我们。艇长,我们需要拉开距离,避开他们的主动声纳,我们不能冒险射击!”
“不!武器官,准备射击!”
“是,长官。”
“通讯官,告诉猎户座配合我们的行动!”
“这是最后一枚了,上校。”
“很好,速度够快了,”团长说。
“小伙子们已经得到了充分的锻炼,”站在他旁边的少校一边看着阿列斯克的第十枚,也是最后一枚SS-18导弹的多弹头分导再入飞行器被移开,一边说。“小心,中士。”
是冰惹出了祸。几分钟前一些雪花被风吹进了导弹的钢舱。士兵们皮靴的踩踏很快碾碎并融化了它们,零度以下的气温随即又使它们重新凝结起来,形成了一层像纸一样薄的看不见的冰。那名中士正沿着弯曲的天桥往回走,突然滑了一跤,手中的扳钳飞了出去,在导弹发射架上弹了一下,像一根棒子一样旋转了起来。中士伸手去抓,但却没有抓到,它径直向下落去。
“快跑!”上校大喊了一声。中士根本不用他提醒。操纵起重机的下士连忙将弹头从发射井上移开,也从车中跳了出来。他们都知道该往上风向跑。
扳钳本来可以一直落到发射井底,但却碰到了一个井内装置,于是向一旁飞去,结果在第一级火箭的外壳上凿出了两个洞。导弹的外壳同时也是导弹的燃料箱,于是燃料和氧化剂都泄露了出来。这两种化学物质立刻形成了小股的云——虽然各只泄露出几克——但它们的自燃性都极强,结果一触即燃。这情况仅仅发生在扳钳脱落两分钟后。
爆炸是猛烈的。上校虽然已经跑到了距发射井两百米开外,却仍被掀倒在地。当强烈的冲击波横扫过来时,他本能地滚到了一棵巨大的松树后。片刻之后当他抬眼观望时,看到发射井上方已经腾起了一根火柱。他手下的人都成功地逃脱了——这真是一个奇迹,他想。紧接着,他的下一个念头表现出了人们在死里逃生后经常会随之而生的一种幽默感:不错,又少了一枚会让美国人抱怨我们的导弹了!
国防支援计划卫星已将其传感器对准了苏联的导弹基地。这种能量的陡然激增自然不会被错过。信号被下传到了澳大利亚的艾丽斯斯普林斯,又从那里上传到美国空军的通讯卫星上,再传送到北美。全部过程只用了半秒钟。
“可能发射了——阿列斯克可能发射了!”
这一刻,对于乔·波斯坦少将来说一切都改变了。他的眼睛紧盯着实时屏幕,脑海中闪现的第一个念头是,事情终于发生了,尽管所有的努力,所有的关系改善,所有的条约都在制止这种情况的发生,可它还是发生了。他亲眼看着它发生了,而且他会一直在这里亲眼目睹着飞行的全部过程,直到瞄准着他的那枚SS-18落到夏延山上。这可不是在保罗·杜梅桥上扔炸弹,也不是驾着战斗机在德国上空激战。这是生命的终结。
波斯坦的声音像是砂纸在打磨。“我只看到了一枚……导弹飞到哪里去了?”
“没有导弹,没有导弹,没有导弹,”一名女上尉高声喊道。“闪光太强烈了,更像是爆炸。没有导弹,没有导弹。这不是发射,我再重复一遍,这不是发射。”
波斯坦将军看到自己的手在颤抖。当他以前的战机被击落时,当他在爱德华兹空军基地发生坠机事故时,当他在根本不宜飞行的天气驾驶战机穿过冰雹时,都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他环顾四周的部下们,结果从他们的脸色看出,刚才他们也像他一样胃里在翻江倒海。这就像是在看一场非常惊险的恐怖电影,但现在这不再是电影了。他拿起了通往战略空军司令部的电话机,又关掉了连接着戴维营的金色电话线开关。
“彼得,你看到刚才的情况了吗?”
“当然了,乔。”
“我们,嗯,我们最好还是把事态平息下去吧。彼得,总统已经失去理智了。”
战略空军总司令停顿了片刻才回答。“我差点儿也丧失了理智,不过我现在已经冷静下来了。”
“好吧,我听你的,彼得。”
“刚才到底是怎么回事?”
