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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夜里哈里的一点英雄形象-2

        在共和党内,当时大名鼎鼎的人物是托马斯·杜威、哈罗德·史塔生(“驾着双桨,破浪前进,最好人选,还是史塔生”)、道格拉斯·麦克阿瑟将军、哈勒克、范登堡、塔夫脱(“干这工作,任命鲍勃即罗伯特的昵称,这是塔夫脱的名字。——译者”和“要掌好舵,选塔夫脱”)、厄尔·沃伦和小约瑟夫·马丁。威斯康星州的乔·麦卡锡和理查德·尼克松也参加了代表大会,但都还是很小的人物。史塔生在威斯康星州参加预选时,麦卡锡只是拥护史塔生的一名代表。尼克松也支持史塔生,不过那时还只是列席,地位低微,连当加利福尼亚州的代表都未够格。但是,他们后来大做文章的那个问题已在这里提了出来。史塔生要把共产党宣布为非法,在预选中俄勒冈州的选民认为没有道理。但在代表大会上,代表共和党做主旨报告的人却宣称:“我们要把联邦政府雇用人员中的赤色分子和粉红色分子都清查出来,清洗出去。”

        杜威自从1月15日宣布参加竞选,或更准确地说,让年轻的吉姆·哈格蒂代表他宣布这个决定以来,已吃了几场败仗。但是,在共和党总统候选人中,他还是领先。他往往把这些所谓粗鄙琐事留给其他人去谈,说他情愿集中精力考虑重大问题。事实上他却花了许多时间为他的外表操心。他那牙刷式的胡须,僵硬的举止,使人们想起基斯通默片里的警察基斯通喜剧公司拍摄的默片,内容多是描写笨拙的警察和盗匪斗智的故事。——译者,或是结婚蛋糕上的人像。在预选时,有些摄影师曾劝他戴上了一顶容积十加仑的高大帽子和曾被罗马尼亚的玛丽王后在20年代访问美国时戴过的印第安人头饰,照了一些相片,简直非常离奇古怪。他为此后悔不已。对他那种不冷不热的态度,有些刻毒的流言飞语:“你很了解他,才会讨厌他。”但这种说法也欠公允。

        史塔生在那年春天之所以成为杜威的劲敌,可说是事出偶然,对杜威也颇为不幸。杜威身高五英尺八,史塔生则高达六英尺三,他们在预选期间凑巧在休息时同照了一个相,看上来活像一个成年人带着他儿子。到了举行代表大会时,杜威穿上了一双特制的厚底鞋。但是,以前那种形象已经形成。加上没有预料到史塔生会在预选取得那么多票,就更使杜威头痛。人们原以为在威斯康星州,那些拥护麦克阿瑟的候选人,会大获全胜,因为拥护这位将军的人有大量竞选经费,而且该州充斥着他的速写传记:《麦克阿瑟:天赐的英雄》、《麦克阿瑟:自由的战士》和《伟大的麦克阿瑟》。3月29日,《纽约时报》头号标题猜测:“麦克阿瑟在威斯康星州胜利在即。”第二天,支持这位将军的代表们在州大会中仅得八票。于是民主党全国委员会主席、参议员麦格拉思对记者们说:“这使我得出这样的结论:要保证民主党在11月选举获胜,只要时事评论员们都一致预言失败就行了。”记者们都客气地笑起来,全国代表大会的主席先生们也有自己开心的笑料。

        尽管到了全国代表大会前夕,杜威在俄勒冈州后来居上,但一般共和党人并不属意于他。根据这时盖洛普的民意测验,全国登记为共和党人的,认为明尼苏达州那个巨人比杜威好,比例是37%对24%。民意测验出现这样的数字,本来值得杜威更好地研究一下。前一年夏天,两个共和党人中就有一个要选举这位短小精悍的纽约人。现在威信下降得这样厉害,他本来应该有所警惕,特别是民主党在罗斯福领导之下,已经成为全国的多数党。在他当了候选人以后,他本应该向民主党展开猛攻。谁知他接受提名的讲话,却哄得代表们打瞌睡。

        他说:“我们所要求的团结一致,并不只是物质方面的,并不只是具体事情和措施的问题,最主要的还是精神方面的。我们的问题不存在于我们自身之外,而存在于我们自身之中。”

        他和他的副总统候选人厄尔·沃伦让摄影记者们照相以后,他就回家休息去了。他待在奥尔巴尼,直到9月19日为止,那时离选举只剩下六个星期。这样,正如《纽约时报》所说的,他的竞选在“近年来在野大党的总统候选人中,时间花得最少。”看来他把竞选不过当成是形式问题而已。而其他共和党领导人也都同意。有几个强有力的共和党人,认为他们就要成为新政府的成员,在费城开完代表大会回家,就取道华盛顿,在同僚来到之前,捷足先登,用低价买下好房子。

        “民主党人的行动,活像来这里参加葬礼。”美联社在7月12日报道执政党的代表大会时说。费城热浪炙人,代表们慢步走进大会堂时,就像走进蒸汽浴室一样。在三周前还是鲜艳夺目的旗帜,现在已经斑斑污点。一面高悬着的横幅写道:“有了杜鲁门,美国才宜人。”但是几乎没有谁个望它一眼。大会向人们分发了杜鲁门“胜利袋”,里面装有一本笔记簿、一支铅笔和一个哨子。有的人就说:“是为了去民主党墓园的!”在贝尔武-斯特拉福德大厅的门廊上面,装上了一个机器驴子,向过路人们闪动着蓝灯泡做的眼睛,但点缀会场欢乐气氛的也就只有这么点。代表们都绷着脸孔,好像给人拷问过似的。反杜鲁门的各州代表,刚才从动员艾森豪威尔的运动失败中喘过气来,现在正拼命挣扎,所以还有点微弱的活跃劲头,但那是为了避免第三回失败,想找一条救命稻草而已。选举前夕,19个州的代表团长举行了一次秘密会议。他们想请最高法院法官道格拉斯担任候选人。他推辞不干,他们只好死了这条心。接着杜鲁门也给道格拉斯打电话,请他当副总统候选人,他表示也不愿干。这时,看来总统好像连副总统候选人也找不到。最后,阿尔本·巴克利,忠诚可靠的老阿尔本,说他倒乐意参加竞选。

        杜鲁门真是面子丢尽。他知道多数代表不想要他,如果他这时宣布他不当总统候选人,他们定会起立鼓掌欢呼,然后迅速选出另一个人。亨利·华莱士看来肯定会拿到几百万张票,就是说,足以使他失去纽约州选票。现在,民主党大本营的南部各州也濒于分裂。年轻的(37岁)明尼阿波利斯市市长汉弗莱、伊利诺伊州的民主党参议员和州长候选人道格拉斯和艾德莱·史蒂文森带头提出强烈的民权政纲,要求大会通过。在这点上,杜鲁门本来不愿多放高调。但这时北方和南方两派正要拼个你死我活。在那次关键性的对政纲唱名投票中,南方代表以651.5票对582.5票之差失败了。亚拉巴马州的汉迪·埃利斯高喊:“再见!”接着带头离开会场。

