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舍雷斯顿

        弗吉尼亚州的雷斯顿城是个繁华地带,位于华盛顿以西约十英里处,就在环形公路旁边。此时正值秋天,萧瑟的西风使空气变得明净,站在雷斯顿的办公大楼的较高层上,你能够看见华盛顿纪念碑那米黄色的尖顶。这座纪念碑坐落于广场的中央,它的旁边就是国会大厦。雷斯顿的人口在近几年增长了不少,高新技术产业和股票咨询公司涌入了那里的办公区,一幢幢玻璃建筑像水晶一样在20世纪80年代生长出来。在这些水晶出现之前,雷斯顿曾经被农田围绕着,而它现在依然保留着一些牧场。春天来临时,牧场上会迸发出一簇簇光彩夺目的黄色芥子花,知更鸟和打谷鸟在郁金香和白蜡树丛中唱着歌。这座城镇提供了慷慨大方的街坊四邻、上等学校、公共花园、高尔夫球场以及卓越的托儿所。

        雷斯顿有几个湖泊是以美国博物学家的名字命名的(如梭罗湖、奥特朋湖),湖边环绕着高价的水滨别墅。雷斯顿距离华盛顿市区很近,因而往返交通比较便捷。利兹堡大道就是车辆进入市区的通道,这条道路沿线兴建了一些经理人住宅,一辆辆“梅塞德斯-奔驰”轿车停靠在月牙形的私人车道上。雷斯顿原本是一个乡村城镇,因而历史仍在努力抗争着,试图不被现代气息涂抹掉,就像一颗永远钉不下去的钉子。在众多高消费阶层的房子的中间,你会偶尔地看到一些平房,残破的窗玻璃上塞着纸板,一辆小型货车停在旁院里。秋天到来时,菜农们会站在利兹堡大道旁边,沿途出售西葫芦和白胡桃南瓜。

        距离利兹堡大道不远处有一块小型办公区。它于20世纪80年代建成,没有新兴的办公区那么透明而时尚,但依然干净而整洁。办公区的年代久远得足以使周围的梧桐树和香枫树长大成材,并在草坪上洒下林阴。街道对面的一家麦当劳快餐店里拥挤着午餐时间的上班族。1989年秋天,一家名为“黑泽尔顿研究产品”的公司正租用着办公区中的一座一层建筑作为猴舍。“黑泽尔顿研究产品”是康宁公司的一家分公司。康宁公司的黑泽尔顿机构主要从事进口和出售实验动物。黑泽尔顿猴舍的正式名称是“雷斯顿灵长类动物检疫隔离机构”。

        每年大约有一万六千只来自地球热带区域的猴子进口到美国。在运往美国其他地区之前,进口的猴子必须隔离一个月。这样做是为了防止传染性疾病的传播,而此类疾病可以杀死其他灵长类动物,包括人类。

        丹·多戈德,一位动物医生,是雷斯顿灵长类动物检疫隔离机构的顾问兽医。每当猴子们生病或者需要医学照料的时候,他就会随时待命,照顾猴子。实际上,他是康宁所属的另一家名为“黑泽尔顿-华盛顿”的公司的首席科学家。这家公司的总部设在利兹堡大道旁边,距离猴舍不太遥远,因而多戈德可以毫不费力地驾车到雷斯顿检查猴子,如果那儿需要他的话。多戈德身材高大,五十多岁,戴着金属框眼镜,淡蓝色的眼睛,说话柔和,慢声慢气,这是他在得克萨斯兽医学院养成的习惯。如果在办公室里工作,他常常会穿一套灰色西装,而与动物们相处时,他则会穿上实验室大褂。作为一位蜚声海外的动物医生,他知识渊博,技术娴熟,专门研究灵长类动物饲养业。他是一个沉着而冷静的人。每逢晚上和周末,他就会沉浸于修理古老钟表的嗜好中。他乐于凭借双手来修理东西,这让他感到平静和安宁,而且他对塞满零件的钟表很有耐心。有时他甚至渴望离开兽医岗位,全身心地投入到钟表上来。

