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我很可能会把上限定在一定的区域内,可以适当灵活些。留有一定余地不失为一种好办法,可以应付一些意外情况或是一次性的购物需求。
“你真是很有头脑的!”埃玛摇着头说道,“这就是为什么你会是金融财务方面的专家,而我却做不到。”她说着抬起脸,这时卖三明治的餐厅服务员端着一只盘子走到了我们跟前。“哦,真香,我可饿坏了!我要份……熏肉加鳄梨的。”
“我要金枪鱼和甜玉米的,”泽尔达说道,“你呢,贝基?”
“烟熏牛肉和黑麦粉,”我随口说道,“要带蛋黄酱的。”
“恐怕没你要的烟熏牛肉和黑麦粉吧,”泽尔达说道,她皱起眉头,“只有火腿色拉……”
“那就要份硬面包圈,还有奶油乳酪和熏鲑鱼,再加杯苏打。”
“你是说苏打水吧?”泽尔达说道。
“什么熏鲑鱼?”埃玛问道,她一脸困惑的神情——我假装没听见她的问话。实际上我自己也不知道熏鲑鱼是怎样的——但人们在纽约是有这种鱼吃的,想来味道一定很鲜美的,是吧?
“不管是什么样的,”那三明治服务员说道,“我们这儿没这鲑鱼。您不妨来份奶酪和番茄酱,再加一包呼啦圈饼。”
“好吧,”我勉强地说道,伸手从包里掏出钱包。这时,我在早上收到后塞进包里的一大叠信也被带了出来,散落在地上。真见鬼。我急忙把信从地上收集捡起来,把它们塞进身边的康兰专卖店购物拎袋里,心里暗暗希望没有人注意到它们。但那该死的罗里却是眼睛直挺挺地望着我。
“嗨,贝基,”他说道,又哈哈一笑,“我刚才看到你有一张欠款催付单?”
“不是的!”我马上回答说道,“当然不是的。那是……一张生日贺卡,是张搞笑的生日贺卡,送给我的会计师的。好了,我得走了。再见!”
是的,这并不是实话。他看见的确实是张欠款催付单。老实说,过去几天里我还真收到了好几封欠款催付单,而要是我手头有钱,我是会设法抽时间去一一付清的。但我实在是有点顾不上它们。我是说,我还有一些比对付那几张讨厌的催命账单更为重要的事得做。要不了几个月,我就会生活在大西洋彼岸了!我要成为一名美国电视节目的明星了!
卢克说了,我在美国拿到的薪金很可能会比我在英国的多一倍。说不定还会更多些!那么说来,几张讨厌的催付单算不了什么,是吧?等我成了家喻户晓的明星,住进了派克大街派克大街(Park Avenue):美国纽约的一街名,有时也称作“公园大街”,街上多豪华的大公寓,故常做奢华时髦阶层的代称。——译注豪华的顶层公寓,那区区几个欠付英镑不会搅乱了我的睡眠,对吧?
天啊,那样的话真会把那个可憎的约翰?加文给镇住,惊得他目瞪口呆。想想看,当我走进他的办公室,告诉他说我就要成为美国有线新闻电视网新的著名女主持人,赚的钱是他的六倍,他的脸上会是怎样一副惊愕的神情!他气势那么嚣张,不可一世的样子,这是给他的一个教训。今天早上我设法抽空拆开了他最近的来信,读了后真把我给气坏了。他说的“高额欠债”是什么意思?“特殊待遇”又是什么意思?你看,德里克?斯米兹对我从来不会这般粗鲁的,过一万年也不会的。
我赶到卢克的公司时,卢克还在开什么会,但那没关系,我可不在乎随便走走看看。我喜欢去布莱登公司——事实上,我常常顺便拐进去,只是为感受一下那儿的气氛。那地方真叫酷——全部是金黄色的地板和点射灯,时尚的沙发,人人步履匆忙,却又生机勃勃。加班加点是司空见惯的事,尽管他们手头的事并不一定有多急——到了晚上7点钟时,总会有人打开一瓶酒,让同事们一起分享品尝。
我带了一件礼物准备送给卢克的助手梅尔,祝她昨天的生日快乐。说实话,我很喜欢这件礼物的——一对在ran专卖店买的很漂亮的靠垫——我把购物拎袋递给她时,听到她惊喜的赞叹声。
“哦,贝基!你真是太客气了!”
