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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55

        第十三次雨季安居后,佛字母回到舍卫城。缚悉底和罗睺罗都跟着他。这是缚悉底首次来祗园精舍。发现这里幽美的环境十分适合于修行,他实有点儿惊喜。祗园精舍凉快清新,气氛友善。每人都热诚的跟缚悉底微笑。他们都知道看顾水牛经是因他的启发而讲说的。缚悉底坚信在这种互相扶持的气氛下,他的修行一定会有很大的裨益。他开始明白到‘僧’的重要性,一些也不比‘佛’和‘法’为少。僧伽就是一起修习觉察之道的团体。它能提供支援和转辅导。皈依僧宝是必需的。

        罗睺罗刚好二十岁了。舍利弗为他授戒为具足比丘。团里的僧众都替他高兴。给罗睺罗授具足戒之前,舍利弗已先给他特别的教导。缚悉底那几天也和罗睺罗一起,以能从舍利弗的教导中学得更多。

        罗睺罗受戒后,佛陀也花了点时间教导他不同的观想法门。缚悉底也被邀旁听。佛陀教他们观想六感根:眼、耳、鼻、舌、身、意,六尘境:色、声、香、味、可碰触之物和心所生起之物象,以及六识:眼识、耳识、鼻识、舌识、身识、心意识。佛陀教他们如何深入地观察这十八个感受的境界。这些境界又称为十八界,包括了六感根、六尘境、和六种感受意识或内尘。人对事物的体会,全都是根尘相应而产生的。十八界都是互依互存的,因而它们都没有常性和独立性。了解这个道理,便可以彻见万法无自性的实相,随而超越生死。

        佛陀很详尽的给罗睺罗解释空无自性的真理。他说:“罗睺罗,在色、受、想、行、识这五蕴之中,没有任何一蕴是恒常和有独立实体的。这个色身不是有个我。这个色身也不是属于某个我的东西。所谓的我,不能在色身里找到,而色身也不能在所谓的我里找到。

        一般有三个对我我性的见解。第一,是色身就是我,又或受、想、行、识都是我。这就是认为‘蕴是我’的信念,也是第一个错误的见解。但当我们说:‘蕴非我’的时候,又堕入了第二个错误的见解,因为这便是相信我与蕴实乃独立存在,而蕴只不过是我所拥有之物。这第二个错误见解,称为‘蕴异于我’。第三个错误见解,就是相信蕴中有我,我中有蕴。这便是所谓‘蕴我互存其间’。

        “罗睺罗,修禅观空,就是细观五蕴,以能体悟它们非我、非属于我、和非与我互存其间。一旦破除了这三个妄见,我们便可以体验到‘万法皆空’的实相真性。”

        缚悉底在祗园精舍留意到一个名叫长老的比丘。他永远都是独行的,又不和别人谈话。虽然长老尊者没有打扰别人或违反戒律,但缚悉底总觉得他不是真正与僧众和合共处。一次,缚悉底想与他谈话,但他却全没反应的走开。其他的比丘都称他为‘独行侠’。缚悉底常听到佛陀鼓励比丘要避免闲谈,多作禅修和锻炼自足。但缚悉底感觉到长老尊者的自足生活,似不合乎佛陀所说的愿意。困惑不解,缚悉底决定找佛陀替他释。

        第二天开示的时候,佛陀请长老尊者出来。佛陀问他:“你是否喜欢独处,做任何事都不靠别人,以免和其他的比丘有所接触?”

        他答道:“是,世尊,那是对的。你曾嘱咐我们要尽量自足和独自修行。”

        佛陀转过身来,对僧众说道:“比丘,我会再阐释自足的意思和较适当的独处方法。一个自足人生活在专念之中。他察觉到每一刻发生的一切,无论在身体上、感受上、心上和心物上。他懂得如何在当下的一刻体察事物。他并不追逐过去,也不迷失于未来,因为过去的已不可再,而未来的也真的未到来。生命只存在于当下的一刻。我们失去此刻,就是失去了生命。生活于当下的一刻,才是更好的独处方法。

        比丘们,什么是‘追逐过去’的意思呢?追逐过去就是把自己陷于一些已经过去的念头之中,诸如你从前的样貌如何、感受如何、所据的地位、或曾经历过的苦与乐等。这些念头都会使你纪缠于过去。

        比丘们,什么是‘迷失于未来’的意思呢?这就是把自己迷失于对未来所生起的念头。这些念头包括对未来的憧憬、希望、恐惧和担忧。你会猜想自己将来的外貌、感受、喜乐与苦恼。这些念头只会令你为未来而困扰。

        比丘们,快回到此刻,以能直接与生命接触和洞视生命。没有与生命直接接触,是没可能彻视生命的。专念地生活可以带你回到现在此刻。但如果你被目前的事物引起了欲望渴求和焦虑,那你又会失去专注,因而不能活在当下了。

        “比丘们,一个真正懂得独处的人,就是他在人群之中,也必定是生活在当下一刻的。如果一个人在森林里深里居独处而不专注于当这刻,反而徘徊在过去未来,他便不是真正独处了。”

        佛陀用一首偈语综合他所说的:

        不要追逐过去。

        不要迷失于未来。

        过去的不再。

        未来的未来。

        彻视生命的当下

        此时此处,

        行此道者

        安稳自主。

        我们必需今天精进。

        明天已太迟。

        死亡随时将至。

        那有商讨之宜?

        智者称赞那些

        日与夜

        专注生活的人

        为‘更殊胜之独处者’。

        说过偈语后,佛陀向长老道谢,并请他再就座。佛陀没有嘉许或批评长老,但长老比丘很明显地对佛陀自足和独处的意思,已更为了解。

        当晚法会中,缚悉底听闻众大弟子们对佛陀早上的开示非常重视。阿难陀尊者重覆佛陀每字每句的开示,包括偈语在内。缚悉底一向惊叹阿难的记忆。就是佛陀每字的语气,阿难陀也记清清楚楚。阿难陀覆灭述完毕,摩诃迦遮罗站起来说道:“我提议把佛陀今早的开示绿成经典。我更想建变色镜将它名为‘独处殊胜法经’。每个比丘都熟读此经和把它实践修行。”

        摩诃迦叶站起来支持摩诃迦遮罗的建议。

        第二天早上,比丘们在外出乞食时,遇到一群在田边嬉戏的小童。小童捉了一只蟹,而其中一个男孩用食指把它按住,再用另一只手撕下它的一只爪。观看的儿童,都拍掌观呼。那男孩十分满意同伴们的反应,于是便再接再励,逐一把全部的蟹爪剥落花流水。跟阒,他便扔掉蟹身落的田里,再捕捉另一只。

        小童见到佛陀和比丘,都向他们鞠躬作礼,才再继续折磨下一只蟹。佛陀叫他们停止。他说:“孩子们,别人把你的手脚撕下来,你们会觉得痛吗?”

        “会,大师。”小童答道。

        “你们知道蟹也和你们一样,会感到痛苦的吗?”