        1989年10月4日,星期三,“黑泽尔顿研究产品”收到了菲律宾运来的一百只野生猴子。这趟货物起始于费莱特农场,该农场是一个猴子批发机构,距离马尼拉不远。猴子们来自棉兰老岛的海岸热带雨林。它们被小船运往费莱特农场,接着集中地关在一种称为“排笼”的大笼子里。随后猴子们被放进木箱中,用经过特别改装的货运飞机运往阿姆斯特丹,然后再从阿姆斯特丹飞往纽约。它们抵达肯尼迪国际机场后会被装上卡车,沿着美国东海岸线运到雷斯顿猴舍。

        这批猴子属于食蟹猴,一类栖息在东南亚河流沿岸和红树林沼泽地带的猴子。食蟹猴经常被用作实验动物,这是因为它们比较常见,价格便宜,而且相对容易获得。它们拖着长长的鞭子似的弓形尾巴,胸口上的毛是白色的,背上的毛则是米色的。食蟹猴属于短尾猴的一种。人们有时称它为一种“长尾的短尾猴”。这种猴子长着突兀的像狗一样的嘴巴,花哨的鼻孔,以及锋利的犬齿。它的皮肤呈略带桃色的灰色,接近于白种人皮肤的颜色。它的手很像人类的手,有拇指和灵巧的四指,也长着指甲。雌猴的胸口上部有两个乳房,看起来与人类的乳房惊人相似,而乳头是灰白色的。

        食蟹猴不那么喜欢人类。它们与生活在热带雨林中的人们是一种竞争的关系。他们喜爱蔬菜,特别是茄子,而且它们喜欢袭击农户的作物。食蟹猴成群而行,在树丛中翻跟头跳跃着,尖叫着:“啃啦!啃啦!”它们心里完全明白,在成功抢劫茄子之后,自己很可能会被农夫造访,而后者会过来搜寻它们,手里拿着猎枪,所以它们不得不立即迁出,躲到深山密林中去。一旦瞥见一杆枪,它们就会爆发出惊恐的尖叫声:“啃啦!啃啦!啃啦!”因为它们的声音的缘故,在地球上的一些地方,这些猴子被称为“啃啦”,居住在亚洲热带雨林中的许多人认为它们是令人讨厌的有害的动物。当一天结束,夜幕降临时,这支队伍就会跳跃到没有叶子的枯树上睡觉。这算得上这支队伍的安家之树。猴子们更喜欢呆在枯树上,这样它们就能看见所有的方向,得以时刻监视人类和其他捕食者。猴子栖息的树木往往伸出在河面上方,这样当它们从树枝上掉下来时能够减轻疼痛,而不用在地上铺草。

        日出时分,猴群渐渐骚动醒来,你可以听见它们向太阳致意时发出的叫声。母猴会集合孩子们,沿着树枝把它们聚拢在一起。队伍又开始行动了,它们在树丛中跳跃着,搜索着水果。它们爱吃所有的东西。除了蔬菜和水果之外,它们还吃昆虫、青草、树根,甚至会咀嚼吞咽小块泥土,这大概是为了获取盐分和矿物质。它们非常迷恋螃蟹。每当渴求螃蟹的迫切需要来临的时候,队伍就会动身前往红树林沼泽,美餐一顿。它们从树上跳下来,在水中占据着螃蟹洞旁边的位置。螃蟹从洞里爬出来时,猴子会把它从水中捞出来。猴子拥有一套对付蟹爪的办法。当螃蟹从洞口出现时,他会从背后抓住它,撕掉它的钳子,扔到一边,然后吞吃螃蟹的剩余部分。有时猴子的动作不够迅速,螃蟹就会钳住猴子的手指,而猴子会发出尖叫,挥舞着手臂,试图摆脱螃蟹,而且还会在水中乱蹦乱跳。你总是能够断定食蟹猴何时觅食螃蟹,因为你会听见从沼泽地带偶尔传来的一串尖叫声,这是它们对付螃蟹出现困难的结果。

        猴群的等级十分森严。整个群落由一只雄性猴王领导,这只猴子体形最大,而且最具攻击性。他维持对猴群的统治的方法是瞪视。如果下属胆敢挑战他的权威,他会瞪得它们局促不安。如果一个人注视着笼子里的猴王,这只猴子就会冲到笼子前沿,回敬以注视的目光,而且会变得非常恼怒,他会撞击栏杆,试图袭击这个人。他想要杀死注视他的人:当他的权威被别的灵长类动物挑战时,他无法忍受示弱的屈辱。如果把两只猴王放到同一个笼子里,那么只会有一只猴子活着离开笼子。