        南部邦联派的人是7月14日星期三晚上离开会场的。总统那时刚到,几乎遇到他们退场。那晚大会执行主席要求大家安静下来时,他的专用列车刚离开联邦车站。他坐在“费迪南德·麦哲伦”号车厢内,两旁是克拉克·克利福德和萨姆·罗森曼。杜鲁门把他的讲话稿通读一遍,以为到达会场时就直接上台讲话的。后来不是这样,也不可能这样,因为大会正在进行提名发言。他还得在闷热的后台等上四个小时。这是他生命中最倒霉的时刻。就在这时,人们把他带到台下一间阴暗的房间,那房间有个小阳台,望下去是一条垃圾遍地的小巷,这倒合适。房间靠近铁道,他可以听到机车轰隆而过,也可以感到他的硬背椅子随之震颤。他一会儿和巴克利谈话,一会儿又和霍默·卡明斯交谈,不时朝外面望望那烟尘和垃圾,抹抹前额上的汗,修改着讲话提纲,浏览一会儿,又独自沉思一会儿,等啊等啊。

        星期四零时42分,总统终于被提名为候选人,票数是947.5张,对佐治亚州的理查德·拉塞尔的362票和印第安纳州前州长保罗·麦克纳特的半票。卡贝尔·菲利普斯写道,尽管那时半夜已过,人们疲惫异常,天气又热,但对杜鲁门的表态,“似乎一下子爆发出来,欢呼之声,反对之声,似乎都出自肺腑。那些不管别人在通道上来来往往,一直没精打采地坐着的代表,现在也拿起旗帜,敲打着各种响器,参加到那无目的的长蛇舞蹈中去。新闻记者们在报界席的椅子上站起来,彼此相望,露出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他们说,‘看来倒像是真的。’”

        巴克利的任命是鼓掌通过的,更显出代表大会没有把同样荣誉给予那位总统的候选人。1时45分,巴克利和杜鲁门在《欢呼我们的头头》的乐声中登上高台。一般在这样的代表大会上,这时本应该是最高潮的时刻:两位领导人手携着手,高举起来,灯光夺目,风琴急奏,男人们在折椅上站起来,妇女们激动得涕泪横流。当然,诸如此类的一切,现在也是有的。但还不止这些,还有一种滑稽的味道,似乎和大会一般气氛很配合。雷伯恩主席刚开始介绍巴克利,一个肥胖的打扮过分的女人就打断了他。整个晚上,大会主席台前都一直放着一个花砌的自由钟,准备总统在台上出现时之用。这时她就献给了他,或者说,准备献给他。突然那个自由钟下面沙沙作响——她刚来得及结结巴巴地说完“和平鸽”,一群又一群的白鸽就由这个花钟下面钻出来,带着它们自己的礼品,在代表们头上飞来飞去。设计这个戏剧性场面的人显然不知道,但熟悉鸽子的人,都知道下一步会出现什么。“小心衣服!”人丛中的农场主大声叫道。太迟啦。人们整个开会时间都嘟囔着脏话,现在脏东西倒真来了,把他们的衬衣和长裙都弄脏了。幸而在1948年时,新闻界还认为这类事情太粗俗,不应让正经的读者阅读,所以对这个政党的形象还没多大影响,这也还算是万幸。在主席台上的萨姆·雷伯恩挽救了当时的局面。他抓住了一只刚飞过的鸽子,猛然把它向高处一掷。代表们都欢叫起来。使他们惊喜交加的是,这一下子,他们发觉紧张情绪顿然消失,人们轻松起来,低声窃笑,把弄脏了的手帕揣起,彼此开玩笑说,无论哈里·杜鲁门将来怎么搞,再肮脏也不过如此。

        还有一次更大的意外。在巴克利作了简短发言后,欧文·罗斯告诉我们:“疲倦异常的听众强打起精神,准备听一套总统的例行演说。”谁知总统却只是用提纲发言,那份提纲就是他在那阴冷的窗下,对着小巷,在机车喷出一阵阵喘声中摘记下来的。他用他那即兴发言的新风格发表了一篇词锋尖锐、震颤人心、一致对敌的演说。用罗斯的话说,“他的尖锐刺耳的、音调很高的语调使全场听众像触了电一样。”他一面作着快速而又笨拙的手势,一面叫喊着说:“参议员巴克利和我会在这次选举获胜,共和党人不喜欢也得喜欢的——你们记着吧!”他吼叫说:“要是选民们不对民主党尽到职责,他们就是世界上最忘恩负义的人!”

        他接着把话题转向共和党人,列举他在医疗、住房、物价管制和教育补助等方面提出过而又被国会拒绝的计划。他说他们扼杀这些措施,然后却又用史无前例的无耻的、伪善的手法,通过竞选纲领,说是要实现所有这些计划。好吧,他会考验一下他们的诚意如何的。

        于是他对共和党打出致命的一击:“7月26日,我们在密苏里州称之为‘芜菁节’的时候,我要召集国会复会,并提出一些他们在政纲中表示要为之奋斗的法案。我的朋友们,要是共和党有点真心诚意要实现它们的政纲,第80届国会就应该在为期不长的会期内采取一些行动的。如果他们愿意,在半个月内就可完成立法手续,而他们还可以有时间到各地去进行竞选。”

        《纽约时报》报道说,这一来,“代表大会沸腾起来了。”什么天气、什么时辰、什么尖锐的派别矛盾和看来是不可避免的11月份的大选失利,暂时都被人遗忘了。杜鲁门等他们略静一下,接着又把问题说明白。“他们会设法回避这个责任,”他叫喊着,“但是,这个‘再糟不过的’第80届国会在这次特别会议的表现,将考验他们是否说话算数!”

        他们站起来,向他欢呼。他一直按原计划进行,保持对共和党“绝不妥协”,而会场外的反应也肯定了这一点。撰写社论的人不知怎样说才好。利用联邦政府经费来作巡回竞选,已经是够不像话的了,现在还要召集国会特别会议来为自己的政党取得优势,这几乎够条件弹劾了。范登堡对一位记者说:“看来这像是一个行将就木政府的最后的歇斯底里喘息。”宾夕法尼亚州的众议员小休·斯科特批评说:“这是行将垮台的人的最后挣扎,他已失去了人民的信任,而为了党派利益,连破坏国家和政府的团结和尊严也在所不惜。”佐治亚州的沃尔特·乔治用了一串精彩绝伦、五光十色的比喻,他叫喊说:“南方不但处于不利地位,而且是带上了项枷!我们给上了足枷示众了。”

        可是,各处都有人赞赏杜鲁门,虽然并不以为然。“毫无疑问,他已经使代表们不再意气消沉。”《时代》周刊写道,“他政治上的勇气,赢得了崇敬。”

        7月份主要的大事是两个分裂了的政党和所谓的“芜菁节会议”。狄克西党人斗志昂扬。他们的策略是把竞选弄到相持不下,最后交由众议院投票解决。他们认为他们获得的选票会和杜鲁门一样多。7月14日他们在伯明翰市集会,一天之内,他们就把代表大会全部议程进行完毕。他们提出斯特罗姆·瑟蒙德当总统候选人,密西西比州州长菲尔·赖特当副总统候选人。但是,这些狄克西党人坚持种族隔离的战线脆弱不堪,时有瓦解之虞。拉萨尔和哈里·伯德都没有到伯明翰市参加大会,这并不是因为他们认为白人黑人应该权利平等,而是因为他们怕自己在国会里的资望受到影响。但不管怎样,狄克西党人分裂出去,对民主党总是个打击。特别对克利福德,因为他的竞选方案,本来设想民主党南部各州是会团结一致的。