        小童没有作答。

        佛陀继续说:“蟹也如你们一般要吃要喝。它们也有自己的父母、兄弟和姊妹。你们令它痛苦,它的亲人也会痛苦。仔细想想你们的行为吧。”

        小童似乎知道过错。看见其他村民已前来围观,佛陀便乘向说教慈悲之法。

        他说:“所有众生都有权享受安稳。我们应该保护生命和尽量给大家幸福。所有众生,不论两足或四足,泅水或飞翔的,都有生存的权利。我们不应伤害或杀戮其他众生,更应保护生命。”

        “孩子们,就如一个母亲可为她爱和关怀的子女牺牲一样,我们也应该扩阔心怀,去保护所有众生。我们的爱,应该散播到我们的上、下、内、外、的一切众生。无论日夜、行住坐卧,我们都应该活在此种爱心之中。”

        佛陀叫小童放走刚捉来的蟹。然后,他又对众人说:“静思这种爱心的人,首先会给自己带来快乐。这样做,你会睡得好,而醒来更觉自在。你不会造恶梦中忧悲苦恼。同时,你也会得到周围的人和物所保护关怀。你用爱心和慈悲对待的人,会带给你很大的喜悦。而他们自己的痛苦,也亦会慢慢消除。”

        缚悉底知道佛陀有心对儿童施教。为了帮助这方面的弘法,他和罗睺罗便在祗园精舍开了一些为儿童而设的学班。在年青的在家众帮助之下,年轻人每月一次聚会学法的机会。善达多的四个子女都很帮忙,唯独是儿子迦罗比较没兴趣听法。他参加的原因的,也只是因为喜欢和缚悉底一起罢了。幸好他的兴趣也日益增长。大王的女儿,跋吉梨公主,也十分支持这些学班。

        一天,是圆月之日,她嘱儿童们带鲜花来供送给佛陀。小童从家里的园中或路之上的草野间摘下花朵,带到精舍来。跋吉梨公主,则在宫中的莲池里采了一束莲花带来。他们来到佛陀的房子,才发觉佛陀正在法讲堂里准备给僧众和在家众开示。公主引领孩子们悄悄地进入讲堂。成人们都让路给他们通过。他们把鲜花放在佛陀前的桌子上,然后鞠躬顶礼。佛陀微笑着鞠躬回礼。他示意孩子们坐在他面前。

        佛陀这天的法会很是特别。小童坐下后,他便慢慢站起来。他拿起一朵莲花,在众人前举起来。他没有说任何的话。每人都坐得很定。佛陀继续提着莲花一段时间。众人都大惑不解,心里猜想着他这样做的用意。跟着,佛陀望向众人,淡然一笑。

        他这才说道:“我具真实法眼,妙慧之宝藏,而我刚已给摩诃迦叶传承了。”

        每个人都转过头来望着迦叶尊者,只见他在微笑。他的目光一直没有开过佛陀和他持着的莲花。当大家再回头望佛陀的时候,他们发觉佛陀也正在望着莲花微笑。

        虽然缚悉底有点困惑,但他知道最重要的,还是保持专念。他望着佛陀的同时,也开始观察气息。在佛陀手里的莲花才刚刚开花。佛陀以极之温柔高雅的姿态把它拿在手里。他用大姆指和食指拈着莲茎,莲茎又刚好帖在他手掌的弯位。他的手掌一如莲花般美丽,洁净美妙。刹那间,缚悉底真正体会到莲花清高之美。根本就没有什么要去思想。自然而然地,他也展颜微笑。

        佛陀开始说话。“各位朋友,这朵花是奇妙的实相。当我把它在你们面前展示,你们都有机会体验它。与一朵花的接触,就是与奇妙的实相接触。也就是与生命本身接触。”

        摩诃迦叶说是因为与花朵达到接触,才会先你们而笑。你们的心内不停有障碍,便一直都不能与花朵达到接触。你们之中有人会问:‘为何乔答摩要举起那朵花?他这样做有何用意?’假如你有这些念头在心中,你便不能真正体验这朵花。

        朋友们,在念头之中失却了自己,是会防碍我们与生命真正接触的。如果你被担忧、懊恼、焦虑、瞋怒或嫉妒所操纵,你便会失去与生命的美好神奇接触的机会了。

        朋友们,我手中的莲花,只对那引起活在当下的人而言,才是真实的。如果你不回到目前此刻,对你来说,这朵花实不存在。有些人可以走过一林的檀香树,而一棵檀香树也看不见。生命虽然是充满苦恼,但也同时满载奇珍。你们要留心察觉,然后才会发现生命里的痛苦和美妙。

        与痛苦接触并不是要自己失却于痛苦之中。体验到生命的美妙也不是要迷失自己于其中。所谓接触,就是与生命的每刻都直遇契入,以能对它有深切的体验。只有这样,我们才可以了解生命的无常性和互依性。有了这种了解,我们才不至迷失于欲望、瞋怒和贪爱之中。那时,我们才得到真正的自由解脱。

        缚悉底很高兴。他高兴自己在佛陀开示之前已明白了和微笑了。摩诃迦叶尊者比他先笑。他是缚悉底深知自己不能与摩诃迦叶又或舍利、目犍连、和马胜等相比。毕竟,他还只不过是二十四岁罢了!

        接着的一年,缚悉底在迦毗罗卫国的尼拘律精舍安居。雨季之前,佛陀已回到他的故乡,因为有消息传来,说释迦国和隔邻的拘律利耶国正酝酿着纠纷和骚乱。拘利耶是佛陀母亲的家乡。,耶输陀罗也是从那里来的。

        这两个国家只为庐奚多河所相隔。纠纷的起因,也正是因为河水的使用权而引。一次旱后剩下来的小量河水。起初,彼此的纷争只限于农民在两岸粗言对骂。但这样很快便演变为情绪高涨,互相掷石的场面。一旦警卫队被派遣来保护居民,事情便提升至两岸都卫兵排列,气氛紧张。这样的局面,令人担心随时会引发战乱。

        佛陀首先希望明白冲突的真正的原因。他亲自询问在河岸驻守的释迦族长官。他们指责拘利耶的居民威胁释迦居民的性命和财产。他接着又询问拘利耶那边的长官,而他们却说释迦族的居民威胁拘利耶居民的生命财产。直至佛陀直接与沿岸的农民查询,才知道真正的原因是缺水。

        因为佛陀与两国的特别关系,他才徵得双方的同意,让摩男拘利王与善安弗王会商谈判。他更劝喻两方早日作出和议,心免生起战祸,因为无论谁胜谁败,双方都必有损失,而损失可大可小。他说:“因位陛下,你们说什么比较珍贵,水,还是人命?”