“没什么的,”我笑着说道。她对靠垫赞不绝口,我很随意地靠坐在她的写字台角边上。“你近来还好吧?”
噢,闲话聊天总是有难以抵抗的魅力。梅尔放下手中的购物拎袋,拿出一盒太妃糖,随后与我闲聊起来。她顺着她母亲的意思在与一个男子谈恋爱,但感觉很糟。她也听说了汤姆婚礼上的事。她压低嗓音向我说起了公司里的种种闲话。
她告诉我,那两个穿着同样的品牌套装的电话接线女孩,从进公司后就相互没怎么讲过话,谁也不肯先把这套装换了,还有那个财务室的女孩刚休过产假回来上班,每天早上又在恶心呕吐,却又什么也不肯说。
“还有一件事真叫人带劲!”她说着递给我那袋太妃糖,“我在想,艾丽西亚与公司里的什么人在谈朋友。”
“是吗!”我望着她惊奇地说道,“真的?与谁?”
“与本?布里奇斯。”
我皱起了眉头,想把名字和人对上号。
“你还记得那个曾经在库普兰公司干过,新近才进公司的家伙吗?”
“是他?”我呆呆地望着梅尔,“真的?”
我得说我确实很感到意外。那个人模样还不错,但长得身材矮小,一副精力十分旺盛、喜欢耍小聪明的样子。不是我想像中适合艾丽西亚的那种人。
“我经常看见他们在一起,交头接耳的。有一天,艾丽西亚说她要去看牙医,但我到兰切兹餐馆里去用餐时,却看见他们在餐馆里,躲在角落里一起吃午餐——”
她停住不说了,因为她看见卢克出现在他办公室门口,在送一个穿着紫色衬衫的人离去。
“梅尔,替马洛伊先生叫辆车,好吗?”
“好的,卢克,”梅尔说道,她的语气马上变成了那种办事高效的秘书职业语气。她拿起桌上的电话,我们相视微微一笑,随即我走进了卢克的办公室。
天啊,他的办公室真漂亮。我总是忘了他喜欢气派很大的用具。他的那张宽大的枫木办公桌是一位获奖的丹麦设计师设计的,在办公桌后墙壁龛的架子上放着他在这些年来获得的公关奖章。
“看看这个,”他说着递给我一叠纸,最上面的是一封印着“豪斯基和福拉诺美国移民律师事务所”字样的来信,上面写着“您计划中的移居美国”的字样,我不由得感到一阵兴奋。
“这不是在做梦,对吧?”我说道,一边走到他办公室的落地窗前,向下望着街上匆匆忙忙走过的人群,“我们真的要去纽约了。”
“机票也订好了。”他微笑着说道。
“你知道我是什么意思。”
“我知道你的意思,”他用肯定的语气说道,张开双臂簇拥着我,“确实是很令人兴奋的。”
我们就这么站着,就我们两人,望着窗外下面忙碌的伦敦街景。我真难以相信我将要离开这眼前的一切,去一个陌生的国家生活。真令人兴奋,奇妙极了——但也有点担心害怕。
“你认为我真能在那儿找到一份工作?”我说道,这个星期以来,我每次见到他时都会这般问他。“你真的认为我行?”
“你当然行。”他的语气十分肯定和自信,我被他拥抱在双臂里,感到很放松。“他们会喜欢你的。根本没问题的。”他吻了吻我,用力抱了抱我。随后,他放开我,回到自己的办公桌边,皱着眉,心里若有所思,翻开桌上一叠标着“纽约”字样的文件卷。这文件卷这么厚,也一点不奇怪。他那天对我说起过,他在这三年里一直在筹备做一件纽约的业务。三年!
