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谈还没有什么结果,南下各部队渡江准备工作已基本就绪,敌我双方形成了军事对峙局面,一触即发,箭在弦上,随时都有血染长江的可能。
这时第三野战军司令员陈毅已等得有点心急了,在中央军委的指示未到达之前,为了控制内河各个出入口,扫清各种渡江障碍,分别向其所辖4个兵团下达了具体任务:
陈士榘率第8兵团主力向两浦攻击,第25军由江浦向浦镇攻击。第26军,由全椒、傅家营、鲍庄线及以南地区向浦镇攻击,35军由乌衣镇沿津浦路南北向浦镇攻击,34军沿放六清路于江边向浦镇攻击,力求迅速肃清外围,分割敌96军与28军之间的联系,包围浦口,切断敌人退路,分割分批歼灭之。并配合兵团炮兵于江浦以东或东南,选择适当阵地炮击东南。
另以华中旅为主,分别包围攻歼三江营、口岸、仪征、瓜州等地敌人。
叶飞、韦国清所率第10兵团,除统一指挥20军,配合华中警备旅作战外,以31军4个团,攻歼八圩港之敌,以23军侦察营或1个团,配合一分区主力,攻歼龙稍港之敌,并应组织炮火于镇江附近,选择适当阵地,封锁江面,截击敌舰西去,保障第8兵团作战安全,具体部署由叶依实况决定。
宋时轮、郭化若所率第9兵团负责攻歼金河口、驻马河口、西梁山、裕溪口、刘家渡之敌,扫清沿线各小据点之敌,并应组织一部炮火于当涂对岸以北,选择适当阵地,截击敌舰东去,保障第8兵团作战安全,具体部署由宋、郭依实况决定之。
王建安、谭启龙所率7兵团负责歼灭枞阳镇、王家套、土桥之敌,并扫清沿江各小据点之敌,具体部署由王、谭、吉(吉洛,即姬鹏飞,时任兵团政治部主任)依实况决定之。
各兵团均应按指定地点,于3月20日前完成战斗准备,待命统一发起攻击。
这个任务下达后,粟裕又向陈毅请示说:“现在渡江战役的序幕已经拉开了,各部队的行动很迅速,是否可再提点要求呢?”
陈毅笑着说:“这个主意很好,我们不打无把握之仗,这个要求就由你来拟定吧。”
于是,粟裕就制定了5点渡江战役注意事项下发各部队:
(一)力求采取突然袭击手段,切断敌人入江退路,包围歼灭之,不使其钻空逃往江南,增加南岸守备兵力。对于下一步渡江作战所须之内河出口、桥头堡,则坚决攻歼并控制之。其他一般桥头堡,敌人游击警戒少数兵力或对我入江无大影响者,仅派少数部队扫清或监视之,以求有重点使用力量。但为求得保持下一步作战力量,一般应使用第二梯队执行此一任务。在战斗组织上,要注意组织步炮协同动作,组织炮火压制对岸敌人炮兵,截留各桥头堡附近的船只,以保障攻击部队安全,并搜集船只。
(二)严格注意防空,战斗中除组织一定火器,指定专任部队对空射击外,战斗结束后,除留必要兵力控制要点及内河出口外,主力应向纵深疏散,免受敌空中力量对付我沿江部队,尤其船只应适当疏散,并组织对空射击部队掩护船只安全。
(三)对于北岸土杂部队,开展政治攻势,已有把握搞好关系向我投降,订好条件,可乘机伪装其过江,以便下一步渡江作内应,如无把握,则一般应令其投降,协助我军掌握船只,不宜将其驱散。扫清江北桥头堡后,则应乘机向南岸之敌开展政治攻势,建立我主力渡江的有利条件。
(四)估计我扫清敌江北桥头堡后,会促使江防之敌迅速变化,其海军兵舰失去屏障,可能分数个海军基点(如芜湖、南京、当涂、靖江等)集结或逃走。如此,各兵团应组织一部分炮兵,分别封锁江面,瞰制敌舰,迫其固结极少数基点,利于我下一步作战,同时亦可更助长敌海陆军之矛盾,应抓紧机会,开展政治攻势,迫其海军投降。
