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冬天里,肖晓和母亲的关系没进一步恶化也没什么改善,在不冷不热的僵持中,春天悄然来了,又是一年满城绿,街边到处都是弯曲的杨树落花,总在一夜之间,便蜷缩着蓬松的身子落满了人行道,密密地拥挤着,让人无处躲闪,肖晓总是尽量不踩上去,走路时就一蹦一跳的,顾海洋就笑她胆小,说只是杨树落花,又不是毛毛虫,有什么可怕的?在乡下,他们都会爬到树上采了新鲜的杨树花做蒸饭呢。
肖晓惊道:你们竟然吃它?
为什么不可以吃,事实证明它的味道不错,有很多种做法呢,可以蒸饭,可以烫一下凉拌。
世上再也没有比这更丑陋的落花了,一点都不优美,一大清早就满街都是,活像下了一夜毛毛虫雨,凭空给人添堵。
顾海洋拉了她的手一下:为什么不在家吃早饭?
我不想一大清早就吃气,你又不是没听见,如果那种气氛是针对你的,你能咽下饭去吗?
顾海洋看了一眼车站:其实,现在娘已经习惯了你不烧早饭。
算了吧,我还是买了带到单位吃吧,我不想因为一顿早饭大家一天都心情不痛快。
娘以为你是嫌她做的饭不干净才不在家吃的。顾海洋小声嘟哝着,不肯放弃这个把肖晓游说回早饭桌上的可能。
随便她怎么想吧。公交车来了,肖晓便撒来拉着顾海洋的手,抛了个飞吻说:我上车了。
顾海洋怏怏地站在站牌下,看着公交车晃晃悠悠地驶远,溜达到马路对面,忽然觉得很累,累得都快要直不起腰了,肖晓做不做早饭已不再是母亲关心的事,她不止一次地问他:你媳妇还没动静?
一开始,他不懂所谓动静指的是什么,就迷糊着问:什么动静?
母亲满眼是笑地做了个抱孩子的姿势。
顾海洋就摇了摇头,夜里,肖晓也经常玩笑说要跟他讨一粒天使种子,他偶尔也会想象有了孩子,家里的气氛肯定会比现在热闹,但静下心来仔细推敲,心就冷了。
若是有了孩子,母亲肯定是宠溺得不成,在抚养孩子方式上,又会固执遵循乡下那一套,而肖晓则定然是会买回一大包育儿书籍,根据指导科学育儿,到那时,家里的热闹,怕不只是添丁后的幸福,还有母亲和肖晓谁都不肯认输的争执。
一想这些,顾海洋脑袋就大了,若是肖晓怀孕了,生下来的既是天使也是一颗炸弹。
母亲眼中的微妙变化,肖晓也感觉到了,晚上,看电视时,母亲常用探询的眼神打量她的腰身,看得她渐渐有了不自在,就起身进卧室去看书,母亲的脸冲着电视,但余光却一直跟着她。
在晚饭桌上,若是顾海洋不在,母亲也常会漫不经心似地说些事情,譬如某个电视剧情或是街上的一些趣事,也不多说,说完了,就会看着肖晓,眼睛一眨一眨的,好象期待答案的孩子。
知她是想改善婆媳关系,肖晓就笑着一一做答,可,话题总在她回答完之后就陷入了尴尬的停滞,两人便继续沉默吃饭,顾海洋在家还好,每每这时,他有的是废话把她们的对话串联成一片热闹。
天已经很热了,小区花圃很热闹,粉的红的白的月季花,张着大朵大朵的笑脸,一次,晚饭散步时,肖晓弯着腰趴在白色的月季花上嗅了好一阵花香,第二天下班回家,换鞋时,见玄关上的花瓶里插了好几朵白色的月季花,她迟疑了一下,拿手摸了摸,抬眼,就见母亲一脸得意地看着她笑。
肖晓就问:娘,这花是从楼下花圃摘的?