        两位大王都同意是人命可贵。

        佛陀又说:“陛下们,今次的纷争是由于缺水灌田。如果不是人性的傲慢与瞋恚所煽动,这次的冲突实在很容易和解,更不需要动武!仔细审察你们的心。并不要因为傲慢瞋恚而令人民的血白流。一旦瞋慢消除,引至战乱的紧张气氛也便会自动散解。你们不妨坐下来,好好研究怎样把河水平均分配,以供目前天旱之用吧。这样,双方都肯定有同等的水量应用了。”

        经佛陀的调停和转导,双方很快便达成和解。友好和谐的关系又再次恢复。摩男拘利王请佛陀留在释迦国安居。这是佛陀证道后的第十五个雨季。

        安居过后,佛陀南下。他在阿拉毗度过第十六次安居,第十七次大竹林,第十八次在拘利子,而第十九次则在王舍城。

        每次佛陀留在王舍城,他都喜欢住在祗耆瞿陀的山脉上。这山顶形状似雕,故又称为灵鹫山。频婆娑罗王时常到这里来向佛陀请法。他甚至在这里的山坡上筑了梯级,直达佛陀的房舍。他又在有瀑流和水泉之处建起小桥。他喜欢将马车留在山下,然后爬着梯级上山。佛陀房舍附近,有一大如数间房子的巨石。旁边的一条清溪,正好给佛陀用作洗衣清洁,而光滑的大石,则可供他在上晾晒衣服。佛陀的房子,是用山上的石块砌成的。从那儿望下来的景色,壮丽怡人。他最喜欢在那里看日落。舍利弗、优楼频螺迦叶、目犍连、优波离、提婆达多和阿难陀等大弟子,都在灵鹫山上建有房子。

        在王舍城和邻近的地方,佛陀的僧团现在已有十八个修道中心。除了了竹林和灵鹫山,其他比较知名的有湿婆罗婆提出、沙波孙提伽罗婆罗、七叶窟和帝释窟山。后两处都在深山洞穴里。

        阿摩巴离和频婆娑罗王的儿子戌博迦,现在已是一名医师,而且更成了佛陀的在家弟子,住在灵鹫山附近。他是频婆娑罗王的私人医师,并因为医术高明,专治一些从前没得治愈的病症而闻名于世。

        戌博迦也照顾佛陀的在竹林或灵鹫山比丘们的健康。每年冬天,他都安排一些朋友送赠衣被给比丘们以防御防胜于治疗。因此,他提议了一连串的卫生措施给比丘们实行。首先是要他们把食水煲沸才食用,又要他们最少七日洗衣一次和在寺院中提供多些茅厕。他也提醒比丘们不要吃留过夜的食物。佛陀把他的建议全部接纳。

        衲衣已成为在家众的一项非常普遍的供养品。一天,佛陀看到一个比丘回来精舍,肩上背着一叠衲衣。佛陀问他:“你那里有多少件衲衣?”

        比丘答道:“世尊,我有八件。”

        “你认为你需要这么多吗?”

        “不,世尊,我不需要。因为人家给我供奉,我才收下来的。”

        “你认为一个比丘需要多少件衲衣?”

        “世尊,以我个人的想法,三件便应该足够。就是在寒夜里,也应该足够保暖了。”

        “我也是这样的想法。在寒冷的晚上,我也只需要三件衣服,便觉足够。从现在开始,我们就给各人宣布,每个比丘只能拥有三依一钵吧。假如有人再作供养,便只好不再接纳。”

        那比丘鞠躬顶礼后,便回到自己的房子去。

        一天,佛陀站在山岗上,遥望着稻田。他忽然转过来对阿难陀说:“阿难陀,那伸展到天边的金黄色稻田是多么的美啊!如果把衲衣像稻田的图案般缝合起来,你说好吗?”

        阿难陀说:“世尊,这主意很好。如稻田式样的衲衣,真是妙极了。你曾说过,一个比丘的修行,就正如在沃田上植下功德的种子,留给现世及后世的人收益。给比丘供养和向他学法修行,也像种植福德的种子。我会告诉僧众以后把衲衣缝成田状。我们又可以称衲衣为‘功德田’。”

        佛陀微笑以示同意。

        翌年,善达多前来王舍城提醒佛陀他已很久没有到祗园精舍。之后,佛陀便回到祗园精舍雨季安居。这是佛辽证悟后的第二十次安居。他现在已经五十五岁了。婆斯匿王很高兴见到佛陀重来。他与一家人前来探望佛陀,其中包括一第二任妻子毗利沙刹帝和两个儿女,恶生王子和跋知公主。这位第二任夫人,也是释迦族人。多年前,波斯匿王成了佛陀门徒之后,他便往释迦国求娶一位释迦族公主。摩男拘利王把自己美丽的女儿,毗利沙刹帝利,下嫁给他。

        雨季中的所有法会,波斯匿王都全没缺席。听佛陀说法的人与日俱培。其中一位大护法鹿子母夫人,供奉了舍卫城以东的密茂丛林给比丘们。虽然它的面积较少,但景色却不比祗园精舍逊色。在她的众多朋友襄助之下,鹿子母夫人在那里建设了禅堂、法讲堂、以及很多小房子。在舍利弗尊者的建议下,他们称这间精舍为东园。位处丛林中央的法讲堂,则命名鹿子母堂。

        鹿子母夫人出生于鸯伽国的拔提城。她是一个名叫达纳难伽耶的大富者之女。她的丈夫是位来自舍卫城的富者,而她的儿子则曾是尼干陀若提子的门徒。因此,他们两父子初时对佛陀也甚向往。后来,因为鹿子母运动会人对佛法的虔诚,令他们也渐渐对佛陀的教导发生兴趣,继而要求成为在家弟子。鹿子母夫人和好友善化耶夫人时常往访佛陀的精舍,给比丘和比丘尼们借助养大量的医药、衲衣和毛巾等日用品。她又答应支持摩诃波阇波提比丘尼的计划,在恒河东面的沿岸,兴建一座给尼众的修道中心。鹿子母夫人是僧尼在物质与精神上的大护持者。她的慈非智慧,不只一次排解了尼众之间的小纠纷。

        当是,有两个很重要的决议,都是在鹿子线堂作出的。第一个就是阿难陀成为佛陀的长期助待。第二个就是佛陀每个雨季都回到舍卫城安居。

        第一个决议,最初是舍利弗提出的。他说:“在我们众人中,阿难陀师兄的记忆最好。没有其他人有他罕有的记忆力,可以把佛陀所说过的话都覆述得一字不漏。如果阿难陀成为佛陀的长期侍,每次佛陀说法,不论是公众法会或私人开示,他都必定会在场。佛陀的言教,是无上至宝。我们是应该尽力把它保存的。过去二十年,我们已因为对此疏忽,而失传了很多佛陀的教诲。阿难陀师兄,请你代我们以及未来的世人,接纳这份任务,成为佛陀的助侍吧。”

        所有的比丘都表示赞同舍利弗的建议。便阿难陀尊者反而极力推辞。他说:“我看到有几个问题存在。首先,我们不知道佛陀自己会否同意让我成为他的长期侍从。佛陀一向都很小心不让释迦族陀的人得到任何特权。就是对他自己的继母摩诃波阇波提比丘尼,佛陀都非常严格。罗睺罗更从未佛陀共食或在他的房子度宿过。佛陀也一直没有对我给予特别的好处。我只恐怕当了他的侍从,会被一些师兄弟误会我是有意用这职位向佛陀讨好。又或他们被佛陀责难时,会以为是我向佛陀指证他们。”

