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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页海的女儿把什么给了巫婆第十章 生命中无法承受之重

第十章 生命中无法承受之重

        苏小伞郁闷而又惆怅地想,看来这一辈子再也找不到亲生父母了。他们长得如何,是什么样的人,为什么要抛弃她,苏小伞一无所知,许多问题在困扰着她,而且困扰了许多年。白天的时候,苏小伞站在乍浦路桥上,注视着当初被遗弃的那个地方,希望出现她渴望找到的人。她有个想法,自己的亲生父母,特别是经历过十月怀胎的母亲,一定也会想念自己,只要她还活着,还没有丧失记忆。假如她真的想念自己,会不会经常来到这个地方,寻找什么呢?苏小伞看到一个戴着墨镜的50来岁的女人站在那个地方,望着苏州河凝神,忧郁的模样。她的个子很高,清瘦的脸难隐年轻时的美貌,穿一件黑色的风衣,显得很有风致。亲生母亲要是活着,也应该是这样的年纪吧?苏小伞怦然心动,她会不会就是自己的亲生母亲?难道是上天开了眼,让她们母女在这个时候相认?她快步走下了桥,来到了那个女人身边。苏小伞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香水味,那是从女人身上散发出来的。苏小伞突然觉得特别紧张,不知如何开口。女人发现了她,瞟了她一眼,没说什么,迈开腿,准备走。苏小伞着急地说了声:“你——”女人回转身,不解地说:“你有什么事吗?”苏小伞的脸红红的,鼓起勇气说:“阿姨,你是不是在这里找什么?”女人笑了笑:“是呀,在寻找失去的记忆,可很多东西怎么也找不回来了。”苏小伞看到她的笑脸,情绪放松了些,满怀希望地说:“如果好好寻找,也许真的可以找回一些属于你的东西!”女人摇了摇头:“姑娘,你还年轻,很多事情你还没有经历过,不会明白的。”说完,她又要走。苏小伞急了,什么也不管了,心里想的话脱口而出:“你记得在20多年前的一个秋夜,一个刚刚出生不久的女婴被遗弃在这个地方吗?遗弃她的人用一把小纸伞挡住飘落的秋雨——”女人回过头说:“姑娘,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10岁就跟父母亲出国去了,现在才回来,你说的事情我根本就不知道,也不可能知道。对不起,姑娘!如果我没有猜错,那个被遗弃的女婴就是你吧!我衷心地祝福你,能够早日找到你的亲生母亲!”苏小伞含着泪说:“谢谢你——”

        苏小伞的心情难于平静。

        这个晚上,她想设计一个图书封面,可久久无法进入。

        电脑屏幕上总是出现那个女人清瘦而忧郁的脸,她喃喃地呼喊:“妈妈,妈妈——”

        那个女人要真是自己的母亲该有多好,她就是犯下了滔天的大罪,也会在相认的那一瞬间被原谅。苏小伞这样想。

        苏小伞迷离的双眸闪现着泪光。

        “砰——”

        重重的关门声把她拉回到了现实之中,一定是陈怀远回来了,苏小伞回家时,并没有发现他在家,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如果他走了不再回来了,苏小伞就少了很多麻烦,没想到他又回来了。紧接着,他在外面的厅里低吼道:“臭婊子,你他妈的真不是东西!老子不会放过你的!你等着,看老子怎么收拾你!臭婊子,你一定会后悔的!老子不会让你舒服的!”

        他在骂谁?

        苏小伞想,不像是在骂我呀,他是在骂别的女人吗?是哪个女人惹他了?他从来没有在我面前提过别的女人呀!可能他又出去和那帮自命清高又不务正业的流浪诗人喝酒了,也许是哪位女流浪诗人给了他什么颜色吧?

        过了一会,陈怀远不骂了,低沉地哭嚎起来。

        听到他哭嚎的声音,苏小伞更加烦躁不安。

        实在忍耐不住了,苏小伞打开了房间门,走了出去,大声说:“陈怀远,你积点德好不好,不要影响别人了!”

        陈怀远边哭嚎,边使劲地用拳头捶着脑门,见苏小伞出来说话,停止了手的动作,抬头瞪了苏小伞一眼。苏小伞发现他脸上全是血迹,还有几道裂口,裂口上还往外渗血。他的眼神愤怒而又哀怨,苏小伞的心被什么击中,又一次柔软起来。她说:“你,你怎么啦?”