        十天后,华莱士的美国进步公民联盟又到费城,组成美国进步党。12月29日,这个党的领袖宣布参加总统竞选,并开始建党运动,看来前途很是光明。他当时说:“我们集合了一批英雄人物。”进步党人并没有指望在1948年的总统竞选中获胜,但他们认为1952年的竞选就会是他们的世界了。代表的平均年龄约为30岁,比之出席两大党代表大会的代表年轻20岁。美国不少大学都有代表,传统的名牌大学代表比之所谓最大的十所大学更多,头头们左转幅度较大的那些工会也有很多代表。男青年都是留平头,那是当时学生风尚之一,穿的是敞领运动衫。女青年们穿着短袜和宽幅大裙。黑人也有很多代表。会上很多人带着吉他,唱着民歌,都是皮特·西格和现在已是副总统候选人格伦·泰勒的风格。看来每个人都过得很愉快。骤然看来,进步党似乎颇为兴旺发达。

        实际上这个党内部矛盾紧张。华莱士能罗致的新政派,只有雷克斯福德·盖伊·特格韦尔一人,但他和李·普雷斯曼老是闹矛盾。普雷斯曼是个共产党人,产联的法律顾问,后来被沃尔特·鲁瑟撵走。那时人们并不是随便给人贴上共产党的标签,特别在战后最初的十年。对知名人士尤其是不轻易这么做的。有些选民认为进步党和杜鲁门之不同,是因为进步党是自由派,现在听到里面有共产党,都觉得不知所从。然而这种思想混乱,是由共产党人有意造成的。他们能把前任美国副总统俘虏过来,真是意外的走运。美国人争取民主行动组织是1947年1月组成的,本来是要和共产党作斗争的,而美国进步公民联盟则是仿照美国人争取民主行动组织建立的。1948年选举以后三年,和共产党断绝了关系的迈克尔·奎尔,在美国产联一个委员会上作证,说明了共产党在进步党运动中扮演的角色。奎尔是运输工会主席,绝不是一个以“赤色分子”罪名迫害他人的人。他说,1947年秋季,他还是共产党的同情者。那时共产党总书记尤金·丹尼斯,就对他和其他一些工会领导说,党组织“决定了组织一个由亨利·华莱士领导的第三党”,华莱士“几周内就会公开宣布竞选总统的”。

        华莱士从事这个异乎寻常的冒险行动,看来犹如拉磨的牲口,是带上了眼罩的。后来他对朋友们说,竞选后期,他发现他是被人利用了,他周围的人几乎都公然自认是共产党人。他一定是最后才发现的。《新共和》周刊曾经提醒过他,《民族》周刊也设法要他注意,《下午报》也警告过他。《纽约邮报》要他参加美国人争取民主行动组织,但他不听。他参加竞选,全美国只有两家报纸支持,那就是《工人日报》和宾夕法尼亚州的《约克日报》。记者们请他公开声明不要共产党支持他竞选,罗斯福在30年代时就曾这样做过,他也拒绝了。

        结果是他的声誉受到严重损害。参加费城大会的有3200名颇有魅力的代表,比之两个大党代表大会的人还要多,而且精力充沛,热情洋溢。尽管这样,他的共产党助手们却处处使他失利。他在费城沙伊布公园发表接受提名的讲话,本来很有可能成为美国政治史上最重大事件之一。门票最高不过每张二元六角,最低只是六角五分——露天看台上的无产阶级。参加人数超过3万,群众对他欢呼若狂,说明他的声望不减当年。只要有稍许公允的舆论支持(本来他也不难得到),他本来不难把沃尔特·鲁瑟和吉米·罗斯福那班人争取过来。在那年7月这些人是并不难说服的,他只要和李·普雷斯曼那些人割断关系就可以了。但他拒绝了。他表示“凡是为了和平对我表示支持的人,我都不会拒绝。”一位《时代》周刊的记者说美国进步党的政纲和共产党的何其相似,请他注意。“我看他们的纲领很好嘛!”华莱士对共产党的看法就是这么谈的。他还毫无必要地加上一句,“我认为共产党人最像基督教早期那些殉道士。”

        于是,华莱士竞选运动的势头就低了下来。尽管认为共产党人与基督教早期殉道士之间毫无类似之处的人纷纷责难,他还顽强地一直干到底。他依然伸着手,额头冒汗,人们熟悉的那一绺头发遮着一只眼睛。他贸然南行,在北卡罗来纳州的三个城镇被人扔了不少鸡蛋、西红柿和爆竹。杜鲁门对新闻界谈话,对于“违反美国公平对待的传统”表示遗憾。除此而外,总统对美国进步党的威胁不屑一顾,认为人们对华莱士感到的新鲜劲一过,进步党的威胁也就自然缩小。情况果然如此。随着竞选运动继续发展,进步党的势头果然逐步减弱。特格韦尔不动声色地撤销对他的支持,左倾的联合电工工会则拒绝支持,而进步党国会议员候选人也退出了地方竞选。政治分析家在春季曾经认为,华莱士最低限度可获得350万张票。作为第三党竞选总统,他会远远超过1912年德布斯所获的90.01万票。当时盖洛普民意测验也估计他可获7%的选票。但到了10月的第三周,盖洛普的预测,已下降到4%,而到了11月2日,实际投华莱士票的,还不到这一百分比,只有1157172人。民主党人分裂出来转而支持进步党,无疑使杜鲁门失去纽约州。但仔细分析一下选举结果,似乎很清楚地表明:在其他各地,他每失给华莱士一张票,就从独立的中间派的同情者中获得二至三票。

        瑟蒙德在普选中得到1169021票。他集中力量争取旧日南方邦联各州,使他获得39张选举人票(亚拉巴马州、路易斯安那州、密西西比州、南卡罗来纳州以及一张田纳西州的选举人票)。但我们可以认为,这比零票还要惨。民主党发现没有巩固的南方各州的支持还是可以获胜,就觉得再没有必要同他们妥协了。瑟蒙德本来想使黑人民权的拥护者失败,但结果反而使他们更快取得胜利。