        雷斯顿猴舍的一只只食蟹猴被关在各自的笼子里,在人造灯光下,由专人喂食点心和水果。猴舍内有十二个房间,用字母A到L标记。10月4日到达的那批猴子之中,有两只猴子死在了它们的木箱里。那并非稀罕事,因为猴子可能在运输途中死亡。然而在接下来的三个星期里,雷斯顿猴舍里逐渐死亡的猴子的数目却不同寻常了。

        在10月4日,也就是猴子运抵雷斯顿猴舍的同一天,发生了一件事情,这件事情永远地改变了杰瑞的生活。杰瑞有一个弟弟,名叫约翰·贾克斯,与妻子和两个小孩住在堪萨斯城。约翰是一位著名的商人和银行家。他是一家制造公司的股东之一,这家公司为信用卡生产塑胶。他比杰瑞年轻几岁,同其他的兄弟们一样,这两个人十分亲密。他们一起在堪萨斯的一座农场里长大,都曾在堪萨斯州上大学。他们看起来非常相像:身材高大,过早灰白的头发,鹰钩鼻子,敏锐的眼睛,沉着的风格,而且他们的声音听起来也很像。他们彼此外貌上的惟一差别就是,约翰留着胡须,而杰瑞没有。

        约翰和他的妻子打算在10月4日晚上到他们孩子的学校,去参加教师家长见面会。黄昏时分,约翰在制造工厂的办公室里打电话给妻子,打算说他会晚点下班。而当他打电话时,她恰好出了家门,于是他在电话答录机上留言,解释说自己会直接从办公室动身去学校,然后在学校里与她碰头。然而他一直没有露面,她开始担心了。于是她开车去工厂找他。

        工厂空无一人,机器寂然无声。她沿着厂房的走廊来到了楼梯口。约翰的办公室位于楼梯顶部的平台上,俯瞰着工厂的楼层。她爬上了楼梯。他的办公室的门开了一条缝,于是她走了进去。约翰的身上有许多弹孔,而房间里遍地血迹。这是一宗暴力谋杀。

        负责此案的堪萨斯警察局凶杀科警官是里德·布恩特。布恩特本人认识约翰,而且十分钦佩他,曾经在堪萨斯城银行作为警卫为他服务,而那时约翰是那家银行的行长。布恩特警官决心侦破此案,将凶手绳之以法。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案件始终没有任何突破,这位调查员渐渐气馁了。约翰一直与他的塑胶生意合伙人意见不和,这个合伙人名叫约翰·韦弗,于是堪萨斯警察局凶杀科将此人列为嫌疑犯。(我最近打电话给布恩特警官,他向我证实了这一点。韦弗后来死于心脏病,而这一案件仍然悬而未决,毕竟未决的谋杀案永远都不会结案。)实物线索很少,除此之外,韦弗可以证明自己不在犯罪现场。这位案件调查员陷入了越来越多的困难。一次,他对杰瑞说:“你可以易如反掌地将某人杀死。而且十分廉价。你只需支付一张桌子的价钱就可以将一个人置于死地。”

        约翰的遇害使杰瑞陷入了悲痛的麻痹状态。时间应该可以治愈一切,但是时间却加深了杰瑞的消沉情绪。南希渐渐认为丈夫患上了临床抑郁症。

        “我感觉我的生命结束了,”他对她说,“再也不一样了。我的生活再也不一样了。约翰真的会有敌人,太不可思议了。”在堪萨斯城的葬礼上,南希和杰瑞的孩子杰米和詹森,望着棺材里面,对他们的父亲说道:“哎呀,爸爸,他看起来就像您躺在那儿一样。”

        在10月和11月间,他几乎每晚都要打电话给堪萨斯警察局凶杀科。然而调查员却不能使案件有什么突破。杰瑞开始考虑找一把枪,去堪萨斯城干掉约翰的生意合伙人。他想,如果我这么做,我会坐牢的,我的孩子们怎么办?倘若约翰的生意合伙人不是谋杀的幕后主使又会怎样呢?那样我就杀害了一个无辜的人。

