茫茫一片黄土上,风沙滚滚狂吹不息。
寂寂的夜里就只有阵阵风沙声。
到底它是为末落王朝谱奏的哀乐?是替慷慨壮士吟唱的悲歌?还是千秋以来百万受尽折磨荼毒的冤魂聚集的怨号?
没有人知道。
就在这片漫天遍地的纷纷黄沙中,那所孤零的吃店仍旧孤零。它永不再热闹了,因为一手建起它的人已经埋葬在店后空地一堆黄土之下。吃店门外的木招牌迎风剧烈摆荡,摇摇欲坠,恰似今天的世局。
吃店旁一座庐舍里,却透出火光,在这冷清的暗夜中显得格外明亮。为了此刻一次千古的相会,火似是份外卖力地拼命燃烧,让光亮透出庐舍,穿越黑夜,竭力为这寂天寞地照一分光,为清冷人间送一点暖。
这酒呛喉,狠得要命。谭嗣同惊觉,那股迅速蒸起的旱热之气如利刃般划割喉间。他闭目强忍,握杯的手一举,拼命张喉,把杯中余酒一滴不剩地直灌入肚子内。
——好汉子!
这是佟潜看见谭嗣同强喝下这杯烈酒时心中的感叹。眼前就是这样一条好汉子:要干的事便决心干下去——喝了一半的酒也绝不让它给咳出来。
佟潜不知道:谭嗣同这种倔强的个性,固然有点继承了湖南人的热血脾性,但其中更多是因童年的际遇造成的。
十二岁那年,谭嗣同一家遭逢惨变:其时省城发生瘟疫,生母、长兄、二姐五天内相继病殁,他自己亦得重病,绝三日方复苏。父亲谭继洵亦因之为他取别字“复生”。
生母徐氏死前,对谭嗣同教晦极严,早养成他刚强的性格;及后徐氏殁,庶母当家,对他更是诸般虐待。然而他紧咬牙关,背负身心苦痛而力学不缀,终练就了一身坚忍不拔的傲骨。
庐舍内另一角,那名健硕少年静静盘膝而坐,一言不发,甚至在婉拒佟潜的酒时也只是不吭一声地摇头。佟潜甚感奇怪。
“这位小兄弟,未请教——”
“啊。”谭嗣同喝干了那杯酒后,才缓过一口气,急忙道:“佟兄,这是我的小师弟九斤,天生是个哑巴,多所失礼,万莫见怪。”
佟潜这才恍然,带点歉意地对少年九斤拱手说:“对不起。”心想:难怪如此一个精力充盈的少年举止却如此沉静。
九斤向佟潜报以纯真一笑。
佟潜又看着谭嗣同问:“未请教令师高姓大名?”
谭嗣同放下酒杯,正色拱手道:“家师与小弟同乡,复姓欧阳,名讳上中下鹄,别号瓣姜。”
佟潜一愕:“原来就是湖南欧阳老师!十五年前,佟某与令师曾有一面之缘!”
谭嗣同亦深感惊异:“当真?”
“正是。当年佟某为广见闻而游历四方,即在浏阳遇上了欧阳老师,更曾在武学上得他老人家提点,受益良多。想来,佟某武艺得达今天境地,实多得欧阳老师当日数语启蒙,比正常进度至少走快了五年!”
佟潜神往地看着炉中火焰,又道:“欧阳老师当真是文武双全的奇人。佟某不才,少通文墨,诗书上无从向他老人家请教;唯独是武学一道,依佟某所见,欧阳老师若非志不在武林争胜,早可挤身当今绝顶高手三名之内,作称雄一方的豪强!”
谭嗣同微笑不语,凝视着佟潜说话之际那股活跃激昂的神采。
佟潜发觉谭嗣同神情有异,忙问:“谭兄,是否佟某说错了什么?”