“我不相信你会筹备策划这么久而从没对我提起过。”我说道,一边望着他在一张粘贴纸上写着什么。
“嗯,”卢克说道。我双手微微用力握紧着他刚才给我的那叠纸,深深吸了口气。我一直想对他说些事——现在可真是个好机会。
“卢克,要是我当时不想跟你去纽约,你又会怎样做呢?”
除了电脑发出的嗡嗡声外,一片寂静。
“我知道你会想去的,”卢克终于开口说道,“这是明摆着的。”
“但是……要是我当时没答应呢?”我咬着嘴唇说道,“那样的话,你还会去吗?”
卢克叹了口气,“贝基——你是想去纽约的,对吗?”
“是的!你知道我是想去的!”
“那么,问这种‘要是’的问题又有什么意义?关键是,你想去,我也想去……这就够了。”他微笑着望着我,放下手中的笔,“你父母他们怎样?”
“他们……还好,”我犹豫着说道,“他们有点习惯了我要去纽约的想法。”
这倒是不假。我得承认,我刚告诉他们时,他们还真吃惊不小。回想起来,可能是我应该缓缓地告诉他们这件事。比如说,可能是我应该先把卢克介绍给他们,随后再说这纽约的事。而当时是,我急急忙忙跑进家,他们仍然穿着参加婚礼的衣服,坐在桌边喝着茶,在看这档电视——我关掉电视,用抑制不住的激动口吻说道,“妈,我要跟卢克去纽约了!”
我妈听见后望着我爸,说道,“哦,格雷厄姆,她要走了。”
我妈随后说她并不真正是那意思——但我却一直心存疑虑。
这时他们才见着了卢克,他对他们说了他的计划,也解释了美国电视界对我存在着的种种机会,我看得出妈脸上的笑容在逐渐消失。她的脸似乎变得越来越小,五官都纠集在一起。她起身到厨房去煮茶,我跟着她跑进厨房——我看得出她内心十分烦恼,但她不愿表露出来。她倒了杯茶,用微微颤抖的手拿了些饼干——又转过身对着我,脸上露出了明亮的微笑,她说道,“我一直就认为你适合在纽约过日子的,贝基。对你来说,纽约是个好地方。”
我望着妈,突然间意识到我刚才说的那番话的意义了。远离故乡,远离父母,生活在大洋彼岸……从此一生,只有卢克。
“你们会……你们会常常来看望我们吧?”我说道,嗓音微微颤抖着。
“当然会的,亲爱的!随时都会去的!”
她握了握我的手,眼睛瞥向一边——随后我们去了客厅,不再多谈这个话题了。
第二天早上,我们下楼来用早餐时,看见她和我爸正在聚精会神地研究《星期日时报》上一则在美国佛罗里达旅游度假的广告,他们说他们一直在考虑去那儿度假。那天下午我们离开我父母家时,他们还在激烈争论着佛罗里达州的迪斯尼乐园是否比加州的迪斯尼乐园更好些。而我凑巧知道他俩这一生里谁都从没去过佛罗里达或加州的迪斯尼乐园。
“贝基,我还得忙些公司的事,”卢克说道,他的话打断了我的回忆。他拿起电话拨了一个号。“我们今晚再碰头,好吗?”
“好的,”我说道,但仍在他那靠街的窗前磨蹭着。这时,我突然想起了一件事,转过身对他说道,“嗨,你听说艾丽西亚的事了吗?”
“她怎么了?”卢克皱着眉望着手中的听筒,又把它放回到了电话座机上。
“梅尔猜想她在谈朋友。跟本?布里奇斯!你相信吗?”
“说实话,不相信,”卢克说道,手指一边在敲打电脑键盘,“我不相信。”
“那么你看这事又会怎样?”我挪坐在他办公桌边沿上,兴奋地望着他。
“亲爱的,”卢克耐心地说道,“我真的得把手里的活给做完了。”
“你对这事不感兴趣?”