        阿难陀望着舍利弗,继续说道:“佛陀对舍利弗师兄特别赞赏,他是我们之中最具天份和才智的一个师兄。舍利弗更是组织僧团的主导人,因而是佛陀最为信赖的人。可是,他所得来的,也是很多师兄弟们的嫉妒。虽然佛陀一般的主要决定,都会与其他人商议,但仍然有不少人以为这些决定,是舍利弗一人策订的。虽然我知道这些传言非常无稽,但我就是因为不希望会有同样的误会,才不愿接受此重任,作为佛陀的侍从。”

        舍利弗尊者微笑道:“我是不会介意别人因一时误会而对我产生嫉妒的。我相信,只要我们知道要做的事是正确和有价值的,便不需要再管他人的评论。阿难陀,我们都知道你做事一向小心谨慎。请你接纳这任务吧。不然的话,大道正法,今生后世都不能流传下去了。”

        阿难陀尊者默然而坐。经过一番踌躇,他终于说道:“如果佛陀答应我八项要求,我便愿意成为他的侍从。一,佛陀不会把他的衲衣送给我。二,佛陀不会分食物给我吃。三,佛陀不让我睡在他的房子里。四,佛陀不要求我陪他到在家弟子的家里受供。五,如我要接受在家人的供养,佛陀也会同行。六,佛陀让我自行决定那些人可获得佛陀接见。七,如我对他所说的有不解之处,佛陀会在我要求下,再次重复。八,我如未能参与法会,佛陀要为我再说一遍开示的精要。”

        优婆离尊者起来说道:“阿难陀的条件似乎很合理。我相信佛陀一定会同意。可是,我不同意第四项要求。如果阿难陀师兄不陪同佛陀前往在有弟子的家里,他又怎能记下佛陀所说的?我建议当佛陀接受在家人供养时,除了阿难陀以外,他带同多一位比丘前往。这样,便没有人可以说阿难陀有特惠了。”

        阿难陀说:“师兄,我不认为这是好主意。如果供食的人只有能力供养两位比天,那又怎办?”

        优婆离反驳他说:“那佛陀和你们两位比丘,便只好吃少一点了!”

        解情况其他的比丘都大笑起来。他们知道替佛陀找一个适合的侍者问题,已经解决。于是,他们便继续考虑佛陀每个雨季应否到舍卫城了。舍卫城的位置很好,因为祗园精舍、东园和比丘尼的道院都全在附近。它因此可作僧团的中心据点。如果佛陀每年都到这里来,信众都可能预先计划,前来直接领受佛陀的法益。在家护法,如给孤独长者和鹿子母夫人,都已答应提供所有医药食用给前往舍卫城雨季安居的比丘和比丘尼。

        比丘们都在散会前决定了每年雨季在舍卫城安居。他们更立即前往佛陀的居处给他报告他们的意思。佛陀对于他们的建议,都欣然接纳。

        第二年的春天,佛陀给三百比丘在居楼的城都讲说了四念处经(Satiparrta) 。这是一部关于禅修的基本经典。佛陀常说它是令人证得身心平和之道貌岸然,能使我们解除悲忧苦恼,而达至最高层次的了悟和全面性的解放。之后,舍利弗向大家宣称这部经为佛陀其中一部最重要的经典。他鼓励每个比丘和比丘尼都将它读诵和实践。

        那天晚上,阿难陀尊者将全经覆述一遍。“Sati”的意思是‘投入专念中’。那就是行者需要时刻觉察自己身体、感受、心、和心识所产生的物象,或法四个专念或觉察的处所。

        首先,行者要观察身体,他的气息;他行、立、坐、卧的四个体态;身体的活动,如前走、后退、看望、穿衣、吃喝、如厕、说话和洗衣等;身体的不同部份,如毛发、牙齿、筋、骨、内脏、髓、肠、涎和汗等;构造身体的原素,如水份、空气和热能;以及身体从死去至骨骇成灰的坏灭过程。

        观身之际,行者会察觉到身体微细之处。例如,呼气的时候,行者知道自己在吸入空气;呼气的时候,他又知道自己在呼出空气令全身平和安定。步得时,行者知道自己在步行。坐着的时候,行者知道自己在坐着。在作身体的活动,如穿衣喝水时,行者知道自己在穿衣喝衣。身体的观想,并不只限于禅坐时才可以实行,而是整天都可以,包括乞食、用食和洗钵时。

        在感受的观想上,行者要静思感受的生起、发展和退灭,又或那些感受是悦意、不悦意和两者都不是的。感受的来源,可以是身或心。当他感到牙痛时,行者察觉到他痛的感受,是从牙齿而来;当他因为别人的赞美而高兴时,行者知道他自己是因为得到别人的赞美,因而感到高兴。行者需要以深切察视来平静他的每种感受。之后,他才可以洞悉每种感觉受的来源。感受的观想,也不只是限于禅坐时才可能实行,而是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行的。

        在心的观想上,行者静思他精神境界的存在。贪求的时候,他知道自己在贪求;没有贪求的时候,他又知道自己不是在贪求。很激情或渴睡时,行者知道自己是很激愤或想睡眠;不是很激愤或渴睡时,他又知道自己不是很激愤或想睡眠。专注或散乱,他都知道自己是专注或散乱。不论他是心怀豁达、心胸狭窄、心性闭塞、心念集中还是大彻大悟,行者都立刻知道。如果没有体验到这些境界,行者也立即知晓。行者每刻都察觉到和确认到当下此刻所生起的精神境界。

        在心物或法的观想上,行者先细观五种妨碍解脱胎换骨的障盖(欲念、瞋恶、渴睡、激动、怀疑)是否存在;合而为人的五蕴(色身、感受、思想、行念、意识);六根和六尘;七种导致正觉的因素(专念观想、审察正法、勇猛精进、喜获法益、心轻自在、集中正定、舍离妄法);四圣谛(苦的存在、集而成苦的原因、苦的破灭、灭苦之道)。这些全都是心识产生的物象,亦即万法之本。

        佛陀这样详细解释四念处。他说修行行七日,也可能会得到解脱。

        在一次佛法的研讨会上,马胜尊者提醒大家,这已不是佛陀第一次说教四念处。他其实已曾在不同的场合在解脱过四念处,只不过从没有像今次说得那么详尽透彻。马胜同意舍利弗所说,也认为每个比丘和比丘尼都应该把这本经背诵和实践。

        这年春末时份,当佛陀回到祗园精舍时,他遇到了一个令人闻名色变的杀人犯央掘摩罗,而且把他化改过来。一天早上,佛陀进入舍卫城城里,发觉全城沉寂,彷如空城。家家户户都大门深锁,街上一个人影也找不到。佛陀站在他惯常接受供食的一个住户门前。屋主把大门张开了一线窄缝,看清是佛陀在门外,才匆匆请佛下。他更建议佛它留在屋里用食。他说:“世尊,今天上街会非常危险,因为有人看到杀人狂央掘摩罗在这一带出没。人们都说他在别处杀人无数。每次他杀了一个人,便将受害人的一只手指割下,加到他颈上的绳环上。他们又说,他曾试过一次杀了百人,把死者的手指串成符物,挂在颈上,好使自己的邪力增强。有一件事更奇怪,就是他从不偷取死者身上的财物。波斯匿王已组织了一支军警部队来辑捕他。”

        佛陀问道:“为什么大王要出动整队军队来对付一个人?”