波斯坦又轻轻地按下了开关。“总统先生,阿列克斯导弹基地,我想,刚才发生的是一次爆炸。我们,嗯,刚才肯定都受到了惊吓,但天空中并没有导弹在飞——我重复一遍,总统先生,现在没有导弹在飞行中。刚才的警报肯定是错误的。”
“这意味着什么?”
“长官,我不知道。也许——他们正在保养导弹,长官,可能他们发生了一次事故。这种情况以前也发生过——我们的大力神-2也出现过同样的问题。”
“波斯坦将军说得对,”战略空军总司令郑重其事地肯定道。“这也是我们销毁大力神-2的原因……总统先生,您在听电话吗?”
“是的,将军。”
“长官,我建议我们应当努力把事态冷却下来,长官。”
“我们怎么才能冷却呢?”福勒问。“如果那与他们的警戒行动有关怎么办?”
驱车驶过乔治·华盛顿公园大道,一路还算顺畅。虽然地上覆盖着积雪,古德利却能始终将四轮驱动车的车速保持在每小时四十英里左右,并且一次也没有打滑。他在横七竖八地停在路上的汽车之间绕来绕去,就像赛车手一样。他开进了五角大楼的河岸入口。身着便服的门卫身旁现在多了一名士兵,他端在手中的M-16步枪无疑是子弹上膛的。
“中央情报局的!”古德利说。
“等一下。”瑞安递过了自己的徽章。“插进识别槽里。我想这玩意儿现在会管用的。”
古德利照他说的做了。瑞安的高级官员徽章上有这套安全系统的正确电子密码。大门开启了,路障放下了,道路畅通了。卫兵点了点头。如果这个徽章还管用,那就说明一切还正常,难道不是吗?
“直接开到第一排门那里。”
“把车停进停车场吗?”
“不,就扔在门口。你和我一道进去。”
河岸入口内的卫兵力量也加强了。瑞安想通过电子探测器,结果警报器却响了起来,原来是因为口袋里的零钱。他愤怒地将那些硬币扔在了地板上。“去国家军事指挥中心怎么走?”
“请跟我来,长官。”
国家军事指挥中心的大门前立着一道防弹玻璃墙,后面是一名佩带着左轮手枪的黑人女中士。
“中情局的——我有事要进去。”瑞安把他的徽章放到黑色垫子上,它又起了作用。
“请问您是哪位,长官?”一名海军士官问。
“中央情报局副局长。把我带到这儿管事的人那里。”
“请跟我来,长官。您要见的是罗塞里海军上校。”
“上校?这儿没有将军吗?”
“威尔克斯将军失踪了,长官。我们不知道他到底在哪里。”这名军人转身走进了一扇门。
瑞安看见了一名海军上校、一名空军中校、一个态势图板,以及几部多线电话。“你是罗塞里?”
“是的——你是哪位?”
“杰克·瑞安,中央情报局副局长。”
“你可来错地方了,老兄,”巴恩斯中校说。
“发生什么变故了吗?”
“嗯,我们刚刚听说俄国人好像发射了一枚导弹——”
“天呐!”
“但导弹没有飞过来,可能是在发射井里爆炸了。你有什么需要我们了解的情报吗?”
“我需要往联邦调查局指挥中心打个电话,我需要和你们双方谈话。”
“你简直是疯了,”罗塞里愣了两分钟后才说。
“也许是吧,”瑞安拿起了电话。“丹,我是杰克。”
“你跑到哪儿去了,杰克?我刚刚往兰利打过电话。”
“我在五角大楼。关于那颗炸弹,你又了解到什么情况了吗?”
“稍等一下,我把电话转给拉里·帕森斯博士。他是核物质紧急搜查队的头头。他现在正好在接听电话。”
“你好,我是瑞安,中央情报局副局长。请告诉我情况。”
“那颗炸弹是用美国产的钚制成的。这点很明确。他们已经把样品反复检验了四遍。是一九六八年二月萨凡纳河工厂的K反应堆出品的。”
“你能肯定吗?”瑞安问。他迫切希望答案能是肯定的。
“肯定。尽管听起来不可思议,但那的确是我们的原材料。”
“还有其他情况吗?”