        陈怀远忿忿地说:“我怎么样关你什么事,你不是不爱我了吗,我就是死了,也用不着你管!你们女人,没一个好东西!告诉你,不要以为我愿意赖在你这里,我会走的,会走的!”

        苏小伞叹了口气,默默地回到卧室,在床头柜专门放药的地方,找出了一小捆纱布和一瓶红药水还有一些棉花,再次回到了陈怀远跟前。她把那些东西放在了他面前的茶几上,淡淡地说:“自己处理一下伤口吧。”说完,就回卧房去了,把门紧紧地反锁上。苏小伞靠在门上,长长地叹了口气。她想,陈怀远脸上的伤一定是和哪个女人有关。

        这是落寞的初冬,寒流袭来,法国梧桐树阔大的枯叶纷纷飘落。

        这天,苏小伞得到了两个消息,一个消息是北京飘起了今年冬天的第一场大雪。这个消息是在北京出差的王巴发手机短信告诉她的,这个奇怪的人还说,看到那些飘落的雪花,心里突然特别想念她。苏小伞知道他说的是鬼话,目的是为了给下次和她上床做好铺垫。苏小伞想,有的人,和他上完一次床后就再也不会产生和他上床的欲望,王巴就是属于那种人,为什么会这样,她说不清楚,只是感觉,真实的感觉。不过,王巴提到的落雪,让苏小伞产生了某种向往。她想起了节光和他的香格里拉。节光说过,每到冬天,高原犹如女性肌肤般起伏的山峦就会被茫茫的大雪覆盖,雪是温暖的,像棉花那样温暖。苏小伞知道,雪应该早已经覆盖了香格里拉的山地,温暖的雪也让节光进入了童话般的世界。苏小伞真想买张机票,飞到那片神圣的地域,感受雪花的温暖和神山的光芒。

        另外一个是让人伤感的消息。

        这个消息同样是王巴通过手机短信告诉她的,只不过他没有作任何的评论。

        他说,陈琳自杀了。

        陈琳是苏小伞喜欢的一个女歌手。

        看到这条短信时,苏小伞愣了一会,脑海一片空茫。

        过了老大一会,她才缓过神来,一种莫名的感伤。

        苏小伞记起了陈琳的那首叫《假如爱上别人早点告诉我》的歌,轻轻地哼了起来:

        所有事都说明你不会在乎我

        


        好让我自己走开却什么也不说

        


        可以告诉别人你已经不爱我

        


        好让我自己走开却什么也不说

        


        早晚总要说出你已经不爱我

        


        哼完这首歌,苏小伞已经泪流满面。她感觉死亡就像传染病一样在这个世界蔓延,令人心悸。世界为什么会变得如此可怕,就是因为我们不知道什么样的感情是真实的,可以经受岁月的风吹雨打,也不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危险就像达摩克利斯之剑,时刻悬挂在我们的头顶!每个人的生命中都有无法承受之重,在濒临崩溃的边缘战战兢兢地行走。

        苏小伞喃喃自语:何处是我的归宿?

        我在冰冷肮脏的江水里挣扎,没有人带我飞向美好的天堂,相反,有种可怕的力量把我推向地狱,万劫不复的地狱。我沉重的身体渐渐地往下沉,往下沉。所有尘世的喧嚣渐渐离我远去,还有那只潜伏在我体内的黄鼠狼和王海荣的魂魄,都渐渐离我远去……

        我睁开了疲惫的眼睛,以为到了另外一个世界。我躺在一张松软的大床上,被子散发出阳光的味道,像是刚刚晒过。我的第一感觉就是,地狱竟然和人间是一样的!那么,是谁把我弄到这个房间里来的呢?我努力地让自己坐了起来。目光审视着这个房间。房间不大,收拾得十分干净,东西放置也井井有条。房间有扇窗,被墨绿色的落地窗帘遮住了。我不晓得拉开窗帘会看到一个什么样的世界,或者有许多死去的人在走来走去。令我吃惊的是,对面的墙上挂着一幅巨幅油画,那竟然是我的肖像,是我刚刚上大学时的样子,眼睛里充满了好奇和忧虑,一脸茫然,显得青涩和土气,可以肯定,那是真实的我。还有一面墙上挂满了小幅的油画,那是我在各个时期的形象,从小到大。房间里还有壁橱以及梳妆台……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我内心充满了好奇。