        7月26日,杜鲁门到国会山,出席一次充满敌意的两院联席会议,提出他的所谓“采购清单”即要求通过的法案。他发言30分钟,被掌声打断只有六次,而且都来自民主党人。共和党的议员们拒不鼓掌。杜威还是和往常一样警惕,对记者们向他提出关于这个芜菁节会议的问题,避而不答。用他的话说,他不想“和杜鲁门一起失去身份”。他叫赫伯特·布劳内尔全权负责,自己则躲回到奥尔巴尼的书斋中去。布劳内尔感到不安。他向塔夫脱建议,共和党的国会领导人可以就一些没有争议的法案开绿灯,以使杜鲁门无从攻击国会的阻挠。为什么不修改《安置流离失所人员法》,把其中对犹太人及某些天主教徒有歧视的条款去掉呢·大家都认为这个法案有必要修改,如果由共和党主动提出,就会在东部各大城市地区削弱民主党在选举时的优势。塔夫脱摇头不同意,他说这是个原则问题。总统召集这次会议,是滥用职权,对那份“采购清单”必须置之不理。布劳内尔说服不了他,国会山的共和党同僚就想和塔夫脱摆道理。范登堡说:“鲍勃,我认为我们应该有所行动。我们应该尽力表明我们是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充分利用这两周时间的。那么,在公众舆论面前我们就好讲话一些。”休·斯科特当时在场,据他说,“鲍勃·塔夫脱一点也不接受。‘不,’他说,‘我们什么也不给那个家伙。’凡是了解鲍勃·塔夫脱结束谈话方式的人,就知道事情到此只得结束。”

        这一来杜鲁门高兴了。他在咨文中提出的有关控制通货膨胀、扩大民权、提高最低工资限额、扩大社会保险范围和资助住房建筑计划等方面的法案——其中大部分是在杜威的竞选纲领中含糊赞同过的。共和党的国会领导人在费城时对这些模糊的提法表示过赞同,但那时做梦也没想到在总统还未选出前就要对这些政纲负责。塔夫脱的原则是有根据的,但在美国公众面前,要做到言而有信,毕竟也是个问题。共和党这样意气用事,反而证实了总统对它的看法。

        8月12日,白宫发表了一份详细报告,把总统的建议和国会的抵制作了个对比。在同一天的记者招待会上,杜鲁门对这个“无所事事”的国会所开的“无所事事”的会议,表示遗憾。他说以前他对国会的各种说法证明都是有道理的,它已自行证明是历史上“最糟的”国会。

        一个华盛顿记者却想追踪另一条新闻。他在散会前问总统:大约两个星期前有一个结实而貌不惊人、35岁左右的妇女伊丽莎白·本特莉,开始在参议院行政部门经费委员会作证。她和一名曾在众议院非美活动委员会的证人、《时代》周刊的编辑惠特克·钱伯斯,现已指控一些政府雇员充当苏联间谍。被告人包括阿尔杰·希斯、威廉·t·雷明顿和劳克林·柯里。总统是否愿意就这些间谍问题的听证会发表什么意见呢·

        “这些只是转移目标的手段而已。”杜鲁门厉声说,他想的还是那第80届国会。他说:“他们利用这个问题转移目标,想为他们该做而不做的事情找借口。是的,我的话你可以引用。”

        9月5日,星期天下午3时40分,“杜鲁门专列”的司机在司机室里把汽笛拉了两下,离开联邦车站去和600万选民们会面。这次由党内筹措经费的民主党的竞选运动终于动了起来了。这个计划包括有两次重要的横越全国的旅行,每次为期十天,一次去东北各州,以及到哥伦比亚特区附近各州的短程旅行。在这第一次进军中,总统要乘车走3.2万英里,发表250次演说。在当时的竞选中是创纪录的。每天从早上在农村看日出,到18小时后最后一个火车小站止,都有小镇居民集在“费迪南德·麦哲伦”号车厢周围,眼睛睁得大大的,高举电筒,来看火车平台上的这个小个子爱争论的人物,而杜鲁门也总是斗志昂扬,而且说的话都可以发表。

        他按照6月份的预演如法炮制,在多数情况下总是和颜悦色,赞扬一下当地的乐队,介绍一下贝丝和玛格丽特,在结束非正式的闲谈时,要求大家:“11月2日去投票站,投民主党的票,那么,我可以再在白宫多待四年。”或者说,“做正确的选择,免得我在1949年1月20日缺房子住。”每次停车到点,火车司机就会拉一下警笛,这个江湖卖药的班子就又继续走上征途。

        各城市里人群愈来愈大,印第安纳波利斯市有5万,丹佛有5万,波士顿有25万,底特律有25万。“没有人跳舞、欢呼或吹口哨来欢迎杜鲁门,”理查德·罗维尔在1948年10月9日《纽约人》上写道,“大家都鼓掌。据我看,掌声强度,和一个传教士关于在北罗得西亚战胜异教的一篇差强人意的报告,所获掌声差不多少。这并不一定是说听他讲话的人准备不投他的票,虽然我个人的感觉是,其中多数人是不会投他的票的。”

        杜鲁门讲的话,很多是荒谬的、不负责的,有些还是带有恶意的。他备受攻击,孤军作战,全国报纸只有15%对他支持,各方面的人都说他白浪费时间,也浪费大家的时间,在这种情况下,他还能大讲煽动性台辞。“共和党人贪婪成性,”他说,“抬高物价,把美国消费者逼到走投无路。”还说他们“迷恋特权”,把杜威称做“法西斯分子”,比之于希特勒。在艾奥瓦州德克斯特市全国耕作赛会上,他对8万名听众讲话,攻击说“这届共和党国会,在农场主背后刺进了一把禾叉”。

        9月过去,10月已到,白天变短,黑夜漫漫。超级市场里开始有苹果汁出售,孩子们挖空南瓜,制作鬼脸儿灯笼。初霜才现,候雁南飞,鹑鸟和檐燕接着也随之南去。松鼠开始储备橡树子过冬。杜鲁门的专列还在来往奔驰。田野上草垛棕黄,排列成行。机车蜿蜒穿进森林,只见枫树上金黄的树冠闪闪,鹿角漆树一片绯红,一声汽笛长鸣,似在呼叫人们来听那生气勃勃的人介绍他老婆和女儿,摆明他的观点,开几句玩笑,然后挥手告别。

        按照克利福德的说法,临近10月中,这列竞选专车进入了低潮。当他们在中西部一个小城镇停下来时,一个工作人员跳下车来买了一份10月11日出版的《新闻周刊》。一条黑体大标题写道:“50名专业政治评论员一致预言杜威将胜。”“一致!”有人随口说了一句,引来长时间的沉默。其中一人拖着沉重脚步回来,拿给杜鲁门看。他眨了一下眼睛,笑了一下,轻松地说:“呵,这批该死的家伙!这些人总是错的。别管他们,伙计们,咱们继续干吧。”克利福德认为,那时连贝丝和玛格丽特两人都不相信总统有任何可能获胜。但是,他自己倒认为有希望,而且后来竟能证明他是正确的。10月13日下午,在德卢斯去圣保罗途中,他把一份在德卢斯的讲话稿翻过来,写上对各州票数的分析预测,交给乔治·埃尔西。埃尔西封好收起来,等到选举后第二天才拆开。原来杜鲁门预言他得340张选举人票,杜威108票,瑟蒙德42票,另有37票则列为“未定”。不能说分析完全准确,有四张选举人票没有计到。但以分析选举为职业的人,如果能像他这样预测选举结果,恐怕是付出任何代价也会在所不惜的。

        与此同时,那个跟着哈里之后进行全国巡回竞选的人,却继续进行得很顺利。托马斯·E·杜威这列“胜利专车”,组织得很好,严格正点,各地都有联络人员到站接待,有各种设备可以及时把讲话稿预发给随行的98名记者,还有高度传真的扩音装置能把这位候选人的深沉的男中音声调从车后的平台传送到新闻界的酒吧车厢。专列上设有最新的通讯装备,不管他想说什么,都可以传送、播发到各地去。