(五)在扫清桥头堡后,各部应选择准备下一步作战炮兵阵地,实施各项准备工作,并应具体组织下一步作战侦察工作,掌握江南情况变化,进一步开展渡江作战各项具体准备工作。各兵团第一梯队之军,则应于4月8日迫近江边,4月10日实施突破江防作战。
第三野战军各兵团已行动起来了。
陈毅沉不住气了,他又向中央军委发电,报告部队在江北对桥头堡的攻击情况,请示早日发起总攻。
和谈正在进行,中共中央所在地北京香山显得格外繁忙、热闹。毛泽东在双清别墅几乎每天都在接待着各方面的人士。
朱德收到三野的来电,十分高兴,便穿过那条林荫小道来到了毛泽东的书屋。
毛泽东放下书,笑着问:“有什么好消息啊?总司令。”
朱德将手里的电报一挥,说:“主席,陈老总来电了。”
“是吗,我说这个陈毅就是急性子嘛,天天都来电,请求渡江,我们不是和人家谈吗,不能着急哎。”
“他来电说渡江的一切准备工作都已做好了,攻击南京总统府的大炮都架好了,就等我们的命令。”
“还是不能急呀,江一定要过,但时机还没有成熟。”
“主席,依我看,现在部队都耐不住了,从战略角度来说,还是早过江有利,但从政治角度考虑还是晚一点打过去好。”
虽是春天,但这里依然很冷,毛泽东向来很节俭,客人一走,就让警卫战士将炭火熄灭了,自己身穿肥大的棉衣坐在屋内读书,批阅文件,已成了习惯。但朱老总毕竟是上了年纪的人,屋内温度很低,他受不了,坐在那里紧裹着棉衣不停地抽烟。
毛泽东望着他说:“今年的春天来得早,但我们住在这个山上,还是有点冷。”
朱德说:“还好,比陕北的干冷强多了。”
毛泽东说:“银桥,你把火盆端上来吧。”
朱德说:“不用了,我已习惯了。”
“不能让你在我这里受冻啊!”
李银桥很快就将火盆端了上来。
毛泽东抽着烟说:“渡江前委请示先攻占两浦,依我看此举要根据谈判的情况来定,我还是老主张,如和谈有希望,我们可以暂不攻占两浦,以和平方式解决接收南京的问题,如和谈没有希望,则要看军事是否有必要攻占两浦,如攻占两浦对我们整个渡江作战有利,则可攻占,如利益不大,可暂置之不理。”
朱德说:“这次来电是以总前委名义,他们提出4月6日前后攻占两浦,我们可以告诉他们,不要过早暴露目标,是否攻击待谈判情况而定。”
“可以,此事过几天再说吧,小规模的清扫桥头堡战斗还是让他去搞,总攻由我们掌握。”
4月10日。
北平香山双清别墅。
毛泽东、朱德、刘少奇、周恩来、任弼时和军委主管作战的负责人李涛等人一起研究渡江战役的总攻时间。
毛泽东仍穿着那件补丁棉衣,吸着烟说:“总前委近来每天都来电请示渡江的事,大家发表看法吧!”
刘少奇转身望着周恩来问:“你那边谈的怎么样了?”
周恩来翻开那个牛皮纸笔记本,说:“总的形势还是很乐观的,已有了明显进展。”
毛泽东轻轻地弹着烟灰说:“有进展就好,但我们原则不能变,和谈是否成功,我们都要过江,不但军事要过江,而且政治也要过江。”
任弼时瞅着周恩来说:“有没有达成协议的可能?”
“有希望,估计在本月15日左右双方可以达成协议。”
“李宗仁能否代表政府签字?”
“还没有把握。”
毛泽东摇头说:“我们不能对和谈持过于乐观态度,蒋介石在背后捣鬼,李宗仁不当家,他们也许会用拖的办法来对付我们,争取时间备战哩。”
朱德接着说:“我同意主席的看法,蒋介石不会认输,我们应该按原计划行动,让部队做好4月15日之前渡江的准备,和谈不成即可过江。”
毛泽东又续了一支烟,问:“长江水位在一个月内有没有大的变化?”