“不感兴趣。只要他们各自做好自己分内的事就行了。”
“人们除了工作外,还有其他事呢。”我委屈不满地说道。但是卢克根本没在听我的抱怨。他脸上露出了那种在专心关注工作上的事情时,对闲碎杂事心不在焉的神情。
“好吧,”我转了转眼珠说道,“那么晚上见。”
我走出卢克的办公室,梅尔没在她的办公桌边。艾丽西亚穿着一件漂亮的黑色上装,站在梅尔办公桌边,看着手中的一些纸。她的脸上有些泛红,我内心窃喜地猜想着她是否刚与本调过情。
“嗨,艾丽西亚,”我客气地说道,“你好吧?”
艾丽西亚似乎吃了一惊,很快把正在读的文件收拢起来——随即用一种奇怪的表情望着我,仿佛她以前从未见过我似的。
“贝基,”她慢慢说道,“嗯,我没什么。是金融财务专家、理财高手!”
艾丽西亚是怎么了?她怎么张口说出来的都像是在耍嘴?
“是的,”我说道,“是我。梅尔呢?”
我走到梅尔办公桌边时,心里觉得自己把什么东西放在了她的办公桌上了。一条围巾?我刚才带了伞吗?
“她去吃午饭了,”艾丽西亚说道,“她给我看了你送给她的礼物。真是很时髦的。”
“谢谢。”我短促地说道。
“这么说,”她脸上勉强微微一笑,“我想你是准备跟卢克一起去纽约了。有个有钱的男朋友真吃香。”
天啊,她真是蛮横无礼。她当着卢克的面敢这么说!
“实际上,我不是什么‘跟着去’,”我快乐地反唇相讥,“我与电视界的许多头面人物都约好了要见面,完全是次独立的旅行。”
“但是……”艾丽西亚皱着眉,若有所思地说道,“你的机票是公司替你买的,是吗?”
“不是的!是我自己掏的腰包!”
“我这也只是随便问问的。”艾丽西亚举起双手作出歉意的样子。“那么,祝你旅行愉快。”她拿起一些文件夹,把它们放进她的文件包里,啪的一声合上扣钮,“好了,再见!”
“再见。”我说道,望着她步履轻快地走到电梯口。
我站在梅尔的办公桌边,心里纳闷着我究竟把什么东西放在了梅尔的办公桌上。但不管是什么,我还是想不起来。哦,我想也不会是什么重要的东西。
我回到家里,看见苏西正在客厅里打电话。她的脸涨得红红的,闪着光,嗓音有点颤抖。我一下子紧张起来,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事。我心里忐忑不安,抬起脸焦急地望着她——她不停地对我点着头,间忽说着,“是的”、“我知道”和“那是什么时候?”
我坐在一张椅子上,因为焦虑而感到有些虚弱。她在谈什么事?葬礼?脑部手术?哦,天哪。我刚决定要走——这就发生了。
“你猜猜,发生了什么?”她一放下话筒就喘着气说道,我情急之下站了起来。
“苏西,我不去纽约了,”我说着不由自主地抓住她的双手,“我这就留下来,帮你一起度过任何难关。是谁……去世了?”
“不是的,”苏西两眼闪烁着说道,我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
“是你病了?”
“不是的,不是的。贝克斯,是好消息!我刚……真叫人难以相信!”
“那么——究竟是什么?苏西,是怎么回事?”
“hadleys百货公司同意给我辟出一只专柜,专卖我的居家装饰品。你知道那家百货公司吗?”她摇着头,脸上露出一副自己也觉得难以相信的神情,“他们要我设计一整系列的装饰品!有镜框、花瓶、文具……基本上都由我自己决定。”
“哦,我的天哪!”我用一只手捂住嘴,“这真是太棒了!”
“他们刚打电话来,真叫人想不到,说是他们的巡察员一直十分关注我的那些镜框的销售情况。很显然,他们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好的销路。”
“哦,苏西!”
