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什么都不知道!”小畑千惠子哭哭啼啼地说。
古川巡警盯着她,怒吼:“你怎么可能不知道!”
“真的……”
“是你报警说片冈公三郎和山波千造互刺而死的,对不对?”
“是的。”
“互刺的意思是两人同时用刀刺死对方。”
“当然是刺对方,肯定不能刺自己啊。”
“少废话。”
“别那么大声……”千惠子吓得直缩脖子。
“换句话说,两人当时紧握自己手中的刀,对不对?”
“是的。”
“可是,刀柄上没有指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怎么知道啊!”千惠子发出歇斯底里的喊声。在古川的逼问下,她好像终于受不了了。
“好了好了,冷静点儿。好好回忆一下。”
千惠子手撑在派出所的旧桌子上,身下的椅子一动就吱吱作响。古川盯着她的脸,问:“他们在河边决斗时,你在哪儿?”
“我在桥上,”千惠子答道,“当时,我和公三郎先生正在回镇里的路上,走到桥上时,只见千造先生正守在那里。”
“你和公三郎回镇?在那之前,你们在什么地方做了些什么?”古川眉头紧皱。
“你问这个干吗?”千惠子噘起嘴。
“你不说我也猜得到。好吧,然后呢?”
“千造先生看到我们就想扑过来,我很害怕,躲在公三郎身后。接着公三郎说:‘有本事就冲我来,我们去河边,别伤到千惠子!’”
“后来他们就下去了?”
“是的。我吓得闭起眼睛不敢看了。”
“那就怪了,你没有挑唆他们吗?”
“就知道你会这么说……”
“好吧。那么,你没看到他们拿刀决斗的情形喽?”
“嗯……嗯……我……”千惠子吞吞吐吐地说,“好像看到,又好像没有……”
“到底是看到还是没看到?你看到他们手里拿着刀了吗?”古川大声责问。千惠子耸耸肩,不情愿地承认:“我没看到,不过我听到了声音。”
“什么声音?”
“嘿嘿嗬嗬之类的喊声。”
“又不是柔道!”
“反正我确实听到了。”
“嗯,不过,他们可能本来没有带刀。”
“什么?”千惠子惊异地瞪大眼睛。
“不是吗?你也说过平时没见过他们带刀啊。”
“这……是啊。”千惠子一脸狐疑。
“所以,说不定是另一个人杀了公三郎和千造。”
“是谁?”
“我怎么知道?”古川说,“总之,当你看到时,他们两个已经倒在地上了,是不是?”
“是的。”
古川沉默地点点头,看向在一边静听的县警。
“明白了,”那位外表看起来很精干的中年刑警走近千惠子,温和地说,“当时你很害怕,也许什么也没听到。不过,你再好好想想,有没有听到类似脚步声、溅水声之类的声响?”
千惠子思考一阵,摇摇头说:“我不记得了。”
“是吗?我知道了。”刑警叹了口气。
“我可以回去了吗?”
“可以,你回去吧。”
千惠子离去之后,古川哭丧着脸说:“她一定又到处去散播谣言了。这女的真烦人!”
“没关系。”刑警不慌不忙地说。
“真的没关系吗,杉田先生?”古川稍微有些吃惊。
“反正也没有线索。”杉田刑警点起香烟,一连吐出五个烟圈。
“好厉害!”
“可不是嘛。去年为了年终晚会苦练了好久呢。”
其实,杉田吐烟圈的表演,古川已经见识过三次了,但如果不捧场的话,杉田立刻就会不高兴。
“反正没有线索,”杉田重复道,“如果那两个人是被他人所杀的谣言传出去,原本已经安心的凶手也许又会有所行动。”
“你认为他们真是被杀的吗?”
“你有其他想法吗?”杉田反问,“刀柄上没留下任何指纹,肯定是有人把指纹擦掉了。不是你做的吧?”
“当然不是!”古川愤慨不已。
“而且没有别人靠近过尸体。”
“对啊,仓持医生除外。”
“仓持?哦,那个医生啊。”
“是的。是我请他检视尸体的。”
“他可以信任吗?”
“当然啦。他是镇上的医生,一辈子住在这里。”
“这不算数,”杉田干脆地说,“赶快把他叫来问话。”
“他去东京了。”
“去东京了?”杉田勃然大怒,“跑了?”
“不,不是跑,是坐火车去的,”古川故意答非所问,“好像是去探望以前病人的孩子去了……”
“特意选这个时候去?”杉田怀疑地问。
“我也觉得有点儿奇怪。不过,这个人一向行事古怪。”
“古怪?”杉田顿时双眼发亮,“杀人犯或多或少都有些古怪。这个人很可疑!”
“怎么可能!”古川摇摇头,“仓持医生可疑?那还不如说千惠子就是凶手呢!”