        但他什么也不想说。9月末,利奥·埃根在《纽约时报》报道说:“杜威州长好像已经当选,现在只是就地踏步,等候上任。他的言谈举止,显示出他认为选举只会证实早已决定了的事……杜威州长有意避免同在职的民主党总统进行任何激烈争论。”

        这两部列车在中西部和加利福尼亚州曾先后两次只相隔一两天的路程。杜鲁门总是注意到这一点,并向他的对手提出一连串棘手的问题。杜威拒绝上钩。他宁愿畅谈落基山的“无限风光”,谈他所经过的“柔和而绵延起伏的树林茂密的乡村”,谈那些“繁华的城市”和“肥沃的平原”——总之,谈的是美利坚合众国的“无比壮丽”。

        杜鲁门则谈论住房问题、最低工资限额、老年人的医疗和庄稼。杜威为水辩护起来。“只要充分保持土壤,”他在丹佛市响亮地说,“我们就能采取很多措施来保障我们的前途。我们对现有的水必须善加利用。河里的水,我们要用来耕作,还要用来发电……应从最大限度地保持水源、发电、航行、防洪、垦荒和灌溉的角度,来开发西部各条大河。”

        杜鲁门所谓“在背后刺进一把禾叉”的讲话发表后两天,全国都在等候共和党领导人表态时,杜威在得梅因市却只说:“到了1月20日,我们将进入一个新时代。我们准备在华盛顿成立的新政府,对美国人民有信心,对其需要有深切了解,并有能力予以实现。我们将重新实现我国人民不可缺少的团结以及使美国成为伟大国家的那种精神力量。我们全国又将肩并肩地向着更伟大的未来前进,使每个美国人生活得更美好,卓有成效地致力于维护世界和平。”

        杜威发表的正式讲话内容这样枯燥乏味,有办法的记者就开始追求某件趣闻乐事、某个轻松的特点来点缀一下那些苍白无色的段落。10月12日在伊利诺伊州的博库普城,列车突然向后面一堆人群倒溜。倒退几英尺以后,它又刹住了,没有造成伤亡,但这位州长的情绪却受到影响,发了脾气。他当时怎样说的,那就看你听的是哪种说法了。反正他不是说“我没见过这样的白痴司机”,就是说“我第一次见到这样的疯子司机。他大概该在黎明时枪毙,但由于没有造成伤亡,我看可以免予追究”。也许他难得讲出什么有实质内容的话,于是这句话就不胫而走,在全国各个工会礼堂和铁路的圆形机车库内,竟成了反对杜威的口号。

        其他共和党人则在战斗。休·斯科特当时是全国委员会主席,他抓住了本特利-钱伯斯的证词,认为这个问题涉及面广,不能轻易当成是“转移目标”。但是杜威对此只略提一下,又马上转而高谈阔论:“我们有时不能按我们的信仰行事,而且经常缺乏信仰。但在我们内心中,我们相信而且知道,每个人都是信神的,每个个人都是最为宝贵的。”说句公道话,在竞选运动快结束前那几周,杜威也开始怀疑自己的策略。听他讲话人少了,而他从报纸了解到,听杜鲁门讲话的则多起来了。他的策略委员会——布劳内尔,斯科特、埃利奥特·贝尔和拉塞尔·斯普拉格——决定在工业发达的西北部,来个最后攻势;至于中西部的农场主们,他们生来就是共和党人,可以不必为他们操心。杜鲁门的冷嘲热讽使他按捺不住,他要回击,于是在四个居民点放手干了起来。他说,举个例说,杜鲁门否决塔夫脱-哈特利法的咨文,乃是“160年来白宫所发出的最错误、最失策、最不符事实的文件”。群众听了觉得蛮有味道,他自己也很得意,但他的顾问们则有所警惕。哈格蒂探听新闻记者们的反应,并向杜威报告说,记者们都认为相互攻击是个错误,只是承认自己软弱无能。为了保证杜威广泛听取意见,布劳内尔安排了一连串的电话会议,让杜威和共和党各州委会的委员们交换意见,96名男女委员中有90人参加。除了一人以外,大家都劝州长采取高姿态,让杜鲁门继续走他的低下的路子,失尽人心。只有堪萨斯州的哈里·达比是个例外,他警告说,农业地带现在难以驾驭。人们认为他是杞人忧天,未予理睬。于是杜威又继续他的圣战,呼吁为团结、廉洁、管好水利和维护信仰而奋斗。

        一直到最后时刻,杜鲁门在列车里不断收到账单,因为服务行业的经理们生怕将来成为烂账。但是,自从《新闻周刊》那一期登了使人沮丧的消息以后,专列上的情绪已开始略有好转。在列车里晚上的漫谈中,年轻的工作人员们反复争论,究竟总统获胜的可能性有多大。但是,只要他们稍为乐观一些,就会有人提出,国内各种民意测验,都做出相反的预测。到了最后几天,克利福德认为有些迹象表明杜鲁门影响有所加强。杜鲁门按照传统习惯,在选举前的星期五晚,在布鲁克林音乐学院向群众大会发表讲话。人们起立,向他欢呼达12分钟。而在这些支持者中,有些人在费城代表大会之前,还曾经是“倒杜鲁门”运动的头头。克利福德于是想到,如果再有两个星期竞选时间,他们也许会有点儿希望的。

        在芝加哥市,艾德莱·史蒂文森和保罗·道格拉斯并肩站在一辆敞篷车上,去体育场参加支持杜鲁门的群众集会。人行道上站满人群,有四五层之多,可是都默不作声。15年前,这些人都是在经济结构最底层的被遗忘的男女,是饿着肚子的教师和衣着褴褛的工人,英萨尔使他们陷入了困境,罗斯福则使他们得了救。史蒂文森见到人那么多感到惊讶。似乎整个芝加哥市的人都来了,但是几乎听不到什么欢呼,简直是哑然无声。道格拉斯说:“今天他们是来看看他们美梦的幻灭。”

        《巴尔的摩太阳报》的总编辑汉密尔顿·欧文来到一位年轻记者的办公桌前。他说:“我已把祝贺新总统的社论写好。已经排版,准备付印。”他停了一下把眼睛一眨说:“要是杜鲁门获胜,那我就得另写一篇,不是吗·”他很欣赏自己这句俏皮话,乐呵呵地走开了。

        《生活》周刊的订户在10月最后一个星期,就收到提前出版的11月1日的一期。在第37页上,有一幅整版那么大的杜威州长和夫人的照片,图片说明是“下届总统乘渡轮在旧金山湾的开阔海面上游弋”。同时登了一篇长达八页的关于竞选的综合报道。编辑们的结论是,美国“将抛弃杜鲁门而选择杜威”,理由既涉及“感情也涉及智力问题”。威拉德·基普林格主编的《变动的时代》周刊11月1日号封面刊登一条一英寸高的大字标题,说本期透露“杜威将有何作为”。10月31日星期天,《纽约时报》登出一篇报道,那是该报庞大的工作人员在全国各地进行长达一月之久的调查报告,反映各州选民的思想感情动向。其结论是:杜威会在29州获胜,得选举人票345张(有266张就可当选),杜鲁门则在11个州获胜,得选举人票105张,瑟蒙德4个州,选举人票38张。另有43张选举人票待决。调查报告还发现,共和党将继续控制国会两院。为了肯定调查报告的准确性,《时报》向报道杜威的47名最敏锐的记者征询意见。他们在一次秘密表决中一致认为这位州长将轻而易举获得胜利。