“我也没想到会卖得这么好,”苏西看上去还没完全从震惊中恢复过来,“那个人说这还真引起了大伙的注意!同行们都在议论着。显然,唯一一家销售没这般好的店是在僻远地方。在芬奇莱或什么地方的。”
“哦,那对了,”我含糊地说道,“我想我从来没去过那儿。”
“但是那个人说了,那一定是个例外情况——因为所有其他店,在福勒姆街和诺丁山街以及切尔西的那几家店都销得很火爆。”她微笑着,又有一丝困惑神情,“特别是在那家叫‘Gifts and Goodies’的店里,就是在街拐角处的那家,我还是销售冠军!”
“嗯,我真高兴!”我提高嗓音说道,“你做的镜框在那家店里能轻而易举地排名第一,轻松折桂。”我伸出双臂抱住她,“我真为你自豪,苏西。我早就知道你会成为明星人物的。”
“嗯,要是没有你,我肯定不会做得这么好的!我是说,是你在一开始就鼓励我制作镜框……”突然间苏西似乎热泪盈眶,要哭出声来了,“哦,贝克斯——我真的会很想你的。”
“我知道,”我说道,一边咬着嘴唇,“我也会想你的。”
随后一会儿,我俩都静默着没吭声,我真担心自己随时会忍不住哭出声来。但我还是深深吸了口气,抬起脸来,“好了,这真是天大的好事。你还可以在纽约开家分店。”
“是啊!”苏西满脸喜悦地说道,“是的,我能那么做,是吧?”
“当然能的。你很快还会逐渐在世界各地开店的,”我拥抱了她一下,“怎么样,今晚我们一起去吃饭,庆祝一下。”
“噢,贝克斯,我当然很想,”苏西说道,“但却没时间。我得去苏格兰。事实上——”她抬腕看了看表,做了个鬼脸——“噢,天啊,没想到已经这么晚了。塔欣马上就会到的。”
“塔欣要来这儿?”我惊讶地问道。“现在会来?”
自从我与他一起度过了那个糟透了的傍晚后,我一直设法避开不见苏西这位叫塔欣的表哥。甚至是一回想起那件往事就让我觉得不舒服。基本上,那次约会还算不错(至少是从我没对他再有什么好感,或是与他有什么共同点这一点来看,这算不错)——直到后来塔欣看到我在好奇地翻看他的支票簿,或者说,至少是我认为他是看到了。我现在还难以肯定他当时究竟是怎样想的,说实话,我也不在乎非要弄清楚。
“我开车顺便搭他去我那姨妈的家,参加一次枯燥乏味的家庭聚会,”苏西说道,“我俩是那次聚会上唯一的两个九十岁以下的人。”
她急忙跑进她的卧室去,这时门铃响了,她回过头来喊道,“贝克斯,你去替我开门好吗?大概是塔欣到了。”
哦,天哪。哦,天哪。我真不想去做这份差事。
我装出一副无所谓的自信样子,伸手拉开了门,用轻松的口吻招呼着,“塔欣!”
“贝基。”他说道,又望着我,那神情仿佛我是图坦卡蒙图坦卡蒙:古埃及第十八王朝国王,其墓室被发现后发掘保存完好,有法老木乃伊及大量珍贵文物。——译注失窃的宝藏一般。
哦,天哪,他仍然是那副骨瘦如柴、十分怪异的样子,身上穿着一件古怪的绿色手织套衫,外面套了一件背心,背心口袋里悬挂着一只很大的怀表。真是不好意思,可是这英格兰排名第15位左右的富人总应该有块timex牌时尚新表吧?