“刚才那个女孩儿?”杉田似乎感到有些意外,但他很快感叹道,“嗯,这也是有可能的。”
“不,我是开玩笑的,只是举例而已。”
“但她周旋在两个男人之间,不,也可能还有别的男人,也就是第三个男人。于是她想和前两个男人分手。正好他们开始决斗,其中一个刺死了另外一个,这个女孩儿假意拥抱胜利一方,然后夺刀刺死了他。”
“你是认真的吗?”古川吓得瞪大双眼。
“我的推理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
“不……没什么不对……可是,她没有那么大的胆子啊!”
“一个人被逼到绝境时,什么都做得出来。”
电话适时响起。古川松了口气,拿起话筒。他怕继续谈下去就要发逮捕令捉拿仓持和千惠子了。
“我是古川。啊,什么?”古川专注地听了一阵,“真的吗?好,知道了!”
古川半信半疑地放下话筒。“怎么可能?”
“喂,发生什么事了?”杉田不耐烦地问。他不喜欢别人知道自己不知道的事。
“电话是片冈家的人打来的。”
“就是那个死者家里?”
“对。听说死者的父亲突然去了东京。”
“什么?”杉田脸色一变,“这个人很可疑!他可能就是凶手!”
古川大吃一惊。“你是说,片冈杀死自己的儿子?”
“你听着,这种事现在已经不稀奇了。”
“不过,他的确是有重要的事才去东京的。”
“什么事?”
“听说片冈家失踪多年的长子好像找到了。”
“失踪多年的长子?”杉田重复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是十二年前的事了……”
古川把片冈义太郎和山波晴美私奔的始末叙述一遍。听完后,杉田双手抱胸,陷入沉思。
“在东京这么大的城市居然能找到他们?太难以置信了,”古川摇摇头,“如果山波家听到消息,一定也会赶去东京。这样一来,葬礼就得延期了。”
“决定了!”杉田突然说。
“啊?”
杉田轻蔑地看着古川,说:“当然是决定谁是凶手啊。”
“哦……那你决定的凶手是谁啊?”
搞得好像选举一样。
“很简单,”杉田得意扬扬地挺起胸膛,“锁定凶手的第一步是找出因被害人死亡而获益的人。片冈公三郎和山波千造死后,谁会获益?”
杉田装腔作势地顿了一下,古川摇摇头。“我想不出那两个人死了谁会获益。硬要说的话,大概是我们整个镇全体获益吧,因为祸害没有了。”
“你还不懂吗?我问你,片冈和山波是不是资产家?”
“是呀。他们拥有大量的土地。”
“他们死后由谁继承财产?”
“片冈家还有一名少爷,三个儿子当中排行老二,名叫秀二郎。至于山波家,就后继无人了。”
“喂,动动脑筋吧!那两个失踪的人呢?”
“如果能找到他们,义太郎和晴美就是两家的继承人了。”
“那就肯定是他们干的了!”杉田断言。古川终于明白他的意思了。
“不可能!你是说两个失踪了十二年的人突然回来杀死了自己的亲弟弟?”
“杀人动机足够充分了,”杉田若无其事地说,“人类为了金钱,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古川擦擦额头的汗水。这个刑警太乱来了,毫无根据就凭空断定凶手,还说得头头是道。
“好,既然已经锁定凶手,就不能再磨蹭了,必须马上行动!”杉田站起来。
“你要干什么?”
“他们两个在东京,我当然要去东京了!”杉田以理所当然的口气说。
“喂,石津!”
片山在目黑警局门口叫住刚刚出来的石津。
“啊,片山先生……”石津神色惶恐不安,“好……好久不见了。”
“昨天不是刚见过吗?”片山笑了笑,“怎么样?陪我喝一杯吧?”
“嗯……”石津迟疑不决。
“你喝酒,我喝咖啡。”片山的邀请方式不太高明。
“可是,晴美小姐不是在家等你吗?”石津怯生生地问。
“没关系的。我晚回家,她还乐得清闲呢,”片山拉住石津的胳膊说,“走吧!”
“好……”石津就像被人戴上手铐似的,可怜巴巴地点点头。
犹豫了半天,最后,他们走进一家咖啡厅。石津叫了一杯威士忌掺红茶,降低酒精成分。
“这样就不会醉了。”
“是吗?不过我可醉了,”片山喝着奶茶说,“来,如实招了吧。”
“招……招什么?”
“别装蒜了。究竟怎么回事?你告诉晴美不再跟她见面,又说祝我们永远幸福什么的。晴美也很担心你呢!”
“我很抱歉!”
“不必道歉,只要说出真相就行了。你和晴美之间,是不是真的有什么?”片山压低嗓音,“她说什么事都没发生,真的吗?我不会生气的,把真相告诉我吧!”