“默里告诉我你们在炸弹当量的估计上也存在问题。好吧,我亲自到过现场,明白吗?这是颗小炸弹,当量不到一万五千吨——一万五千吨,听清楚了吗?现场还有幸存者呢——虽然不多,但我亲眼看见了他们,明白吗?我不知道那个最初的估计是怎么得出来的,但我亲自到过现场,我现在亲口告诉你那颗炸弹不大。而且它似乎还是颗半哑弹。我们正在努力确证更多的情况——但这些已经是非常重要的信息了,是吧?炸弹的原材料的确是美国出产的。百分之百地肯定。”
罗塞里俯下了身子以确证这条电话线的确是通向联邦调查局总部的。“请稍等。先生,我是美国海军的吉姆·罗塞里上校。我是核物理学硕士。我只想证实一下刚才我听到的这些情况的真实性,所以希望你告诉我钚239和240的比例,好吗?”
“请稍等,我看看……好的,钚239是98.93;钚240是0.45。你还需要微量元素的数据吗?”
“不,这就足够了。谢谢你,先生。”罗塞里抬起头来,喃喃地说:“他说的如果不是真话,那他就是个太他妈高明的骗子了。”
“上校,我很高兴你也同意这一点。我需要你做些事情。”
“什么事情?”
“我需要加入热线通话。”
“我不能容许这样做。”
“上校,你一直在看那些通话内容吗?”
“没有,罗基和我都没有时间看。我们有三个战场都正在发生着战斗,而且——”
“那就去看看吧。”
瑞安以前从来没到过热线室,这里的一切都让他感到奇怪。通话内容的打印件被收在一个活页夹里。屋里共有六个人,他们全都面如死灰。
“天呐,厄——”罗塞里叫了一声。
“有什么最新的电文吗?”瑞安问。
“没有,总统最后一次发报是在二十分钟前。”
“我刚才离开这里时,情况都还良好——噢,我的上帝呀……”罗塞里看到最后一行时不禁惊呼起来。
“总统丧失了理智,”瑞安说。“他拒绝听我报告情况,也拒绝听副总统德林的意见。那么情况就很简单了,是吧!我认识纳莫诺夫总统,他也认识我。有刚才联邦调查局提供的你也亲耳听到的情报,上校,我想我也许能做成些事情。如果不这样的话——”
“先生,这绝对不行,”罗塞里答道。
“为什么?”瑞安问。尽管他的心跳在急剧加速,他却强迫自己控制呼吸。现在他需要冷静,冷静,再冷静。
“先生,这条热线的全部用途就是,使用它的两个人——”
“他俩中的一个,甚至是两个,目前没有完全凭理性在办事。上校,你能看出我们已经处于什么样的境地了。我不能强迫你这样做,但我请你想一想。你刚才已经动过一次脑筋了。请再动一次吧,”瑞安冷静地说。
“长官,如果这样做,他们会把我们全都送进监狱的,”掌管热线的官员说。
“你得先活着,然后才能进监狱,”瑞安说。“我们目前正处于‘急速计数’状态。你们诸位都清楚这形势有多么严峻。罗塞里上校,你是这里的最高军官,你来下命令吧。”
“你输入机器里的一切,在发出之前,我都要先看一看。”
“这没问题。我可以自己输入吗?”
“可以。你输入后,还需要经过交叉载入并译成密码,才能发出去。”
一名海军陆战队中士腾出了座位,瑞安坐下后点起了一根烟,全然不顾墙上禁止吸烟的标志。
安德烈·伊里奇,瑞安慢慢地敲击着键盘,我是杰克·瑞安。你还在郊外别墅自己生火吗?
“行吗?”
罗塞里对坐在瑞安身旁的海军通讯兵点了点头。“传出去。”
“这是什么?”国防部长问。电脑前围着四个人。一名苏军少校在翻译着电文。
“出什么差错了,”通讯官说。“这是——”
“回复,‘你还记得是谁为你包扎膝盖的吗?’”
“什么?”
“发出去!”纳莫诺夫说。
他们等了两分钟。
您的卫士阿纳托利亚为我进行了包扎,但我的裤子毁了。
“这是瑞安。”
“毫无疑问,”戈洛夫科说。
译电员看着面前的屏幕。“他写的是:‘我们的老朋友近来可好?’”