母亲腼腆地红了一下脸,笑着说:昨天我见你闻了它好半天,猜你是喜欢,就下去摘了几朵。
肖晓有些感动,也有些汗颜,就小心问:娘,你摘花是没人看见吗?
这一问,母亲似乎就来气了,理直气壮说:怎么没有,有两个小媳妇拿眼剜我呢,花就是给人看的嘛,我又不是从他们家摘的。
肖晓不知怎么说才能让母亲明白小区的花是大家的花,不能随便摘回家来,母亲到厨房帮她择菜,看着她花白的头发,肖晓忽然觉得过分的那个人其实是自己,仔细想了想,即使母亲挑剔她,但是,挑剔的结果却并不是为她自己好,只是,爱子心切,便固执地坚持儿子身边所有的人都如她那般疼爱儿子。
肖晓接过母亲择净的菜,变洗边说:娘,以后别到花圃里摘花了。
母亲抬头望着她:你不喜欢?
我喜欢,可是,那些花是属于整个小区所有人的,我们摘了,会被人说没公德的。
母亲说噢,放下手里的菜,慢慢站起来,问:是不是娘没社会公德?
肖晓一听,连忙说:哪里呀,娘,我知道你是因为我喜欢才摘的,你只是不懂这些规矩而已。
母亲叹气说:我还想这花不是庄稼也不是菜,不好吃不好喝的,摘几朵算什么,这城里人规矩就是多。
夜里,肖晓和顾海洋说了花的事,把脸往他胳膊上蹭了蹭说:娘都这么大年纪了,到了青岛还要努力适应城市的生活习惯,也够难为她的了。
顾海洋也道:是啊,我也常问自己,让娘搬来城里生活,看上去我是尽了孝心,可,她又有多少辛苦藏在心里不能说呢,乡下虽苦,但是她熟悉的习惯的,到了青岛,除了你我,她连个说话的人都找不到。
月华安静地钻进窗帘,站在两人身上,顾海洋摸了摸肖晓的脸:其实,你不在家吃早饭娘心里很难过,她以为你是嫌她做饭不卫生,你照顾一下娘的感受,在家吃早饭好不好?
肖晓点了点头:好,但你得保证,娘要是再说风凉话你得帮我挡挡。
没问题,只要你肯吃娘做的早饭。
看你说的,好象我是故意不吃似的,明明是娘用风言风语把我赶出早饭桌的么。
狡辩不是?天下人都知你有洁癖。
天地良心,顾海洋你不讲理。肖晓把枕头压在他脸上,顾海洋扒拉开,捉牢她的手:别闹了,乖乖闭眼睡觉,明天早晨还要夫妻双双起床吃早饭呢。
早晨,几只不知名的鸟在窗外唧唧喳喳欢叫,顾海洋把肖晓晃醒,把衣服放在她身边就美孜孜蹿到厨房,拿了三双筷子三只碗,母亲笑了一下,没说什么。
肖晓想了一下,都快一年没在家吃饭了,乍一坐到饭桌边,有点不好意思,便抢着盛稀饭遮掩尴尬。
母亲端起碗,笑着说:全家人都围在一起,这才像吃早饭的样子呢。
顾海洋笑着说:以后咱天天全家围在一起吃早饭。
肖晓也嘿嘿一乐,用勺子喝了几口稀饭,忽然觉得这稀饭味道怪怪的,几勺稀饭咽下去在喂里就像千军万马在奔腾地翻滚开来,嗓子里一阵阵痒得要命,好象肠胃都翻腾着要跑出来晒晒太阳。
她放下勺子,下意识地捏了捏脖子,顾海洋见状,问:怎么了?