        就在这时,我闻到了一股浓香,对,没错,那是当归炖鸡的浓香。难道这个房间是肖三娘给我准备的?她在地狱里给我准备了住所?还给我做当归炖鸡?顿时,我心潮澎湃。

        我喊出了声:“妈姆——”

        心中又有些忐忑,不知道肖三娘在地狱里变成什么模样。

        房间门“吱呀”一声开了。我的目光迫切地掠过去,惊讶地张大了嘴巴。我看到的不是肖三娘,竟然是顾新!我呆呆地看着他,不知所措。他满脸微笑地走到我面前,轻声说:“阿红,你醒了——”

        我喃喃地说:“我怎么会在这里,怎么会在这里,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顾新说:“阿红,你记得吗,你在外滩掉进黄浦江了。我刚好在那里看夜景,准备画一幅外滩夜景的油画,听到有人喊叫,知道有人落水了,就跑过去,他们都在岸上叫,没有人跳下去救人。情况十分紧急,我就跳下去了。没想到救上来的是你……这是我的家,是座三层的小楼,这个房间是留给你的,我这样布置不知道你喜不喜欢?那幅大画,是我第一次见到你时,凭印象画的。那些小画,是根据肖三娘在不同时期给我寄来的照片画的。你还记得吗,你每年生日的那天,肖三娘就会带你到小镇上的照相馆去照相,然后给我寄过来。每次收到照片,我都会欣喜若狂,感觉你真的来到了我身边,晚上睡觉也把它放在胸前,不让你离开。觉得照片太小,看起来吃力,就把它画成了油画。这些照片原来都挂在我的卧室里,我一睁开眼睛就可以看到,后来,就把它们放到了你的房间里,我想,你一定会喜欢这些画的。这个房间很早很早就给你准备好了,一直期盼着有一天你能够入住。我每天都要打扫这个房间,经常换洗被套和床单,放在太阳下晒干,就像你住在这里一样……”

        我的眼睛湿了,模糊一片。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我的内心好像已经接受了这个父亲,不管他过去怎么样。可我体内还是有个声音在喊叫:“离开他,离开他,他是个危险的人——”

        我擦了擦眼睛说:“如果是别人,你会跳到江里把他救起来吗?”

        顾新说:“当然,我跳下去之前,根本就不知道是你落水。孩子,你知道吗,把你救上来后,发现是你,我的心都碎了。我不清楚你为什么会掉落江里,要是你有个三长两短,我也没法活了,因为有你,我才活到今天,否则我早就随你妈妈一起去了。”

        我沉默。

        顾新笑了笑:“这样好了,你回家了!阿红,你一定饿了吧!对了,我做了当归炖鸡给你吃,肖三娘说了,这是你最喜欢吃的东西。我的做法和肖三娘是一模一样的,是她在信中教我怎么做的。我试验过很多次,味道的确不错,相信你会喜欢的。我去端进来给你吃!你坐着不要动呀,在这里等着我,很快就来的!”

        ……那当归炖鸡做得是很地道,和肖三娘做的差不多,却总是差了点什么味道。我吃得并不香,而且也没有吃多少。吃完后,我就对他说:“我该走了!”顾新难过地说:“为什么要走呢,这就是你的家呀!”我淡淡地说:“让我走吧,如果我想回来,还会来的。可现在我要走,你是拦不住的。你明白吗?”顾新哽咽地说:“明白!强留你是留不住的,只希望你能够理解爸爸的一片苦心,这个家的门随时都为你留着,就是我死了,这一切都是你的,我带不走,也不可能留给别人。”我点了点头说:“你多保重。”

        说完,我就离开父亲的家。

        他一直送我到公共汽车站。路上,有街坊邻居遇见,顾新就满脸堆笑地对他们说:“这是我女儿!”邻居很吃惊:“顾画家什么时候冒出这么漂亮的一个女儿呀!”他说:“是的,是的,很早就有了,很早就有了。”我听着他的话,心里异常的难受,如果他当初不要抛弃我亲生母亲,把我们一起接到上海来,那又会是什么样的状态?

        我上了公共汽车,顾新还在下面说:“阿红,你要记住,这里就是你的家,爸爸任何时候都欢迎你回来,你一定要注意身体,不要干傻事,没有什么想不开的——”

        车开动后,我突然觉得迷惘。

        心想,何处是我的归宿?