瑞安敲击道:在戴维营为他举行了隆重的葬礼。
“这是什么意思?”罗塞里问。
“全世界知道这事的人不超过二十个。他在确定这是不是真的是我,”瑞安说。他的手指敲p://?99lib?击在键盘上,速度非常均匀。
“这看上去像在胡扯。”
“好了,就算是胡扯,有什么大碍吗?”
“发出去。”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福勒咆哮道。“谁在那里捣鬼?”
“长官,我们接到了总统打来的电话。他命令我们——”
“别管它,”瑞安冷冷地说。
“该死的,我不能!”
“上校,总统已经失去了理智。如果你容许他掐断我们的通联,那么你的家人,我的家人,还有许许多多无辜的人都将丧生。上校,你是对宪法宣的誓,而不是对总统。现在请你再把那些电文看一遍,然后再告诉我,我是否做错了。”
“从莫斯科发来了回电,”译电员说。“‘瑞安,发生了什么情况?’”
我们是一次恐怖活动的受害者。这里的情况混乱不堪,但我们现在已经有了明确的证据证明武器的来源。
我们肯定这不是苏联的核武器。我重复一遍,我们肯定这不是苏联的核武器。
我们正在努力抓捕恐怖分子,也许再过几分钟他们就会落网。
“回复,‘为什么你们的总统要指责是我们做的呢?’”
又是两分钟的停顿。
我们这里曾一度陷入巨大的迷惑中。有情报人员报告说苏联发生了政治动乱。这些报告是虚假的,但却使我们受到了严重的误导。此外,其他一些意外事件对双方来说都起到了火上浇油的作用。
“的确是这样的。”
“皮特,尽快派人赶过去,逮捕这些家伙。”
尽管康纳看见了海伦·迪阿古斯蒂诺使的眼色,但他却不敢抗命。他给特勤处总部打了电话,传达了命令。
“他问,‘你——你有什么建议吗?’”
我请求您相信我们,同时也让我们相信您。我们双方目前都应后退一步。我建议您和我们都降低战略部队的警戒级别,并且下令双方所有部队或者保持原地不动,或者各自后撤彼此非常接近的部队,如果可能的话,立即停止一切射击行为。
“怎么样?”瑞安问。
“发出去。”
“这会不会是诡计?”国防部长问。“这会不会不是诡计?”
“戈洛夫科你怎么看?”
“我认为这就是瑞安,我相信他的诚意——但他能说服他的总统吗?”
纳莫诺夫总统踱了几步,思索着历史教训,又想起了尼古拉二世。“如果我们降低警戒级别……?”
“那他们就会攻击我们,而我们的报复能力就会减半!”
“减半后的力量还够用吗?”纳莫诺夫仿佛看见了一线生机,不觉倾身向前,心中祈祷着这生机是真实可靠的。“我们一半的导弹能够毁灭他们吗?”
“嗯……”国防部长点了点头。“当然,我们拥有两倍以上的毁灭他们的力量。我们称之为重复命中。”
“长官,苏联回电了:‘瑞安:
“‘在你读这份电文的时候,我的命令正在发出。按照我的命令,苏联战略部队将降低警戒级别。我们仍将在一段时期内保持防御性警戒状态,我们也将使攻击性部队的警戒状态降低至较低水平,但仍高于和平时期的标准。如果你们能配合我们的行动,我提议在未来五个小时内,我们双方分阶段地降低警戒级别。’”
瑞安一头扎倒在了键盘上,结果使得一些字母出现在屏幕上。
“能给我倒杯水吗?我的喉咙有点干。”
“总统先生?”弗里蒙特将军喊道。
“我听着呢,将军。”
“长官,无论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我认为这是个好主意。”
鲍勃·福勒真想把手中的咖啡杯掼到墙上去,但他制止住了自己。这没关系,是吧。即使有关系,也不能以这种方式表示。
“你有什么建议吗?”
“长官,为保险起见,我们先等一等,待看到对方降低警戒级别的证据后,再做打算。等待的同时,我们也可以先后退一步。作为起步——目前——我们可以取消急速计数的命令,这不会真正降低我们的战备状态。”
“波斯坦将军的意见呢?”