肖晓小声说:这稀饭有股奇怪的味道。
顾海洋喝了一口稀饭,品了品说:和平常一样没什么味道呀,你再喝一口试试。
肖晓喝了一点,这一口下去,就像给在胃里奔腾的千军万马打开了冲出来的栅栏,她再也无力阻拦,站起来就冲进厕所,对着马桶吐得肝肠寸断,剧烈的呕吐让眼泪也跑出来凑热闹。
好容易停止了呕吐,她才听见,母亲已在客厅里放声号啕,她一边哭一边诉说这些年来的不易,好容易熬到儿子结婚,却没想到自己变成了遭人讨厌的乡下脏婆婆……
肖晓先是愣,然后是傻了,她怔怔地直起腰,看见顾海洋正把着卫生间的门,满眼怒火地盯着自己:肖晓,这稀饭有你想象的那么不干净吗?就是再不干净也不至于脏到让你吐了它吧!你知不知道这样很伤人?!
肖晓晃了晃昏昏涨涨的脑袋,说:海洋,我不是故意的。
我知道你不是故意,但是,在你意识里这稀饭就是脏的,是你娇贵而讲卫生的胃不肯接纳它们是不是?
顾海洋,你能不能讲讲道理,我真的不是故意要吐的,你究竟要我怎么样嘛?两人的嗓门都一步步提上去,怒目而视,母亲一浪高过一浪的哭声将两人的怒火推波助澜到了顶点,就如点燃了导火线的炸药包,谁也不想再隐忍不发。
我不想怎么样,只想你让尊重我母亲的劳动,善待一个含辛茹苦拉扯你丈夫长大的老人。顾海洋怒气冲冲地指着肖晓的鼻子道。
顾海洋,你还要我怎样容忍,你看看这个家!肖晓一把拉过他,指着厨房门后的废旧塑料袋,有指着客厅一角堆着的废纸片以及空瓶子:这哪里是个家,分明是垃圾回收站,还有我千辛万苦托人要的藤萝苗,被拔掉了种上大蒜,漂亮的晒台变成了农村菜园子,我说过什么没有?难道爱你我就要承受因爱你而来的刁难?
肖晓的手死死抓着顾海洋,从厨房到客厅到晒台:你仔细看看,我不是在一个家里,而是在一个垃圾场里过着你所认为的幸福生活!
顾海洋恼了,说:肖晓,你放开我。
肖晓倔劲一上来:我偏不放。
顾海洋用力甩开手臂,肖晓失去重心,摔倒在地板上,额头重重撞在茶几角上,一阵火辣辣的疼在额上蔓延开去,她坐起来,摸了摸,额角鼓起了一个包,她看着顾海洋,凄然一笑说:顾海洋,这就是你给我的爱?
顾海洋看了看自己的手,心中涌上一阵悔,想去扶她,可转身一看,母亲不见了,只听得她在房里哀哀地哭,稍停片刻,就见母亲挎着来时的一只帆布旅行包,哭着说:海洋,我回乡下去了,只要你过得好,娘就放心了。
肖晓冷冷看着她挽着旅行包出门,一句话不说,顾海洋眼见母亲开门走了,又看了看坐在地上的肖晓,恨恨地跺了一下脚,从沙发上抄起公事包就追出门去了。
肖晓就那么坐着,觉得全身酸软,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了,看了一下墙上的表,再不走就迟到了,扶着墙站起来,看了看那碗惹祸的稀饭,端起来,恨恨地扔进了垃圾袋。
知道顾海洋不会放任母亲回乡下,一会他就会和母亲一起回来,肖晓对着镜子看了一下,额角的包有点发青了,便抹上点粉底霜遮盖,拿起包就上班去了。
一路上,人懒懒的,头很沉,到了单位,坐对面的李老师仔细打量她:你怎么了?脸色好象不对。
肖晓下意识地往前抚了一下头发,让它们垂下来,挡住额头,才摇了摇头说:没事,昨晚没睡好。
李老师倒了一杯热水递给她:是吵架了吧?