朱德说:“我们前两天打电报询问过,他们说正在派部队调查。”
“我考虑的是汛期啊!如果再拖下去,会受影响的。”
这时坐在毛泽东身边的刘少奇放下茶杯说:“总前委曾在电报中讲,曾希圣在长江边生活过几年,他说每年阳历5月初开始涨水,而且5月的水比六七月份大,两岸农田常被淹没,长江水面又宽,到那时对作战很有影响,会造成许多想象不到的困难。”
周恩来说:“这个情况我们不能不考虑,但现在谈判还没有结束,不宜过早的下渡江的命令。”
没有人说话了。几乎都把目光落在了正在吸烟的毛泽东身上。
毛泽东皱着眉头沉思了一会儿,讲道:“恩来的意见要考虑,我们和南京政府的代表和谈已有了进展,有可能签一个和平协议。这几天我与南京方面的张治中等人谈过,他们也不希望这个仗继续打下去了。如果和谈成功,李宗仁能签字,这更好,我们便可能和平过江,但是从现在的情况看,前景并不很乐观,我们的渡江时间还得往后推迟半个月及至一个月。”
朱德说:“如能签个和平协议当然更好,但总前委正在等待我们的答复。”
毛泽东问:“他们对推迟过江有何意见?”
“他们不大赞成推迟时间,如推迟必须是在能保证和平渡江的前提下,否则敌人翻脸不认账,那时江水暴涨,会增加渡江的困难。据陈老总讲,现在几十万大军拥挤在江边,供给很成问题了,如过久推迟,部队必须后撤。”
“那你的意思呢?”
“我还是主张按原计划准备,可给南京方面限一个时间,如到时他们不在协定上签字,我们就立即打过去,争取军事主动。”
“说老实话,我是不希望打过去的,如能和平接收更好,这些年战争造成的损失太大了。”
刘少奇站起来围绕毛泽东的书屋走了一圈,说:“渡江的时间不能往后推了,迟一两天可以,再迟了,我们的牺牲将会更大。”
毛泽东望着周恩来问:“你有何见解?”
“现在从和谈情况来看,和平的可能性不大,但他们很难代表南京政府,允许人家有个考虑过程,我认为可以推迟5至8天的过江时间。”
“打算让他们何时签字”。
“4月22日。”
“我们还是有时间嘛,这样吧,请告诉总前委,让他们将渡江的时间再往后推一个礼拜。你们各位有没有意见呀?”
他这样说别人也就同意了。
他们又在一起研究了一会儿,即向总前委回电。
这份电报原文如下:
总前委并告粟裕、张震、刘伯承、张际春、李达:
10日3时电悉。
(一)依谈判情况我军须决定推迟一星期渡江,即由15日渡江推迟至22日渡江,此点请即下达命令。
(二)按照总前委10日3时电,阳历5月初开始大水,即由4月15日至5月初,尚有半个月至二十天未发大水。我军从4月22日至5月5日十四天内渡江完毕,似乎并无不利情况。是否如此,请总前委、刘伯承、张际春、李达、粟裕、张震即日电告自己的意见,以凭决策。
(三)现南京主和派(李宗仁、何应钦、张治中、邵力子、于右任、居正、重冠贤及行政、立法、监察三院大多数)正在团结自己,准备和我们签订和平协定,共同反对蒋介石为首的主战派。此种协定,实际上是投降性质,准备于15日或16日签字,签字后两天(即18日)公布,公布后,对于主战派及江南敌军,估计必起大的瓦解作用。
(四)和平协定签字并公布后,李宗仁、何应钦须有数天时间(即17日至21日),说服汤恩伯及江岸敌军向后撤退若干里,或让出某几个地段给我军。