“长官,我同意,”从北美防空司令部传来的声音说。
“弗里蒙特将军:我批准你的建议。”
“谢谢您,总统先生。我们马上行动。”美国战略空军总司令、四星上将彼得·弗里蒙特转向了分管作战部的副参谋长。“继续保持警戒状态,命令轰炸机做好准备,但均停留于地面。命令所有导弹转入非发射状态。”
“发现敌方目标……方位3-5-2……射程七千六百米。”为此他们已经等待了好几分钟了。
“武器准备。不用导线,起爆点设在四千米外。”杜比宁抬起头来,他不知道头顶上的飞机为什么没有发动又一次进攻。
“准备完毕。”没过多久武器官便喊道。
“开火!”杜比宁命令道。
“艇长,有极低频的电报正在传来,”潜艇内部的扩音器中传来了通讯官的声音。
“这是宣告世界末日的电报。”杜比宁海军上校叹息道。“不过,我们已经开了火了,是吧!”如果能认为他们的行动挽救了生命,那样感觉会更好一些,但杜比宁更清楚地知道,他们的行动只能使苏联军队杀死更多的美国人,这个意义就大为不同了。一切与核武器有关的事情都是邪恶的,难道不是吗?
“我们下潜吗?”
杜比宁摇了摇头。“不,海面的湍流给他们造成的麻烦比我想象的要大。我们待在这里实际上更安全。新航向0-9-0。暂时关闭主动雷达。速度提高至十节。”
扬声器内又传来了声音:“我们收到了电报——是五字母的密码组:‘停止一切敌对行动’!”
“升至天线高度,快!”
墨西哥警方表现得非常合作,克拉克和查韦斯流利的西班牙语也帮了大忙。四名联邦警察局的便衣侦探与这两名美国中央情报局官员一起在休息室里守株待兔,四名身穿制服的官员则携带着轻自动武器守候在附近不起眼的地方。
“我们没有足够的人手来进行周密部署,”墨西哥警方的带队官员表示了担忧。
“我们最好就在飞机外动手,”克拉克说。
“你认为他们会带有武器吗?”
“说实话,我也不知道。不过带枪旅行是非常危险的。”
“你认为这事与——丹佛事件——有关吗?”
克拉克四下望了望,点了点头。“我想是的。”
“能看看这样的人长什么样子倒是挺有趣。”当然,这名侦探指的是亲眼看见,因为他已经看过照片了。
DC-10客机停在了停机坪上,三个发动机都已切断了电源。登机通道移动了几英尺,才与飞机的前舱门连接在一起。
“他们在头等舱,”克拉克下意识地说了一句。
“先生,航空公司已经向我们通报说机上共有十五名头等舱乘客,并已要求其他乘客先不要下飞机。你放心,克拉克先生,我们懂行。”
“我对此毫不怀疑。如果我的话给你造成了误会,那么我道歉,先生。”
“你是中央情报局的人,是吗?”
“我没有权力回答这个问题。”
“那你就肯定是了。你们打算怎么处置他们呢?”
“我们会审讯他们,”克拉克只简单地说了一句。
乘务员打开了通向登机通道的机舱门。两名墨西哥联邦警察局的官员分别守在了机舱门的左右,他们的夹克敞开着。克拉克心中祈祷着千万不要发生枪战。旅客们开始从飞机中走出,等候区又响起了通常的问候声。
“快看,”克拉克悄悄地说了一声。那名带队警官拉直了他的领带,向机舱门旁的人发出了信号。他们心领神会。最后两名头等舱乘客出来了。克拉克注意到,卡提看上去脸色苍白,面带病容,也许飞行中颠簸得厉害。克拉克跨过了绳子拦成的障碍物,查韦斯紧随其后,微笑着向一名满脸困惑地看着他们的乘客打起了招呼。
“埃内斯托!”克拉克说着,跑向了他。
“我想你们一定是认错了人——”
克拉克径直从这名来自迈阿密的乘客身边跑过。
长途飞行的疲劳,加上以为已经脱离险境的麻痹,使得戈森反应有些迟钝。当他意识到需要逃跑时,已被从后面扑倒。一名警察用枪抵住了他的后脑勺,然后他被戴上手铐,从地上揪了起来。
“唉,我真是蠢透了,”查韦斯说。“你就是那个提着一大包书的家伙!我们见过面的,亲爱的。”
“卡提,”克拉克对另一个家伙说。他们都已被搜过身。两人都没有带武器。“我找了你有好几年了。”
克拉克搜出了他们的机票。警方将借此去找他们的托运行李。警察不声不响地将他们押走了。商务和旅游的乘客们走出飞机时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直到几分钟后才从他们的亲友口中听说。
“非常顺利,警官,”克拉克对那位带队官员说。
“我说过,我们懂行。”
“你能让你的手下给大使馆打个电话,告诉他们我们已经活捉了那两个家伙吗?”