        《底特律自由报》在准备11月3日(即选举后第一天)发表的社论中,请国务卿马歇尔辞职,并劝杜鲁门委任杜威的外事顾问约翰·福斯特·杜勒斯取代他的职位。这家报纸编辑们的理由是:“这样就会使国内外对我们的对外政策恢复信心。”(还是那个杜鲁门主义,其时正在使希腊平静下来,马歇尔计划正在全面贯彻,而柏林的空运补给也已进入第五个月。)《自由报》承认:“这当然是对杜鲁门要求过高。然而,为了团结和国家利益,我们有时还要对千百万的美国人要求多得多呢”。这些编辑们对美国这位“落选”的总统倒是手下留情,说他“是个勇敢的小人物,从未追求过总统宝座,就任后不知所措,但却倾其全力战斗到失败”。《自由报》还对读者们说,杜鲁门生活上不成问题:“首先作为前任总统,他每年有希望得到2.5万元的退休金,还可以指望有广播电台和他签订合同、杂志约他撰文,还可以写书,这样加起来使他捞到一笔可观的收入,人们认为可以近达100万元。他的前途,还不至于是由白宫通向贫民收容所。”

        但是新闻界论述这位打垮了的总统,并不都是这样宽宏大量。一位报业辛迪加的专栏作家发表文章,提出“杜鲁门在治国中碍手碍脚,究竟杜威会容忍多久”的问题。有些作者也和《自由报》一样,星期二选民投票,但星期一就写好准备在星期三登载的专栏文章,以便星期二排版。因此,德鲁·皮尔逊在开票后一天发表的文章的第一段,不禁使数以百万的读者感到惊讶。那段文章说:“汤姆·杜威在86天内将主持白宫,我对他周围那个紧凑的班子进行了调查。”接着他就神气十足地把新总统的内阁名单全部列出来。同一个星期三,约瑟夫和斯图尔特·艾尔索普透露说:“选举后的首要问题,是政府怎样度过未来的十个星期……事态总要发展,总不能停下来耐心地等到托马斯·杜威正式接替哈里·杜鲁门的职位。特别是在对外和国防政策方面,在华盛顿总要有些部门有些人有权做出决定,而又不致在1月20日后失效的。”艾尔索普兄弟建议杜威任命的国务卿和国防部长马上以“特别助理”身份进入这两个部,以便在杜威就任以前,指导那些即将下台的前任官吏。

        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呢·怎么会有那么多的老成练达的观察家肯冒那么大的风险而孤注一掷·答案就是他们并不认为那是孤注,更不要说是冒风险了。他们长时间以来都在议论杜鲁门,认为他毫无希望。他们都在文章中分析为什么杜威击败杜鲁门会易如反掌,相互影响之下,更认为选举不可能有别的结果。杜鲁门在竞选时声称:“除了人民以外,大家都反对我。”这倒有那么一点儿道理:他和选民与那些权威不同,并不认为选举是给谁加冕,而是一次竞争。以研究竞选趋向为职业的人们,认为所有的迹象都指着同一方向。凡是在野党控制了国会,两年后肯定就会赢得总统职位。民主党在1930年控制了国会,后来罗斯福就当选。而且,共和党人早就该重新上台了。罗斯福连任四届,只能归因于他个人的魅力,艾尔索普兄弟和皮尔逊都是这样看的,而杜鲁门所缺少的恰好就是魅力。共和党候选人有的是钱,绝大多数的报纸又支持——当然记者们认为这点很重要,而且,最重要的是,民意测验也都预祝其成功。

        自《文摘》那次民意测验分析完全落空以来见第四章。——译者,已有12年了。1936年民主党在选举中占压倒优势,颇使共和党人难堪,再也不相信那种预测性投票。但是后来他们发现,当时乔治·盖洛普和埃尔莫·罗珀虽然没有《文摘》那些民意测验者那么有名气,但都不靠寄来信件而采取典型统计分析,竟而预测到罗斯福大胜。那次以后,每次选举又都证明,这些人的预测是正确的。大城市报纸,都订阅他们的资料。相反《纽约时报》花许多钱自己进行调查,人们反而觉得稀奇。要是有哪位权威反对他们的意见,人们就会说他是傻瓜。于是就开始了这样的循环:民意测验预测共和党大获全胜,专栏作家和社论作者就作为福音来传播。甚至有这种可能:那些原准备投民主党票的男女,为了想表明自己和大家看法一致,于是哄骗了民意测验人员。于是,将错就错;再加上民意测验人员已变得沾沾自喜,甚至是妄自尊大(至少有一次是如此),这样就错上又加错了。

        埃尔莫·罗珀是够妄自尊大的。他在9月9日一篇专栏文章里,在选举前差不多还有八个星期,就宣称他已对美国选举人作了最后一次调查。他写道:“托马斯·杜威实际上几乎已经当选了……既然是这样,我认为如果还要像电台人员报道体育比赛实况那样,硬要说两队是不相上下,那就是再单调不过,智力上再贫乏不过了。”罗珀也和许多职业的选举分析家一样,相信当时所谓的“法利法则”。法利在1936年的选举预言一鸣惊人以后,说过,根据他的看法,选民在两党举行代表大会时就已决定选举谁了。他意思是说,以后的竞选运动,不过是热闹一番,不起作用。9月份第一周,罗珀以自己的声誉押宝,所根据的是他的工作人员在8月份所搜集的数字。可笑的是,他在选举前的最后一周,确实又作了一次民意测验,结果是杜鲁门的形势略有好转。但是,杜威还是遥遥领先,因此他决定不采取两边下注。

        三个全国性的民意测验——罗珀,盖洛普和克罗斯利——都错在没有问清调查对象是否真会投票和没有把只受过小学教育的选民包括在他们的典型调查之内,而这些人则多半是杜鲁门的支持者。但是他们最大的失误,还在于对杜鲁门的巨大努力的最后影响,竟然视而不见。杜鲁门专用列车还没有从联邦车站开出,罗珀就已下了结论。克罗斯利的最后报道,预计杜威获49.9%选票,杜鲁门44.8%,其余的选票则为瑟蒙德和华莱士。这是将8月中、9月中和10月中不同时间来自各州的典型统计混在一起进行分析的。三家中最认真的是盖洛普,他是应该意识到国内发生什么变化的。他9月24日的报道,估计杜威获46.5%的选票,杜鲁门则有38%。但他在选举前两天登载在星期日报纸上的最后一篇专栏中,说明杜鲁门声势猛增,达到44%,而这数字还是依据两周前进行采访得来的。克利福德说得对,美国人的态度每天都在变化,几乎是每个小时都在变化。