        雷斯顿猴舍的猴群管理员名叫比尔·伏特。伏特看到猴子们死去时,渐渐担忧起来。11月1日,猴子们到来还不足一个月,他打了一个电话给多戈德,告诉他最近从菲律宾运来的猴子正在以不同寻常的数目大量死亡。他在一百只猴子中数出了二十九只死猴。那就是说,接近三分之一的猴子死掉了。与此同时,大楼的供暖设备和空气调节系统发生了故障。温度调节装置失灵了,热量没法散出。于是暖气设备极有效率地将热量倾泻到大楼内,而空调系统又不能应付,因而大楼里变得十分闷热。伏特怀疑可能是热量给猴子们施加了压力。他已经注意到,绝大多数死亡发生在其中一个房间,F房,这个房间位于大楼后部的长长的走廊旁边。

        多戈德同意驾车过来到猴舍看一看,但是他一直忙于其他事务,直到第二个星期才去那里。他过来后,比尔带他到F房,这块死亡的中心地带,以方便多戈德检查猴子。他们戴上了白灰罩面和外科口罩,两个人沿着一条长长的空心砖走廊前进着,走廊的两边各有一排通往猴房的钢门。走廊里十分暖和,他们渐渐出汗了。透过门上的窗口,他们能够看见数百双猴子的眼睛在他们经过时注视着他们。猴子们对人类的出现非常敏感。

        F房内只有10月从菲律宾费莱特农场运来的食蟹猴。每只猴子都蹲在各自的笼子里。这些猴子显得不太兴奋。几个星期之前,他们还在树丛中荡着秋千,显然它们不喜欢发生在它们身上的事情。多戈德逐个笼子地走动着,浏览着猴子。通过观察猴子的眼睛,他可以知道很多事情。他还能够读懂它们的肢体语言。他搜索着那些温驯的或者处于痛苦中的动物。

        多戈德凝视它们的眼睛,这让它们狂怒不已。当他经过一只猴王并仔细观察它时,它冲了过来,想要抓住他。他发现了一只双眼呆滞的猴子,它的眼睛没有光泽,不够明亮,但却光滑,有些停滞。眼睑垂了下来,轻微地眯着眼睛。而正常情况下眼睑会缩回,这样你能看见全部虹膜。健康猴子的眼睛就像是猴脸上的两个明亮的圆圈。这只动物的眼睑却已轻微地闭合了,它们低垂着,这样虹膜就变成了压缩的椭圆形。

        他戴上皮革防护手套,打开这扇笼门,伸到里面去,把猴子按倒。他的一只手从手套中滑了出来,于是很快地感觉到了这只猴子的腹部。是的——这只动物摸起来觉得暖和。它发烧了。而且它在流鼻涕。他放开猴子,然后关上了笼门。他并不认为这只动物遭受了肺炎或者感冒。它大概是受到热应力的影响了,这个房间里十分暖和。他建议比尔·伏特给房东施加一些压力,找人把供暖系统修好。他还发现了第二只眼睑下垂、眯着双眼的动物。这一只摸起来也比较热,显然是发烧了。因此F房里有两只病猴。

        这两只猴子在夜里死掉了。第二天早上,比尔发现猴子们在笼子里蜷曲着身体,半闭着眼睛,目光呆滞。这让比尔十分忧虑,他决定解剖这些动物,试着看看是什么杀害了它们。沿着走廊,他把这两只死猴提到一间检验室里,关上身后的门,这样其他的猴子就看不见了。(你不能在别的猴子面前切割一只死猴——那样会导致一场骚乱。)他用解剖刀打开这两只猴子的身体,开始了检验工作。他讨厌他所看到的,也不能理解,于是他打电话给多戈德,说道:“我想你是否应该过来一趟,看看这些猴子?”

        多戈德立即开车来到猴舍。他的双手可以十分自信而娴熟地拆开钟表,现在却在探查着猴子的身体。在这些动物体内所见到的东西让他困惑不解。它们表面上似乎死于热应力,他怀疑是大楼里的供暖系统故障导致的——然而它们的脾脏却大得离奇。热应力是不会把脾脏放大的,难道不是吗?他注意到了别的一些让他踌躇不安的东西。这两只动物的肠子里都有少量的血液。什么东西会引起这种症状?

