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星期以前还鲜有人知道我的存在,但是现在,我开始接到了数以千计的信件,很大一部分还是求爱信。我敢打赌这些信十有八九是这样开头的:“可能当你读到这封信的时候,你会瞧不起我这样的女人,等等——”我不会瞧不起女人,如果她能离我远远的话。
也许,要不是因为卡泽娅告诉我实话,我不会在这种感情涌注的时候这样地耸耸肩膀。
一个从未谋面过的男人将要回复一个无形女人的邀请,这种“未知”的希望是怎样一种感觉?这种感觉让我十分的愤慨。哦,美妙的未知啊!当我注视着你,我会对你说——哦!可于卡泽娅,我什么都不会说。
我也收到了一封匿名的信件,是从某些老人家那儿寄来的,在信中我被称作艺术家,而卡泽娅被叫作蠢鹅。
“哦,艺术家,她是你的妻子吗?”我的老人家朋友问道,“这是一个值得让他把整个世界的目光都颠覆的选择吗?你是一个阴谋的牺牲者,等等。”
奇妙的推测,还有更奇特的要求,我应该为了取悦大众才结婚,而不是为了我自己!可怜的卡泽娅已经妨碍到他们了!
肯定还有比匿名信更夸张的破事,但是没有更夸张的了——我怎么才能恰当地表达自己呢?但是,别放在心上!
我的结婚日期还没有最后确定下来,但是也不远了。这时候,我应该告诉卡泽娅把自己打扮得光鲜一点,我要陪她一起去参加展览。就让全世界都看到我们在一起吧。
安塔克的两幅关于尸体的画作也从巴黎运过来参加展览。画的名字叫作“最后一次见面”,展的是一对年轻的男女躺在解剖台上。第一眼看到的时候就觉得作者的意图被诠释得非常清楚。很明显这对男女在生前都爱着对方,经过痛苦的分离之后,是死亡又让他们结合在了一起。
画面中向尸体弯着腰的学生们显得有些呆板,解剖室的角度有部分失误,但是这两具“尸体”画得太好了。似乎都能体会到它们所散发出的冰冷气息!这幅画没有受到关注,也许是因为它的主题太令人不愉快了,但是评论家们对它表达了赞誉。
在我们这些“画家”中,不乏天才。比如,在安塔克的画作旁边就是弗兰尼克·塔斯科维斯基的《科瑞特斯基之死》。画面中充满了巨大的能量,还有独特的个性。
安塔克管弗兰尼克叫傻瓜:第一,弗兰尼克留着头发帘,还留着楔形的胡子;第二,他的穿戴十分入时;第三,他接受过非常好的教育,非常注重礼仪,而且会频繁地提到他那出身高贵的亲戚们。但是安塔克弄错了。天才就像是一只鸟,会在他喜欢待的地方筑巢,有时候会在森林里,又有时候会在花园中。
在慕尼黑和巴黎,我已经见到过那看起来像啤酒工的画家,还有一些长得像理发师或者是花花公子,你不必给他们三枚铜板,他们中也会有这样或者那样的衣冠禽兽发自内心地得意,“这种对形式和色彩不同一般的感觉,这种有指向的力量跳脱自我跃然在画布之上!”对一切事物都有千篇一律的表扬词的奥斯崔尼斯基已经在他的上提及这些了,“画作的精神跃然纸上”。
按照安塔克的观点,史学绘画是一种“晦涩原始的东西”。我不绘画史学主题,而且就自己而言,这个问题对我来说都一样,但是这个观点就像是个激进分子一样让我听到了无数次。人们已经对其有了看法,这让我有点感到厌烦了。
我们的波兰画家有一个弱点:大家总是变得同艺术的某种教条结合在一起,在这些教条的影响下生活,看待一切都带着教条的眼光,迫使艺术也融入其中,与其说是画家,还不如说是教徒。与上面提到的画家(与慕尼黑和巴黎有关)相反,我知道还有一些画家,他们已经磨破了嘴皮告诉大家什么是艺术,艺术应该是怎么样的,但是真要动手作画的时候,他们就傻了。
我不止一次认为,艺术理论应该是由哲学家塑造的,如果他们的塑造狗屁不通——那就让他们来解释。但是画家应该画出直达人心的东西,并且,知道如何绘画是很重要的一点。在我看来,最卑劣的天才也比最冠冕堂皇的教条有价值,这些教条根本不值一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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