“不,不。”谭嗣同急忙摇手笑道:“小弟只是感叹:家师身怀惊世武艺,小弟却自幼多病,先天不足,无法深研武技,至今才只学得一套剑法的皮毛,以作傍身之用。”
“啊,若是欧阳老师所传,必定是精妙无比的剑技!不知可否让佟某一开眼界?”佟潜本是冷漠非常的面容,在谈武论剑中迅速融化,初次露出了热切的目光。
“好!佟兄果是武痴!”谭嗣同说罢即抄起龙泉古剑,“呛”地一声拔出,锋芒森然,寒光反照庐内,剑身兀自在急颤,发出龙吟似的鸣响!
谭嗣同从庐舍门口跃出,便在舍外空地舞起一道剑光。
佟潜和九斤急忙也奔出观看。
却见谭嗣同手中青锋凝滞如止水,剑式缓缓向左右流泻,偶尔才以剑尖点挂数记,招式尽皆朴拙非常。
佟潜却已看得出神。
谭嗣同的剑依旧缓慢摆动了数十式,然而每式每势间浑无窒碍,顺畅无痕,只是一直慢得出奇,最后一记收式亦是毫不起眼。
“好剑法!”佟潜喝采道:“好一套‘归爻剑’!以拙胜巧,以弱胜强,以守为攻,以慢取快,以柔克刚,直是内家剑法中的经典!”
“班门弄斧了!家师知道小弟身体羸弱,不宜跟敌人硬拼,便传下此套剑法,即不能以之挫敌,亦勉强可自保。”谭嗣同豪笑道:“如今也应该到小弟开眼界了吧?”
谭嗣同说罢狂啸一声,左掌往天一挥,龙泉古剑直抛半空!
“失礼了!”佟潜手中还握着酒杯,便即仰首把杯中烈酒一干而尽,摔去空杯,运气一踪跃到半空,身子打了三四个美妙的翻子,右手一伸,恰好抄住了空中剑柄!
佟潜腰肢一挺,身躯猛然着地,双腿张成仆步,立时定如落地生根。
佟潜马步旋即一变为前弓后箭,伸臂一剑尤如脱弦劲矢怒刺而出,剑身龙吟之音大作,衬托着这融合了乾坤正气的一剑!
一记猛刺势道既老,剑身忽又急起奇异变化,一振间转为一团光晕,光晕复又渐大,张成了漫天光影!
佟潜挥舞着划破狂风沙的剑影,身子飞翻急旋,一时头下脚上,一时伏地劈腿一字马,一时剑光贴着全身流动。
就在这阵急激无伦的跃动间,佟潜开始了洪亮的吟唱:
风萧萧兮易水寒
剑光渐渐聚合。再次凝固为掌中一团光晕。佟潜带着一阵风雷之声冲天跃起,另一句吟唱却仍清澈可闻:
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光团续又渐小,复了古剑的形状。佟潜的身体凌空急沉,如九天旱雷轰下,跪定在茫茫黄土中央,古剑“哧”地插进土中尺深!
佟潜的身躯已完全静止。他呼呼喘气,一张淌汗的脸抬起,仰视黑夜穹苍,心头无数往事反复重演。
只有风沙声。
良久,谭嗣同方从眼前这幕惊人景象中醒过来,热烈拍掌道:“好剑!好剑!当年荆卿若有如此剑技,何会让秦政荼毒苍生?”
佟潜无言站起,顺势把剑从土中抽出,右掌指头灵巧一翻,古剑平空中翻旋,佟潜马上又以食、拇二指挟着剑尖,把剑柄递还谭嗣同。
谭嗣同点头称谢,接回长剑,眼睛凝视佟潜一会,说道:“谭某自幼体弱,从欧阳师之际多为习文,武道只是略窥门径。然而随家师日久,常闻他缕述江湖轶事与武术道理,更时见他亲身演武示范;此外谭某十余年来四方浪荡,交结过不少江湖道上的朋友,得睹各家各派之不同武技。故谭某虽习武不成,但自信于武学上的眼光识见不算浅。”
他看看掌中古剑,又道:“刚才佟兄一手剑法,实开谭某平生未有之眼界!小弟不讳言:佟兄之武学造诣,早可与家师相提并论!日间观乎佟兄与绝世刀客斩哥一战,更足见佟兄那怀抱天下大仁大勇的胸襟!阁下如此一位不世出的豪杰,缘何隐于这片荒僻之地,而不尽一己之力,为国效劳?”