“真相?什么真相?”
“昨晚,你不是钻进晴美的被窝里去了吗?”
“那……那个纯粹是巧合!我连晴美小姐的一根手指都没动过!真的!我发誓!”
“好啦好啦,我信你就是。”片山慌忙说。
“我绝不会对别人的妻子下手的!”
“哦,”片山点点头,然后突然意识到不对,立刻反问,“什么别人的妻子?”
“我应该早点儿发觉才对,”石津继续用独白的语气说,“片山先生和晴美小姐之间的感情那么好,而且每次我向晴美小姐提出约会时,你都流露出非同寻常的敌意……”
片山张大嘴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石津接着说:“怎么看你们都不是兄妹关系啊……我居然没看出来,我真蠢!”
“你……是傻瓜吗?”
“我不都自己承认了嘛!”
“不是这个意思!你是说,我和晴美不是兄妹?”
“我明白。你们只是对外伪装成兄妹关系……”
“什么对外?不管对外对内,我们都是亲兄妹啊!”
“我知道自己该怎么做,”石津神情落寞地点点头,“请放心,我绝对不会把这件事告诉别人的!”
片山禁不住叹息。这种离奇的事情,亏石津想得出来,而且还一副言之凿凿的样子。
“好,既然你这样说,你去调查一下我和晴美的户籍,看看我们到底是什么关系!我们的父亲生前在警视厅工作,大家都知道我和晴美是不折不扣的亲兄妹!”
“是啊,是啊,我非常明白,请不必担心。”
这家伙无可救药了。
“好,你到我家来,亲口问问晴美吧!”
“怎么可以这样……我不能随便打扰你们夫妇的和睦生活啊!”
片山真想一掌劈死石津。
正在埋头大吃竹荚鱼的福尔摩斯,突然抬起头喵地叫了一声。
“怎么了?有客人?”晴美发觉福尔摩斯看向玄关。
福尔摩斯朝玄关走去,晴美注意到它的步伐略带紧张。有人站在走廊外面,而且是可疑人物。
晴美立刻站起来,急忙从壁橱里拿出一支球棒。这支球棒一开始就不是为了打棒球而买的,这是防身用的武器。
说起来,白天好像也有人跟踪自己,说不定就是那个男人!
晴美悄悄地穿上拖鞋,从门上的猫眼窥看走廊——果然是他!那个身材干瘦、一脸穷酸相的中年男人。他在门口走来走去,一副心神不定的样子。到底要干什么?如果有正经事找自己,直接按门铃不就行了吗?果然很可疑!
还是先下手为强吧!晴美和福尔摩斯对望一眼,点点头,一、二、三,晴美猛地推开大门。刚好外面的男人站在门前,正把耳朵贴在门上偷听。结果可想而知,男人被打开的房门撞了出去,踉跄着倒退几步,在走廊的另一侧摔了个四脚朝天。福尔摩斯紧跟着窜出去,用前爪按住男人的前胸,张牙舞爪地发出恐吓的吼声。晴美高高举起球棒,瞄准男人的脑门。“再不老实,我就打碎你的脑袋!”
男人脸色苍白:“等等!我……我什么也……”
“你白天也一直在跟踪我吧!你到底要干什么?还不从实招来!”
“没有……大小姐,是我呀,我是村内呀!”
大小姐?晴美觉得莫名其妙。
“你说什么?我不认识你,我也不是什么大小姐!”晴美握紧手中的球棒,威胁对方,“再不说实话,我就……”
如果石津看到她此刻凶神恶煞般的模样,恐怕就要重新考虑他俩的关系了。不过,幸好看到的不是石津。
“好像发生了一点儿误会!”一个沉稳的声音响起。晴美回头一看,说话的是一个淳朴憨厚的老人,五十五岁左右,他正悠闲地抱着双臂望着她。
“仓持先生!救命啊!”那个叫村内的男人惨叫。
“好,我知道了。请问,你是不是叫片山晴美?”
“是的……”直觉告诉晴美,对方不像坏人,于是她放下球棒,福尔摩斯也松开村内退到一边。村内慌忙爬起来,躲到仓持身后。
“实在太失礼了,”仓持苦笑着说,“冒昧前来,十分抱歉。我叫仓持,是个医生。其实我有点儿事想找你……村内,你先回去吧!”
“是,是。”村内迫不及待地冲下楼梯跑掉了。
晴美不好意思地将球棒藏到身后,说:“那么,请先进屋吧。”
“谢谢。这是你家的猫吗?”
“对。它叫福尔摩斯。”
“好聪明的猫,就跟主人一样。”仓持感叹。
晴美顿时心情大好,开心地把仓持请到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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