(五)我们方面,则协定公布后尚有数天时间,即18日至21日未渡江(协定规定签字后立即开始实行),对于南京政府及江南军民表示仁至义尽。对方如有反悔,曲在彼方,我则理直气壮。
(六)我方立脚点,必须放在对方反悔上面,必须假定对方签字后不公布,或公布后不执行。那时我方的损失只是推迟了七天渡江时间,此外并无损失。
(七)假定政治上有必要,还须准备再推迟七天时间,即23日至29日,但此刻不作此决定。
(八)你们下达推迟渡江至22日的命令时,不要说是为了谈判,而要说是为了友军尚未完成渡江准备工作,以免松懈士气。
(九)总之,4月下旬必须渡江,你们必须精确地准备一切。
(十)每日联络,随时电告你们意见。
两个野战军距离较大,这份电报发过去后,总前委的几个人也没有机会在一起研究了。当时陈毅、邓小平在合肥的总前委指挥部坐镇,粟裕、张震在江苏泰州以南的白马庙三野指挥部,统帅东集团作战,刘伯承、张际春、李达在安徽一个小县城二野指挥部,指挥西集团作战。谭震林的第7兵团在安徽庐江为中路集团。
陈毅看完电报后,让作战参谋送给了邓小平。
邓小平也很着急,他反复研究了好几遍电文,然后问陈毅:“陈老总,中央的这份电报很重要,还让我们回电,你看怎么办?”
陈毅抬手取下眼镜,说:“可先将电报内容转告其他几位,让他们照此执行就是了。”
“我担心他们想不通哟。”
“这是必然的嘛,根据我们掌握的情况来看,推迟一个星期问题不大,但我担心各部队的粮草问题。”
“中央要求我们推迟渡江,是从政治角度考虑的,和谈结果难说,我们也只好服从命令了。”
“南京方面和谈的目的是想拖时间,准备防御我们进攻,我们推迟过江,会上他们的当。依我看和平过去的希望很小啊。”
“我担心到了22日,他们又将渡江日期往后推迟哩。”
“不能再拖下去了,现在我们各部队已进入情况了,长江边上的部分影响我们渡江的小股敌人已被扫清了,总攻时间最多推迟一个星期,要将这个情况向中央说清楚。”
“这个都好办,我担心下面的工作不好做,我们怎么向部队说呢?中央让我们不能说这是为了和谈而推迟过江,不好讲呀!大家心里都清楚友邻部队没有作好准备是不可能的事。”
“就按中央军委的指示传达,中央怕影响士气是有道理的。”
“我认为还是应该如实向部队讲好,我们不能回避因为和谈而推迟渡江时间,工作要靠底下去做嘛。”
“也可以,我们要相信各级指战员的觉悟。”
“是的,只要向大家讲清楚了,下一步工作就好作了。”
“除将中央电转告各部外,还要另发一份电报给他们,把原因说明一下。”
“好,我立即去办。”
邓小平始终保持着旺盛的革命斗志,也许是因为他还年轻,虽说彻夜工作,精力仍很充沛,他的思路很活跃,很快就拟好了电文,陈毅看后很满意。
于是,他就将电报发了出去:
二野、三野前委,各兵团党委并报军委:
此次我军推迟一星期渡江,完全是政治上和军事上所必须采取的步骤,但因此也容易产生松懈战斗意志和迷失方向的危险,因此你们必须在师以上干部中说明以下诸点:
(一)和平谈判颇有进展,有可能在近期签订协定,此种协定实际上就是国民党的投降,故于全局和人民有利。