佟潜默然,眼神却因谭嗣同这一句提问而重现哀愁之色。
“为国效劳?”佟潜转身远眺:“佟某何尝不曾为国效劳?可是结果得到了什么?又弄到了怎样的田地?”
谭嗣同大奇,心知眼前这个奇男子断非计较功名利禄、成败得失之辈,便大胆问道:“佟兄话中何解?愿闻其详。”
于是佟潜看着黑夜中滚滚风沙,开始诉说自己过去那段动人的惊涛岁月:从十三年前于安南随着刘永福大战法兰西军先胜后败,说到举国沸腾的甲午战争,于辽东大地上的喋血苦斗,然后是他暗渡台湾重投刘永福,于台南死抗日军的经历。
当然更忘不了十五壮士竹林洒血的一夜,以至他独自拼死突围,藉竹林掩护逃过日军狙击围剿逃到海边逃回中华大陆的无数个夜……
“看看这个。”佟潜从破棉袄的口袋中掏出一张折得整齐的纸片,迎风一抖张开。昏黄的纸片上是一滩触目惊心的血红。他把纸笺交到了谭嗣同手上。
谭嗣同恭敬接过,只见上面满是潦草的墨迹,许多字句早已为血污覆盖染化。谭嗣同看见中央最大一滩血迹上,殷红盖过了黑字,独剩中间“死为义民”四个字清晰可见,孤零而刺眼地凝在纸上。
“人们也许都只记得康有为等人的‘公车上书’,忽略了这篇由当时京城中台湾藉举人联名上呈的奏书。”佟潜激动地说:“可是我从未看轻他们这一颗碧血丹心!”
佟潜紧握双手,悲愤续道:“台南四月苦战,我忘不了!可是那一腔捍卫国土的战志换来了什么?换来无数台湾父老、兄弟、妇孺惨被大肆抢掠、屠杀、奸淫!就因为倭军要泄愤!我们勇,可是他们狠!我们杀了多少倭兵,他们双倍奉还!逞了一时之勇,看来义无反顾,却招来苍生黎民更大的苦难!”
佟潜的声音哑了,脸庞紧皱至煞白。
可是他无泪。泪早已干。
谭嗣同明白他半生所经受的心灵折磨有多深。“于是您决定归隐?”
“对!我想通了。中华气数既尽,我那匹夫之力亦不足挽,一动反不如一静,免又再贻害苍生!”佟潜垂头,凝视自己双手:“就像这一次,若非二十天前我忍不住出了手,今天老哈又何至身首异处?让我把这一双只会带来死亡的手埋葬!”
谭嗣同哀怜地看着这个刚才还是刚武无比的汉子的背影,沉默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沉痛的道:“佟兄,您不是想通了,而是想错了。”
他踱前数步,与佟潜并肩仰观黑夜,又续道:“佟兄,一个真正通达之士,真的堪破玄关、透视世情之后,并不会就此置身度外!佛家有云;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这是说:心既已出世,身又何妨入世?既已看破,生死悲欢亦再无区别,既可怀摩顶放踵之志,思一已以利天下!行大仁于世界,不应以建功立业而沾沾自喜,亦断不可因牵累苍生而灰心丧志!
“天下万国的仁人志士竭力争民权,倡正义,有哪一回不是要流血流泪的?若只顾忌眼前小乱而忘却远志,待日后大乱之际岂非救无及矣?如果因一人的小伤小痛而畏缩不前,世间仁义如何有伸张的一天?大丈夫行事应不拘小节,此即所谓至仁不仁!