        “尊敬的乔答摩,央掘摩罗是个非常危险的人物。他的武功非凡,曾一个人打退四十个在街上围攻他的人。他将他们大部份杀死,而仅余下来的几个,都落荒而逃。传说他匿藏伽梨力森林。自此之后,便没人再敢路过那里。不久前,二十个武装警卫潜入森林逮捕他。只有两个逃出。既然央掘摩罗瑞在入了城,当然没有人敢出外了。”

        佛陀谢过屋主告诉他这么多有关央掘摩罗的背景后,便起来请辞了。虽然屋主极力挽留佛陀,便佛陀仍坚持要离去。他说只有继续如常乞食,民众对他的信赖才能保持。

        正当佛陀在路上缓慢专注地步行着的时候,他听到后面远处有人跑步的声音。他知道这是央掘摩罗,但他没有恐惧。他继续缓步前行,察觉着四周围以及他心内发生着的每一动态。

        央掘摩罗突然呼喝:“止信,僧人!停下来!”

        佛陀没有理会,继续稳步前行。从央掘摩罗的脚步声,佛陀知道已从奔跑的步伐,转至急行的步伐,而且已离自己不远。虽然佛陀现在已经五十六岁,但他的视听能力仍十分敏锐。他手里持着的,只是乞钵。回想起从前年轻时候那个矫健敏捷的太子形象,佛陀浅笑。那时候,没有一个年青的伙伴能打中他一拳。他现在知道央掘摩罗已紧贴在他后面,而后手执武器。佛陀继续从容漫步。

        当央掘摩罗终于赶上来时,他与佛陀并肩而行,并说道:“僧人,我叫你停住,为什么你不停下来?”

        没有止步,佛陀说:“央掘摩罗,我很久以前已停下来了。是你自己没有停下。”

        佛陀的异常回答,使央掘摩罗怔住了。他站到佛陀前面,迫使他停下来。佛陀望进央掘摩罗的眼里。再一镒,央掘摩罗愣住了。佛陀的双眼,闪耀如两颗星星。央掘摩罗从未遇过一个人,眼里散放着如此安祥自在的目光。平时所有见到央掘摩罗的人,都会大惊失色,慌忙逃跑。为何这个僧人一点惧怕也没有?佛陀望他的眼神,就像就是望而却步着一个朋友或兄弟那般。佛陀知道央掘摩罗的名字,那表示他也应该知道央掘摩罗是怎样的人。无疑的,佛陀必定知道他的恶行。他怎能面对一个杀人狂而仍然那样平和睦的轻松?央掘摩罗忽然感到自己再不能抵当佛陀那慈和的目光了。他说:“僧人,你说你已停了很久。但你还在前行。你又说我才是未停下来。你这是什么意思?”

        佛陀答道:“央掘摩罗,我很久以前已停止了做那些伤害众生的恶行。我学会了如何保护生命,更不只是人类的生命。央掘摩罗,一切众生都想生存。他们全都惧怕死亡。我们是应该滋长慈悲心和保护一切众生的生命。”

        “人类并不互相爱护。我又为何要爱护他们?人类残忍虚伪,没有把他们杀光,我是不会罢休的。”

        佛陀柔柔地说:“央掘摩罗,我知道你曾因为其他人所致,而受过很多的痛苦。有时候,人类是非常残酷的。这全是因为他们的无明、瞋恚、贪欲和嫉妒所至。但人类其实也可以对别人很慈悲和了解的。你有遇过一个比丘吗?所有比丘都发愿要保卫一切众生的生命。他们也誓要降伏、瞋、痴。不单是比丘,就是很多其他人的生活,都是以了解和爱心作为基石的。央掘摩罗,也许世上有很多残酷的人,但慈爱的人也同进存在。不要被那些坏人蒙新生了你的视线。我所行之道,是可以把残酷化为慈和的。瞋怒就是你在行的道路。你应该停止。重新选择谅解和慈爱之道。”

        央掘摩罗被佛陀的言说打动了。一时间,他心里觉得十分混乱。他像被人用刀割开,再把盐擦进伤口里一般。他知道佛陀的说话是用爱心说出来的。佛陀一点瞋心都没有,她全没有畏惧。他望着央掘摩罗,就像当他是个堂堂正正,值得尊重工业的人。这僧人会否就是那个乔答摩,人们赞颂的佛陀呢?央掘摩罗问道:“你就是沙行乔答摩吗?”

        佛陀点头。

        央掘摩罗说:“真可惜我没有早些遇上你。我现在已在毁灭之途上走了太远,来不及回头。”

        佛陀说:“不,央掘摩罗,作善行是永不言迟的。”

        “我可以做什么善行?”

        “停止在憎恨和暴力的路上走。那便是你最伟大的善行了。央掘摩罗,大海虽无涯,回头却是岸啊。”

        “乔答摩,就是我想这样做,现在也回不了头。以我作过的暴行,今后又有谁会让我安宁过活呢?”

        佛陀握着央掘摩罗的手,说道:“如果你立愿放弃心中的瞋怒而一心修行大道,我一定会保护你。誓愿从新开始,替大众服务吧。你无疑是个智者。我肯定你在大道的证悟上,必可成就。”

        央掘摩罗跪在佛陀前面。他把背上的短剑除下,放在地上,俯伏在佛陀的脚一。他双手掩面,啜泣起来。良久,他望上来说道:“我誓愿放弃恶行。我会追随你学习慈悲。求你接纳我为徒吗。”

        这时,舍利弗、阿难陀、优楼离、金毗罗等尊者,和其他一些比丘一起抵达。他们围绕着佛陀和央掘摩罗。看到佛陀无恙,而央掘摩罗又爱持三皈依,他们都很是高兴。佛陀嘱阿难陀给央掘摩一套多出来的衲衣,又请舍利弗到就近的住户借了剃刀给优婆离替央掘摩剃头。央掘摩罗就即时在那儿披剃,受戒为比丘。他跪下来读诵三皈依文,由优婆离给他授后。之后,他们便一起回到祗园精舍。

        跟着的十天,优婆离和舍利弗教导央掘罗怎样持戒、修禅和乞食。央掘摩罗比任何在他之前的比丘都奋发。佛陀两星期后探视央掘摩罗时,对他的改变也感到惊讶。央掘摩罗散发着平静安稳的气质,以及一种罕的温驯。其他的比丘都因此而替他起了另一个名字,‘不害’,意即‘非暴力者’。原来,他出生时就是改这个名字的。缚悉底认为这外字很适合央掘摩罗,因为除了佛陀以外,没有一个其他的比丘,目光比他的更充满慈祥。

        一天,佛陀入舍卫城乞食,同行的有五十比丘,包括了不害。他们将近到城门时,看见波斯匿王骑着马,带瓴领着一队兵团。大王与他的属下全都装甲齐备。见到佛陀,大王便马上下骑,鞠躬顶礼。

        佛陀问道:“陛下,有什么事发生了吗?是否边境被外敌侵扰?”

