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等他说,唐为谦也觉得神志困顿了,勉强睁了睁眼睛,未过多时便沉沉睡去。唐俪辞掌下真力仍然源源不绝地渡入,唐为谦胸前所生的瘤子究竟是什么他并不清楚,但以烈阳真力将其焚毁比之涂抹、服用药物要直接得多。然而这瘤子连接血脉,截脉之术不能永远封住流血,要止住伤口往外喷血,只能在唐为谦气血流转的时候渡入真气封住伤口,一直到血脉自凝伤口结疤,在整个过程之中不能停止真气渡入,否则伤口鲜血喷出,人立刻就死。
下午的时光渐渐过去,一整夜唐为谦都睡得很沉,等他睁开眼睛的时候,日头已经很高,暖暖晒着他的被角。唐俪辞还坐在身前,只是自己已被放到了床榻上,胸口尚有点痛,但伤口已上了药包扎了起来,前日来看病说自己大限将至的大夫也在一旁,满脸惊喜地看着他。唐为谦老脸一沉:“你来干什么?”那大夫连连鞠身,“老爷,您这胸口的祸根是彻.99lib?底地去了,性命已经无碍,多亏了国舅爷医术如神、妙手回春,这是在下万万不及的。”唐为谦恼怒地抬了下身子,唐俪辞将他按住,温言道:“李大夫,义父已经无碍,李大夫就先退下吧。”那大夫如蒙大赦,立刻匆匆退了出去。
“你也出去出去,我要休息!”唐为谦转过头去,背对着唐俪辞。
“是。”唐俪辞面对唐为谦一贯安眉顺眼,从不反驳,起身往门外去,走到门前微微一顿,“义父胸口伤势未愈,切勿莽动。”
唐为谦只作未闻。
“还有,今日我会见妘妃一面。”唐俪辞柔声道,右手拂后,负袖走了出去。
唐为谦转过头来,老眉深深皱起,似乎本想说些什么,却终是没有说出来。
阿谁抱着凤凤在街上走着,国丈府离此尚远,她走出去百余步,轻轻叹了口气,对着国丈府的方向行了一礼,折返回杏阳书坊。
一个时辰之后。
一辆马车缓缓自东街而来,华丽的雕花和修饰,悬挂着碧水般的帘幕,马车摇晃,那帘幕如水动涟漪颤动,华美无限。马车慢慢停在杏阳书坊门前,一人撩帘而下,白衣如雪,崭新的云鞋,腰间轻垂羊脂白玉,容颜在衣着的映衬之下更是秀丽绝伦。来人一步一徐,衣袂拂然,正是唐俪辞。
阿谁抱着凤凤站在门前,眼见唐俪辞缓步而来,她鞠身行礼,本该说些什么,却是默然。唐俪辞面含微笑,他似乎看来和之前一样,并没有什么不同:“许久不见了,阿谁姑娘别来无恙?”
“劳烦公子操心,我过得很好。”她微笑回答。唐俪辞走上前来,轻轻抚了抚凤凤的头,她伸手将凤凤递给他,他顺势抱了起来。凤凤眉开眼笑,揪着唐俪辞的银发,突地张开嘴巴“啊啊”地叫了两声,两手扑进唐俪辞怀里,一口咬住他的衣襟,含含糊糊地道:“妞……妞妞……”唐俪辞一怔,阿谁也是一怔,突然忍不住笑了起来:“他刚刚在学说话,我教他叫娘,他怎么也学不会,刚才……刚才他可能是想喊一声娘……”唐俪辞将凤凤举了起来,递回阿谁怀里:“我只是路过,许久不见,来看看姑娘过得如何。”阿谁抱回凤凤:“唐公子要去何处?”
“我要入宫,稍微绕了点路。”他微微一笑,拍了拍凤凤的头,“姑娘渴求平淡,我就不再打扰,告辞了。”他说得平淡而客套,仿佛在好云山那夜的决裂从未发生过,语言和眼神仍是那样温柔而关切,依然风度翩翩。
“唐公子请便。”她并不留人,看着唐俪辞登上马车离去,汴京和这里是两个方向,他是特地前来看望她她自然明白,但特地来看她又如何呢?他所要的她不愿给,她所求的和他全然不同。
他为什么突然从好云山回来了?是特地要入宫的吗?如果是特地回来,那就是为了见宫中的谁一面……她望着唐俪辞离去的方向,神思稍稍有些缥缈。怀里的凤凤咿呀了几声,她低下头来,只见凤凤揪着她的衣服,小小声地趴在她怀里呜咽,偷偷地哭,眼泪糊了一脸。她吃了一惊,连忙擦掉他的眼泪,柔声问道:“怎么了?肚子饿了?”凤凤拉着她的衣袖,小小的手指指着唐俪辞离去的方向,放声大哭:“妞妞……妞妞……哇哇啊啊啊……妞妞……”她心下恻然,抱紧了凤凤,他想念唐俪辞,可是唐俪辞……终究不可能永远是凤凤的“妞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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