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等人来齐的就迳往驾驶座后面的位置挤去,没良心的抢占这个位置,只是想要在飞机从跑道头拉起来时,可以没有遮拦的看见灯塔下面那一大片的星砂沙滩。
他带着他那条叫皮皮的狗,漫步的送我到停机坪入口。我看着他往回走去,身影在短小的马缨丹丛里起起伏伏的。我想那条好脾气的狗,就跟在他的后头,这里嗅嗅、那里嗅嗅的回家去了……。这二十人座的小飞机,座位紧紧的挨着,我就趴俯在驾驶背后,听着他们聊天。
“今天晚上干嘛?”老的那个直伶伶的望着跑道头问着。几个地勤人员在那儿忙着。
“没干嘛啊!回去看八点档……。”
“什么八点档不八点档的,王老五啥事不做学老太婆看什么八点档的……。”老的讥讽着。
“是啊!我也不爱啊。可我三天、两天不看掉了情节,假日回家时,跟我老娘就没什么共通的话题了。”
“你跟你老娘就聊八点档啊,现在演的什么呀?”
“什么蝶恋花、太阳花的,我也搞不太清楚了。”
“孝子喔!”
“什么?”年轻的在急剧发动起来的引擎声里大声的问着。
“孝子!”
飞机松开了刹车,在风里摇摇晃晃的转了个圈。岛上那座惨白的灯塔就对正在窗面上,那塔下睡满了数不清的星砂,我跟旅店那条好脾气的狗交上了朋友,每天都会在黄昏时,到那里去走一走,现在大太阳的,他应该回去睡午觉了。
我觉得这里的生命,就像是凝住在果冻里的果粒,游在洋里的那些鱼,也像是游在深蓝色的果冻里……。
那天,我给她写了一封信。告诉她在洋面下二十五米的地方,住着一些奇怪的珊瑚,他们叫它“流浪珊瑚”。
我想她看了信,一定就哈哈哈的笑了起来。
“流浪珊瑚!”信里,我还努力的去描述说:“这里每个人都成了诗人,还是每个人都又回到诗人的本质了。”
我还跟她说,那天在海里见过流浪珊瑚之后,回到旅店里去。坐在旅店门口的木椅上,浑浑噩噩的就做起梦来了。说我梦见她突然变得非常非常的激情,没有来由的拐了我到一间有很多开关的木屋里,就粗鲁的脱去了我的衣服……。
猜想她看了这信,就哈哈哈的笑了起来。
害得我后来几天的午后,就去占住店门口的木椅,努力的要叫自己昏睡,为着要延续那个未完的激情的梦。
想到这里我自己也笑了起来……。
飞机转过圈来之后,火辣辣的阳光从驾驶舱前打了进来。我想,我那个梦,能让两个有心事的人都笑了起来,就觉得很好。
驾驶拨弄着凹凹凸凸的钮,加大了油门,让在面板上的那些仪表们,就发狂的舞动了起来,小飞机哗啦啦的来到了起飞的位置上。
“OK?”老的对着年轻的吆喝着。
哗啦啦的引擎声更大了。突然的……。
“不行!不行!刹车!刹车!”年轻的着急的呼叫了起来。
两个人猛拉住了刹车,一飞机的人都叽叽喳喳的议论了起来。
“什么玩意儿,又送行的来了。”老的笑着说。
他转了个身,对着整台飞机的人们说:
“谁的狗?谁的狗送行送到跑道头上来了?”
“皮皮……!是小木屋的皮皮!”坐我后面的年轻人哈哈哈的笑了起来。
皮皮!那不是我那个好脾气的朋友吗?
我踮起身子往跑道头上看去,看见几个地勤人员,抓着扫把,正在追赶着我的朋友。许是太着急了,几个人却斗不过那条好狗,都在跑道上撞成了一团。年轻的驾驶站直了身子,靠在窗玻璃上哈哈的笑着加油。
“他是来送我的……。”我充满幸福的这样想着。
皮皮不慌不忙的就从跑道沿上的马缨丹丛里消失了。
年轻的驾驶意犹未尽哪。还对着几个喘息不已的地勤人员嘲笑着。
“走了吧?”老的叫他的伙伴上路了。
在微风里,小飞机轻松的就腾跃了起来。靠着机窗我看见我喜欢的那片星砂沙滩就圈住在灯塔下。
雪白的沙滩上,有一个移动的小黄点……。
是皮皮吧?我想。是我那好脾气的朋友。
飞机在果冻一样碧蓝的洋面上飘浮着,虽然是一段很短的航程,我还努力的想叫自己睡去。
我在想……。
“我曾经在白日梦里梦见过她,因为是非常非常激情的,所以,我一直渴望再有这样的梦……在白日里……。”
我没有睡去。
却突然的忆起有一年春天,她陪着我在一个异国的城市,去听了爵士乐之后,散步着要回旅店。
北方的春天里,还有点凉。我拢了拢她的衣服,怕她冷。她紧紧的挽着我的手,我就决定了要保护她一辈子……。逗她笑,每天等着她醒来,轻轻的对她说:“嗨!”
夜很深了。地铁的入口,还靠着一位流浪的乐人,他弹着吉他,轻轻的唱着。
“May tar che moon ……
May the sky always be blue ……
La …… la …… la …… la …… la …… la ……
two so a diamond …… ”
我知道,我跟她的感情有了困境,但我依旧想着,要带她走遍每一个异国的城市……。
如果……我还能逗她笑就好了。
如果……我还能逗她笑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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