肖晓还是摇头,可眼泪却不争气地扑簌簌落下来。
李老师笑笑安慰她道:结婚就这样,过了蜜月就跌进柴米油盐的烦琐里,哪对又不是在吵吵闹闹中磨合过来的?运气好的磨合成恩爱夫妻,运气差点的成了怨偶,再差点的成了陌路人,相互适应一两年,总会有一个向另一个的脾气投降的,最后像接受彼此的优点一样接受了对方的缺点,就修炼成仙了。
肖晓抽出一快面巾纸,把脸上的泪沾下来:其实也没什么,我就是受不得半点委屈。
李老师隐秘一笑,趴在她耳边说:小夫妻,哪有隔夜的仇,放心,等晚上……恩……
旁边就有人喊:李老师经验很丰富吗。
把李老师搞了个大红脸,忽闪着琴谱去音乐教室了。
肖晓失神地看着外面,天空竟飘起了小雨,街面花花搭搭地就潮湿了,回想早晨,觉得自己也有些过分,就事说事也不该把舍命晒台废旧塑料袋什么的一古脑抖搂出来,照着胃的位置,就恨恨捶了一下,若不是它做怪,也不至于把个好端端的早晨闹得鸡飞狗跳。
上午只有一节课,是隔壁幼儿园的小孩子们,最难教,要领听不懂,还调皮的要命,总是跳着跳着不是要吃东西就是要去厕所,说了不听,吓一下就哇哇大哭,肖晓心里烦躁得不成,恨不能扔下教杆跑到雨里淋上一场。
好容易熬到下课,跑到办公室,大家都在忙各自手头的事,最多有人冲她笑一下,就继续忙自己的了,就知没人给自己打电话,又拿出机看了一下,未接来电有一个,是眉西的,短信是没的。
她怅然若失地坐下去,望着窗外的雨发呆,这雨是愈下愈是密集了,像一道雨珠做成的幕布,密密地锁住了整个世界,若是往常,只闹点小小的矛盾,顾海洋早就装做没事人一样打过电话问三问四的,也没什么正经事说,矛盾也就此化解了,这次,他没打电话,看来是真的很生气了。
拿着手机看了半天,屏幕寂寞得让人发疯,她给眉西回了个电话。
眉西就问:你怎么了?
我没怎么,和往常一样呢。
不对,你声音懒洋洋的。
肖晓就说让刚才那拨幼儿园大班的孩子给烦的,提不起精神,问她找自己什么事。
眉西说没事,就是无聊得发疯,想随便找个人骚扰。
肖晓说今天我很烦你别把我骚扰火了,还是先挂了吧。早晨的事她不想让眉西知道,其一办公室人多嘴杂,说者不经意,听者用心去演绎,三传两传事情就走了样,枉糟践了家人形象却是徒劳无益的,其二,知道眉西的脾气,她若听了,肯定是不分青红皂白就打电话把顾海洋训斥一顿,家庭矛盾最好还是家庭解决,外力通常是本着好意介入却起到了相反的做用。
眉西一百个不情愿地挂了电话,想起早晨没吃东西,肖晓从抽屉里找了两只蛋黄派,撕开包装,看了一眼,一点胃口都没有,就又塞了回去,过了一会,把撕开的那个拿出来,扔进了垃圾筒,那只开了口的蛋黄派的味道从抽屉的缝隙里蜿蜒飘出来,直扑鼻子,难闻得很。
中午,也几乎没怎么吃,李老师打趣她:吵了一小架就没胃口了?