        大王答道:“世尊,从没有别国侵略过憍萨罗。我召集兵团,是要辑拿杀人犯央掘摩罗的。他非常凶悍。一直以来,都没有人能把他绳之于法。两星期前,他被人发现在城中出没。百姓们仍然活在惶恐之中。”

        佛陀又问:“你是否肯定他是一个如此危险的人物?”

        大王说“世尊,央掘摩罗对每个男、女、老、幼都有威胁。我一天未捉到他处死,是不会罢体的。”

        佛陀再问:“假如央掘摩罗已痛改前非,发愿不再杀戮,而且更立誓为比丘,从此尊重所有众生,你还需要把他拘捕处决吗?”

        “世尊,如果央掘摩罗成为你的弟子,持戒不杀,过着清净善良的比丘生活,我便无限安慰了!我不单只会饶他一命,给他绝对自由,还会供养他衣食药品。只怕这个可能性很难存在吧!”

        佛陀指着站在他背后的不害,说道:“陛下,这位僧人就是独一无二的央掘摩罗。他已受戒为比丘。过去这两个星期,他已变得如同另一个人了。”

        波斯匿王只觉站在这样一个杀人狂魔的跟前,感到有点寒慄。

        佛陀说:“陛下,你不用惧怕。央掘摩罗比丘比一把泥土还要温驯。我们现在都叫他不害。”

        大王凝望着不害,然后向他鞠躬作礼。他问道:“尊敬的僧人,你出自何家?父亲的姓名是什么?”

        “陛下,我的父亲名叫伽伽。我的母亲名中曼特梨。”

        “伽伽曼特梨子比丘,请让我给你供养衲衣、食物和药品。”

        不害答道:“谢谢陛下,但我已经有三件衲衣了。我每天都乞到食物,而暂时也未需要药品。你的心意,我由衷的感谢。”

        大王向他再鞠躬后,便转过来对佛陀说:“觉悟的大导师,你的德行美妙极了!没人能像你这般,替劣境带来美好与和平。别人用武力都解决不来的,你却以你的大德迎刃而解。请容我致以深切的谢意。”

        大王通知部属散队后才离去。各人也回到自己的岗位,进行他们的常序。

        有关央掘摩罗成为比丘的消息,很快便传遍城中。居民都轻松了一口气。邻近的国土也闻得这宗杀人犯被感化的消息,因而对佛陀和他的僧团更为景仰。

        越来越多聪明敏锐的年青人,都舍弃他们原本的教派来追随佛陀的教诲。一个在家信徒优频离如何从耆那教派转投佛陀,是个摩担忧陀和憍萨罗宗教圈子的热门话题。优婆离住在北摩揭陀,是个富裕和很有才干的年青人。他本是耆那教主为首的耆那教团的一个主力护持者。耆那苦行者所过的生活非常俭朴,就连衣服也不穿着。民众对他们的作风十分钦佩。

        那年春季,佛陀住进了那烂陀的芒果园。他接见了苦行者大特波士,耆那教主的一个高徒。在与大特波士的交谈中,佛陀得悉耆那的徒众从不谈及‘业’(Karmani),而谈‘罪’(dandani)。大特波士伸说三种罪:体行的、言语上的、和念头上的罪恶。当佛陀问他那种罪被认为是最严重时,他说:“体行的罪恶最为严重。”

        佛陀告诉他,依照醒觉之道,恶念才是最严重的罪行,因为心念较行动为基本。这个道理,大特波士要佛陀重说了三遍,希望稍后能推翻它。大特波士随即请辞离去。当大特波士把佛陀的说话告诉耆那教主的时候,他大笑起来。

        耆那教主说道:“这个沙行乔答摩,真是犯了大错。罪恶的念头和言说都不是最严重的罪。身体所作的罪恶才是最严重和有长远后果的罪行。大特波士苦行者,你确能掌握我的真传。”

        他们这段对话,被在场的几个门徒听到,其中包括了优婆离,因他刚七带着从芭娜佳来的朋友到访。优婆离表示希望往访佛陀,以能非议他在这问题上的说法。耆那教主力主优婆离之行,但大特婆士则对此不甚赞成。他担心优婆离会被佛陀说服,甚或全面改变优婆离的信仰。

        耆那教主却对优婆离很有信心。他说道:“我们一点也不需担心优婆离离开我们而成为乔答摩的弟子。说不定,乔答摩倒会成为优婆离的弟子啊!”

        大特波士仍然劝阻优婆离前去,可是优婆离已立定主意。与佛陀会面不久,优婆离已被佛陀生动活泼的言谈感摄。佛陀用了七个比喻来给优婆离开示为何恶念基本上比恶言应更为重视。佛陀一向知道耆那教派守持不般杀之戒,严持的程度就小心得每行一步,也惟恐会践斃昆虫。佛陀对他们这种行为非常赞叹。跟着,他便问优婆离回答答:“尼干陀若提子大师说过,如果不是故意去杀,便没有犯罪。”

        佛陀微笑道:“那尼干陀若提子大师也赞同意念是判断罪丛轻重最基本的要素了。他还可以说行动上的罪最为严重吗?”

        优婆离对佛陀言词的精简与智慧佩服非常。但日后告诉佛陀,其实佛陀的第一个比喻已有足够说服力。他继续追问下去的目的,只是希望可以多听一点佛陀的言教。当佛陀说完第七个比喻之后,优婆离俯伏在佛陀面前,要求被接纳成为他的弟子。

        佛陀说:“优婆离,先细心考虑清楚你的要求。像你这样明智和有地位的人,是不应轻率的。反覆想透才决定吧。”

        佛陀的话令优婆离对他更为钦敬。他看到佛陀全不着重使别教信徒转投他的门下,以增长自己的声誉。从没有一个精神领袖曾叫他再三考虑才加入教团。优婆离答道:“世尊,我已想清楚了。请让我皈依佛、法、僧。我很感恩和庆幸找到真的正道。”

        佛陀说:“弟子优婆离,你一向都是耆那教团的主要护持者。虽然你现在在皈依了我,但请你不要停止对他们的供养。”

        优婆离说:“世尊,你真是高洁。你胸怀广阔,一些不像我曾遇过的其他导师。”