(二)我们渡江应站在政治上最有利的地位的基础上进行。即是说,如果谈判破裂,责在对方;如果协定签字后对方不实行或拖延执行时间,其责任亦在对方。我们在谈判结束(破裂或成立协定)之后渡江,则是理直气壮的。而且当我们在政治上做到这一步时,敌人内部将更加瓦解,好战分子内部将更加孤立混乱,不仅争取了主和派,还可能分化一部分主战派。全国人民必将更拥护我们。届时无论和平渡江或者战斗渡江,都更有利。
(三)要估计到现在国民党军队大部分还握在蒋介石死党手上,即使签了协定,他们都还有继续抵抗的可能,所以我们一切应从战斗渡江出发。而且因为敌人必然利用此时间加强其沿江军事准备,故我们亦应利用此时间更充分地进行军事准备,如果放松了自己的战斗准备,那不仅是错误的,而且也是危险的。
(四)如果政治上需要,时间还可能再一次推迟几天,所以在部队中要一面防止急性病,一面防止战斗意志的松懈。
(五)大家最担心的季节和江水问题,中央对此亦极重视,计算时间本(四)月底以前江水尚不致有大变化。
(六)时间推迟的另一个问题是粮食、柴草、油盐,各兵团必须具体计算,拟出办法,望告我们,以凭解决。
(七)在延长渡江时间内,中心工作仍应放在加强战斗准备,但亦可利用此时间传达二中全会决议,此点请各党委自行斟酌决定。
这份电报也完全体现了陈毅和邓小平处理问题的作风。实事求是,干脆利索,受到了中央军委的好评。
粟裕和张震接到电报后,认为不能再推迟渡江时间了。
之后,经与其他同志通气,认为原定22日也晚了,最好是在20日晚上开始渡江为好。这个意见反映到北平,经毛泽东、朱德等人反复研究过同意了。
中央军委在收到总前委电报的第二天,也就是4月18日又向前委回电说:
完全同意总前委的整个部署,即二野、三野各兵团于4月20日开始攻击,22日实行总攻,一气打到底……和谈已接近尾声,南京代表带着协定回南京找李宗仁签字去了。
正如人们所料,国民党政府拒绝在和平协定上签字,时间已到,大战终于爆发了,我人民解放军百万雄师从4月20日晚上起,先后在长江各线向敌人发起了攻击。
这次渡江战役党中央考虑到了美帝国主义也许会插手,估计美国可能会行动,可是出头露面的却是英国。
4月20日上午,英国海军舰只“紫石英”号、“黑天鹅”号、“伴侣”号、“伦敦”号与国民党军舰相伴,由东向西驶进了我东集团第23军防区游弋进行武装挑衅。21日下午,当东集团第10兵团渡江的时候,“紫石英”号和“黑天鹅”号突然又公开出现在江面上。
23军军长陶勇立即将情况电话报给了兵团司令员叶飞。
电话一响,叶飞就抓起了话筒:“我是叶飞,你是……”
陶勇急忙说:“我们这里出了情况,在我渡江地段江面两公里处发现有两艘军舰游弋不走,怎么办?”
“挂的是什么旗号?”
“花花绿绿的,看样子是外国的。”
“有没有走的意思?”
“没有,有点不怀好意,对我们渡江很有影响啊!”
“你命令前沿阵地升起信号警告他们离开。”
“如不走呢?”
“就开炮轰呀!”
可是英国军舰却对我方的警告置若罔闻,将炮口对准我军阵地继续前进。
英舰公然炮击第三野战军特种兵纵队第3团阵地。炮兵第3团奋起还击。
陶勇一声令下:“开炮!”
几十门大炮同时发出了怒吼,英军舰也开炮了,顿时长江水面上水柱冲天,浓烟滚滚,那两艘军舰陷入我军重火力围攻之中,冒着浓烟逃跑了。
江面上硝烟尚未散去,野司就来电话询问:“你们怎么跟英国军舰干上了,是谁先开的炮?”