        现在超过40岁的美国人,在记忆中有四件事特别突出:珍珠港事件、罗斯福逝世、1948年的选举和约翰·肯尼迪被刺。男人们也许会忘掉他21岁生日那天发生过什么事,女人们也许会忘了她怎样失去童贞,但每个人都想得起来他或她听到这四件事时是在什么地方。这些事成了人们生活中的里程碑。正好像他们的双亲会说“我们是在停战后相遇的”,或者说“股票市场大崩溃时,我们刚搬了家”;而他们这摇摆音乐的一代则把个人生活的事情,在日期上和达拉斯的枪声、日本对夏威夷的袭击、罗斯福在温泉中风、杜鲁门竞选获胜的奇迹联系起来。

        那天晚上,大家都以为可以早睡。吉姆·哈格蒂在纽约罗斯福饭店的舞厅对记者说:“午夜之前,战斗就可能结束!”杜威在东第51号街一所学校里投票后,一个办事员在上面办公室一个窗口对他喊道:“祝你顺利,总统先生!”他本人预料,他和夫人在东第93号街六号他的好朋友罗杰·斯特劳斯家里进餐时,杜鲁门就会来电,承认竞选失败。在华盛顿,民主党传统是在五月花饭店集会,而共和党人则是在斯塔特勒饭店。现在斯塔特勒饭店已把舞厅布置一新,准备好礼服上的襟花,好让夫人小姐们到场时每人戴上一朵。与此相反,五月花饭店却毫无动静。民主党全国委员会肯定必然失败,连饭店的舞厅也未予包定。委员会的成员们想把钱省下来为1952年竞选时用,干脆回到他们当办公室用的套间,把电话机挂断,开两瓶威士忌酒,坐下来准备守夜。谁都没带收音机,因为这是惟一一个可以不必收听新闻的晚上(在60年代或70年代,他们准会有一人在衣袋中带一具半导体,但在1948年,手提收音机还是颇为笨重,还得要用墙上的电源插座)。这一夜,政治形势发展迅速,委员会的成员们都远远落在后面。《纽约时报》的卡贝尔·菲利普斯也同形势失去了联系。他报道了杜鲁门竞选消息以后,就回到曼哈顿,买了一件价值47.5元的大衣(那时算是价格高昂的了)和一张戏票去看林恩·方坦恩和艾尔弗雷德·伦特的新戏。当新罕布什尔州开始零零星星地发来选举结果时,菲利普斯正走进在第47号街的剧院大门。他坐在那里看了两场戏,对外面那一出更为精彩的戏,却毫无所知。

        最初从新罕布什尔州报来的数字使杜威颇为惊讶。虽然他还是领先,但优势比不上1944年。这个州原是共和党的坚强堡垒,任何共和党候选人都料不到领先得那么少。他匆忙回到饭店的套间,和家人和几个密友坐在收音机旁,听着和看着给他送来的选举结果的电讯,在拍纸簿上记着数字。

        杜鲁门总统则在密苏里州。在特工人员亨利·尼科尔森和吉姆·罗利1963年11月22日,他已任特工机关的头头。的帮助下,他早几个小时就避开了新闻界。下午4时30分,他们驱车到了离独立城30英里的风景区爱克瑟尔西奥温泉,在埃尔姆斯饭店休息。总统洗了个土耳其浴,6时30分回到房间,吃了一个火腿三明治和一杯牛奶。他把床边的收音机打开。一位广播员说,他以几千选票之差,初步领先。他就上床,几乎立刻就入睡了。

        7时45分,《芝加哥论坛报》一位编辑颇为伤脑筋,因为要做出决定。该报的晨版要付印了,要准时送到街上让深夜从剧院散出来的观众买到手。这位编辑要选择一条标题,不能只说总统选举已经结束,因为这是谁都知道的。他需要一条实在的消息。杜鲁门是在领先,但在未弄清这些初步结果来自新英格兰哪个州以前,这些数字是毫无意义的。举例说,共和党候选人也许会在康涅狄格州占绝对优势,但是如果哈特福德像过去一样,先将选举结果公布,这个数字就会表明民主党获胜。但甚至康涅狄格州的评论员也说不出数字来源,他本人也不知道。因为他要抢先广播,一有纸条送来,他就在电台里读起来了。

        这样《论坛报》大楼里的编辑,在还未知道具体情况之前,就要拟定他的标题。于是他只得依靠这次选举中有把握的情况,在大样上写了个通栏标题:杜威击败杜鲁门。

        这时,选票累加数还不说明问题。杜鲁门初步领先是早就料到的,民主党力量主要是在城市里。城市里有选票计算机,通讯设备又较好,所以选举结果的消息到得最早。但是,排除了这个因素来进行分析,杜威似乎在纽约州和新泽西州获胜(但这仅仅因为莱士在这两个州都取得大量选票)。除了马萨诸塞州和罗得岛外,他在整个东部各个工业州都占优势。这使他认为更有把握,因为这些地区在传统上是民主党势力范围。而且,瑟蒙德又使杜鲁门失去密西西比州、路易斯安那州、亚拉巴马州和南卡罗来纳州。但是尽管这样,杜威领先之少,令人不可思议。有些地区本来是共和党的坚强堡垒,但共和党却只以几票领先获胜。在一些地方,杜鲁门得到的选票比当年罗斯福还要多,在各主要城市中,他在选民票上都处于领先地位。

        真正使人震动的消息来自阿巴拉契亚山脉以西的各州。民主党候选人在威斯康星州、艾奥瓦州和科罗拉多州都遥遥领先,而这三个州原都是共和党的老地盘。而且当西部11个州的初步选举结果到达时,杜威似乎只在俄勒冈州取胜。

        10时30分,伦特在纽约上演的戏第二幕落幕了。卡贝尔·菲利普斯觉得口渴。在第一次幕间休息时,他没有离开座位,现在他想去附近一个酒吧盘桓一下。他要了苏格兰威士忌酒,这时听到收音机里的广播员念出各个州名、各个选区和分选区数以及一大堆不易理解的数字。菲利普斯已向酒吧间服务员付了钱,一口威士忌酒还未下肚,突然广播员用清晰的声音报道说:“杜鲁门领先,看来是无可争议的了。如他能在俄亥俄州又领先的话……”

        菲利普斯噎住了,连威士忌酒也呛得吐了出来。他立即跑出大门,向着《时代》广场跑去。在途中,他想起他的新大衣,停了一下,决定不管它,飞奔报社。

        每隔15分或20分钟,电台联播的播音员就请乔治·盖洛普博士就收到的统计数字发表意见。盖洛普解释说,民主党目前领先,但等农业地区的选票结果出来时,这种领先就会不存在了。到了11时,农业地区的选票开始报进来,仍是投民主党的。在平原地区各州的人们,都还记得哪个党帮助过他们维持粮价和解决谷物储存问题。

        晚上11时,赫伯特·布劳内尔走进罗斯福饭店的舞厅,宣称杜威已获胜。党的工作人员欢呼起来,但他们还未来得及问清详细情况,他又急匆匆走上楼去了。看来哈格蒂对杜威的压倒优势估计过高,他们并不能在午夜前结束战斗。