        苏小伞听到“嚯嚯”的磨刀声。

        那块磨刀石是陈怀远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拿回来的,一直没有派上用场,现在,他却用上了。

        他在磨那把匕首。

        苏小伞被磨刀声吵得不能安心工作,这几个封面再不弄出来,就真的耽误人家图书的出版了,她不是不讲信用之人,说好什么时候交稿就什么时候交稿。她走到厨房里,对满脸杀气、磨刀霍霍的陈怀远说:“这匕首那么锋利,你磨它做什么?”

        陈怀远头也不抬地说:“还不够锋利!那天割你的油画割钝了。”

        苏小伞耐着性子说:“你把刀磨得那么锋利想杀谁?”

        陈怀远继续磨刀:“反正不会杀你,你问什么问!回你的房间里去吧,和你没有关系!”

        苏小伞提高了声音:“怎么和我没有关系!你影响我工作了!”

        陈怀远不说话了,刀磨得更响了。

        苏小伞拿他没有一点办法,虽然自己不爱这个男人了,可还是担心他会出什么大事情。她如果要制止陈怀远犯下滔天大罪,那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回到卧室,苏小伞心神不宁,想到了那个叫钟飞扬的警察,是不是给他打个电话,让他来制止陈怀远行凶杀人?问题是她搞不清陈怀远要杀谁,就是钟飞扬来了,也不能抓他,更不可能成天守着他。

        “唉,我替他担什么心呢!真是吃饱了撑的!”苏小伞喃喃自语。

        这时,门铃响了。

        磨刀声还在响着。

        苏小伞来到门前,伸出手,准备开门。心里有点不安,如果来人是找陈怀远寻仇的,那可如何是好。她把眼睛凑在猫眼上,往外看,什么也看不到,按门铃的人故意躲开了猫眼?

        门铃声又响起来了。

        苏小伞心里发毛,厨房里的磨刀声和门铃声,是双重恐惧。

        她又看了看,还是没有看到按门铃的人。苏小伞颤声说:“谁?门外的人是谁?”

        门外传来了男人肉肉的声音:“啊,有人呀,我还以为没有人在家呢!”

        听到声音,苏小伞又从猫眼上往外看,还是没有看到人,这大白天还会闹鬼。此时,她真希望陈怀远出来开门,她不敢把门打开。苏小伞又问:“请问你是谁呀?你找谁?”

        苏小伞希望来人说他找错门了,赶快离开。

        门外的声音还是肉肉的:“你是苏小伞吧?”

        苏小伞说:“是的,我是苏小伞。”

        来人笑了笑:“我以为找错了呢,我就是找你的,对了,我是鬼谷子。”

        鬼谷子?不就是写《暗吻》的那个恐怖小说作家吗?她又从猫眼上往外看了看,还是看不到人影?难道这个鬼谷子是个侏儒?苏小伞想,看不到人,还是不要开门为好,要是坏人冒充鬼谷子呢?那样的话,只要她一开门,危险就进来了。这年头,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那些劫匪有冒充抄水表的,也有冒充检查煤气管道的……还有的劫匪把哭闹的婴儿放在人家的门口,等人家一开门,就冲了进去,进行他们罪恶的勾当!这些劫匪异常的残忍,不但抢钱抢物,还杀人灭口……苏小伞突然觉得很冷,冷得牙关打颤。

        来人又说:“苏小伞,请你开门吧。”

        苏小伞声音颤抖:“你真的是鬼谷子?”

        来人说:“如假包换,你不是刚刚帮我的小说《暗吻》设计好封面吗,我真的很喜欢那个封面,那感觉,那氛围,和我心中所想的一模一样!本来那天想请你吃饭的,王总一天都没有打通你的电话,很是遗憾!今天我实在忍不住了,就跑到王巴的公司,要了你的地址,就冒昧找上门来了。我想当面感谢你,也想和你聊聊,也许可以和你聊天中得到灵感,从你的封面设计中,可以肯定你是个很有想法的女人。”

        苏小伞有点信了,心里还是有些顾虑:“我怎么在猫眼里看不到你,你是否现身让我看一眼,然后我就开门。”其实就是看到人,她也不能确定此人就是鬼谷子,就连他的照片也没有见过,现在很多作家喜欢把自己的照片放在封面的勒口上,他是个例外,也许是为了在读者面前保留神秘感,他可是个恐怖小说家!