叶飞毫不犹豫地说:“英国军舰先开的炮。”
对方说这件事闹大了,要马上派人来调查,让他们做好准备。
叶飞急忙要通了陶勇:“江面上的军舰是英国的,我们把它打伤了,上面要派人来调查。”
陶勇怒气冲冲地说:“还调查什么,我最好的团长邓若波都被他们打死了啊!文武双全的人才哩……”
“我已经告诉他们,说是英国人先开的炮,你一定要记住,不能说别的。”
“是,我一定记住了。”
这件事很快在国际上引起了轰动。
美国纽约的一家报纸报道说:
共军在扬子江炮轰4艘英国军舰,在美国引起轰动。美国权威方面对英国海军伤亡之惨重感到震惊……法国新闻媒介很快报道了此事。
据英国说这次炮击事件,他们共亡23人,伤66人,其中包括舰长卡格列,远东舰队第二指挥官、英国皇家海军中将马登的军服被弹片撕破,差点受伤。
当时解放军的伤亡达252人,其中团长邓若波当场牺牲,政委身负重伤。
4月24日,英国首相艾德礼公然宣称:“英国军舰有合法权利在长江行驶,执行和平命令,因为它们得到国民党政府的许可。”
更为可笑的是,前英国首相丘吉尔叫嚣说英国政府将要派一艘航空母舰到上海找共产党进行武力报复。
他们当然是不敢来的,说说而已。
4月30日,毛泽东在为中国人民解放军总部发言人起草的声明中指出:“我们斥责战争贩子丘吉尔先生的狂妄声明。……丘吉尔先生,你‘报复’什么?英国的军舰和国民党的军舰一道,闯入中国人民解放军防区,并向人民解放军开炮,致使人民解放军的忠勇战士伤亡达252人之多。英国人跑进中国境内做出这样大的犯罪行为,中国人民解放军有理由要求英国政府承认错误,并执行道歉和赔偿。难道你们今后应当做的不是这些,反而是开动军队到中国来向中国人民解放军进行‘报复’吗?艾德礼首相的话也是错误的。他说英国有权开动军舰进入中国的长江。长江是中国的内河,你们英国人有什么权利将军舰开进来?没有这种权利。中国的领土主权,中国人民必须保卫,绝对不允许外国政府来侵犯……”
虽说发表了声明,但这件事还没有处理完。由于中华人民共和国还没有成立,只能由第三野战军出面与英国远东舰队谈判。
当时我军提出英国海军必须做到以下几点:
(一)承认英国军舰上述行为是错误的,并向中国人民解放军道歉;(二)赔偿中国人民解放军及当地人民所受之损失;(三)我方准备在英方履行上述责任后,即与英方讨论肇事英舰及其人员撤离长江的方法;(四)本备忘录所列各项即转报英国远东舰队总司令。
英国海军的态度很蛮横,谈判很难进行下去。我军只好决定将被击伤的“紫石英”号扣留在江面不允其离开。三个月后,这艘军舰才偷偷地离开了长江。
炮击英国军舰是陶勇指挥的,毛泽东不但没有批评他,反而对他大加赞赏,说:“此人既然那么喜欢打军舰,以后就让他干海军吧!”
新中国成立后,毛泽东果然点名让陶勇出任海军副司令兼东海舰队司令,并授予中将军衔。
4月15日,国共双方代表团拟定了《国内和平协定(最后修正案)》,并商定4月20日双方签字,但南京国民政府却拒绝签字。
和谈破裂,朱德总司令发布向全国进军命令。百万雄师突破江防,英国军舰出面干涉。丘吉尔究竟想干什么?英国“紫石英”号军舰被击伤,解放军总部发表声明,要求一切外国武装力量必须立即撤离中国。
总前委已经发起了攻击,情形如何是党中央一直都在关注的问题。
4月20日的中国夜晚非同寻常。南中国炮声响了,人民解放军百万雄师以摧枯拉朽之势在长江防线向国民党军队拉开了讨伐之势。
这标志着国共双方已彻底决裂了。
香山,军委作战部大厅,毛泽东和朱德等领导正在等待从南方传来的消息。
21日3时许,他们终于盼来了喜讯,总前委来电报告:
我7、9兵团自昨(20)20时,由石矶头至鲁港段发起渡江作战……截至马(21日)6时止,我已过江者计有24军全部,27军全部(4个师),25军7个团,共有28个团。24军3个团正渡三官庙至夹江口段夹口,迫近铜陵。其余各部,均向纵深挺进中。渡时,风浪平静,遇敌抵抗不强,详情后报。
毛泽东有夜晚工作的习惯,这份电报他最先看到。
兴奋之情溢于言表,他笑着对作战参谋讲:“快把朱老总和周副主席叫来吧,好消息啊!”