“当然可以。”
八个人挤在一间小屋子里,等着行李取来。那里面也许能搜出什么证据来,而且现在也不用太着急了。那名墨西哥警方的带队官员仔细地审视着两人的面孔,并没有看出与他曾经见过的上百名杀人犯的脸有什么不同。这多少令他有些失望,尽管他作为一名见多识广的警察已有所预料。行李经过了搜查,但除了一些处方药外,没有发现异常物品,这些药经过检查,证明也不是麻醉剂。警方免费出借了一辆货车,供他们去赶乘“湾流”式飞机。
“祝你们在墨西哥期间生活愉快,”那名带队官员在分别时说。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飞行员问。她虽然穿着便衣,但却是一名空军少校。
“我这么解释吧,”克拉克说。“你就权当是一名空中童子军,负责把飞机开到安德鲁斯空军基地。查韦斯先生和我要在后面与这两位先生谈谈。你不许看,不许听,也不许想任何后排发生的事情。”
“什么——”
“我说的是想,少校。我不希望你对这件事有任何想法。我还需要再解释一遍吗?”
“不,长官。”
“那就赶紧离开这儿吧。”
飞机的正副驾驶都走到了前面。两名通讯技师也坐到了他们的控制台前,并拉上了他们和主舱之间的帘幕。
克拉克一转头,看见他的两名客人交换了一下眼神。这可不妙。他扯下了卡提的领带,蒙住了他的眼睛。查韦斯也对他看管的对象如法炮制。随后他们又堵住了两人的嘴,克拉克又到前舱找来了一些耳塞。最后,他们在机舱允许的范围内尽量将两人的距离拉开。克拉克在动手之前先示意飞机起飞。实际上他很讨厌用刑,但他现在需要情报,他决心不惜一切代价搞到它。
“水中发现鱼雷!”
“天呐,它就在我们正后方!”里克斯转身说。“以可能的最快速度前进。左转向2-7-0!副艇长,准备还击!”
“是!急速射,”克拉格特说。“1-8-0,起爆点三千米,初始搜索深度两百米。”
“准备完毕!”
“瞄准后发射!”
“共发射了三枚鱼雷,长官。”这是一种标准的战术。相互发射鱼雷至少能使对手切断其鱼雷的控制导线。里克斯已经走进了声纳室。
“发射瞬态已消失,长官,无法很快听到鱼雷的声音。海面的噪音太大了……”
“要不要下潜?”里克斯向克拉格特问。
“海面的噪音也许是我们最好的朋友。”
“是这样的,‘荷兰人’……刚才你说得对,我不应该使用舷外发动机。”
“极低频电报,长官——‘急速计数’取消,长官。”
“取消了?”里克斯难以置信地问。
“是的,取消了,长官。”
“很好,这难道不是个好消息吗?”克拉格特说。
“现在怎么办?”战术官心中思忖着。他手中的电文此刻毫无意义。
“长官,我们终于找到那个狗杂种了。”
“继续追踪。”
“长官,它正向‘缅因’号开火呢!”
“我知道,但我不能开火。”
“这可真荒唐,长官。”
“我看也是,”战术官表示同意。
“速度?”
“六节,长官——操纵室报告说轴承损坏非常严重,长官。”
“如果我们把速度再提高一点……”里克斯皱起了眉。
克拉格特点了点头。“……整个艇身都会解体。我想现在应该发射一些干扰装置。”
“行动吧。”
“五英尺距离,分散发射。”克拉格特转身喊道。“我们速度不够快,转变方向也没什么用。”
“我想成败几率大概是一半对一半。”
“还可能更糟。你说他们到底为什么取消‘急速计数’?”副艇长一边眼睛紧盯着声纳仪,一边问。
“嗯,我想战争的危险也许过去了……我把事情搞砸了,是吧?”