        午夜,杜鲁门醒来了,他过了一会才弄清自己是在这个陌生的饭店房间,接着他又打开收音机。那是h·V·卡尔登邦在广播,他说按选民票计算,杜鲁门虽然以120万票领先,他“无疑仍已被击败”。总统把他的播音关断,又翻身入睡。

        有一个人刚来到民主党全国委员会华盛顿总部,他路上听到广播,带来消息说总统绝没有大败,在一些州他甚至还领先。当然,“农场主那边还没有消息。”有个工作人员建议派人取一架收音机来。他们耸耸肩膀,才点头同意。趁一切结束之前取乐一番也好嘛。

        “这时,”理查德·罗维尔写道,“斯塔特勒饭店这座堡垒正在摇摇欲坠。共和党的夫人小姐们咬着襟花强作镇静,共和党的先生们紧张得满身大汗,连衣领也软蔫蔫的了。”

        午夜过后不久,在罗斯福饭店舞厅中的庆祝气氛开始换成焦急不安,接着则是惊慌狼狈。到了这样深夜,他们才肯定杜威在他自己家乡那个州获胜,但是仅仅是以6万票领先。如果华莱士没有参加竞选,杜鲁门也会在这里击败他的。

        现在,看来结果取决于俄亥俄州、伊利诺伊州和加利福尼亚州了。尽管说来难以令人置信,在现有票数基础上,杜鲁门在这三州中任何一州获胜,就可以当选。但是这三个州都是拉锯战。他一会儿在一个州里稍微领先,一会儿杜威又赶过了他。清晨1时45分,布劳内尔又到舞厅来,再一次发表杜威获胜的消息。他为什么这样做,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他赢得几声微弱的欢呼。其余的人只是瞪着眼看着他。

        清晨4时,特工罗利把总统唤醒,建议他再打开收音机听听。他现在已经以200万票这个惊人数字领先了。h·V·卡尔登邦还在说,他看不出杜鲁门当选有任何可能性。他那声音,杜鲁门到死也忘不了,而且老是向朋友们寻开心地模仿他。

        总统把衣服穿上,叫特工们驱车把他送回堪萨斯城的缪尔巴赫饭店,因为据他说“看来我们要再待四年了。”他们上午6时到达。倦容满面的记者们都感到纳闷:他究竟上哪里去了,好像刚刚睡过觉的样子。

        4时30分,总统的车子从爱克瑟尔西奥温泉的埃尔姆斯饭店开走时,哈格蒂在罗斯福饭店召集记者,说他已和杜威交换过意见。他说:“我们还在战斗。选举结果还在报来,但看来在天明以前我们不会确切知道胜负如何。”35分钟以后他又再次出现。“现在,我们不作任何估计,也不作任何断言。”他说。

        黎明后不久,这位筋疲力尽的州长上床睡去了,他还没有意识到他已被击败。正当他昏昏入睡时,他的消瘦劳累的助手们知道最后一线希望也已失掉。上午9时30分,杜鲁门以7000票领先,在俄亥俄州获胜。这样他就拿到270张选举人票,足够当选总统。一小时后,杜威睡醒,他才知道他在伊利诺伊州和加利福尼亚州也被击败。上午11时14分,他承认失败。杜鲁门总统不但竞选胜利,在选举人团中也取得出色的胜利——票数是304票田纳西州一个原先拥护杜鲁门的选举人,后来转而支持瑟蒙德。对189票,另有38票是狄克西党人的。不但如此,国会也与他一道取得胜利。在第80届国会中,共和党是以51席对45席控制了参议院,以246席对188席控制众议院。现在民主党以54席对42席在参院占了优势(比上届多了9席),又以263席对171席在众议院取得优势(比上届多了75席)。保罗·道格拉斯、休伯特·汉弗莱、林登·约翰逊和埃斯蒂斯·凯弗维尔都当选参议员。门南·威廉斯当选为密执安州州长,切斯特·鲍尔斯为康涅狄格州州长,艾德莱·史蒂文森为伊利诺伊州州长。

        塔夫脱这时暴跳若狂。“我不管对这件事情怎样解释,”他说。“又把那么粗鄙的小政客送回白宫简直是违反普通常识。”但在其他各处,杜鲁门这样取得胜利,使那些有宿怨的人也为之折服。“对这样一个本已失败但又总不肯低头挨打的人,你只有对他致敬。”极端保守的纽约《太阳报》写道,“杜鲁门先生之所以取胜,是因为我们这个国度,仍然是爱戴敢于战斗的人,仍然尊敬那些不屈不挠的人。”这次成功其实不只是个人的胜利。选举后两天,沃尔特·李普曼写道:“杜鲁门先生本人的胜利、国会两院里民主党又成为多数、民主党在这样多的州中取得优势,都证明民主党有巨大生命力,这是罗斯福从1932~1944年领导和发展的党……罗斯福死了,他建立的党还存在,而且无疑还是美国政治上的支配力量。”

        选举后第二天,新闻记者和社论撰稿员都互相避开视线。新闻界和向他们提供消息的人都成了全国的笑柄,他们自己也知道。艾尔索普兄弟写道:“职业政治家、民意调查人、政治记者们以及其他自作聪明的人和预言家们,现在能继续以权威姿态谈论问题的只有一个,这就是怎样烧那老乌鸦。”烧乌鸦吃是美国俗语,是低头承认错误之意。——译者当总统和当选副总统回到华盛顿时(杜鲁门这时高举《芝加哥论坛报》的“杜威击败杜鲁门”的通栏大标题),他们受到75万人欢呼,《华盛顿邮报》大楼正面,挂一条横幅“总统先生,你什么时候把老乌鸦端到桌上,我们就吃。”赖斯顿给他自己的报纸《纽约时报》写了一封信,“我们和别的记者们过于缺少联系了,并且我们对民意测验的大量统计数字也过分相信了。”《时代》周刊说,报纸“把报道职责委给民意测验所了”。有几位报纸发行人大怒之下,停订了民意测验报道,民意调查人也低首认罪。盖洛普只是说:“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一位《纽约时报》的记者想起打电话给《文摘》最后一任编辑威尔弗雷德·芬克,请他发表意见。芬克回答说:“不要认为我是恶意的,但我对这件事确实觉得非常好笑。”

        后来,密执安大学的“调查研究中心”对各种民意测验机构进行了一次民意测验,而盖洛普和罗珀也认真地对自己工作进行了检查总结。各方面结论倒是惊人的一致。密执安大学发现,投杜鲁门票的24105000中,14%,或者说有3374800人是在竞选的最后两周才决定投他票的。盖洛普和罗珀采取不同的方法进行研究,发现每七个选民中就有一个人(即6927000人)是在选举前最后两星期才决定选谁的。在这些人中,有75%选了杜鲁门(即5195000人),25%选了杜威(即1732000人),相差3463000人。既然杜鲁门在11月2日比杜威多2135000票,结论只能有一个。不管用密执安大学还是用盖洛普-罗珀的数字,都证明大约有330万拿不定主意的人,到了竞选行将结束时才决定了谁胜谁负。正是在这期间,杜威在本能上本来要采用杜鲁门那种不管粗鄙与否、给他致命一击的方式,但由于所有的专家顾问们都认为他不该如此,他也没有这样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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