他从上衣口袋摸出一支烟,转身对卫士长李银桥说:“搞什么和谈,我们来真的,他们来假的。蒋介石想拖延时间,重振军队,卷土重来。他以为我们共产党是傻瓜呢,他可不知道我们也需要时间调动军队,修船造船哩。他在那边拖延时间,背上破坏和平的恶名,什么便宜也没有占上,我们利用夜色,利用炮火掩护,一下子就过去了几十个团。看谁划算,我们的军队将要打到总统府去了,这是蒋介石没有料到的哩……”
毛泽东是一个容易动感情的伟人,前方打了胜仗,他在后方高兴不已。
朱德和周恩来等进来了,毛泽东笑着说:“蒋介石的长江防线已被我军突破了,过去了几十个团呢,你们看看。”
朱德从毛泽东手中接过电报,看毕,笑了。他用浓重的川音说:“蒋先生要流泪了,长江天险的神话被打破了嘛。”
周恩来对这么快就过去了,感到意外,他望着毛泽东说:“几个小时就过去了28个团,这是奇迹啊!”
“没有什么,”毛泽东手里夹多半截纸烟,“人民,只有人民,才是创造世界历史的动力。我们的人民解放军得力于全国人民的支持,这是一种伟大的力量嘛。”
朱德说:“恩来,南京方面在和平协定上签字有何进展?”
“派去的代表还没有回来,据说希望不大。”
“他们不要和平,就不要怪我们不客气了。”
毛泽东大手一挥,讲:“朱总司令,现在我们该向全体人民解放军下达进军的命令了吧!”
“是时候了。”
他们三人研究了一会儿,毛泽东亲自起草的向全国进军的电报终于从军委作战室里传到了祖国的大江南北——
中国人民解放军第一野战军彭德怀、张宗逊、赵寿山诸同志,中国人民解放军第二野战军刘伯承、邓小平、张际春诸同志,中国人民解放军第三野战军陈毅、粟裕、谭震林诸同志,中国人民解放军第四野战军林彪、罗荣桓诸同志,太原前线人民解放军徐向前、周士第、罗瑞卿诸同志,各野战军全体指挥员、战斗员同志们,南方各游击区人民解放军同志们:
(一)奋勇前进,坚决、彻底、干净、全部歼灭中国境内一切敢于抵抗的国民党反动派,解放全国人民,保卫中国领土主权的独立和完整。
(二)奋勇进行,逮捕一切怙恶不悛的战争罪犯。不管他们逃至何处,均须缉拿归案,依法惩办。特别注意缉拿匪首蒋介石。
(三)向任何国民党地方政府和地方军事集团宣布国内和平协定的最后修正案。对于凡愿意停止战争、用和平方法解决问题者,你们即可照此最后修正案的大意和他们签订地方性的协定。
(四)在人民解放军包围南京之后,如果南京李宗仁政府尚未逃散,并愿意在国内和平协定上签字,我们愿意再一次给该政府以签字的机会。
中国革命军事委员会主席毛泽东
这个消息很快震惊了世界。
这表明红太阳将在古老的中华大地上升起。
当周恩来将人民解放军渡江南下的消息告诉国民党首席谈判代表张治中时,张治中痛苦地摇头说:
“这是我们都不希望看到的事实,可是没有办法,南京方面不在协定上签字。和谈已破裂,我已经没有留在这里的必要了,代表团是政府派遣的,任务终了,理应回去复命,我准备走了。”
周恩来说:“形势还是有变化的,还仍有局部和平的可能,你们留下来是有用的。”
“不回去复命于心不安啊!”
“现在无论你回到南京还是上海广州,国民党特务都不会放过你,西安事变时我们已经对不起一个姓张的朋友了,今天再不能对不起你呀!”