        当大特波士把优婆离转转投佛陀门下的消息告知尼干陀若提子,他不相信这会是事实。他亲自到优婆离家里证实后才相信是真的。

        在摩揭陀和憍萨罗,接受醒觉之道的人与日俱增。比丘们到舍卫城探访佛陀时,都把这个喜讯告知佛陀。

        佛陀对他们说:“不管接受大道的信徒数目增多是好是坏,最重要的还是要看比丘们是否精进修行。我们不要执着成功或失败,我们对待幸与不幸,都应本着平等之心。”

        一天早上,正当佛陀和比丘准备出外乞食,几个卫兵闯进祗园精舍,说有命令前来搜寻一具女尸。比丘们都感到惊讶,不明白为什么他们会来寺院林地找女尸。巴帝耶尊者询后,知道女死者名叫孙陀莉,是舍卫城一个在教团的成员。比丘们都发觉这名字属于一位近期时有参加法会的妙龄女子。虽然比丘们都告诉警卫在这里没可能会找到她的尸体,但他们仍坚持要搜查。出乎众人的意料,他们竟然在佛陀房子附近地下的浅处,掘出了女尸来。卫兵带走女尸后,佛陀便告诉比丘如常到外面乞食。

        “住于专念,”他这样对比丘们说。

        那天稍后,孙陀莉教团的团友扛着她的尸体在城内到处游行,高声号哭。他们时会停下来向众人呼喊道:“这就是孙陀莉的尸首!她支离的身体被发现在祗园精舍的一个浅穴。那些自命清净利无染,属于释迦贵族的僧人,把她姦杀藏尸!满口的慈悲喜舍和平等心都是假的!你们现在都可看到吧!”

        舍卫城的民众都很是困扰。就是最虔诚的一些信徒,对佛陀的信心也开始动摇。别的信众则相信是有人贼赃嫁祸,专意破坏佛陀的清誉,因而也感到苦恼。其他自觉被佛陀威胁的教团,更乘机对僧团诸多指责。比丘们到处都被人盘问嘲骂。虽然他们都尽量保持平静,住于专念,但这实在很不容易。新修行和年青的比丘都感到被羞辱,因而不愿到城里乞食。

        一天下午,佛陀召集众比丘之后,对他们说道:“不公平的谴责,随时随地都可能发生。你们不用觉得羞耻。只有当你们不继续精进修行,过清净的生活时,你们才应该真的感到羞愧。这闪对我们的错误指控,散播之后便会止息。明天出外乞食时,如果还被问及此事,你们只要需作此简单的回答‘无论谁是凶手,他必定会受到应得的果报’。”

        听过佛陀的说话,比丘们都被安抚了不少。

        同时间,鹿子母夫人也对此事感到非常不安。她往找善达多,与他详细商讨。最后,他们决定私下聘请密探,侦查真凶。他们又和祗陀太子商议,获得他的帮助。

        不到七日,密探已查出真凶来。因为分赃不匀,那两名凶徒醉酒之后吐露真相。卫兵立刻被召到场,把凶手缉拿。两名凶手都承认,是被孙陀莉教团的领导人雇用他们行凶,然后把尸体埋于佛陀房子附近的。

        婆斯匿王立即前来祗园精舍公布凶手被捕的好消息。他表达自己对僧团的绝对信任,以对对真相大白的兴奋。佛陀请大王不要再追究此事,并说此等罪行,是需要人人降伏瞋妒之后才可绝迹的。

        舍卫城的人民,又重现对比丘的崇敬了。

        一天,佛陀和阿难陀往访城外的一间小寺院。。他们抵达时,正值比丘出外乞食。当他们在寺院周围随意漫步时,他们听到寮房里传出一阵阵可怜的呻吟声。你陀进内一看,发现一个唇焦脸白、骨瘦如柴的比丘,绻曲在角落里。空气中弥漫着呕心的臭味。佛陀跪在那比丘身旁,轻声问道:“兄弟,你生病吗?”

        比丘回答:“世尊,我害了痢疾。”

        “没有人照顾你吗?”

        “世尊,其他的师兄弟都出外乞食了。这儿只剩下我一人。我生病的初期,是有几位师兄弟照顾我的。但当我知道自己没用,对任何人都没有好处,我便叫他们不要再理会我。”

        佛陀对阿难陀说:“去取些水来。我们替这位兄弟清洁一下。”

        阿难陀拿了一桶水进来,和佛陀一起给比丘沐浴。他们又替他更衣,然后把他扶到床上去。接着,佛陀和阿难陀把地方清擦洁净,又将比丘的脏衣洗涤。正当他们把衣服晾晒时,其他的比丘刚从外面回来。阿难陀尊者叫他们煲点水给生病的比丘调药。

        众僧请佛陀和阿难陀与他们一起用食。饭后,佛陀问他们:“寮房里的比丘患了什么病?”

        “世尊,我们起初是有照顾他的,但他后来却叫我们不用照顾他了。”

        “比丘,我们出家修道,便再没有家人和父母在身边。我们生病时,又怎以不互相照顾呢?我们是应该互相关怀的。无论生病的人是老师、学生、还是朋友,我们一定要给他照料,直到他康复。比丘们,如果我病倒了,你会照料我吗?”

        “当然会,世尊。”

        “那你们也必需照料其他生病的比丘。照顾任何一个比丘,就等如照顾佛陀。”

        比丘们都合掌鞠躬,以示遵从。

        接下来的夏季,佛陀在舍卫城的东园居住。这同时,摩诃波阇波提比丘尼也在舍际城给一群尼众说教。扶助她的契嬷比丘尼,曾是频婆娑罗王的一个妃嫔。早在二十年前,她已皈依佛陀。起初,她本具的的慧根被她的傲慢所蒙蔽。后来经过佛陀的指导,才学会了谦逊之道。在家修行了四年,她便要求受戒为尼。她在修行上精进勇猛,是尼众中的一位重要导师和领导人。鹿子母夫人时常到来探视她和其他的比丘尼。一天,鹿子母夫人邀请善达多,亦即给孤独长者、赠送祗陀园给僧团的慈善长者,与她同行,并给他介绍认识契嬷、法尘那、莲花色、和波多恰拉等比丘经。鹿子母夫人告诉善达多,她们全部在未出家以前,已经与她相识。

        另一天,善达多带同一位也叫鹿子母的男性朋友前往比丘尼的修道中心,因为他是中心里一位名导师,法尘那比丘尼的亲属。两位男士参加了法尘那比丘尼的法会,听她说教五蕴和八正道。善达多回到祗园精舍后,把法尘那比丘尼所说的,全告诉了佛陀。

        佛陀说:“假使你请教于我有关这些主题,我说的也只会一法尘那比丘尼所说的全部一样。她是真正得到解脱和开悟之道的扼要。”

        佛陀又对阿难陀说道:“阿难陀,请你记下法尘那比丘尼的开示,再向全部的僧众覆述一遍。她这次的开示非常重要。”