“佟兄假若真的看得透澈,心早冲决了生死荣辱的罗网,即具有临刀斧枪炮而不惧之大勇气,缘何不以之通济天下,反而畏首畏尾的躲在此荒芜隔绝之地,一味伤心悔疚?”
佟潜听得出神,转身看着谭嗣同那如火的眼神,可是心内总不由自主地涌现一幅百姓人民浴血的情景,心头仍是颓唐丧气:“谭兄,我……”
“佟兄,我明白。”谭嗣同拍拍佟潜的肩头道:“您亲身经逢这种惨变,心里头始终不免有所迷惑。可是今天世局之危急,非佟兄所能想象!
“列强侵略,不单是军事,还有贸易!国内各种洋货充斥,洋人又用诸般欺诈手法贱价役用我国民工,以致国人生计渐短;官府对外无能,对内却在暴敛!自甲午战败后,为了筹措赔款,不得不向西洋列强借贷,于是为了清还庞大息债,本已是苛征的赋税又暴增!多少国人因而给逼上了死路绝路!可恨慈禧那婆娘却自顾风流快活,穷奢极侈,拿了军费去建花园,好像筑起了围墙,便看不见外头强敌环视的亡国之危!
“当今之势,唯有变易旧法,尽去旧党,肃整朝政,富甲强兵,中华方有再兴的一天!自‘公车上书’后,康有为屡屡上书请求变法,又与一群有志之士合办‘强学会’等研究新思想与救国之道的组织,足见他对改革中国的热诚和胸怀!谭某本来早想上京拜会他的了,只是兰州一位故交新丧,才先急赶来甘肃祭吊,现在北去便要直入京师,一会这位闻名已久的志士!
“佟兄,今天国情告急,所谓国家兴亡,匹夫有责,怎可推搪独力难挽,便置身事外?一人之力虽微,但全国上下有志者能齐心协力,哪怕不能把乾坤挽回?
“佟兄,谭某见阁下实乃绝世人才,今日巧逢,方珍惜机会好言相劝,以免当今求才若渴之际,却平白埋没了如佟兄一位顶天立地的豪杰!”
佟潜沉默,目中一抹哀色却是挥之不去。
他拨开谭嗣同搭肩的手,举步维艰般蹒跚走回庐舍内。
谭嗣同长叹一声。
啊,台湾。今夜我又梦见你。在最危最急的仲春里,我初次看见你那纯朴的美。还有那股气息——活脱脱“家”的气息。我说过可以为你而死,就是因为它。对不起,当天并没有把性命拼掉;而你呢?已成千里外的天涯。
江伯伯,早啊。牯牛的病好了没有?……小兰,可知每次咱们擦肩而过,您那一丝淡香袭来,总教我这个寄居天涯的孤客心摇神荡?……还有小宝儿,多么活泼灵巧的小鬼,给我掬的那瓢河水,至今甜味还凝在舌头……
不!怎么了?你们全成了我今天的梦魇?一切是血红色的——河水的甜味中也带着血的腥咸……
江伯伯,我看见您那无头的尸身正四处游走,不住在喊:“我的头呢……我……”小宝给抛上了半空,迎接他跌下来那瘦小身躯的是一柄迎风怒突的尖锐倭刀……小兰……太可怜了。受着狂风暴雨般的侵犯,竟连嚼舌自尽的力气也没有……
告诉我!这些是不是都成了事实?
我想回来想得要命。可是不能。不是因为那阻隔的万重山、千叠浪;不是因为倭军。是因为我那滴血的心!天!谁晓得,假若有一天我真的重踏台南,会不会亲眼目睹:一切原本只存在想象中的梦魔,都化为活现眼前的地狱图?
我怕……原谅我!……
“呀——!”