4月21日深夜。
二野司令部作战室。
刘伯承没有合眼,在电话机旁不停地向各部队询问渡江的进展情况。
当时各兵团的主攻阵地是西起马当,东至枞阳镇,战线长达200公里。主要任务是先突破敌人长江防线,然后迅速切断汤恩伯和白崇禧集团的联系。
在发起攻击之前他反复考虑,进一步明确了各兵团的作战任务,具体情况是这样的:
杨勇、苏振华指挥的第5兵团与秦基伟第15军,发起攻击后,由望江到安庆城西地区渡江,主要围歼南岸之敌。15军渡江后随即在彭泽、至德地区掩护第4兵团主力过江。
陈赓的第4兵团,由望江与宿松之间渡江,成功后与15军会合,协同第3兵团进攻芜湖、南京。
陈锡联、谢富治第3兵团的两个军,由安庆以东至枞阳镇、石矾头渡江,攻击南岸之敌,成功后除经一部分向东西横扫接应7兵团、5兵团渡江外,其主力应速取捷径,经泾县、南陵直趋芜湖,先接替9兵团监视芜湖之敌,并协同4兵团攻占芜湖,准备进攻南京。
当时他们对面的守敌是刘汝明部。
出乎刘伯承的预料,不到一个小时,就有6个团渡江成功,而且伤亡很小。
我军炮火凶猛,敌人已无招架之力,刘汝明部一触即溃。他的兵团只有两个军,战斗力不是很强。淮海战役时就被刘伯承打得落花流水,蒋介石对他这个光杆司令横加指责,但他还是哭诉着让老蒋保留他这个部队的番号。
现在用于作战的刘汝珍第55军、曹福林第68军全是他南下之后凑合起来的人马。后来汤恩伯又将第96军临时调上来归他指挥。
敌55军军长刘汝珍与刘汝明是胞兄弟,他曾有起义之心,也私下派人与解放军代表联络过,但没有他大哥的许可,行动仍有困难。
他是一个典型的享乐主义者,这几年在国民党军队里已养成许多不良习性,共产党的官没有什么福可享,他的确下不了决心呢。
他的副军长王志远是赞成起义的,解放军还没发起攻击,他就对刘汝珍说:
“军长,现在是该下决心的时候了,咱们还是将那几门炮从阵地上撤下来吧?”
“为什么?”
“保存一点实力,好做起义本钱。”
“不能撤啊!”
“咋了,你不说……”
“我还是有决心的,只是老大没有表态。”
“起义的事你与他谈过了?”
“提过,我们从前与刘伯承交过手,那时我们国军还很强大,但都不是他的对手,现在局势成了这个样子,难道我们还能打过人家?”
“那我们怎么办?”
“打几下再说。”
他没有想到再打几下却被解放军打得几乎没有退路了。
当天晚上,他的一个师就被解放军打跑了,他在指挥所操起电话询问:
“怎么回事,你部为何有这么多人后退?”
话筒里传来那个师长的急促声音:“不好了,共军渡江了,炮火很厉害,我手下的一个团有人跑到人家那边去了,我们不撤不行啊!”
“不要惊慌,你们再顶一会儿吧!”
枪炮声在江面上回荡,解放军乘坐的一艘艘木船,船头架着重机枪边打边前进,水花飞溅,照明灯宛若繁星,布满江中,情景相当悲壮。
第二天,枪炮声在响,只是稀少了一点。
刘汝明不敢再正面与解放军对抗,才向各军下令撤退:
“共军现正在铜陵以东大举渡江,我决定放弃江防阵地立即向东南方向撤退。兵团总部、绥区司令部及55军即于本日上午8时开始行动,96军、68军也全部后撤。”
刘汝明已被刘伯承打怕了,他在率残部逃到青阳县附近一个山沟时,遭到了共产党游击队的袭击,因兵团只有一个警卫营,而且多是手枪,不是他跑得快,差一点丢了性命。
没有跑多远,还能听到游击队的枪声,这时兵团的电台却叫了起来,来电者是汤恩伯,他对刘汝明不战而逃很恼火,命令他“务必坚守江防阵地,阻止共军渡江。”
刘汝明根本不买汤恩伯的账,他对部下说:“到这个时候了还让我们去白白送命,说得倒轻巧……”
他仍在逃跑。其他各军也先后朝不同方向逃去。
后来该部大部分被解放军歼灭,刘汝明和刘汝珍跑到了台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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