“别瞎说,艇长,谁能想到会是这情况呢?”
里克斯转过身来。“谢谢你,伙计。”
“鱼雷的声音现在非常活跃,脉冲模式,方位1-6-0。”
“发现鱼雷,美国人的马克-48型,方位3-4-5,越来越活跃。”
“全速前进,航向不变,”杜比宁命令道。
“要不要发射干扰装置?”副艇长问。
艇长摇了摇头。“不,不用——我们在它搜索范围的边缘……发射干扰装置反而会把它吸引过来。海面的噪音会帮我们的忙。我们就不该在这么恶劣的天气下开战,”杜比宁指了指外面。“这会使仪器受损的。”
“艇长,我收到了卫星信号——是发给所有部队的电报。‘立刻停止与任何敌对力量的交战并后撤,只能采取自卫行动。’”
“我要上军事法庭了,”杜比宁平静地说。
“您什么都没有做错,您的每一步处置都是得当的——”
“谢谢你。我希望到时你能为我作证。”
“信号改变——方向改变,那颗鱼雷已转向西面,正远离我们而去,”雷科夫上尉说。“最初编制的程序一定是向右转向。”
“谢天谢地它没有向左转向。我想我们已经活下来了。现在,只要我们的鱼雷没有命中……”
“长官,它还在不断逼近。那颗鱼雷可能正在搜索我们……现在是连续的脉冲信号。”
“不到两千码了,”里克斯说。
“是的,”克拉格特表示同意。
“再发射一些干扰装置吧——妈的,连续不停地发。”战术态势正越来越糟。“缅因”号移动速度不够快,使得改变方向进行躲避变得没有什么意义。干扰装置使海水中充满了气泡,它们也许会吸引苏联鱼雷改变方向——这是他们惟一真正的希望——然而不幸的事实却是当鱼雷穿透这些气泡后,它仍能通过声纳发现“缅因”号。也许连续发射这种假目标能使鱼雷搜索器负荷过重。这是他们目前仅有的办法。
“我们继续停留在海面附近吧,”里克斯又说。克拉格特看着他,表示理解地点了点头。
“不管用,长官……长官,我已经听不见后面的鱼雷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让艇身浮出水面,”里克斯喊道。“紧急上浮!”
“水面捕获?”
“我现在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伙计。”
“向左转向,与海面平行怎么样?”
“好吧,你来布置吧。”
克拉格特走进了控制室。“升起潜望镜!”他迅速地扫视了一遍,检查潜艇的航向。“向右开,新航向0-5-5!”
美国军舰“缅因”号最后一次浮出了海面,到达了三十五英尺的深度。天几乎已经完全黑了。它那圆形的船体在汹涌的波涛中剧烈地颠簸着。它转向的速度非常慢。
发射干扰装置是个错误。虽然这枚苏联鱼雷使用的是脉冲信号声纳,但它主要是靠追逐尾迹进行搜索的。它的自动导引头循气泡而来,而连续发射的干扰装置恰好形成了一个完好的轨迹,但这个轨迹戛然而止了。当“缅因”号浮出水面时,潜艇便离开了那一连串的气泡。于是又要涉及技术因素了。海面的紊流使追逐尾迹的软件受到了迷惑,鱼雷开始按程序在水面之下进入环形搜索模式。当它转到第三圈时,在头顶上一团混乱的形状中发现了一个非同寻常的响亮回声。鱼雷开始改变方向向其逼近,同时开启了磁性引爆系统。这枚苏联鱼雷不及美国的马克-50型精密。它无法达到海面下二十米以上的高度,因而不会被吸引到海面以上。它所产生的活跃的磁场像一张无形的蜘蛛网一样向外张开,当网受到一个巨大的金属团的干扰时——
重达一吨的弹头在距“缅因”号业已瘫痪的船尾五十英尺处爆炸了。重达两万吨的潜艇像遭到了猛烈撞击一样晃动起来。
警报立刻响了起来:“轮机舱进水!轮机舱进水!”
里克斯拿起话筒问:“有多严重?”
“让所有人都出去吧,长官!”