        来人说:“我想给你一个惊喜。快开门吧,苏小伞!”

        苏小伞大脑突然有点短路,心想:“给我惊喜?他是帅哥?或者他认为自己是个超级大帅哥,一现身就可以迷倒所有女人?他不知道从哪里来的这些良好感觉?”

        苏小伞正想着,王巴打来了电话。王巴告诉她,鬼谷子要来找她,还问她人到了没有。苏小伞说他还在门外,没有考虑好让他进来。王巴在电话里笑,说这是他料到的,他想苏小伞不会对鬼谷子太热情。接着,他话锋一转,说给鬼谷子一点面子吧,大老远辛辛苦苦上门拜访也很难得,还说鬼谷子其实是个十分有趣的人,做做朋友还是很好玩的。

        挂掉电话后,苏小伞听到鬼谷子在门外说:“苏小伞,王总给你打过电话了吧?”

        苏小伞说:“打过了。”

        鬼谷子说:“那可以开门让我进来了吗?”

        苏小伞无奈地把门打开了。

        她看到的是一大束红色的玫瑰花,少说也有五六十朵。鬼谷子弯着腰,玫瑰花挡住了他的头脸。苏小伞只听到他肉肉的声音:“苏小伞,你是我心中最美丽的公主,为了表达我由衷的敬意,特地献上玫瑰花——”

        苏小伞没有惊喜,反而觉得恶心,此时的鬼谷子在她眼里,就像一个无耻的马路求爱者,见到漂亮女人就粘上去献媚的那种。苏小伞冷淡地说:“进来吧,屋里很乱,你担待些。”

        鬼谷子站直了身子,把玫瑰花递给苏小伞。

        这时,苏小伞才看清了他的那张脸。

        “啊,是你——”苏小伞异常的吃惊,眼睛睁得大大的,嘴巴也合不上了。

        这个鬼谷子竟然就是那个在地铁上凌辱她的矮个男子!就是这张满是胡楂的黝黑而粗糙的脸,那三角眼中包藏着邪恶。

        鬼谷子说:“苏小伞,你怎么了?”

        他竟然没有认出她来!或者是装出一副从来就没有见过她的样子。

        苏小伞浑身瑟瑟发抖,想起那个晚上的屈辱,气不打一处来,可又十分的恐惧。她大声地朝在厨房里磨刀的陈怀远说:“陈怀远,快滚出来——”

        这一回,陈怀远听清了苏小伞的话,满脸杀气,操着磨得寒光闪闪的匕首,冲了出来:“小伞,怎么了?”

        苏小伞大声喊叫:“陈怀远,你要是男人,就把这个畜生一刀捅了!”

        鬼谷子愣住了,表情僵硬。

        陈怀远也愣住了,苍白的伤痕累累的脸抽搐着。

        鬼谷子突然反应过来,扔掉手中的玫瑰花,来不及乘坐电梯,从楼梯上连滚带爬地逃走了。

        苏小伞突然疯了般伸出双手,抓住陈怀远的衣领,使劲地晃动,声嘶力竭地喊叫:“陈怀远,你这个孬种、混蛋、臭鸡蛋、王八蛋……你为什么不杀了那个畜生?为什么?为什么——”

        陈怀远一声不吭。

        他的身体在颤抖,手却紧紧地握着雪亮的匕首。

        苏小伞没有松手,继续叫喊:“陈怀远,你这个窝囊废,没有血性的狗东西!你磨刀干什么?就是为了杀那个畜生的!你为什么要放走那个畜生?为什么不杀了他?为什么——”

        陈怀远突然冒出了一句话:“疯了,这个世界上的人都疯了!疯了!”

        苏小伞还在喊叫:“你不是口口声声说爱我吗?不是说过可以为我去死吗?我好不容易让你做这么一件事就这么难!你为什么不杀了那个畜生?为什么?为什么——”

        陈怀远突然低吼道:“别喊啦!明白告诉你吧,苏小伞,老子今天要杀的人不是这个矮冬瓜!不是!如果我杀了这个矮冬瓜,就杀不了我的仇人了!你现在明白了吗!”

        苏小伞懵了。

        她的双手从陈怀远身上放松下来,身体歪歪斜斜地瘫软下去,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陈怀远从茶几上抓起一张报纸,包住了匕首,跨过地上的苏小伞,出门而去。

        苏小伞呜呜地哭出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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