肖晓笑了笑,去楼下买了一盒光明牛奶,淋得全身都湿透了,依在窗上慢慢地喝,一个下午,都在张望门口和看手机中度过。
没有顾海洋的消息,一直到下班,同事们都打着伞走了,她还抱着胳膊傻傻地站在门口,只有她知道,自己是多么希望斜刺里冲出擎着雨伞的顾海洋,将她,一把抓进伞底,一路温存地回家。
阴着的天,黑得特别早,很快,天就黑透了,只有街边的路灯,试图倔强地穿越是雨帘,在水气温润里,一如她心,赢弱无比。
她走到雨里,拦了一辆出租车,说了家的位置,便依在靠背上昏昏欲睡起来。
上楼很慢,一路踌躇犹豫,想,进门肯定会看见母亲,或许顾海洋也在,茫然中,就不知哪个表情更为合适一些,道歉还是示好?都有些不甘。
把钥匙插门锁时,想还是顺其自然吧,若是气氛实在尴尬就去眉西那里厮混一夜,娘家是不能回的,回了,徒招妈妈担心,也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客厅竟然是黑的,很静,只有外面的雨声在刷刷地响着。
肖晓按亮了灯,一切还是早晨离家时的样子,餐桌上摆着零落的碗筷,那把被碰倒的椅子继续张牙舞爪地躺在地板上,活像一执着的无赖。
肖晓扶起了椅子,坐了一会,把餐桌收拾了,也没心思弄东西吃,在脑袋里转了无数了可能之后,想,可能母亲真的回乡下老家去了,就如顾海洋说的,她是个固执得只认死理的乡下老太太,一旦决心做某件事,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顾海洋也没回来,也许是送母亲回老家了。
肖晓没心思做饭,从冰箱里找了个冰淇淋挖着吃了,就依在床上迷糊着了,睡到半夜醒了,挨个房间走了一遭,就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打开电视,觉得没意思,又关了,心思缭乱得不知做什么才好,莫名的就觉得心慌,在电话上反复拨着顾海洋的手机号码,总在还没来得接通时就给扣掉了,心下想,哼,把我摔了你还耍脾气,你不担心我我凭什么关心你?
一夜无眠,终还是没打电话。
第二天,肖晓平白又是等了一天,依旧无有顾海洋的半点消息,肖晓失望转成了恼恨,索性把手一关,扔进抽屉里,连带在身上都不肯,心下,还窃窃地想,他习惯了打自己的手机,若一拨便是关机,肯定会担心她出了什么事的,到那时,屁颠屁颠跑来急三火燎的人肯定是他了。
肖晓在煎熬中等来了顾海洋,在第三个夜晚,迷迷糊糊中,听见有人开门,肖晓猜肯定是顾海洋无疑了,遂盖好被子,脸冲里面假睡,心里,早已盛开了一朵甜蜜的花。
她听到顾海洋连鞋都没换就匆匆往里走,肖晓偷偷笑了一下,闭上了眼。
然而,顾海洋的脚步却在客厅里拐了弯,进书房去了,她竖起耳朵,听见他在书房把抽屉翻得哗啦哗啦响,肖晓坐起来,心想,他在做什么呢?
正下床,顾海洋却已进来了,对她看也不看,径直走到床边,刷地拉开床头柜抽屉,把里面的现金和存折全都划拉进公事包里,头也不回地就走了。
肖晓满心的期待,像窗外的雨,刷刷地落了一地。
书房的灯还亮着,写字桌的抽屉也开着,她看了一下,里面放的一个存折和一部分打算攒起来提前还贷的现金都没了。他竟然未雨绸缪地午夜回来拿走所有的积蓄,对于一个心生去意的男人,也算想得周到,让她不齿冷笑的周到,难道,在他眼里,即便婚姻碎裂,她岂是那种在蝇头小利上做斤斤计较的女人?
肖晓用膝盖顶着合上抽屉,回了卧室,同样又把开着的床头柜抽屉合上,赤着脚站在地上,兀自地发了一会呆,又兀自地笑了一下,无声无息的,心就冷了就凉了,象窗外的这场秋雨,冷冷的淋过了她的心。
看样子,顾海洋是不想和自己继续过下去了,他那样一个孝子,若让他在母亲和妻子之间做了了断性的选择,被辜负的那个,肯定是妻子,毕竟,母亲是无人可替代的。
肖晓慢慢坐到床沿上,拨了顾海洋的手机,震铃响了一会,便被生硬地掐断了,他竟不肯听她辩解,不肯再让她的声音抵达他的耳膜。
肖晓举着话筒,对着咝咝的交流声说:我爱你,我不允许你抛弃我。
泪,就滴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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