谭嗣同和九斤被这一记惨吼惊醒。
庐舍内已不见佟潜的踪影。
门前的布幔在愰动。
外面传来急激奔跑的足音,却也愈来愈远了。
清晨。庐舍内空无一人。
炉火早冷。飒飒寒风自门隙吹进。庐舍中央的矮几上,一封以石块镇住的书简被吹得作响。
“佟潜吾兄大鉴:常言人各有志,小弟不便相强。吾此行进京,投身变法,义无反顾,恐与吾兄再无相见之日矣。一宵对酌,此生不忘,唯祝吾兄珍重是盼。弟谭壮飞仅识。”
又是狂风沙的日子。烈阳暴照,大地高原上平添一分刚劲之气。
两骑比昨天奔得更急更疯。当先一骑上的谭嗣同,似要以高速渲泄心头的郁闷。
九斤驾驽坐骑,在后头默默紧随。
两骑全速转过山丘下一个弯角,谭嗣同坐下那匹正拼命狂奔的骏马突然急煞步伐,惊起人立!
差点儿给抛下鞍的谭同惊慌不已,复又狂喜!
他已看见挡在前路的那个手揽包袱、斜背一口大刀的壮汉。
健马仍人立惊嘶。
一只刚坚有力的手霍地紧抓马口缰銮。壮手随即发力,手背上青筋暴现,马首便给硬生生拉下!
谭嗣同笑了。
正是佟潜。
两骑踱步在黄土上,这回却带着欢快豪情前进。
佟潜和谭嗣同共乘一骑,途中两人有说有笑,畅论当今天下大势和江湖中种种掌故轶闻。
两骑三人正走至一座土岗下,忽闻一阵狂乱蹄音自北响起,来得极快,转眼间已有三十多骑在土岗上出现,纷纷迎着岗下两骑急激俯冲而下,挡住了往东的去路。
九斤和佟潜气定神闲地勒住坐骑。
前面挡路的骑士亦已勒住马儿,可见全是带刀的汉人流匪,其中张朋亦赫然在内。
三十多名匪盗下了马,缓缓步前。
佟潜等三人不为所动。
“小心。”谭嗣同禁不住低声提醒佟潜。
佟潜只是微微一笑。
匪盗当中一名披头散发,全身穿金带银的高大汉子排众而出,独自走到佟潜坐骑前,拱手道:“冬爷,在下麦英,一向跟这群兄弟在七麻堡一带干买卖。在下和众兄弟得知冬爷刀法无双,冠绝天下,竟连斩哥也砍死了,在下等实在敬慕非常!咱们特地带来了些微薄礼,希望能恭请冬爷过来当个‘供奉’,一切吃喝玩乐,尽可手到拿来,咱们大家兄弟相称,有福共享!”
佟潜微笑,看见远处的匪群果然都挽着大包小包的礼品,人人更是神色恭谨无比。
佟潜不禁放声豪笑。
麦英见事情有了瞄头,也不忘咧嘴陪笑。
佟潜忽尔止住笑声,厉目瞪视麦英,直盯得他心惊胆颤,一副虚伪的笑容僵在脸上。
佟潜厉声道:“听着!今天佟某为了家国大事,先行入京办理,暂把尔等鼠辈的头颅寄存在此!他日佟某再回甘肃,若见尔等仍在干着伤天害理、干犯刑法的勾当,佟某此刀必杀无赦!”
佟潜说罢一拍背后刀柄,麦英和众匪盗立时惊惶窜逃,急急上马,头也不回的逃逸无踪。
佟潜和谭嗣同乐得痛快豪笑。
佟潜回头看看九斤,只见他亦是笑容灿烂。
佟潜豪气顿生,立时伸手入怀,掏出谭嗣同留给自己的那封充满失望叹息的书简。他指爪功力急运,手中书简应劲粉碎。
在漫天纷扬的纸碎中,两骑狂驰绝尘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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