“噢,进来吧,”我故意有点热情过分地说道,伸出一只手向里挥了挥,像是个意大利餐馆老板欢迎顾客上门似的。
“好的,”塔欣说道,他随着我走进了客厅。我等着让他坐下,两人都没说话,气氛显得有点尴尬;事实上,他在客厅中间摇晃着踱来踱去的,弄得我很有点不耐烦。这时,我突然意识到他这是在等我先坐下来,因此我赶快在沙发上坐好。
“你要喝点吗?”我礼貌地问道。
“太早了点。”塔欣说道,随即神经质地哈哈一笑。
“喝点”是塔欣用来叫作喝些酒之类的。他把裤子叫作“裤腿”,还有……总之你能想像他这么个人。
我俩又陷入了一阵可怕的沉默之中。我克制不住脑海中浮现出曾经与他约会的可怕细节——比如当时他曾想吻我,而我急忙躲开。哦,天啊。忘了它。忘了它吧。
“我……我听说了你要去纽约了,”塔欣说道,他眼睛往下看着地板,“是真的吗?”
“是的,”我说道,脸上忍不住露出了微笑,“是的,是有这么个计划。”
“我曾经去过纽约一次,”塔欣说道,“但并不怎么喜欢它。”
“不会吧,”我思忖着说道,“不会这样吧,我可不信。它与苏格兰是有点不同,是吧?更加……热闹。”
“绝对是的!”他高声说道,仿佛我说的话很有见地似的,“正是那样的。太热闹了。那里的人都是很不错的。在我看来,都是很疯狂的。”
与什么相比?我想反驳他。至少他们不会把水叫作“蒜”,或在公开场合唱瓦格纳的曲子。
但那样做有点会太尖刻,因此我沉默着,不说什么,而他又没话再说了——这时门打开了,我俩都如释重负地抬头向那边望去。
“嗨!”苏西说道,“塔基塔基(tarkie):“塔基”是“塔欣”(tarquin)的昵称。——译注,你来了!听着,我得先去取车,那天晚上回来时我只能把车停在几个街区外的地方。车开过来时我会按喇叭叫你的,然后我们一起去,好吗?”
“好的,”塔欣点头说道,“我呆在这里与贝基聊聊,等你来。”
“很好!”我说道,脸上尽力露出灿烂的笑容。
苏西走了,我在座椅上尴尬地扭动身体,塔欣把两脚伸向外边,脸朝下,眼睛望着自己的脚。哦,这种时刻真是折磨人。看着眼前的他越来越让我觉得百般无聊——但突然间我觉得自己此时得说些什么,否则的话我就此去了纽约,这种机会也就一去不复返了。
“塔欣,”我说道,一边深深吐出一口气,“有件事我……我真的想对你说。实际上,我一直在想有机会对你说。”
“是吗?”他说道,他抬起了头,“是……是什么呢?”他焦急地望着我,我隐隐感到有点紧张。但这话已说出口了,总得把话说完。我得把自己的真实想法告诉他。我用手把头发往后拢了拢,深深吸了口气。
“你那件短上衣,”我说道,“与你那件背心很不相配的。”
“哦,”塔欣说道,他脸上露出吃惊的神情,“是吗?”
“是的!”我说道,感到仿佛从胸口搬掉了一大块石头,“说实话……真是糟透了。”
“那我把它给脱了?”
“好的。事实上,把那背心也脱了。”
他顺从地把背心和上装都脱了——他单单穿着一件蓝色的衬衫,然而令人惊讶的是这模样要比刚才好多了。几乎是……很正常很顺眼了!这时我又突然有了一个想法。
“你等着!”
我急忙跑进自己的卧室,一把拿过放在椅子上的一只购物袋。这购物袋里有件男式套衫,是我几天前替卢克买的生日礼物,但我后来又发现他已经有了完全一样的这么一件套衫,原打算去商店退了的。
“你看!”我回到客厅对他说道,“穿穿这件看,是Paul Smith牌的。”
塔欣把套衫从头上往下套——这效果真的完全不一样了!他看上去真的精神多了。
“还有头发,”我说道,一边上下打量着他,“还得把你的头发整理整理。”
十分钟后,我替他把头发用水梳理好,再用吹风机吹干,往后梳的头发再抹上了一点发膏。
再看看……简直没话说了。真是改头换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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