        当天晚些时候,另一批从费莱特农场运来的食蟹猴到达了猴舍。比尔·伏特把新来的猴子安置在h房里,沿着走廊,h房位于F房隔壁的第二个房间。

        多戈德对F房里的猴子渐渐担忧起来。他怀疑这个房间里有某种传染性的微生物正在游荡。肠子里的血看来像是一种猴类病毒的结果,这种病毒称为“猿出血热病毒”,或简称为ShF。它对猴子是致命的,尽管对人类无害。(它不能够在人体内存活。)猿出血热能通过猴群迅速传播,而且往往会消灭猴群。

        今天是11月10日,星期五。多戈德计划这个周末就呆在他的家庭活动室里修理钟表。然而当他摆开他的工具和一架年久失修的古钟零件时,他不禁想起猴子们了。他非常牵挂它们。最后,他告诉妻子,他必须离家到公司办点事,于是他穿上外套,驱车前往猴舍,他把车停在大楼前面,从正门走了进去。当他打开这扇玻璃门时,他感觉到大楼内异常的热量席卷到身上,他还听到了熟悉的猴子的尖叫声。他走进F房。“啃啦!啃啦!”猴子们向他发出警告的叫声。另外又有三只猴子死掉了。它们在笼子里蜷缩成一团,睁着眼睛,面无表情。这可不好。他把这些死猴提到检验室里,切开它们的身体,然后检查里面的内脏。

        不久之后,多戈德开始写日记了。他把日记保存在个人电脑上,每天会在键盘上敲入几行字。他无暇思考太多,给自己的日记草草地加了一个标题,美其名曰“事件年表”。此时已近11月中旬,夕阳落山之时,办公室附近的利兹堡大道上的交通渐渐拥堵,多戈德正在写他的日记。他的双手敲击着键盘,而脑中回忆着自己看到的猴子体内的模样。

        到目前为止,身体上的损害呈现一种显著的脾大(肿胀的脾脏)——切割面上显著干燥,肾脏扩大,多种器官偶发性出血……临床上,这些动物表现出突发的厌食症(丧失食欲)以及嗜眠症。动物渐渐表现出厌食症以后,其身体状况急剧恶化。死猴的直肠温度没有升高,鼻涕、鼻出血或大便出血的症状不明显……许多动物长着肥膘,相比来自野生环境的普通动物,体脂肪相对较多。

        这些死亡动物的身上没有更多不对劲的,他的手指不能敲出更多的症状了。它们只不过是停止吃食之后死掉而已。它们死去时双眼睁开,脸上露出凝视的表情。不论这种疾病是什么,致死的原因肯定不是显而易见的。是心脏病发作吗?还是高烧所致?到底是什么?

        脾脏异常得让人不可思议。脾脏是一种用来过滤血液的囊状物,在免疫系统中发挥着作用。正常的脾脏是一个柔软的袋囊,中心潮湿呈红色,这让多戈德联想到了果冻圈饼。当你用解剖刀切入一个正常的脾脏时,你遇到的阻力与用餐刀切果冻圈饼时遇到的阻力差不多,而且会滴落大量的血液。然而这些脾脏却膨胀起来了,变得像石头一样坚硬。一只正常猴子的脾脏会大概有胡桃那么大。而这些脾脏却有橘子那么大,并且很坚韧,让他不禁联想起一块意大利腊肠——多肉、坚韧、干燥。他的解剖刀几乎要从脾脏表面反弹回来。实际上,他只能轻轻地用解剖刀的刀刃敲击脾脏上面,而且刀片不会切得太深。他没有意识到——他没能看见,因为那简直是不可思议的——整个脾脏已经变成了坚固的血凝块。他正用解剖刀轻敲一个橘子大小的血凝块。

        11月12日,星期天,多戈德上午在家里闲荡,修理东西,做小差事。午饭后,他再次回到了猴舍。雷斯顿灵长类动物检疫隔离机构正蔓延着神秘的气氛。他在F房中又发现了三只死猴。它们前仆后继,每个晚上死掉几只。

        其中,有一只死猴被命名为O53。多戈德将O53猴的尸体提到检验室进行解剖,检查它的体腔。他用解剖刀切除了O53猴的一片脾脏。它的脾脏巨大而坚硬,还十分干燥。他取来一个Q牌棉签,在猴子的喉咙里轻轻地擦拭,收集了少量黏液,这种黏液称为“咽洗液”。接着,他把棉签旋进一个盛满蒸馏水的试管里,并盖上了试管口。这样,栖息于黏液之中的任何东西都会被临时保存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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