        另一位跋多迦毗罗梨比丘尼,也是以深利法要而闻名的。一如法尘那比丘尼,她也常被邀请到外地说法。

        至于波多恰拉比丘尼,她的背后则有着一个动人心弦的悲惨故事。她是舍卫城一个上富人家的独生女。因父母对她过份保护,她自幼便被关在屋里,从来不许外出。因为这原故,她也就完全没有机会与外间的人接触。到了婚嫁年龄,她私下与家里的年青仆人恋上。当父母把她安排嫁给一个豪门公子的时候,波多恰接便相约情人一起私奔。应该出嫁那天的清早,她化装成一个婢仆,假装到外面取水。出了家门,她便与情人会合,远走他乡,共谐连理。

        三年后,波多恰拉怀孕。接近产期的时候,她希望依循乡例,回娘家待产。虽然丈夫起妆不愿,但最后也答应同行。只是,波多恰接半路途中,已产下一名男孩。再没有必要继续旅程,他们便折返回家。

        两年后,波多恰拉再次有喜。她她再一次要求丈夫陪她回去娘家。可惜他们这次便遇上了灾难。途中,他们碰着暴风雨,而波多恰接也就在这时作动起来。她的丈夫看见这个情形,便嘱她在路旁等着,待他往林中取些枝叶回来,暂作遮盖。波多恰接在那儿等了很久,丈夫还未归来。就在这风雨交加的黑夜里,她产下了第二个儿子。天刚亮,波多恰拉便一手抱着新生的婴儿子,走到森林里寻找丈夫。当她发现丈夫原来已被毒蛇咬死了多时,她哭得死去活来,悲怯不已。最后,她也只好站起来,带着两个幼儿,蹒跚地朝着舍卫城的老家前进。她终于到达河边。由于前一夜的濠雨,河水高涨,四周的水位都太深,使他的大儿子没法涉过对岸。在此种情况下,她只好嘱大儿子在岸上等她,让她先行把婴儿扛在头上,涉水过河,再回来接他。正当她把小儿子扛在半空,涉水而过时,一头大鹰滑翔而下,把婴儿抓去。波多恰拉高声呼叫,以期大鹰会释放婴儿。可是,爪下无情,大鹰瞬即飞走了。那边厢,她的大儿子听到妈妈的呼叫声,还以为母亲叫他前去。波多恰拉回一望,见儿子踏进急流的河水里。她大声唤他止步,可惜已来不及了。眼看着洪流卷走大儿子,她却无法抢救。

        波多恰拉过到对岸时,已再无法支持,倒卧在岸上。苏醒后,她勉强站起来,继续前行。步行了数天,她终于抵达舍卫城。她一抵家门,却发现双亲原来在早前的风暴中,被蹋下来的围墙压死。那天正是她父母亲火葬之日。

        波多恰拉登时倒卧路旁。她不想再活下去了。一些可怜她的人,把她带来谒见佛陀。佛陀听过她的遭遇后,用温婉祥和的语气跟她说:“波多恰拉,你真的受了很多苦。可是,生命里并非只有痛苦和不幸。鼓起勇气来!如果你修行觉悟之道,将来就是要面对最难受的痛苦,你也会一笑置之。你会学懂如何为现在和未来,重新创造和平与喜悦。”

        波多恰拉向佛陀鞠躬顶礼,并求受三皈依。佛陀把她交托摩诃波阇波提尼师照顾。不久之后,波多恰拉更受戒为尼。摩诃波阇波提尼师对她十分爱护。经过几年的修行,波多恰拉的脸上再次露出笑容。一天,她洗脚时望着地上的水慢慢渗进泥土里,顿时生慧,彻见无常之性体。接下来的数日数夜,她禅修时都持观此象,直至一天黎明,她参破了生死之迷。不期然地,她写了一首诗:

        那天洗脚时,

        我见细流水

        重回大地里。

        我问:“水将归到那儿去?”

        静默里观想,

        身心专念中,

        以壮马疾奔之神

        我彻视六尘之性。

        凝望油灯心,

        我集中我的心。

        时间速逝。

        油灯续明。

        我拿起一支针

        按下油灯心。

        按下顿灭,

        一片黑暗。

        火虽熄灭,

        心灵亮照。

        正当晨星出现

        心中万障解消。

        波多恰拉把这首诗逞给摩诃波阇波提尼师过目时,这位主持对她不胜赞赏。

        副婆罗伐那比丘尼,是另一位经历过许多辛酸之后才接触到正法的人。而这完全是有赖目犍连尊者的慈悲。副波罗伐那是个很不寻常的美人。就是她披剃之后,她美貌依然。她勤于修行,又是波阇波提主持的得力助手。

        目犍连和她的相遇,是很偶然的。一天,目犍连路过城中心的公园,看见她站在那里,就像夜里的一朵鲜花,明艳照人。原来,所有的男人都称她‘美莲’。无可否认,她的丽质实地超越世上最美丽的莲花。但目犍连尊者可以看到她眼里透着的痛苦,又知道她心里隐藏着无限的哀伤。他于是停下来,对她说道:“你的确天生丽质,而且满身华服。但我看得出你内心苦恼混乱。你的精神已负荷了很多,但你却仍然追随着暗黑的道路。”

        听到目犍连道破了她内心的感受,副波罗伐那非常惊讶。便她仍假装无动于衷,反驳他说:“也许多说的都对,但这是我唯一可以走的路。”

        目犍连说道:“你为何这样悲观呢?无论你的过去是怎样,你都可以改变自己,创造未来。脏衣都可以洗净啊。一个满载混乱和疲乏的心,也可以被觉悟之水净化过来。佛陀说过,每个人都有醒觉和找到平和喜悦的潜能。”

        副波罗伐那开始哭泣了。“但我一生都充满着罪恶和不平。恐怕就是佛陀也帮不了我。”

        目犍连安慰她说:“别担心,请让我分担你的过往。”

        副波罗伐那告诉目犍连尊者她本是一位富家小姐,十六岁便结了婚。自从她的家翁过世后,她的家姑便与自己的儿子,即副波罗伐那的丈夫通交。虽然副波罗伐那已育有一个女儿,但因为无法再忍受丈夫与他母亲的乱伦关系,她最后也留下女儿,离开了夫家。多年之后,她再嫁与一个商人。当她发现丈夫在外间暗中养了个妾侍时,她便私下侦查。侦查之下,更发现那个女人原来就是她多年前离弃了的亲生女儿。

        她的伤痛和怨恨是那么的深,她开始憎恨这个世界。她再不信任和爱任何的人。她当了妓女,只顾追求珠宝钱财和物质享受以找寻慰藉。她自认最初见到目犍连时,更曾想过勾引他来揭露世人的假仁伪德。

        ‘美莲’掩面啜泣。目犍也就让她尽量哭走心里的痛楚。跟着,他便对她讲说正法,并带她往见佛陀。佛陀安慰她后,便问她是否愿意在乔答弥主持的教导下修习为尼。她受戒为比丘尼后,经过四年的精进勤修,已被大家公认为修行的表表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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