“弃船!准备好救生装置!发出电报:潜艇受伤并沉没,报告我们的位置!”
“罗塞里上校!有特急电报。”
瑞安抬起了头。他刚刚喝过水,又喝了点儿冰镇的碳酸饮料。不管是什么电文,那位海军军官都应该能够处理的。
“你是瑞安先生?”一名穿着西装的人问。他身后还跟着两个人。
“对,我是瑞安博士。”
“我们是特勤处的,先生,总统命令我们来这里逮捕你。”
瑞安仰天大笑。“为什么?”
那名特工的表情立刻窘迫起来。“他没有说,先生。”
“我不是警察,但我爸爸是。我想你们在说不出罪名的情况下是不能逮捕我的。法律,你们懂吗?宪法。‘维护,保护,还有辩护。’”
特工面露难色。他执行的是他必须服从的那个人的命令,但他也足够专业,明白不能违法。“先生,总统说……”
“好吧,我来告诉你怎么办。我就坐在这儿,哪儿也不去。你可以拿那部电话打给总统,听他怎么说。”瑞安点起了另一根烟,又拿起了另一部电话。
“喂?”
“是我,宝贝儿。”
“杰克!情况怎么样了?”
“已经没事了。刚才有些紧张,但我们已经控制住了局面。卡茜,我恐怕还得在这儿耽搁一会儿,不过没问题。卡茜,我说的是实话。”
“肯定吗?”
“你就只为肚子里的孩子操操心吧,别的都不用想了。这是命令。”
“我晚了,杰克。只晚了一天,但是——”
“好的。”瑞安靠在了椅背上,闭上眼睛,脸上露出了幸福的微笑。“你希望是个女孩,是吗?”
“是的。”
“那么我想我也希望是个女孩。亲爱的,我这儿还很忙,不过,不骗你,你尽可以放心了。我要走了,再见。”他放下了电话。“我很高兴还能想起来打这个电话。”
“先生,总统要和您通话。”那名高级特工把话筒递给了瑞安。
你凭什么认为我愿意和他通话呢?瑞安差点儿问了出来。但那样做就缺乏职业精神了。他接过了话筒。“我是瑞安,长官。”
“告诉我你都知道些什么,”福勒简略地说。
“总统先生,如果您再给我一刻钟的时间,我就能有更大的收获。联邦调查局的丹·默里了解我所掌握的一切情况,而我现在必须与另外两名官员取得联系。好吗,长官?”
“很好。”
“谢谢您,总统先生。”瑞安将话筒交还给特工,又给中央情报局控制中心打了电话。“我是瑞安。克拉克抓到那两个家伙了吗?”
“长官,这不是保密线路。”
“这我不管——回答我的问题。”
“抓到了,长官,他们正往回飞呢。我们与那架飞机没有联系。那是空军的飞机,长官。”
“哪个家伙在评估爆炸方面最在行?”
“请稍等。”高级值班官员转身问了问科技官员。“他说是劳伦斯-利弗莫尔实验室的洛厄尔博士。”
“去把他请来。最近的空军基地可能是特拉维斯。尽快把他接过来。”瑞安挂上电话,转向了热线室的高级军官。
“有一架VC-20飞机刚刚从墨西哥城起飞前往安德鲁斯空军基地。机上有两名我们的官员,还有两名——另外两个人。我需要与那架飞机取得联系。请派人去办。”
“这里办不了,长官,但您可以到那边的会议室去办。”
瑞安站起了身。“跟我一起去吗?”他对特勤处的特工们说。
再没有比这更倒霉的事了,卡提心想,但片刻之后他便意识到这想法不对。他与死亡为伍已经有一年了,无论是因为什么原因死,都不过是一死。如果他能逃脱——但他并没能逃脱。
“好吧,咱们谈谈吧。”
“我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卡提用阿拉伯语说。
“你的口音让我稍微感到有点麻烦,”克拉克用阿拉伯语答道,心里为自己的机敏而得意。“我是跟一个沙特人学的阿拉伯语。请说得慢一点。”
卡提听到对方用了他的母语,不禁震颤了一下。他决定用英语回答,以展现自己的聪明。“我什么也不会告诉你的。”
“你肯定会的。”
卡提明白他必须尽可能地顽抗。这样做是值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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